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琅听着她们讨论训练的事,回忆起上辈子那场比赛,邵宛卿临阵脱逃,将她推出去顶上空缺,那时候她还是个初学者,上了赛场也无用,输的毫无悬念。
也不知道这辈子邵宛卿是否还会临阵脱逃。
算算日子也快了吧,似乎是在参加宫宴后,邵宛卿便开始终日惶惶不安,然后自己故意从马背上摔下来逃避了比赛。
“芸娘……芸娘……”邵宛卿唤了她两声,关切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邵芸琅平静地回答:“有些累了,第一次出门难免激动了些,我先回去休息了。”
邵宛妍朝她摆摆手,“二姐姐快去吧,改日再约你出去玩。”
邵宛卿立即接口说:“等有空了我带你们出去逛,最近京城来了许多胡人,你们出去要注意安全。”
邵芸琅回到院子里,让人去抬热水来,外头热闹归热闹,但这小半天其实哪也没去成,就干坐在霓裳阁的包厢里选皮毛了,无聊透顶。
好在杨钺给她演了一出好戏,总算没那么枯燥。
话说回来,杨钺现在还真是狗嫌人憎的年纪,哪有半点将军风范?
不过她敢骂他,也是建立在她知道杨钺本性并不坏,比赵殷晟那样的阴险小人可爱多了。
“姑娘,您什么都没买,夫人会不会将那一百两收回去啊?”青碧替正在给邵芸琅绞头发,神色担忧地问。
“她干不出这种事来,不过下回出门可能就没钱拿了。”
“真可惜,您应该为自己选几匹好看的布的,绣房每年送来的衣裳都不好看。”
邵芸琅挑眉看着镜子里的人,淡淡地说:“放心,今年不会了。”
第二天,她从学堂回来时就看到绣房的管事带着两个小丫鬟来找她。
“给二姑娘请安了,一段时日未见,二姑娘长高了不少。”吴嬷嬷笑得满脸皱纹,她是侯府的老人了,得知邵芸琅被老侯爷看重,态度变了许多,以前可见不到她亲自来。
“吴嬷嬷找我有事?”邵芸琅明知故问。
“后天您不是要与各位主子进宫贺寿吗,绣房给您赶制出了一套新衣裳,用了上好的料子,绣工也是一针针慢慢打磨出来的,您试试看,不合身的老奴当场给您改。”
进宫这件事府里说了一阵子了,其他主子们的新衣早就送过去了,只有邵芸琅,因为地位低,被安排在了最后。
而且上辈子给她送来的衣裳普普通通,邵芸琅也没法挑剔。
她伸手摸了一下布料,好歹有长进,不会拿普通布料糊弄她了。
青碧和惜月伺候她换衣,这套新衣是玉粉色,上头绣着一朵朵小花,谈不上精致新奇,但穿出去也不会出错。
“真好看!”惜月夸赞道。
旁人都说她与姐姐貌美,可在她看来,二姑娘才真正的貌美倾城,只是因为年纪不大还没长开,加上平日里打扮素静,才压了她几分颜色。
“是很好看,也很合身。”青碧惊喜地说,以往送来的衣裳不是大了就是长了,还得他们自己动手改。
“姑娘年纪轻,这样的颜色最鲜嫩,小姑娘们都喜欢,您穿上可真如那花仙子下凡。”吴嬷嬷张嘴就夸。
邵芸琅没什么感想,夸张的赞美听听就过了,而且这衣裳也不过中规中矩而已,想要在贵女云集的宫宴上出彩的话,这样是不行的。
“绣房可还有各色的丝质绣线?”
