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凌公公，百灵今儿并没有出门。奴婢住在她隔壁这?间屋子，刚刚还听?见她在屋里?，跟洒扫的小宫女佩儿说话呢。没准儿是这?会?子乏了睡着了，不然?，奴婢去叫她吧？”

尤其是百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原以为，太子派贴身太监过?来传话，是要调自己去身边伺候。
这样的事儿, 她在家里?的时候也听说过?不少。
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们。
平常读书的时候，都会叫长相出众的丫鬟去跟前侍候。
红袖添香, 朝夕相处。
日久生情, 最后修成正果。
也被传为佳话。
对此，她的内心是极为兴奋和期待的。
却等来了这样让人不可置信的消息。
这一刻。
百灵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本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
她这么多年, 处心积虑,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连太子的面儿都没?有见到。
竟然眨眼间就变成了洒扫宫女。
这让她的内心如何能接受。
眼见着凌宝要走。
百灵终于忍不住失态了。
再没?有了之前的从容温婉。
起身拽住对方的袖子。
不甘心的质问道：
“凌公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肯定?是有人陷害, 我要见太子殿下！”
凌宝转身。
瞥了一眼百灵歇斯底里?。
一副状似疯魔的样子。
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不可理喻！太子殿下是什么人, 岂是做奴才的想见就见的。”
凌宝对百灵的过?往心里?一清二楚。
自然对她这样想要攀龙附凤的宫女没?什么好感。
一挥袖子甩开?了她。
重重的哼了一声。
转头对同来的小太监吩咐道：
“你们两个，去把百灵姑娘的东西收拾了。一个时辰之内，全?都送到洒扫处。”
“是，凌公公！”
两个小太监机灵的答应了。
也不管百灵愿不愿意。
转身推开?屋门?就进去收拾。
凌宝宣了太子口谕。
也没?心情继续多呆。
转身便出了院子。
“恭送凌公公。”
“凌公公慢走！”
不一会儿。
院子里?只剩下百灵和其他三人了。
“噗嗤”
眼见着凌宝走了。
司寝刘翠瑜起身。
扫了跪在一旁的百灵一眼。
忍不住拿帕子捂着嘴笑出了声儿：
“我当有些?人呀, 从此之后，就能长长久久的攀到那高枝儿上去了。哎呀, 想不到最后居然是摔了个狗啃泥, 真是让人可惜呢。”
说着俯下身。
眼神不屑的扫了一眼百灵身上的月白色宫装。
语气玩味：
“还没?当上主子呢，就这么着急, 打扮成这样也不嫌磕碜的慌。”
面对刘翠瑜的嘲讽。
此刻的百灵却恍若未闻。
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好了，大家都是一道来的姐妹，就少说两句吧。”
司仪齐云柔性子柔顺一些?。
看到百灵如今的模样。
心有不忍。
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
刘翠瑜哼了一声。
语气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模样，整天装腔作势的瞧不起人。打扮的跟娘娘似的，鬼鬼祟祟的到处乱窜，其实也不过?是个奴婢而?已。”
百灵在几人中人缘并不好。
面对其他三位竞争对手?。
她自恃是太后的人，又容貌姣好。
平常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此时骤然落魄。
自然免不了被人奚落。
“你这个贱人！”
刘翠瑜的话音儿刚落。
原本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百灵。
就仿佛受了什么大刺激一般。
尖叫一声。
忽然扑了上来。
长长的指甲，直接挠上了对方的脸。
“啊！”
刘翠瑜惨叫一声。
她一时间没?有防备。
脸上瞬间被百灵挠出了三道长长的印子。
顿时鲜血直流。
百灵确实被刘翠瑜刚才的话刺激到了。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进宫这么多年。
因为宸贵妃的独宠。
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被皇上看在眼里?。
机关?算尽。
