“索相雅量,当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明?珠佩服哪。”
明?珠挑了挑眉。
轻笑一声。
语带赞叹的道。
索额图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
便放下?手里的青瓷茶盏。
笑着谦虚了一句:
“明?相谬赞了。”
却见此时。
明?珠抬手从袖口儿里缓缓抽出一支青色卷轴。
微微一笑。
双手递了过来:
“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副《淡墨秋山诗帖》如今也该原物?奉还了。”
明?珠能做到?如今的位置, 当然也不是个?包子?。
面对这样的情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他今天来拜访索额图的最终目的。
便是想要说服他支持自己。
太子?党和?大阿哥党两家一起联手,对抗伊桑阿一党和?那些挑衅的宗亲们。
从而解除自己目前所面临的困境。
而将这副《淡墨秋山诗帖》物归原主。
就是一个?引子?。
给彼此联手创造一个?合适的契机。
此时此刻。
这《淡墨秋山诗帖》就不再是一副字帖。
而是一个?含蓄的承诺,一份人情。
今日索额图助了他。
那来日索额图需要的时候, 他也会还?这份人情,也助索额图一次。
两个?人都是宦海浮沉的老手。
顶尖的聪明?人, 心里自然各自有数。
这样的话, 自然也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不错,弹劾我的折子?这两天递上去不少, 不光是治家不严, 还?有人翻旧账,想要清查前几年三次亲征葛尔丹的粮草账目, 呼声很高啊。”
明?珠勾了勾唇。
不动声色的端起桌上的定窖五彩茶盅。
喝了一口里面的君山银针。
语气淡淡的道。
康熙三次北上亲征葛尔丹的粮草用度, 就是由太子?牵头总领,明?珠和?索额图二人负责具体协调。
可以说这差事?,就是太子?党和?大阿哥党共同办理的。
现?在突然有人想要清查粮草账目,自然不止是攻击明?珠。
甚至也触犯了索额图和?太子?党的利益。
他自然不能容忍。
索额图的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阴沉。
语气淡淡的道:
“这事?儿莫非是郭琇提出来的?”
索额图记得监察御史郭琇, 就是个?直脾气的莽撞刺儿头。
整天参奏朝廷高官,以博直名。
之前郭琇曾就参奏过?明?珠结党营私, 把?持朝政, 行为专恣。
只?不过?皇上并不认可郭琇的弹劾。
把?他递上去的折子?给否了。
“不只?是郭琇,这次的事?儿牵头的是内阁大学士伊桑阿, 还?有徐乾学。”
明?珠轻笑一声。
瞥了一眼对面的索额图。
语气微妙的道。
“徐乾学?”
听到?这个?名字。
索额图的眉头。
不由的皱了起来。
大学士伊桑阿参奏明?珠很正常,毕竟,这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谁看谁都不顺眼。
互相参奏也是常有的事?儿。
而且两人在内阁的时候,关系就一直势如水火。
很多事?情,只?要是明?珠同意的,必有伊桑阿反对。
伊桑阿同意的,明?珠必反对。
简直都成朝廷惯例,见?怪不怪了。
这徐乾学的反对,可就有些不对了。
要知道,朝廷派系的站队,从来都是很严格的。
除了极个?别的例子?。
大多数时候,攻击或者弹劾某个?大臣,都并不是某人的个?人的行为,而是一个?派系为了争取利益的厮杀和?部署。
代表着整个?派系的利益和?行动方?针。
就类似于两军对垒。
需要军队主帅的统一指挥和?调度,步步为营推进才可以。
而索额图作为太子?派的党魁,他很清楚如今的太子?党和?大阿哥党的定位。
党争不是小?孩子?之间过?家家。
在没有足够的好处和?利益的情况下,此时就去攻击明?珠,打?击大阿哥党。
根本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也并不符合太子?党的长远利益。
这次的事?情。
他压住了下面人的建议,并没有让太子?党的派系成员去上折子?参奏攻击明?珠。
而如今这个?徐乾学,居然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
背着他去私自行事?,上折子?弹劾明?珠。
这不但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更是是一个?极为恶劣的事?件。
要知道。
满朝文武都知道徐乾学是太子?党成员。
他这样的所作所为,会很容易给朝臣们造成错觉。
会让不明?真相的人,认为是索额图自己在背后支持他去弹劾攻击明?珠。
也会让太子?党的其他成员不明?所以,以为他这么?做是经过?索额图的授意。
