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意有所指的道。
那拉氏眉梢一挑,瞬间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不由的心情一畅,咯咯笑了起来:
“好,到底还是我儿聪慧,看的长远。那额娘就听你的,细细的寻摸打听着,看看哪里有配的上她的‘好人家’。”
那拉氏和婉柔的这番殷切的好意,身在月华院的摇光,自然无法知道的。
此刻的她,刚刚打发了蔓儿和翠儿,带了一半新得的料子,去针线房找人制衣。
正懒散的躺在院子里的桃树下,碧绿的摇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
月华院的这些桃树也有些年头了,长得枝繁叶茂。
如今花期已过,正是挂果的季节。
一颗颗刚刚结上的桃子,约摸核桃大小,表面绿油油的,还带着浅浅的白色绒毛。
在正午的阳光下,瞧着格外喜人。
摇光躺在摇椅上,眼睛闭着,呼吸均匀,一副睡着的模样。
实际上,此刻的她。
正使用青木功的辅助法术,沟通植物。
神识早已经落在了二十米外的花盆里。
廊下的台阶上,精美的青瓷花盆里。
一颗十几厘米高的茉莉,身姿挺拔的在盆里耸立,努力的舒展着身上的叶子,试图让更多的阳光照在身上。
“哎呦,这个时辰的太阳,暖暖的,也不灼叶子,晒得实在是太舒服了,人家都想吐-花蜜了。”
感受着身体的热度,茉莉有些甜腻的幻想道,身体不由的,缓缓生出一个小花苞。
毕竟,植物的天性就是会开花结果,这样的自然规律,让她实在无法抗拒。
正当茉莉舒展着叶子,美滋滋的幻想着,一会儿会有勤劳的小蜜蜂,无法抵挡她的魅力,会来采蜜情景时。
突然,一股庞大而熟悉的神识,再次的降临到她的身上。
小小的茉莉和上次一般,又像是中了定身术似的,瞬间顿住了。
那股庞大的神识,毫不客气的侵入了她的思想,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
一回生二回熟。
无法反抗就享受吧。
这次的茉莉彻底躺平,一点儿也没有社死的羞赧了。
她甚至盼着对方多呆一会儿,能跟她交流一番。
毕竟,每天都只能跟院子里这些平平无奇的杂草交流,她早就腻味了。
不过,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这股庞大的神识,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离开了茉莉的身体。
躺在摇椅上的摇光浑身一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把身上薄薄的锦被叠起来,垫在身后。
“七品木灵根的天赋果然强大,这次沟通植物就顺利多了,而且距离也增加了一倍。按着这个速度,最多再修炼三个月,应该就能沟通整个府邸的植物了。”
说着,远远地望了一眼台阶上,吐出花苞后变得丰腴的茉莉,不禁莞尔一笑。
“小怂包儿!”
摇光穿着一袭碧色罗裙,站在桌前,缓缓地打开手里的折扇欣赏着。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这首范仲淹的诗,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曾读过。但只是为了应付考试,却无暇体会其中的意境。
这两日品读了《声律启蒙》之后,倒是迷上了这诗里的意境。
索性用勉强端正的书法,给自己写了一幅扇面。
“格格,青松院的惠儿来了,说是五少爷打发来送东西的。”
蔓儿轻轻的撩开帘子,走进来禀报道。
“让她进来吧。”
摇光放下手里的折扇,笑着道。
五少爷官名叫赫舍里.莽古尔泰。
比摇光大一个多月,今年刚满十六。
他是索额图的嫡幼子,是那拉氏生完长子和婉柔之后。间隔了近七年 ,才得的小儿子。
夫妇二人对莽古尔泰可以说是爱如珍宝,甚至超过了长子浚玉。
但是就是这般的溺爱,莽古尔泰却没有长歪,也没有变成纨绔。
反而读书习武都极为出色,平日里也心地纯善,带人温文有理,简直不像是那拉氏的儿子。
称的上是赫舍里家的芝兰宝树,深受祖父索尼的喜爱。
他和摇光岁数相当,打小经常一起玩儿。
原主的性子比较懦弱,总是逆来顺受。莽古尔泰也经常为原主出头,只不过后来渐渐长大,虽说是兄妹,到底还是男女有别,彼此才接触的少了。
这次摇光醒来之后,莽古尔泰还亲自来月华院探望过她。
前些日子,知道她在学识字,特地把他珍藏多年的《柳公权碑文集》送来,鼓励她多多临摹练习。
平心而论,这样的人,摇光也很难去讨厌他。
“奴婢给二格格请安,二格格吉祥!”