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来到了毓庆宫。
以为从此摆脱了宸妃的光芒。
以后的日子会不一样。
会得到太子的宠爱。
谁知最后。
自己却依然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奴婢。
太子甚至不需要亲自见她。
就直接将她打落尘埃。
不提百灵的失魂落魄。
以及在毓庆宫打架的下场。
此刻的承乾宫。
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院子里?高大的梧桐树。
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片黄叶。
在萧瑟秋风的吹动下。
摇摇欲坠。
来往的奴才们，一个个行色匆匆，脸色哀戚。
偌大的宫里?，甚至不闻一声咳嗽。
承乾宫依旧是富丽堂皇。
却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凄凉之气。
这里?的主人贵妃佟佳氏。
病情果然还是越来越重了。
原本还能下床走动的人。
却连日常的饮食都难以下咽了。
多数时候，都是熬一些?流食。
比如米粥和牛奶。
再在里?面加上参片。
但即使如此。
也只能喝下去极少的部?分?。
大部?分?还是会被呕吐出来。
佟佳氏这样的状态。
让贴身侍候的屈嬷嬷心痛又担忧。
每天都去佛堂祈求菩萨保佑。
康熙回?来知道之后。
虽然马上就召集名医。
努力的挽救。
却依旧无济于事。
佟佳氏的身子。
还是肉眼可见的，一天天的衰弱了下去。
她原本白皙的脸色，也变得灰暗无光。
因为吃不下东西，整个人的体重严重下降，几乎瘦的惊人。
容貌早已没?了过?去的秀美端庄。
甚至到近处瞧着都有些?怕人。
“我如今这样子，是不是很丑啊？”
佟佳氏穿着一身儿白色的棉布中衣。
靠在床帐子上。
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望着前来探望的摇光。
声音有些?微弱。
她的脸颊上，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肉。
只显得一双眼睛越发的大了。
摇光坐在床边。
握着佟佳氏细瘦至极的胳膊。
并没?有回?答。
“算啦……就知道你不会安慰病人。”
知道摇光的性子。
见她不说话。
佟佳氏也不介意。
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轻轻的勾了勾唇。
语气断断续续的道：
“也就是你，才不……不会向她们那样，一来就一副怜悯的模样儿，没?得让我闹心了。”
佟佳氏如今。
不耐烦见到其他的嫔妃。
也只有摇光可以出入承乾宫了。
“其实，我刚开?始病的时候……就想着，我走的时候，会是谁陪在床前呢？”
“额娘年纪大了，让她一把年纪，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又怎么能忍心。胤禛他毕竟……年纪还小，不明?白生老?病死，哎，也不必临了了再吓着他。”
佟佳氏喘着气。
有些?费力的。
自顾自的说着：
“我原想着……表哥。若是能死在他怀里?，那就是最好的。”
佟佳氏的眼中，露出一丝希冀的甜蜜之色。
语气有些?哽咽。
直到此刻。
弥留之际。
她才忍不住说出了心底的话：
“你知道吗，宸贵妃，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很羡慕你。”
对上佟佳氏坦然的目光。
摇光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张了张嘴。
想要说些?什么。
却莫名的觉得喉头发涩。
只是握住她的手?。
轻轻的道：
“皇上他，也一直在等着你，你该见见的。”
摇光说的是实话。
康熙其实也非常关?心佟佳氏的病情。
这些?日子。
从西北大营回?来之后。
就让太医院们全?部?都来承乾宫诊治。
还召集了各地名医。
甚至问了西洋的大夫。
每日里?都要查看佟佳氏用的药方。
佟佳氏却说什么也不同意康熙来承乾宫探望自己。
甚至不惜以绝食相逼。
“如今这模样，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见他的。”
听了摇光的话。
佟佳氏的神色顿了顿。
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她也是大家出身，从小读书知礼的女子。爱慕表哥这么多年。
即使最终，他的心已经?属于别人。
只把自己当做表妹。
她也依旧不希望让康熙见到自己如今变丑的模样。
她想自己在对方的记忆里?。
永远都是温婉秀丽的样子。
“答应我......”