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太子?党的成员不明?真相,去效仿徐乾学一起上折子?弹劾明?珠。
这样的事?儿。
一个?弄不好就会失控,从而造成大规模的连锁反应。
有可能会引起整个?太子?党和?大阿哥党之间的火拼。
徐乾学这样明?显的无组织无纪律。
绝对是一种极度危险和?愚蠢的行为。
他的做法火急火燎,太过?于急切了。
索额图甚至感觉自己嗅到?了一股毛皮烧糊了的味道。
不用说。
这个?徐乾学。
开始失控了。
“索相听我一句,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这样没有节操的反复无常之人,就算再有才华也用不得,说不定哪天就会来个?反水一击,还?是早作打?算,清理门户吧。”
明?珠瞥了一眼索额图。
沉默了片刻。
缓缓的放下手里的五彩定窑茶盅。
语气微妙的道。
其实?徐乾学这个?人,他也是知道的。
科举探花郎出生,学问和?才华嘛,自然是有的。
但是为人却很轻率,性子?反复无常。
其为官之后,先是依附于自己这边儿的大阿哥党,反对索额图的太子?派。
后来,又脱离大阿哥派系,自成一系,和?大阿哥党北党抗衡。
之后获罪。
被皇上贬黜之后,徐乾学又转而加入了索额图的太子?派,和?熊赐履一行人相互勾结,狼狈为奸,反对自己。
若是如此,也还?就罢了。
但其之后还?是不消停。
后来跟了索额图之后,依旧不忠诚,又继续在太子?党和?大阿哥党两大派系之间反复横跳。
哪边儿有好处,他就上哪边儿,毫无节操和?忠诚可言。
这样的投机之辈。
明?珠自然不喜欢。
“这事?儿,皇上那边儿是个?什么?态度?”
对于明?珠的建议。
索额图并没有即刻表态。
徐乾学的问题,是太子?派内部的事?儿,私下再处置就是了。
索额图随口将话题一转。
转而问起了皇上对这件事?的态度。
“皇上那边儿,目前对所有弹劾的奏折一律都是留中不发?,还?没有明?确的表态。”
明?珠挑了挑眉。
语气不置可否。
“看来这回万岁爷的意思,是想让下面人再多吵一吵。等这把?火彻底烧旺了,一切都摊开明?朗了,汇集更多的证据再处置呢。”
索额图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复杂。
端起桌子?上的黄玉缠青竹枝的兔毫盏。
打?量着上面绘制的纤毫毕现?的青竹枝儿。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语气有些感慨的道:
“呵呵,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你之后,就该是我了。想不到?这双眼花翎才到?手几天功夫,还?没捂热乎呢,皇上就迫不及待的要狡兔死走狗烹了。”
索额图和?康熙君臣多年。
一听明?珠的话。
瞬间便明?白了康熙把?弹劾折子?留中不发?的用意。
内心不由的一个?激灵。
这样留中不发?,明?显就是默许了朝臣们继续弹劾攻击明?珠。
再通过?被弹劾的明?珠粮草账目的事?件带出自己。
环环相扣。
等往后,开始有人弹劾起自己的问题。
再一箭双雕,两厢一并处置。
皇上如今的这一招将折子?全部压下,引而不发?。
确实?够高明?,也够狠辣。
“索相严重了,君臣之间,这不都是常事?儿么?。”
明?珠把?玩着右手上的黄玉仙鹤纹扳指。
勾唇一笑。
语气不以为意的道:
“我想皇上这回应该还?不至于兔死狗烹。只?是你赫舍里氏和?我纳兰氏占据太多朝廷高位,门生故吏遍布大清各个?州府。又加上太子?殿下和?大阿哥如今年纪渐长,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自然会让皇上感到?威胁。所以,皇上想要平衡朝政和?各方?势力,适当的削减咱们手底下的班底,也是必然的。”
说道最后。
明?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暗色。
语气笃定的道:
“一切说到?底不过?是‘平衡’二字,起起落落,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宫里的贵妃娘娘平安无事?,索相你就不会有事?。索相无事?,那我明?珠这次自然也可以轻松过?关了。”
“呵呵,还?是明?相通透。”
听了明?珠的话。
索额图不由的眯了眯眼。
轻轻地点头附和?道。
以他多年为官的政治智慧,自然也能想到?明?珠所说的。
只?不过?,刚才一时间对皇上的冷酷有些感慨。
才钻了牛角尖儿。
一旦摒弃了那些无用的个?人情感。
索额图便迅速的恢复了以往在朝堂上的老谋深算。
放下手里的茶盏。
哼了一声。
语气冷冷的道: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伊桑阿和?郭琇他们三个?的把?柄和?黑料,既然想撕破脸,那索性就大家一起弹劾,看谁的底牌多。”
“那索相,这回咱们同舟共济?”