惠儿是莽古尔泰的四大贴身丫鬟之一,长得有点儿圆润,圆圆的脸上,笑起来有两个深深地梨涡,为人很是和气。
惠儿穿着一声天青色的夹袄,一进正厅,便规矩的屈膝行礼。
“起来吧,一大清早的,五哥就巴巴的让你来,是什么好东西啊?”
这些日子,惠儿经常来月华院跑腿儿,所以摇光跟她也熟,随口笑着打趣道。
“今儿是九月初一,格格的生辰。少爷前几日就念叨了。今儿一大早的少爷去国子监读书,特地嘱咐奴婢,早早的把寿礼给格格送来。祝格格芳龄永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惠儿的嘴巴很利索,三两句话就交代清楚了来意,将手里的描金匣子递了上来。
摇光恍然,她都忘了自己生辰的事儿了。
毕竟赫舍里府有资格大肆操办生辰的,也就那么几位。
祖父索尼、阿玛索额图、大哥浚玉、五弟莽古尔泰,大格格婉柔,再就是那拉氏自己。
至于其他人的生辰,从来都是无人问津。
最多是让厨房准备一桌子席面,自己在院子里吃。再有彼此相熟的,送一两样贺礼。
“难得五哥想着我,记得我的生辰。”
摇光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地道。
毕竟谁不喜欢有人惦记着自己呢。
梅嬷嬷上前接过匣子。
摇光刚一打开,里面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白玉笔筒。
上面刻着一副花猫扑蝶图,刻匠的手艺显然不错,花猫的一双眼睛雕刻的非常有神韵,配上那几根画龙点睛的猫须,非常的富有生趣。
摇光拿起笔筒,仔细的欣赏了一番。
微微一笑,对惠儿道:
“告诉五哥,他送的生辰礼,我很喜欢。”
梅嬷嬷送走了惠儿,回到屋里,笑着提议道:
“格格生辰打算怎么过,今时不同往日了,要不要让厨房整治一桌子席面,把老爷他们请了来乐一乐?”
“整治一桌子席面也行,专门请人倒是不必了,没得自己过生辰,还要给不相干的人磕头作揖的,累的慌。”
摇光把白玉笔筒放在桌子上,一边把玩,一边不在意的道。
原主跟索额图见面就极少,也就过年的时候见一次面。摇光来到这里两个多月了,也还没见过索额图的影子。
可见这父女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凉薄了。
摇光可没有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习惯,即使是对着自己名义上的阿玛。
“嬷嬷看着要一桌席面,让咱们院儿里伺候的,都一起吃一顿,也算是犒劳这两个月的辛苦了。”
梅嬷嬷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再劝。
她向来疼爱摇光,自然不愿让她生辰的日子还不快活。
“那奴婢现在就去张罗。午膳就让厨房准备长寿面吧。平平顺顺,福寿绵长,这面格格可一定要吃的。”
“嗯。嬷嬷,再让厨房拌一盘昨儿的那种糖醋萝卜条儿,酸酸甜甜的,我吃着滋味挺不错。”
摇光把桌子上的几只羊毫放在笔洗里,看着上面的墨迹被慢慢的冲干净,轻声嘱咐了一句。
进入九月就立秋了。
从立秋开始,摇光就开始偏爱萝卜。
什么酸辣萝卜条、羊肉炖萝卜、凉拌萝卜、牛肉炖萝卜、红烧排骨萝卜、萝卜丸子、萝卜丸子汤。
顿顿都要有一道带萝卜的菜。
整个人都跟萝卜干上了。
正说着话儿,蔓儿撩起帘子进来禀报。
“格格,大管家求见。”
摇光有些疑惑,大管家最受祖父信任。
管着整个府邸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下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怎么会忽然来自己这儿。
“请大管家进来。”
摇光也没有多纠结什么,多半是祖父那边有什么吩咐。
上个月,索尼的寿辰,摇光从空间七号阁楼里,精心挑选了一尊书包大小的太湖石。
石形模仿的是大名鼎鼎的《溪山行旅图》,这是现代的仿古工艺,做出来的石形和原图几乎丝毫不差。
加上摇光这些日子,还抽空让蔓儿在石头上种了一点青苔。
配上嶙峋的青色太湖石。
更有一种山高林密,壮观雄奇之美感。
文人高官们往往都喜欢风雅之物。
所以在大清,闲散的旗人喜欢提笼架鸟,斗狗走鹰。
但真正的高官名士,往往偏爱斗茶、斗诗、斗画、斗石。
尤其是在高官文人之间,斗石是非常时髦的一项消遣。
拥有一块名石,往往能展示一个人情调品味,也能更好的融入高端的圈子。
索尼作为御前数一数二的权臣,自然也不例外,喜欢收集各种奇石。
所以,当摇光在他寿辰的时候,送上这么一块品味高雅的溪山行旅石,当真让索尼爱不释手。
对摇光大为赞赏。
“奴才蒋福给二格格请安,二格格吉祥!”