“二姑娘又要绣东西了?您想要什么交给我们绣房做就是了,可别累着自己。”吴嬷嬷也不在乎一点绣线,可她记得二姑娘已经领过好几回绣线了。
好的绣线也不便宜,要不是知道二姑娘没有体己银,她可不会白给。
说起来,这些年他们绣房对二姑娘也算厚道了,从未克扣过她的四季衣裳。
第40章 青云观
邵芸琅笑着说:“闲来无事自己动手绣着玩的,上回祖父说想要个抹额,我还没头绪呢。”
一听说是给老侯爷的东西,吴嬷嬷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您放心,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老奴那儿也还有几个不错的花样子,也给您一并拿过来。”
“那就多谢吴嬷嬷了,青碧,赏二两银子给吴嬷嬷喝茶。”
“哟。这怎么好意思?”吴嬷嬷惊讶极了,她还是第一次接这位主子的赏,看来果然是翻身了啊。
邵芸琅只当看不出她的心思,又问:“不知其他几位姐妹都做什么颜色的衣裳,好让我参详参详。”
吴嬷嬷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告诉了她,不过尴尬的是,其他几位姑娘那都是做两套新衣外加一件斗篷。
青碧嘴快地说了一句:“我们姑娘的斗篷还是三年前的,都快遮不住腿了。”
吴嬷嬷表情僵了一下,解释说:“其他姑娘做斗篷用的皮子都是各房拿来的,我们只是帮忙加工一下。”
她摸着手心里的银子,心一横,说:“二姑娘如果不嫌弃,绣房里还有几张次一等的貂皮,就是颜色有些杂,可以给您做一件新斗篷。”
“那就先谢过吴嬷嬷了。”
吴嬷嬷出去后还有些犹豫,她们有必要讨好这位二姑娘吗?会不会反而得罪了大夫人?
结果等她回到绣房,就见几位绣娘正焦急地等她,一问,原来是各房都送了新皮子来,且点名要给二姑娘的。
“怎么这么多?”吴嬷嬷惊讶地问。
“大姑娘和四姑娘是派了身边的大丫鬟送来的,三姑娘那边是她的奶娘送来的,还有这个,这个是李管家送来的,只说了一句给二姑娘就走了。”
吴嬷嬷摸着那块上等的皮子,又问他们:“谁先送来的?”
绣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巧了,就前后脚的功夫。”
吴嬷嬷稍微一揣摩就明白了,应该是李管家先拿了皮子出来,各房得到消息也立马送来了。
这府里,有这么大影响力的也只有老侯爷。
看来老侯爷确实对二姑娘很上心啊,不枉费她刚才讨好一番。
她笑着说:“既然有这么多,那我就再跑一趟,问问二姑娘想要什么样式的斗篷。”
这一回,她跑得心甘情愿,邵芸琅看到这么多的好皮子居然波澜不惊,选了李管家送的那块做斗篷和手套,其余的都让绣房拿主意,反正她什么都缺。
事后吴嬷嬷才知道缘由,原来今天午时老侯爷食欲不振,闹着不吃饭,后来二姑娘送了一份亲手做的点心过去,老侯爷竟然都吃了,这才有了送皮子的事情。
一盘点心换一块好皮子,这买卖真心不亏。
翌日,邵芸琅正准备出门时,蘅芜院的丫鬟跑来通知她:“二姑娘您动作快些,夫人和大姑娘今日要去青云观,这会儿都出二门了。”
邵芸琅好笑地问:“那与我何干?”
那小丫鬟跺了跺脚,不忿地说:“夫人让二姑娘也一起去,您快收拾收拾。”
上辈子可没发生这样的事,邵芸琅本不想去,可出门的机会实在难得,便让惜月去冷梅园请假,自己带着青碧和墨香出门。
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儿,邵宛卿才姗姗来迟,挽住她的胳膊说:“二妹妹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可好?”
邵芸琅强忍着甩开她胳膊的冲动,乖巧地应道:“大姐姐做主即可。”
等梁氏被扶上车,邵芸琅心中揣摩着这对母女叫上她的用意,难道有什么阴谋?
车队刚出武侯府所在的街道,长戈立马就收到消息了,飞快地跑去通知杨钺。
“少爷,邵二姑娘今日出府了,要去青云观!”
“备马!”杨钺丢开写到一半的字,扯过披风甩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长戈见他这性急的模样,暗暗摇头:还说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这三番两次的追过去是为了什么?
几匹快马跑上青云山,青云观香火鼎盛,与大相国寺地位相当,只因当朝皇帝爱修道,朝中大臣们自然也捧着这些道士们。
明日就是皇上寿诞,这几天来青云观祈福的人格外多,山道上到处都是人。
杨钺的马从马车旁跑过去的时候邵芸琅也看到了,还暗暗感慨了一句:缘分不浅啊,怎么每回出门都能见到他?