有了共同的利益和?政敌。
结盟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这一刻无需多言。
四?目相对。
索额图重重的点了点头:
“同舟共济。”
慢悠悠的品着今年福建总督新敬上来的闽北水仙。
这茶确实不错,色泽油润暗沙绿,汤色清澈橙黄。
闻着有股浓郁的兰花清香气。
入口滋味醇厚回甘。
绝对是茶中佳品。
“主子, 大?福晋到了。”
一身儿青色袄子的蔓儿轻手轻脚的走到摇光身前。
福了福身。
柔声禀报道。
“唔。”
倒是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婉宁了。
之前浮生若梦开业的时候, 她也是送了贺礼。
本人没有亲自?去。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摇光放下?手里的玛瑙紫金釉盏。
微微一笑道:
“让她进来吧。”
“是, 主子。”
蔓儿福了福身子领命而去。
摇光背靠在摇椅上。
隔空和趴在梧桐树上的金豆儿四目相对。
那大?眼睛和雨后的天空一般湛蓝。
“喵呜~”
深谙撒娇之术的金豆儿。
甜腻腻的叫了一声儿。
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望着摇光。
一会儿又望向桌子上的小点心。
来回逡巡。
目光一眨不眨。
“贪吃的小东西。”
摇光忍不住轻笑一声。
勾了勾手指。
金豆儿便后背微拱,一个灵巧的纵身。
飞跃而下?。
圆鼓鼓的身子跳到了摇光的怀里。
“喵呜~”
随手挠了挠小家伙猫爪上粉嫩的肉垫儿。
摇光从桌上的白瓷碟子里。
捻起一块芸豆花生糕放在手心。
由着小家伙小口小口的舔食。
“哎呦,这有段日子不见金豆儿,似乎这小家伙越发肥了, 也不知?还能抓耗子么??”
婉宁穿着一身儿银红色的对襟旗装。
外面?罩着一件防风的灰鼠翠毛锦斗篷。
踩着花盆底儿。
扶着宫女的胳膊缓缓的从垂花门处进来。
一见着毛茸茸的金豆儿。
便忍不住笑眯眯的打趣道。
“呵呵,它就是想抓也没机会。”
摇光随手将怀里的金豆儿放在地上。
微微一笑。
语气随意的道:
“这咸福宫里连个看样儿的耗子都没有。”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娘娘吉祥!”
玩笑归玩笑。
该有的尊卑礼节还是要有的。
婉宁恭敬的福了福身。
一甩帕子给摇光请了安。
“起来吧, 蔓儿给大?福晋看座儿。”
摇光摆了摆手叫了起。
宫女们将刚刚用过?的点心撤下?。
不一会儿。
就又重新端上来新鲜的点心和茶水。
“谢娘娘。”
婉宁解下?身上的灰鼠斗篷。
扶着宫女的胳膊落座。
“本宫可有些日子不曾见着你了,在府里忙什么?呢?”