大管家之所以是大管家,就再遇为人处世的稳妥。
摇光不知道其私下如何。反正她自己每次见到大管家,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行止妥帖,礼仪周全,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亲切。
“大管家快起身吧,摇光当不得。”
摇光虚扶了一下,笑着道。
“格格说笑了,您是主子,怎么会当不起。”
大管家笑呵呵的起身道,末了又恭敬的对摇光禀报:
“二格格,今儿是您的生辰,这是老大人给您准备的生辰礼。”
说着一转身从随行的丫鬟手里,小心翼翼的接过一个紫檀木箱子,呈了上来。
生辰礼?
摇光没想到祖父会记得自己的生辰。
按着她的记忆,祖父平日里公务繁忙,似乎从不曾给府里的任何人准备过生辰礼物,包括阿玛。
想不到他居然会给自己准备。
摇光有些好奇的将其打开。
顿时珠光宝气,光芒璀璨。
让一旁的蔓儿小小的惊呼起来。
箱子做的非常精巧,分为上下两层。
每一层都有三格,每一格都铺着红色的锦缎。
里面摆放着一件精美的首饰,就像一个手提的珠宝箱。
梅嬷嬷小心的将格子里的首饰一一取出。
一共六只格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件镶有红宝石的飞羽白玉金簪,一对金丝双扣芙蓉镯,一对五凤挂珠柳叶镯,一副玳瑁珍珠耳环,一只八宝缂金丝项圈和一只扭珠烫金蜻蜓蓝宝石步摇。
六种首饰,件件都是精品,在红绸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尽管摇光知道祖父财大气粗,肯定不会小气。
但是看着箱子里璀璨夺目的珠宝,摇光还是忍不住呆了一下。
虽然她来这里不久。但也知道,像匣子里这样一套首饰,价值也在三千两银子上下了。
忍不住默默的感慨,看来自家祖父这金大腿是真的很粗啊!
“大管家替我谢谢祖父的关怀,这生辰礼我很喜欢。等祖父下朝回来,摇光会亲自去天勤院给他老人家请安。”
摇光盖上了箱子,神色郑重的对大管家道。
摇光倒不是对首饰动心,毕竟她的空间里,也收集了不少现代工艺的黄金珠宝首饰。
重要的是祖父的一片慈爱之心。
她记得有句话说得特别好。
在爱情里,为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真的爱你,但是不肯为你花钱的男人,肯定真的不爱你。
同理,亲情也是一样。
以祖父的身家,送孙女一套像样的首饰,并不会倾家荡产。
他这样独一无二的重视,却能让摇光在赫舍里府过得更有底气。
一到了十月里,日子便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
这半个多月,老天爷不给面子,四九城的天儿就没怎么晴过。
每日里早晨起来,都是北风呼呼的刮着,刮得人脸上生疼。
一直到晚上,也没个消停。
加上天儿也短了,摇光现在的用晚膳的时辰。也渐渐的提前了。
天刚擦黑,蔓儿和翠儿便早早从大厨房提晚膳回来了。
两个丫鬟都穿上了厚实的素色夹袄,有说有笑的走进了院子。
“你们俩今儿是有什么好事儿,这么乐的,莫不是出去一趟捡着银子了?”