等邵家的车队到青云观的时候,杨钺已经在青云观走了一圈,以镇国大将军府的名义为皇上供了长生牌,然后和几个狐朋狗友在大槐树下斗蛐蛐。
这些纨绔子弟凑在一起总有闹不完的事,青云观的道童赶了几次未果,便由着他们去了。
那棵树是进观的必经之路,每每有漂亮小娘子经过,总会引得这些纨绔们轻佻戏弄。
“不好,是武侯府的人到了。”闹成一团的纨绔子弟们立即禁声,像武侯府这个级别的家眷,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调戏。
“也不知来的是谁……”声音戛然而止,杨钺背对着槐树,听到动静后转身,正好看到那一群好色之徒对着邵家两位姑娘流口水。
他一人踹了一脚,然后远远地朝梁氏作揖。
梁氏颔首,冲他笑笑,对其他公子哥们视而不见。
等她们转入后殿,才有人小声感叹:“竟然是京城双姝之一的邵大姑娘来了,惊鸿一瞥,惊为天人啊!”
“喂,六郎,你家世与武侯府相当,可有想过与那邵大姑娘一结良缘?”大理寺少卿府上的公子冲杨钺挤眉弄眼地问。
杨钺不记得这号人物,放下脸训斥道:“闭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武侯府与镇国大将军同为掌兵权之家,这两家要是联姻,皇帝怕是觉都睡不安稳了。
更何况,他并不觉得那邵宛卿有何独到之处,矫揉做作,比她那个恶毒的二妹妹还令人不耻。
邵芸琅一路看什么都新奇,她进宫后也见过宫里的水陆道场,周晁文不信道也不信佛,但宫里延续下来的祭礼大多还是用道士。
小道士将武侯府的贵人们迎进了一座清静的小院,这里是专门给贵客们歇脚用的。
第41章 山中偶遇
邵宛卿一路拉着邵芸琅,给她解释说:“母亲一会儿要去打醮,我们年纪小去上个香就好了,在这吃过午饭再回府,青云观的素菜也是远近驰名的。”
邵芸琅故意说道:“我以为道士们不戒荤腥。”
邵宛卿笑着解释:“是不戒荤腥,但也吃的素淡,这些话往后可别再说了,被人听到不好。”
邵芸琅点头应了,又问她:“那这观里可有什么好玩的?难道我们就在这房中一直坐着?”
“当然不是,皇上寿诞在即,许多人家都会来青云观为皇上祈福,一会儿就能见到柔佳郡主她们了。”
“邵大姑娘可在?”说曹操曹操就到,柔佳郡主的近身侍女寻过来了。
邵宛卿和梁氏说了一声,带着邵芸琅找小伙伴去了。
贵女们也有交友圈,邵宛卿人缘好,同龄女孩中就没有不认识她的,这一出去,就看到许多小姑娘兴奋地跑过来寒暄。
邵芸琅看到有几个上回庆功宴上没见过,看样子家世只是一般,不过邵宛卿却能一一叫出她们的名字,可把这些小姑娘高兴坏了。
论装贤淑的能力,邵芸琅拍马不及。
邵宛卿着重向她们介绍了邵芸琅,态度亲昵,一副好姐妹模样,让不少原先听了流言的人都开始怀疑起来。
邵芸琅挑眉,看来这就是她们带自己来青云观的原因了,果然还是躲不开“名利”二字。
“柔佳郡主来了!”
邵宛卿看到自己的队友们,笑得更加真诚了,“快过来,我们去后山凉亭坐坐,顺便说点话。”
她朝其余世家小姐们歉意地说:“各位抱歉了,今日无暇与各位游玩,改日再约。”
“邵大顾娘请自便。”
邵宛卿领着她的小伙伴往后山走,还特意招呼了邵芸琅一句:“芸娘,你快跟上,山上凉亭风景可好了。”
柔佳郡主指着邵芸琅问:“为何要带上她?不是说今日要谈对敌策略的吗?万一被她泄露出去怎么办?”