听了摇光的问话。
婉宁抿嘴一笑。
整个人瞬间变得?满面?春风起来。
喜滋滋的道:
“儿臣正要跟娘娘说呢, 儿臣有喜了。”
“啊.....这还真是一件喜事儿呢。”
摇光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大?阿哥夫妻成亲也有两年了。
只?不过?。
婉宁的肚子一直都没什么?动静。
一开始只?是惠妃着急。
不过?时间长了。
无论是婉宁本人还是胤提, 也都不免开始着急起来。
摇光掌管宫务自?然知?道。
婉宁虽然一直表现?的淡定。
实际上,私下?里也从太医院请了妇人科的御医去府上瞧过?的。
如今突然有孕, 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摇光看着婉宁红润的脸色。
还有眉梢眼角洋溢的兴奋和激动。
自?然也为她感?到高兴。
“对了, 如今有孕几个月了,可告诉惠妃那边儿了?”
摇光可知?道。
自?从大?阿哥成亲以来。
惠妃这两年盼孙子都盼魔怔了。
这年头儿,长子和长孙的意义都是非同一般的。
“还不足两个月呢,之前一直都有些身子乏力和食欲不振, 儿臣还以为是累着了,也就没有怎么?在意。结果昨儿个下?午又不舒服, 王爷请了御医方才知?道是有了身孕。”
婉宁轻抚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
语气难言欣喜。
这个孩子, 她期盼了太久了。
自?然格外的珍惜。
“惠额娘那边儿,儿臣还没去说呢, 就准备过?会子就去钟粹宫。”
“嗯,你如今有了身孕,是宫里难得?的喜事,平常出入仔细一些。惠妃毕竟有经验,你平常多去请教她,对你养胎和生产只?有好?处的。”
摇光自?己从没有生过?孩子。
对于?怀孕也没什么?经验。
自?然不会随意纸上谈兵去指点婉宁。
惠妃是大?阿哥之母,由她去指点婉宁最?合适不过?。
“是,儿臣记下?了。”
婉宁笑着应道。
内心却不由的感?慨贵妃的心胸和涵养。
若是易地而处。
自?家婆婆处在如今贵妃的位置上。
是绝对不会说让自?己去请教对方的话的。
要知?道和大?阿哥成亲快两年了。
她每回去钟粹宫请安,都少不了要听惠妃讥讽和抱怨贵妃两句。
大?多都是一些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的话。
而在咸福宫这里。
她却从来没有从贵妃娘娘口中,听到过?任何一位嫔妃的不是。
这样的教养和气度。
又如何能不让她心生敬意。
“不过?,娘娘,如今宫里可不止这一桩喜事,还有大?姐姐的亲事呢。皇阿玛前几日还说,到时候让王爷负责去漠北草原给大?姐姐送嫁呢。”
“呵呵,这是好?事儿。”
摇光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端起桌上的黄玉青花茶盏。
抿了一口里面?的闽北水仙。
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
语气不紧不慢的道:
“草原不像中原。从来都信奉强者,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你让胤提去了,尽管拿出点本事来。瑜微远嫁,总要有娘家人能镇住场子,不然就算是公主,时间长了也勉不了受人欺负。”
摇光这些年跟着康熙四处南巡北狩。
自?然也和草原部落打过?不少交道。
游牧民族和中原的百姓不同。
他们并不擅长种田和经商。
更喜欢放牧打猎,一年四季都逐水草而居。
性?格自?然也更加的好?斗。
更加的崇拜武力。
几乎每个部落的首席巴图鲁都非常的受人尊重。
深受部落里年轻姑娘们的喜爱和追捧。
每年大?清和草原部落的会盟。
发展到最?后。
也几乎都是一场武力盛会。
骑马、射箭、布库摔跤,还有各种的涉猎比拼。