摇光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拿起刚刚写好的大字,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开口打趣门口两个挤眉弄眼的丫鬟。
她两个月每天都坚持练习十篇大字,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
之前勉强算工整的字迹,渐渐有了风骨,看起来骨肉均匀,秀美了很多。
之前拿给莽古尔泰看的时候,他也赞摇光进步很大。
“格格,不是捡了银子,是捡了消息呢。”
蔓儿笑嘻嘻的拎着食盒进来,语气八卦的道。
“是什么了不得的好消息,值当这样啊?”
摇光把快干的大字吹了吹,再一张张的认真叠好,语气随意的道。
她习惯每次练字的纸,都会攒起来叠好,再让丫鬟们用线缝起来,就像书页一样,看着也美观。
“是府里的喜事,听说太太明儿要给五少爷相看。大厨房那边,今儿晚上就开始忙着预备明天的招待了。”
摇光一怔。
之前倒也没听莽古尔泰提起过这个,想不到这么快,就开始相看了。
“听说是哪家的姑娘了吗?”
顺手把刚用完的羊毫放进笔洗里,仔细的清洗着,摇光好奇的问了一句。
“奴婢隐约听着,似乎是章佳氏长房的格格,具体是哪一位,倒是不曾听说呢。”
蔓儿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把食盒里的盘子都摆在桌上。
“格格用膳吧,桌子上的笔墨,奴婢来收拾,如今天儿冷,迟了菜就该凉了。”
今儿下午的主食,是摇光特意要的拉条子面。
厨房那边还贴心的,给炒了四个经典的风味小菜来拌着吃。
西红柿炒鸡蛋、过油肉、酸辣土豆丝、葱爆羊肉。
还有一些拌面吃的辅料,比如蒜末儿、醋汁儿、葱丝儿。
这年头也没有电器,自然都是明火做的饭,蔓儿一打开食盒,摇光就闻到里面浓郁的香味儿。
厨师的白案功夫显然很到位,拉出来的拉条子粗细均匀,而且爽滑筋道。
面下出来之后,淋了花椒油,所以即使是干吃面条,都很有滋味。
摇光中午吃的少,练了一下午大字,现在正是食欲旺盛的时候。
先捞了一小碗,加了两勺西红柿炒鸡蛋。
这个口味是她最喜欢的,也是吃拉条子最经典的口味。
炒的金黄的嫩鸡蛋,配上颜色红亮的西红柿,超出酸甜的汤汁儿,最后再加上翠绿的青椒。原本八分的搭配,硬是激出了十分的鲜美滋味儿。
白色的面、金黄的鸡蛋、红艳艳的西红柿、碧绿的青椒。
混着着,橘黄色的汤汁儿,在碗里拌匀了。
不光是看着漂亮,闻着也让人咽口水!
一口下去。
鸡蛋的嫩滑鲜香、西红柿的酸甜可口、青椒的辛辣刺激,面条的五谷香气瞬间填满了口腔,实在是一种大大的满足!
这一碗拉条子的量并不多,摇光三下五除二就吸溜完了。
这第二碗,自然是过油肉拉条子。
吃过这个口味的都知道。
就一个字儿。
特易加了鸡蛋和调料腌制过的牛肉,非常的软嫩,过两次油之后,做成外酥里嫩的的过油肉,再配上青红椒蒜片儿大火快炒。
牛肉的香气,配上浓郁甜辣的汤汁。
那香味真的很特别。
喜欢吃面的人,又有谁能拒绝这样一碗过油肉拉条子呢?