佟佳氏气息越来越不稳。
她断断续续的咳嗽着。
干瘦的脸颊上呈现出一种回?光返照的酒红色。
那双深陷在眼眶中的眸子。
定?定?的望着摇光。
枯瘦的双手?。
用尽最后的力气攥住摇光的手?。
吃力至极的请求道：
“答应我永远……永远不要让表哥看到我最后的模样。”
佟佳氏很清楚。
自己走后。
宫里?有资格处理她后事的人，只能是摇光。
“好。”
对上佟佳氏祈求的目光。
摇光默默的点了点头。
没?有再劝她。
作为女人。
她能明?白佟佳氏的想法。
也愿意维护她人生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咸福宫去年夏天再一次扩建了, 占地?由原来的三十亩，又?扩大了一倍。
但新?扩大的地方并没有建立亭台楼阁。
而是?按着摇光的要求。
和原本的后园连接在一起。
变成了规模宏大的林子，里面种植着各色的花木。
未必要多么珍贵, 但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美?景。
冬天赏梅观松。
春天听风问柳。
夏天有数不清的桃花杏花, 秋天有银杏木槿。
每个季节的景色。
都让人心旷神怡。
正厅里。
一身浅青色襦裙的摇光。
正坐在圆桌前用着精美?的早膳。
“主子, 您尝尝这羊乳桃胶羹，是?御膳房新?制的，最是?滋补养颜了。”
蔓儿从食盒里端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翠玉小?盏。
小?心翼翼的递了过来。
蔓儿如?今也三十多岁了。
虽然还是?一张娃娃脸，看着跟二十多岁似的。
但性子却?变得稳重干练起来。
梅嬷嬷年纪大了, 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替摇光管着宫中的事情。
所以?前年秋天的时候。
摇光安排了对方出宫，又?让赫舍里家在广福街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
安排了仆役侍候起居。
让其安度晚年。
之?后。
便是?蔓儿接替了梅嬷嬷的位置。
不过, 她要处理的事情却?比当初的梅嬷嬷更多。
盖因为, 自从三年前，贵妃佟佳氏殁了之?后。
宫务一直都是?摇光负责。
所以?。
平常少不得要用到咸福宫的人。
卓文和蔓儿这两位咸福宫的总管。
自然顺理成章的协助摇光。
“德贵人前几?日来哭诉的四阿哥事儿, 可查清楚了？”
摇光接过蔓儿手里的翠玉盏。
用勺子舀了一口。
顺口问了一句。
处理宫务, 听着简单。
实际上事情还是?很麻烦的。
宫务是?内廷的最高权利。
并不像现?代影视剧中所演的那样，管理宫务只?是?每天简单的请安, 说些姐妹和睦的话就完了。
宫务最主要的分为三个大的方面。
请安根本不算, 因为这是?满人最基本的礼节。
宫务第一项就是?宫中钱粮和物?品的分配，这也是?最重要的。下属是?广储司和内廷六库，可以?说掌握着妃嫔们?的吃穿用度和钱袋子。
第二项是?宫中各种节日庆典的安排，古人非常重视各种节日。中秋、腊八、冬至、春节、元宵, 每一次节日都规模宏大。虽然这些节日都有定例，摇光可以?直接安排人去做, 但也非常的耗时间。
最后一项, 则是?处理皇宫里出现?的案件。毕竟这是?宫中事物?，不可能交给刑部和大理寺, 一般摇光都是?安排内务府下属的慎刑司来处理。
除此之?外，就是?其他琐碎的事情。
比如?妃嫔的晋升管理，宫女的安置问题，阿哥公主们?的生活问题，这些都是?属于宫务的范畴。
不过，责任和权利是?成正比的。
事情虽多，责任也重。
但同时也权利很大。
可以?说。
掌握了这三项权利的摇光，在后宫的地?位坚如?磐石。
高高在上。
妃嫔们?彼此之?间或许会勾心斗角。
但绝对没有人敢来挑衅她的权威。
“回禀主子，这事儿奴婢已?经查清楚了。”
“原是?乌雅贵人自己?弄错了，四阿哥的份例并没有丢。是?阿哥自己?从份例里，选了几?张皮子，给狗做了衣裳。”