草原人对于?这方面?很看重,绝对不会放水。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哪怕是亲王阿哥。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所以要是没有真本事,就一定要有自?知?之明。
绝对不要侥幸上场。
否则只?会当众丢脸。
在草原上要想赢得?尊重。
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就是打服对方。
不要傻乎乎的想着去教化别人。
讲中原的之乎者也君子仁义那一套。
“嘿嘿,娘娘的教诲,儿臣一定告诉王爷,一定不会让大?姐姐嫁过?去吃亏的。”
婉宁捻起一块黄玉小碟里的豌豆黄儿。
一边吃一边笑嘻嘻的答应道。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儿。
不远处。
一身儿深蓝色太监补子的卓文,快步从垂花门里走了进来。
上前打了个千儿。
语气恭敬的禀报道:
“主子,刚刚宗人府那边儿着人来报,说明相夫人在一个时辰前去了。”
“唔。”
摇光的神色顿了顿。
这个消息,虽然有些突然。
但却也在意料之中。
觉罗氏的伤势原本就不轻。
肠子被砍破了。
身体里多处内脏也都跟着受了伤。
血一直都止不利索。
这些天,请去的御医都是开的各种吊命的方子。
但毕竟是治标不治本。
以如今的医疗水平。
能维持这么?多天。
属实已经算是奇迹了。
“哎,觉罗氏夫人,说起来还是王爷的舅母呢。”
人死为大?。
奴杀宰相妻的事情,虽然在京城极为轰动。
但是婉宁毕竟是个晚辈。
觉罗氏既是皇室宗亲,又是她的舅母。
她自?然不适合去说觉罗氏生前的长短。
骤然听到觉罗氏的死讯。
一时间语气有些感?慨的道:
“只?是恐怕舅母这一去,舅舅这两日在朝堂上更要不好?过?了。”
婉宁作为直郡王福晋。
不可能只?关心自?己王府内宅的那一亩三分地儿。
自?然也从大?阿哥口中听说了明珠这两日被群臣弹劾的事情。
明珠既是舅舅,也是大?阿哥最?重要的支持者。
夫妻一体。
所以于?公于?私。
婉宁自?然都不免为明珠的处境捏一把汗。
不过?。
婉宁的话说的倒也没错。
觉罗氏这一死。
那些之前攻击明珠治家不严的人,自?然更加有了充足的借口。
恐怕之后,弹劾力度会越来越大?。
说实在的,以觉罗氏本人这些年在宗室里的风评和口碑。
真正想为她鸣不平的人并没有几个。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觉罗氏死不死的,恐怕除了她的儿女以外也没什么?人在意。
多数人都只?是想以此为借口。
来攻歼身居高位的明珠。
好?让其倒台。
给自?己腾位子而已。
“放心吧,出不了事儿。”
摇光端起桌上的黄玉青花茶盏。
语气淡淡的道。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明珠。
毕竟明珠本人确实很有才干,也不乏心机。
和康熙君臣多年,彼此之间自?然也有一些默契。
别看这次伊桑阿那群人把弹劾闹得?声势浩大?。
牵连出不少旧事儿。
但是最?后。
康熙应该不会把明珠办的太狠。
人他还是要用的。
伊桑阿那帮人可代替不了明珠。
弄得这两日妃嫔们午后都不?愿意去御花园消食了。
“想什么呢,莫非也在担心?你未来的大侄子不?成?”
毓庆宫。
西院醇本?殿。
摇光放下手里的账册。
语气有些揶揄的对?胤礽打趣道。
今儿?个中午, 胤礽对?毓庆宫去年报上来的账目有些疑问。
不?过毕竟是内宫账目, 所?以不?好让外官来查, 所?以特意请摇光过来帮忙瞧一瞧。
谁知,看了没一会儿?。
摇光提起大福晋婉宁有孕的事儿?。
胤礽一时间就变得有些沉默了。
“小姨,我.....”