摇光吃了两碗之后,又吃了几口酸辣土豆丝,差不多有了七分饱。
便停止了进食。
毕竟那道葱爆羊肉,看着有点油,她不怎么喜欢。
“格格喝碗山楂茶吧,解腻去油的,免得晚上积了食。”
梅嬷嬷适时的端来一碗,早就备好的山楂茶。
摇光喝了一口,茶水的用料相当的丰富。
尝出了冰糖的滋味、山楂的酸、红枣的甜,还有枸杞的温润,已经葡萄干的滋味。
酸酸甜甜的,有点像稀释后的果汁,滋味儿确实不错。
“看这天儿,再过不了十天,估摸着就得下雪了。昨儿给咱们院子分了一车红罗炭。暖阁那边月前就归置好了,奴婢想着,今儿晚上就开始让秀儿她们烧暖阁的炕吧。也好驱一驱凉气,明儿晚上格格就搬暖阁里住,这天儿说冷就冷,要是冻着了可就是大事。”
梅嬷嬷走到窗根儿,听了听外面的风声,看着摇光单薄的身子,有些忧心的劝道。
“听嬷嬷的。”
摇光一口气喝完了手里的山楂茶,顺从的点了点头。
她现在的修炼之后,体质极好,已经不怎么畏寒畏暑。尤其是开启木灵气护罩之后,几乎可以说是寒暑不侵,就算是下雪天穿中衣也不会冻着。
但是大约是身子纤细袅娜的缘故,梅嬷嬷总是很担心她会生病。所以照顾的格外仔细,盼着她能丰腴点儿。
跟梅嬷嬷聊了两句明天搬暖阁的安排,摇光便打了个哈欠。
早早的回屋休息了。
她每天晚上都会早早的回屋。
当然不是真的休息了,而是努力的修炼。
这两个多月的修炼,成效是卓然的。
期间断断续续吸收了十二颗灵晶石。
现在已经修炼到了练气期二层。
无论是神识,还是灵力都有了巨大的增长。
现在使用辅助法术,摇光可以轻易的沟通方圆两公里内的植物。
浅绿色的菱纱帐子里。
摇光盘膝而坐,姿势端正。
双手掐诀,嘴唇微动。
庞大的神识以月华院为中心,缓缓的附着在沿途的植物上,向周围扩散而去。
内院的假山后面。
不知道是哪个院儿里的,一对儿野-鸳鸯。
正借着夜色的掩饰,躲在假山后面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情话顺着夜风,不经意的飘散过来。
让不远处,神识附着在芭蕉上的摇光啃了一嘴狗粮。
离开了芭蕉,神识继续扩散着。
小池塘、青竹苑、大厨房、松华亭。
摇光的神识惬意的在府宅内游弋着。
一名约摸四十岁的男子,身着宽大的丝质禅衣,坐在宽大的圈椅上。
男子身材高大,皮肤白皙,脸型瘦长,下颚处,留着一簇修剪的极为精致的胡须。
一双眼睛细长而眼尾处微微吊起,有点类似于丹凤眼。
给人一种精明而不失优雅的感觉。
男子脸色愉悦,后背放松的靠在椅背的靠垫上。
由着伺候的丫鬟将脚上的袜子除去,泡在温热的生姜白芷水里,满足的呼了一口气。
正是这府里的第二号人物,摇光的便宜阿玛。
赫舍里.索额图。
“老爷,可在听妾身说话,莫不是想着那江姨娘了?”
那拉氏看着明明在自己屋里,却神游天外的丈夫,眉头微皱,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什么,夫人刚才说什么了?”
听着自家夫人酸酸的语气,索额图回过神来,干笑一声道。
他倒是没有想什么江姨娘河姨娘的,只是在想白天衙门里的事儿。
只不过他很了解自己的夫人,目光就只能看到后院里的那点子事儿,跟她解释也不会明白的。
久而久之,夫妻之间就变得鸡同鸭讲了。
有时候听着自家夫人的聒噪,就忍不住神游天外,让自己清静清静。
不过到底是碍着女儿的面子,加上还有两个嫡子。
索额图到底还是尊重夫人的,不愿意跟她吵架拌嘴,让人看了笑话。
那拉氏虽然不高兴,但到底也不敢真的对丈夫发火。
剜了洗脚丫鬟一眼,才慢吞吞的道:
“就是咱们老五的婚事啊,明儿个章佳氏的太太会带着她家格格过来。她家秀云格格妾身见过,长相秀丽,性子也贤淑安静,和小五年貌相当,当儿媳妇怎么也差不了。妾身想着,咱们小五也是十六了,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索性明儿就把定礼封了,把这事儿给定下来。老爷意下如何?”
“章佳氏也是满洲大族,奎旭还管着礼部,也是实职高官。两家联姻自然不错。要是五儿自己愿意,那就定下来吧。”
索额图思索了片刻,觉得没什么问题,点头赞同道。
“五儿有什么不愿意的,他的性子最是温和单纯,天生一副水晶心肝儿。妾身自然要千挑万选,给他找个温柔贤淑的。免得娶个母老虎,委屈了咱们儿子。”
提起自己的小儿子,那拉氏是自是真心的疼爱,眼中满是柔情。
“好,那就夫人做主吧。”
索额图自然也疼爱莽古尔泰,毕竟是他的小儿子。
末了,不免又想起和莽古尔泰同岁的摇光。
“二格格呢,身子好些没有?她跟五儿就差一个月的生辰,如今也十六了。亲事夫人可有眉目了?”