摇光放下手里的玉盏。
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狗？”
说起这事儿。
蔓儿也有些忍俊不禁：
“是?，主子。四阿哥养了一条京巴犬，前些日子那狗有些掉毛了，蔫蔫的不肯吃东西。阿哥担心，就把份例里的虎皮和细羊皮让人做成衣裳，给狗穿了。”
“德贵人不知此事，还以?为阿哥的份例被人偷了，所以?就着急了。”
“唔。”
摇光对此不置可否。
自从三年前佟佳氏殁了。
胤禛便被送回到生母乌雅氏的身边养着。
乌雅氏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唯一儿子，自然极为上心。
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紧张不已?。
对胤禛的一切都极为在意。
似乎要把过去的时光都补回来一般。
只?是?，胤禛毕竟不是?刚出生的奶娃娃，他自小?养在佟佳氏身边八年，也有了很深的感情。
对于乌雅氏这样的过度关爱。
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儿。
门上的玛瑙帘子被从外撩起。
大宫女冬青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禀报道：
“主子，大太太和荣御格格来了。”
“快请进来。”
瓜尔佳氏昨儿下午就递了牌子。
想要进宫请安。
姑嫂两人这些年关系一直都很亲近。
摇光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荣御格格就是?瓜尔佳氏的女儿。
也是?摇光的亲侄女。
瓜尔佳氏一共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大儿子是?明辉，摇进宫那年才刚刚六岁。
他比太子大五岁，如?今也二十一了。
已?经成家立业，娶的是?富察家的女儿。
明辉十六岁通过选拔做御前侍卫。
三年后。
考了笔帖士，外放做了正六品的安抚使司同知。
并不在瓜尔佳氏身边。
小?女儿荣御今年才刚满六岁，比哥哥小?了十五岁。
荣御这个名字，还是?摇光给起的。
小?家伙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穿着一身儿浅粉色的襦裙。
梳着简单的双环髻。
发尾处缀着两颗小?巧的明珠。
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
远远的见到摇光。
便提起裙角飞奔过来。
眉眼弯弯：
“姑姑，我来啦！”
女儿这明显不够大家闺秀的模样儿。
惹得跟在后面的瓜尔佳氏直皱眉。
摇光俯身揽住这个活泼的小?丫头?。
捏了捏那圆鼓鼓的小?脸儿。
笑眯眯的道：
“荣御想姑姑了没有？”
“想，荣御可想来宫里找姑姑玩儿了，可是?额娘嫌荣御说话太多啦，还给荣御吃不说话的糖。”
小?家伙说着。
可怜兮兮的搂着摇光的脖子。
有些不解的道：
“可是?，姑姑，荣御吃了额娘给的糖，为什么还是?会说话呀？”
小?家伙香香软软的。
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一脸疑惑的模样儿。
让摇光忍俊不禁。
起身将她抱在怀里。
爱怜的亲了亲小?脸儿：
“姑姑就喜欢和荣御说话呀。”
“你呀就惯着她吧，你不知道这一路坐在马车上，她这小?嘴儿就没停下过，我的耳朵到现?在还嗡嗡呢。”
一身银红色旗装的兆佳氏走上前。
给女儿理了理衣领。
语气无奈的抱怨道：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哪来的那么多话，小?时候可真没看出来啊。这往后要是?嫁了人还这么多话，婆家可受不了。”
荣御小?时候说话晚。
一直到两岁都不会说话。
想要什么东西都是?用手指一下。
然后哼哼两声。
连阿玛额娘都不会叫。