邵芸琅见旁边有条小路,提着裙子拐上那条路,“大姐姐不必照顾我,我带着丫鬟在山上四处逛逛即可。”
“这怎么行?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万一……”
“大姐姐放心,这人来人往的,还会有歹人不成?若遇险,我会大声呼救的。”
柔佳郡主见他们磨叽个没完,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邵宛卿你烦不烦,这山里又没有毒蛇猛兽,你担心什么?我刚才瞧见杨钺也来了,等我们定好了战术,我还得向他讨教讨教呢。”
“走吧走吧。”几位姑娘不耐烦和一个庶女打交道,自然不愿意带上她。
邵芸琅更不愿意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自己走在小路上心情舒畅。
“这山上光秃秃的有啥好看的?”墨香实诚地问道。
邵芸琅大笑出声,“你这小丫头忒没情趣了,本姑娘看的是树吗?本姑娘看的是风景。”
“风景?没觉得比咱们府邸好看啊。”
“你啊……”邵芸琅笑着摇头,每个人的心境不同,前世她也不曾向往过这广阔的天地,如今才明白“自由”二字是何等奢侈。
上山走了一段路,邵芸琅没曾想这山上还有几座茅草屋,屋外有石桌石凳,两个年轻男子在执子下棋,其中一人竟然还是杨钺。
这可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听到声音,两人齐齐转头,邵芸琅的目光被另一名男子吸引了,冬日暖阳照在那人身上,苍白的脸、墨色的发,青色的皮毛斗篷,每一种颜色都与这周围单调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杨钺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执棋的手抖了一下,棋子下在了不该下的地方。
对面的青年摇头笑道:“六郎你这是何必呢,这明明是一条死路。”
杨钺回神,低眉敛目,恶狠狠地说:“死路又如何,棋子是死的,只能任由人摆布,但人是活的。”
青年朝那边的姑娘作揖道:“这位小娘子,这往上的路不好走,你还是原路返回吧。”
邵芸琅对他十分好奇,也或许是被美色勾引,不仅没避开反而朝他们走了过来。
她站在石桌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夹了一枚黑棋下到了棋盘中。
“这是我的棋。”杨钺没好气地说。
那青年抬头惊喜地看着邵芸琅,“这位小娘子好棋艺,她这么一下,把你的死路盘活了。”
杨钺漫不经心地朝邵芸琅拱拱手,“多谢好意,快走吧,被人瞧见还以为我们俩有私情呢。”
邵芸琅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他,“为何要怀疑我们俩?就不能是我与这位公子吗?”她指向那俊美青年问。
杨钺冷哼一声,讥讽道:“你可真敢想,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邵芸琅实诚地回答。
“他乃是……”
“咳咳……”青年咳嗽一声,阻止了杨钺对他的介绍,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这二人是认识的,那这小娘子必然也是世家之女。
邵芸琅摸着下巴想了想,京城中能与杨钺平起平坐的男子并不多吧,尤其还生的这般花容月貌、身娇体弱。
“让我猜猜,这位公子可是姓谢?”
杨钺多看了她一眼,撇嘴嘟囔道:“就你聪明。”
首辅谢家有一位低调却又不低调的公子,乃是谢首辅的老来子,比他长孙还小几岁。
据说此子生下来就天生不足,太医断定活不到成年,谢首辅为了这个小儿子四处求医问药,花费了诸多心思,但好在,磕磕碰碰地此子也还是长大了。
这个人就是谢渊,今年应该刚到他及冠之年,连太医们都啧啧称奇,但依旧给出的诊断是身体孱弱,不是长寿之像。
谢渊被道破身份也不恼,起身朝邵芸琅做了个揖,“在下谢渊,字久安,让小娘子见笑了。”
邵芸琅屈膝回礼,“不敢,是我唐突了才是,告辞。”
邵芸琅说走就走,心中感慨,谢首辅的嫡幼子,确实没几年好活了,可惜了那副好相貌。
前世直到他死的时候,邵芸琅才知道这个人,人们提起他总是会用四个字形容:慧极必伤!
杨钺将棋盘收了,小声说:“你身体既然不好,为何还要住在这种地方?”
“清静啊。”谢渊咳嗽几声,呼吸有些急促,“你也知道我这身子,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可家中长辈却催着我成亲,我如何能答应?”
“怕什么,娶就娶呗,她们无非是不想看你孤零零的而已。”
青年摇头苦笑:“我天天身边围着一群人,哪就孤独了?我这样的身体何必害得好姑娘娘年纪轻轻就守寡?”
“谢家高门,多的是自愿嫁给你的姑娘,守寡嘛,呵,等你死了再改嫁就是了。”在杨钺看来,这娶的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给足了金钱利益,谁不动心?
“咳咳……瞎胡说,你今日不在校场练球,跑到这山里来做什么?”