胤礽放下手里的折子。
右手按了按眉心?。
语气一时间有些踟蹰。
这两年,朝堂上的变化很快。
尤其是在康熙的刻意培养下, 胤提的大阿哥党声势也越来越大。
人数上几?乎要?和太子党持平。
在很多朝廷大事上也开始频繁发声。
朝臣中,私下里已经有大千岁的说法?了。
而康熙对?大阿哥的优待还不?止如此。
不?但封了其直郡王的王爵, 更是让他?知兵事。
之前多伦诺尔会盟的时候, 胤礽留京负责监国。
大阿哥跟随康熙北上出巡。
康熙回京的时候,甚至让大阿哥代?表自?己去送别蒙古王公。
而那些蒙古王公临别之时。
甚至一度对?大阿哥行跪拜之礼。
要?知道, 这是一国太子才可以承受的礼节。
大阿哥居然毫不?推辞, 当众坦然受之。
这让胤礽心?里。
如何能不?对?其产生芥蒂。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大阿哥率先生出皇长孙。
更进一步的赢得皇父的看中。
那对?于胤礽这个太子来说, 绝对?是不?好过的。
所?以, 这也使得他?很难再保持平常的不?露声色。
摇光了解胤礽。
即使他?没有说出来,自?然也能明白他?心?里的纠结。
“胤礽,我们来理智的分析一下,大阿哥这次能生出皇长孙, 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瞥了一眼胤礽有些踟蹰的神色。
摇光靠在身后的雕花椅背上。
语气淡淡的分析道:
“唔,皇长孙出生, 皇上高兴是必然的。会赏东西, 办宴席,甚至亲赐名字。但, 除此之外呢,皇上会因此封大阿哥为亲王么?或者是亲自?教养长孙?”
“不?会,皇阿玛一向?英明神武,分封爵位从来都是看功绩的。”
胤礽摇了摇头。
沉吟片刻。
眼中带着一抹若有所?思:
“至于亲自?教养,直郡王夫妻都在,宫中还有惠妃,可能性应该不?大。”
“那就是了。”
端起桌上的青釉莲花纹茶盏。
轻抿了一口里面的信阳毛尖。
摇光语气平和的道:
“很多事情,你身在局中,一叶障目,就会不?自?觉的想要?去竞争。其实,当你跳出来之后再看,就会明白,这种竞争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大阿哥之所?要?争,是因为他?赢了就可以取代?你成为储君。那你告诉我,你跟他?争赢了,最后能得到?什么?”
“你已经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做好太子的分内之事,才是当务之急。不?要?轻易的被别人打乱原本?的节奏,也不?要?让这些琐事影响你的心?态。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要?学会等待和忍耐。”
虽然对?于胤提和胤礽兄弟二人,摇光都非常看中和欣赏。
在私心?里,还好是希望胤礽能够顺利继位。
一来是她毕竟是胤礽的小姨,打小带着他?,两人之前感情深厚。
二来则是因为她了解胤礽。
若是他?继位。
那么就是你名正言顺。
按着他?的性格,一定会保全兄弟之情,所?有的兄弟都能得到?善终。
但胤提继位的话,一切就不?同了。
他?本?人当然不?愿意伤害太子。
但是他?所?处的位置,却绝对?无?法?容得下胤礽这个前太子。
作为前太子,胤礽的合法?性要?比他?更有说服力。
哪怕是为了子孙着想,他?也一定会除掉弟弟胤礽。
这样?。
绝对?是一场人伦惨剧。
就像唐朝的太子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一般。
若是建成顺利继位,他?作为名正言顺的皇储,肯定没有必要?去杀了自?己的兄弟。
但是李世民上位。
他?别无?选择,必须杀兄弑父。
在这些人都活着的情况下。
臣子们就有了更正统的效忠对?象。
他?本?人。
也根本?坐不?稳这个皇位。
“可是小姨,我总感觉这样?的日子很憋屈,不?明白这个太子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胤礽年轻俊秀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他?也有少年人的热血。
认定自?己是国家?未来的储君。
愿意为了大清付出一切。
但是每次,还是会因为大阿哥僭越和争抢而心?中烦躁。
“胤礽,你熟读史书,应该知道从古至今有多少太子没有继承大统吧?”
摇光看着胤礽迷茫的年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