无论怎么教都不开口。
可把浚玉夫妻给急坏了。
一度以?为女儿是?个哑巴。
甚至找了御医，也没法子。
小?家伙就是?不肯开金口。
惹急了就大哭。
后来摇光出了个主意。
或许是?府里没有同龄孩子，小?家伙才没机会学说话。
就给小?丫头?在相熟的人家，找了几?个差不多年纪的玩伴儿。
瓜尔佳氏经常带着小?家伙去人家玩耍。
或者邀了人家来赫舍里府玩儿。
没想到。
不过短短一个月，小?家伙就开口叫了额娘。
把瓜尔佳氏激动地?热泪盈眶。
从那之?后。
小?家伙一发不可收拾。
会说的话越来越多。
好?奇心也越来越旺盛。
见到什么新?鲜的东西都要问个为什么。
每天一睁眼就小?嘴叭叭的。
迅速的变成一个小?话痨。
“这有什么，咱家荣御很聪明的。”
对于瓜尔佳氏的担心，摇光不以?为意。
抱着荣御坐在花厅的椅子上。
递给小?家伙一块刚端上来的紫米鲜枣糕。
有些自豪的道：
“她只?是?好?奇心重。但是?，问过一次的东西，她就记住了，绝对不会再问第二次。”
听了摇光的话。
瓜尔佳氏神色顿了一下。
回想起了女儿往常的作为。
有些恍然的道：
“这么一说，还真是?。好?多东西我说过一次她就记住了，有些我答不上来的，她阿玛回了府，她就缠着问她阿玛。”
望着乖巧的坐在摇光怀里。
吃点心吃的香甜的女儿。
瓜尔佳氏语气有些感慨的道：
“还是?娘娘看的透彻，我这个做额娘的，都只?是?嫌她吵了。”
“你一天府里也一大摊子事儿，顾不过来也是?有的。给荣御请个合适的先生就是?。她如?今的年纪，好?多东西都一知半解，有人专门解答，就慢慢明白了。”
摇光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
抿了一口里面的桂花凉茶。
瞥了一眼瓜尔佳氏显得有些踟蹰的神色。
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了，莫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额，倒不是?别的，太太昨儿又?晕倒了，这次怕是?情形不太好?。”
瓜尔佳氏顿了顿，如?实回禀道。
那拉氏去年冬天就病了一次。
整个人高烧不退打摆子，一连好?几?日都昏迷不醒。
后来康熙派了太医去诊治，虽然最终治好?了。
不过也彻底伤了元气。
身体底子垮了。
“安排太医去了吗？”
“去了，御医也无能为力。只?给开了止疼的方子，还有参汤。说让府里准备料理后事，也就是?这三五天的事儿了。”
说到这些。
瓜尔佳氏的语气平静。
毕竟这些年因为管家的缘故。
那拉氏经常和她作对找茬儿。
有时候，在人前也不给她面子。
还毫不避讳的偏向妯娌章佳氏。
人心都是?肉长的。
对于这样的婆婆。
她自然没有太多的感情。
但那拉氏毕竟曾是?赫舍里氏的主母。
她不行?了。
碍于礼法孝道。
瓜尔佳氏自然要进宫跟摇光说一声儿。

随着她站的位置越来?越高。
不管那拉氏心?里如何想的，在面对她的时候都必须保持足够的恭顺。
久而?久之。
彼此的关?系, 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变成了和其他朝廷命妇一般的, 普通的君臣关?系。
按着祖制规矩。
妃嫔们一旦进入后?宫, 和父母之间的亲情也就就此断了。
彼此之间，只有君臣的名分。
基本上?，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家住了。
作为臣子的嫡母那拉氏如果没了。
摇光甚至不必回赫舍里府祭奠。
否则就是乱了君臣之礼。
“对了，太子殿下今年也十六了。”
瓜尔佳氏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
抿了一口。
用随身的帕子拭了拭嘴角。
转移了话题。
提起了胤礽的婚事：
“今年就是大选之年, 太子妃的人选，娘娘心?里可?有属意的了？”
作为皇太子。
随着胤礽的年纪渐长。