杨钺伸了个懒腰,无所谓地说:“人人都以为我会输,还有什么好练的。”
“哈哈哈……没想到杨小爷也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我昨日还下了十两银子赌你赢呢。”茅屋内走出另一名青年,穿着普通,长相也远远不如屋外这两位。
如果邵芸琅在这,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将来让她用尽手段也要牵制住的徐首辅。
“良美怎么进去那么久?”谢渊随口问道。
“刚才不是有小姑娘在么,我这身份怕唐突了佳人。”
杨钺的表情有些古怪,关于前世那则流言,他可是听了各种版本的,孤寡的太皇太后,终生未娶的首辅大人,郎情妾意,虽不能相爱却终生相守,可歌可泣。
可实际上……
世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错把仇人当恋人,最可笑的是景泰帝还信了,荒唐至极,悲哀至极。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下山了,过几日记得来看我比赛。”
谢渊二人颔首,“一定。”
皇帝寿宴这天,老侯爷穿着一品侯爵礼服被人扶着走出来,他已经能小走几步,看到满堂儿孙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惜承启三口不在,否则就更圆满了。”老侯爷感慨地叹了口气,将二房的邵宛茹招到身边来。
提起远赴边关的父母兄长,邵宛茹也红了眼眶。
“父亲,今日是陛下的寿辰,您可不能提这些。”长子邵承德低声劝道。
“哼,我在自个家里想念儿孙有什么问题?你就是太古板了!”对于改从文道的大儿子,老侯爷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邵承德也明白,文官武将不是一条路子,老侯爷从边关病退回来后脾气愈发古怪了。
邵宛卿忙扶住祖父的另一条胳膊,细声说:“祖父,时辰不早了,咱们出发吧,一会儿宫门口肯定堵的很。”
“走吧。”老侯爷在两个孙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还一人给了一颗糖果,也许在老人家心里,孙儿孙女都还是小孩子。
“谢过祖父。”两位姑娘屈膝行礼,然后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
邵芸琅从头到尾都站在人后,穿着那件玉粉色的袄子,同色的百褶裙,披着纯白色的斗篷,头发梳成可爱的双丫髻,簪着两只蝴蝶簪,简单又不失可爱。
对比其他三位姐妹,锦衣华服,满身珠翠,她确实低调的让人很难发现。
不过只要脱掉斗篷,就能发现她的袄子上不仅有之前绣上去的花朵,还多了几十只色彩不同姿态不同的彩蝶。
这些彩蝶有的围着花朵翩翩起舞,有的展翅欲飞,活灵活现,技艺比那些花朵高超多了。
坐上马车,青碧欣喜地将车内装饰一一摸了个遍,“姑娘终于也有自己的马车可,真好看。”
邵芸琅靠在软枕上想事情,随口叮嘱她:“到了宫里莫要乱说话,也不要乱走,就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青碧立即稳重起来,认真应下,她们主仆是第一次入宫,今天人多嘴杂,确实该小心谨慎。
邵芸琅对宫里很熟,闭着眼睛都能从宫门走到各宫殿,可是再次看到那巍峨宏伟的朱红色大门,她却一点也不想进去。
“这辈子,谁也别想再拉我进这个牢笼了!”邵芸琅自言自语道。
“姑娘,该下车了。”青碧催促着,扶着邵芸琅的胳膊下车,然后主仆两混进人群中,排队进宫。
没排多久,几名内侍抬着一顶软轿急匆匆跑出来,打头那位就是上回去侯府宣旨的黄公公。
“武侯请恕罪,奴婢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让您久等了,陛下有旨,武侯府一众家眷可提前入宫,陛下还让奴婢抬了软轿来,侯爷快上轿吧。”
有了这份殊荣,宫门口的官眷们看到武侯府都眼热不已,天寒地冻,她们也不想在门口排队接受检查。
“之前一个被接进去的人是长公主殿下吧?”
“你来晚了,还有杨家老夫人啊,杨六郎长得更加俊朗了,可惜听说一直胡闹不懂事。”
“前几天他才打了赵家小公子,听说打的可重了,这样的日子都起不来,哎,也不知道这二人怎么闹掰了。”
“这还用问,必定是那争风吃醋的戏码,这好男儿就不该富养着,你瞧这镇国大将军府,前头几位郎君在边关吃苦,个个骁勇善战,唯独养在京城的这位被宠坏了。”
“是啊,谁让老夫人身边就只有这一个宝贝疙瘩呢,换你你不宠着?”