毕竟也是自己的女儿,想着摇光常年的生病吃药,索额图也于心不忍。
又想起叶姨娘对自己的一片痴情,却不幸早早撒手人寰,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他的眼中,不由的多了几分伤感。
那拉氏一看丈夫的脸色,就知道他又想起那个死去的狐媚子了。
脸上不由的闪过怒色,不过她到底掩饰住了。
那拉氏自然知道,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让公公不满,丈夫对自己也颇有微词。她自然也要做些补救,收敛脾气,挽回丈夫的心意。
攥紧了手里额帕子,语气轻描淡写的以退为进道:
“人家都说嫡母难当。二格格那丫头,老爷又不是不知道。原本就左性,平日里经常顶撞妾身。如今又有了阿玛给她撑腰,根本不把我这个做嫡母的放在眼里,我又哪里能管的了她的婚事呢?”
“她到底是个孩子,年纪小,打小又没有了亲娘,你就多担待些。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她的身子骨弱,离不开药,一般人家也供养不起,还得劳烦夫人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才好。”
由着丫鬟用白棉布把双脚擦干,索额图换上软底鞋慢悠悠往床帐里走去。
“哎,如今有了老爷的这句贴心话,妾身心里就熨帖多了。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了。妾身自会为二格格仔细留意的。”
说着给洗脚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赶忙收拾好东西麻利的退了出去。
那拉氏才一扭身也往床帐里走去,眼含-春水。
早起之后。
身上穿着中衣,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自顾自的抿着口脂,神色慵懒,显然心情不错。
“太太,老爷刚才出门了。”
“嗯。”
那拉氏面色微红,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老爷特特的嘱咐院子里奴才好好伺候太太呢。”
贵嬷嬷小声的走到身边凑趣儿道。
那拉氏不由的脸上露出喜色,带着一丝嗔怪的喊了一声:
“嬷嬷!”
末了又想起正事儿,转头对大丫鬟秋香吩咐道。
“今儿章佳夫人和秀云格格要来,这可是给五少爷相看的大事。你去大厨房看看,别出现什么纰漏。”
“是,太太。”
屋里只剩下主仆二人,那拉氏才脸色一沉道:
“哼,昨儿晚上,老爷特特的嘱咐我,给月华院的病秧子找个合适的婆家。还说她的身子骨弱,离不开药,一般人家也供养不起,让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老爷这心看来是偏了,当初大格格嫁人的时候他可没说过这话!”
那拉氏把手里的梳子重重的拍在梳妆台上。
不由的不忿起来,也不知道那小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这段时间,不光阿玛护着她,连老爷这样从不管事儿的,也开始过问起来了。
“太太,咱们大格格是金尊玉贵的皇后娘娘,二格格怎么能比呢。老爷也不过是面子情,随口问了一句罢了。具体怎么找还不是您这个嫡母做主吗。太太莫不是忘了,舒舒觉罗府的那位小少爷了?”
贵嬷嬷一看夫人不高兴,眼珠一转,连忙出主意道。
“你是说元斐?”
那拉氏神色一动。
这个舒舒觉罗.元斐,是舒舒觉罗氏族长嫡亲的小儿子,今年刚十八岁,舒舒觉罗夫人这两年,一直在到处给儿子相看呢。
只不过大部分大家族的主妇,都没有同意。
因为这舒舒觉罗.元斐虽说人长得眉清目秀,风流倜傥,而且学业也好。
却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喜欢虐-待人。
还不是一般的打骂责罚,而是在床第之间。
他虽说还没有成亲,但却有不少的侍妾和通房丫头。
用这般的法子,从十四岁开始,已经生生折磨死了一个良妾和两个通房丫头了。
要不是舒舒觉罗夫人宠溺儿子,一直死死的捂着。
加上银子和舒舒觉罗家的权势,以这元斐的所作所为,怕是早该进大牢秋后问斩了。
不过,世上终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种事儿或许能瞒得住无权无势,只关心温饱的普通百姓和升斗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