他的亲事自然也受到了满朝亲贵的瞩目。
众人都在猜测太子妃的人选会花落谁家。
尤其是赫舍里氏, 作为胤礽的母家, 对此自然也格外关?心?。
“且没有定论呢，再过?三个多月才选秀呢, 如今还都没见着秀女们的贤愚好?歹, 又如何能决定。”
对于太子妃的人选，之前?康熙倒是和摇光通过?气儿。
圈定了六位属意的大臣。
只不过?具体选谁家的格格。
还得等到选秀的时候, 看?姑娘本人的容貌和性情来?决定。
摇光拨了拨荣御头?上?的明珠。
勾唇一笑。
不在意的道：
“倒是你这个做伯母的, 经常见着京里的闺秀，可?觉着有哪位格格出众，能配得上?胤礽的？”
瓜尔佳氏抿嘴一笑。
从白瓷碟里拿起一颗金桔。
一边剥着。
一边有些嗔怪的道：
“你可?别折煞我了，怎么当得起太子殿下的伯母。”
“不过?要说这京城里出众的闺秀, 我倒是见过?不少。比如那郭络罗氏的小格格，长得就明艳动人, 模样儿极为标志, 比宜妃年轻的时候还要出色三分呢。”
又瞥了一眼摇光那张仙姿玉色。
十几年没什?么变化的容颜。
语气有些感慨的道：
“当然了，和你肯定是比不了。不过?, 也算是闺秀里数一数二的了。”
郭络罗氏并不在康熙的六人名单里。
摇光剥了一颗松子。
慢悠悠的品着。
不紧不慢的道：
“还有其他的吗？太子妃未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可?不能光看?容貌。”
“再有就是从一品都统鹏春之女董鄂氏.兰芝，侍郎罗察之女完颜.素云，从一品都统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文慧。这三位也都家世相当，毓质名门，性情温婉贤淑。”
摇光神色微动。
这鹏春和石文炳，倒是都在康熙划出的六人名单里。
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摇光语气疑惑的道：
“这石文炳也是你们这一支的？”
“不是一支，不过?两支的高祖是兄弟。石家的先祖世居苏完，原本也姓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
说起两家的渊源：
“明嘉靖的时候迁居到了辽东，才以名字的首字石为汉姓，变成了汉人名门，封了三等伯，做到兵部尚书。后?来?，又归于太-祖麾下汉军正白旗。做了镇海将军，镶红旗固山额真?，一等伯。一直到如今的石文炳这里，两支也经常走动的。”
“这石文炳的女儿文慧，去年中秋的时候，我在娘家见过?一面。长得虽不如郭络罗家的格格，却也秀丽端庄。性子随了她额娘，贤淑温婉，跟孩子们也相处的来?。”
“唔。”
摇光端起桌上?的茶盏。
神色若有所思。
她作为贵妃，还是胤礽的亲小姨。
对于太子妃的人选，自然也是有话语权的。
这个年代?，没有自由恋爱两情相悦的说法。
也不可?能让年轻男女私下见面。
胤礽本人是没有任何机会选择自己婚姻的。
太子妃的人选。
需要综合考虑家族实力和姑娘本人的容貌品性。
按着家族实力，康熙已经划出了大概的范围。
他所选的。
自然都是自己信任的朝中高官亲贵，并且办事能力卓著的。
至于后?面对姑娘本人容貌品性的考察。
自然就交给摇光了。
可?以说。
最后?这六家的姑娘，谁能做太子妃。
就要看?摇光的意思了。
摇光午睡起来?。
习惯性的在书房练字。
那拉氏如今病着。
瓜尔佳氏并没有在宫里久待。
和摇光聊了会子。
用过?午膳。
便带着荣御回府了。
摇光喜欢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
一笔一划，骨肉均匀，首尾相连。
并非大开大合，却带着一种?工整的中性韵律和美?感。
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练字十多年，摇光虽然不敢自称书法大家。
但不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