“也对,何况还长得那般俊俏,光是看着就令人心生欢喜。”
邵芸琅跟着队伍进宫,皇帝大寿,皇宫焕然一新,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武侯府的家眷进殿时,里头已经坐着不少人了,能提前入宫的必然都是顶级权贵之家。
除了他们,邵芸琅还瞧见了外国使臣,使臣也是分等级的,如西凉与东辽这样的大族,使臣的待遇也不相同。
“哈哈,朕的武侯来了!”皇帝看到老侯爷开怀大笑,亲自走过来扶起跪拜下的臣子。
今日这大殿之上,外国使臣齐聚,能威慑他们的当然最好就是常年与他们抗争的各位大将军。
武侯镇守西北几十年,和西凉打过数十场大战,彼此之间恨透了对方,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对上。
第43章 宫宴(中)
看到如此老迈的武侯,西凉公主一派:“我从小就听说大庆有位骁勇善战的侯爷,一直当他是勇士,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个老头子,真是令人失望。”
邵家人还没开口反驳,就听背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是啊,就是这个老头子,从风华正茂的年纪一直坚守到年老,将你们西凉的骑兵挡在天山之外,公主眼里的勇士还比不了我们武侯的一根手指头。”
“你……你又是何人?”西凉公主怒指着说话之人,旁边的侍女凑到她耳边介绍了一句,她放下胳膊,嘲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名声在外的杨家小公子。”
至于是什么样的名声,在场众人一清二楚。
“原来你知道本少爷,可惜本少爷并未听说过你,不知你是哪位啊?”杨钺挖了挖耳朵,反唇相讥。
“你……”西凉公主美目一瞪,偃旗息鼓了。
邵芸琅憋着笑,论嘴上功夫,那位汉话都说不清楚的西凉公主怎么比得上杨钺呢?
昨日在青云山上一见,回去后她越想越不对劲,杨钺似乎认识她,难道是上次庆功宴上记住了自己?
那上次在马车上骂了他,他应该也能猜出是她了。
皇帝呵斥了杨钺一句:“好了六郎,这位是西凉王最宝贝的女儿,珍雅公主,不得无理。”
邵芸琅偷偷打量了一眼这位天子,虽身体看着瘦弱,但威仪尤在,这样的身体他足足撑了五年才病逝,给四皇子周晁文足够的时间成长起来。
她脑袋一偏,目光从几位皇子身上掠过,大皇子身体发福,目光浑浊,果然不是明君之相。
二皇子坐在大皇子身旁显得弱小卑微,目光游离在外,也没什么可让人欣赏的。
三皇子一身银白色礼服,头戴金冠,目光炯炯有神,端的是丰神俊朗之资,其长相与乔贵妃有五分相似。
四皇子……邵芸琅没有瞧见四皇子,不过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肯定不会缺席,那张脸自己见了十几年,也没什么好看的。
杨钺见她目光流连在几位皇子身上,以为她又想选个目标,顿时心中冷笑:狗改不了吃屎,这女人这么点年纪就开始算计自己的亲事了吗?
这时候,一人大步走入殿中,与几位皇子一样的礼服,头发未束冠,而是用一根玉簪固定着发髻,剑眉星目,五官俊朗,气度非凡,正是四皇子周晁文。
“父皇恕罪,儿臣姗姗来迟,给父皇赔个不是。”四皇子笑着行礼,态度随意,可是皇帝并未生气,反而笑骂道:“你又去哪儿顽皮了?”
四皇子与杨钺同年,十五岁的少年郎,撒娇卖萌也不让人觉得烦,他解释说:“听说玉春湖结冰了,儿臣忍不住去玩了几圈。”
他说完后对着杨钺打出一拳,本想打在他胸口,没想到杨钺身体突然一闪,这一拳落了空。
他诧异神色一闪而过,既而笑着问:“你这牛脾气,刚才是不是又在欺负人了?”
这个时候的四皇子与杨六郎很熟,年少结伴读书,感情不错。
不过现在的杨六郎看到这张脸只会觉得面目可憎,刚才那一躲完全是下意识的。
“四皇子说笑了,我怎会欺负人?”杨钺无辜地说。
“算了,不跟你计较,赵殷晟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会儿再找你算账。”四皇子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杨钺耸耸肩,显然并不如何怕他,而在场众人也不觉得意外,杨六郎打小就胡作非为惯了,皇帝哪一次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家可是皇后娘家,赵殷晟也是国舅府最小的小公子,从小也是受尽宠爱的,这回被他打了,要不是他特殊的身份,杨钺早被料理了。
邵芸琅随女眷去了侧殿,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人,她大部分都不认识,于是默默坐在一旁,无聊时就盯着邵宛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