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琅起身时被人拽了一把,她疑惑地看向邵宛卿。
后者支支吾吾地提醒她:“芸娘,那个……你莫要乱说话,皇上喜怒无常……”
“是,谨遵姐姐教诲。”邵芸琅表现地十足乖巧,可在邵宛卿看来却与恶魔无异。
这个唯唯诺诺的妹妹居然有这么深沉的心计,太可怕了。
今日过后,“邵芸琅”这个名字也会被传诵,甚至冠以更高赞美的称号,以后人们提起邵大姑娘,总免不了也要提一提二姑娘。
邵宛卿暗恨,她为何要让邵芸琅来参加这次宫宴呢?
邵芸琅去的时间不长,得了一大堆赏赐回来,同行回来的还有赵皇后,亲热地牵着她的手。
这一幕不知道刺痛了多少人的眼睛,游戏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
“你的礼物皇上很喜欢,本宫也要好好赏你,你可有什么喜欢的?”皇后当着众人的面问道。
邵芸琅跪下谢恩,不卑不亢地说道:“臣女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哦?你说说看。”
邵家众人不知为何紧张地屏息,听邵芸琅字字清晰地说道:“芸琅生母早逝,得夫人悉心照料长大,可至今也未曾给生母上过一炷香,连她的牌位也不知摆在何处,人葬在何处,云琅深感不孝,午夜梦回,总能梦见生母惨惨戚戚,哭得满脸血泪,云琅只有一个奢望,望能将生母牌位挪进宗祠,以尽孝道!”
全场静默,众人的目光转向武侯府众人。
梁氏心头一慌,起身时碰倒了酒杯,急急切切地辩解道:“皇后明察,这孩子所言不实,秋氏的牌位好好地在祠堂里摆着呢,只是她年纪小,祠堂没让她进过几回。”
赵皇后并不关心这个,笑着说:“既然世子夫人都说牌位有在,那芸琅回去好好给生母上柱香吧,只是也别忘了给嫡母多多尽孝。”
邵芸琅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磕头谢恩:“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接下来的宴席安安静静,没人想继续展示才华了,但偷偷和邵芸琅打招呼的女孩多了起来。
戌时一过,赵皇后就先离席了,由乔贵妃继续主持宴会,又坐了半个时辰才彻底散席。
出宫的路上,邵芸琅被一群女孩包围着,而向来是人群焦点的邵宛卿则安静地走在一旁。
邵芸琅今天大出风头,回府后必然还有一场风波等着她,这会儿也不耐烦应承她们,就将邵宛妍姐妹叫过来挡着。
在宫门外接到了老侯爷,他已经困顿地睡着了。
一家子上车,车队缓缓离开皇城,邵芸琅的车上挤着邵家四姐妹,就连几位少爷也跟在马车旁边,一脸疑问的样子。
马车里,邵芸琅被三位姐妹团团围住,她们的目光让人头皮发麻。
“说吧,你到底什么时候学的这些?”邵宛卿神色不虞地问。
邵芸琅歪头看她,无辜地说:“大姐姐问的是写字吗?你忘了,我从三四岁起就不停地抄书,请安去晚了要抄家规,说话说错了要抄家规,走路行礼错了要抄女戒,甚至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都要抄佛经。
大姐姐如果问我字为什么写的好,那我说过了呀,全靠母亲严谨教导。”
邵宛妍和邵宛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邵宛卿,她们是知道邵芸琅过的不好,但是这样的惩罚也太过了吧?
“你这是在怪母亲?”邵宛卿一脸落寞,悲伤地说:“母亲在某些方面确实对你太过严厉了,但她当年经历的痛苦岂是我们能明白的,她是迁怒于你。”
“大姐姐知道当年的事吗?”邵芸琅爬到她面前,死死盯着她的双眼,凶狠地说:“当年,你的父亲因为一次醉酒强暴了我母亲,害我母亲不得不以妾的身份进府。
之后又被他嫌弃,连带我的出生也不讨喜,而这一切是谁的错呢?母亲要怪就去怪父亲啊,为难我母亲做什么?
可怜我母亲那时候已经与外祖家的表哥定了亲的,你当谁都喜欢进这武侯府做妾吗?大姐姐也不要总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这里没外人,你装的不辛苦,我看得辛苦。”
三姑娘四姑娘已经目瞪口呆了,她们后悔上这辆马车了,听到这样的话,她们会不会被大姐姐厌弃啊?
邵宛卿胸口起伏不定,眼泪掉落下来,捂着脸说:“二妹妹,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真的没有那些算计。”
邵芸琅本来可以编出一堆谎话骗她们,可是她不想了,不想继续与邵宛卿装姐妹情深。
邵宛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紧张地说:“两位姐姐,我们什么也没听到,先下去了。”
两姐妹跑了,车上只剩下邵芸琅和邵宛卿。
邵宛卿换了一张面孔,冷淡地说:“你藏的可真深啊,这些年不容易吧?”
“还好,其实只要你们多了解我一些,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只是她们都未想过要了解她。
“哼,难道你以为得到皇后赏识就可以有恃无恐,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了吗?”
“没人想与你平起平坐!”邵芸琅心道:我要的是将你踩在脚下。
邵宛卿想起在宫里的屈辱,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邵芸琅伸手握住,另一只手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车外的邵子瑜忙问:“怎么了?”
邵芸琅有恃无恐地看着邵宛卿,看看她到底敢不敢告状。
邵宛卿确实不敢,这太丢人了,“无事,就是茶杯打翻了。”
她捂着脸颊恶狠狠地盯着邵芸琅,“二妹妹,你是第一个敢打我的人!”
“是啊,那又如何?”
“好!好得很!二妹妹还有什么本事不烦直接说出来,好让我瞧瞧你的底气从何而来。”
每次她都与旁人说,这个庶妹胆小怕事,不爱出门,不爱说话,结果今日邵芸琅的表现让她无地自容。
邵芸琅单手托腮,眼珠子灵动地转了转,“大姐姐这话我可不好回答,所谓的本事指什么?像写字刺绣这样的,我从来不觉得这是本事啊。”
邵宛卿恨不得抓花她的脸,“邵芸琅,你变了!”
她不承认是自己有眼无珠,让这样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过了十几年。
邵芸琅放肆地笑着,“是啊,我是变了,大姐姐可要小心哦。”
邵宛卿忍气吞声的模样让邵芸琅心头大悦,但她也知道,此时她越嚣张,以后的日子就越难过。
邵宛卿皮笑肉不笑地说:“是我格局小了,来日方长,以后走着瞧。”
马车停了下来,春熙打开车门低头说:“大姑娘,到府上了。”
邵宛卿意味深长地瞅了邵芸琅一眼,扶着春熙的胳膊下车。
邵芸琅下车后看到家里几位男主子都在,三叔直接夸了她,“没想到我们武侯府竟然还出了个书法大家!”
“二妹妹真是令人惊讶。”邵子瑜自问才学不差,以往不太看得上亲妹妹的画作,但今天在大殿上看到庶妹的百寿图,他根本无法相信这副字画是出自邵芸琅之手。
其余人也有这样的疑惑,但皇后亲自带过来的字画,万万是错不了的。
第49章 挨打
“芸琅何时学会写百寿图了?今日这字画当真无比巧妙。”三老爷连连夸赞,喜爱之情无以言表。
“可惜没能近距离观赏,芸琅何时有空再写一幅如何?当然,三叔也不白拿你的,可以拿东西与你交换。”
三夫人附和道:“是啊,我也很喜欢那幅字画,当时没来得及细看,只觉得美不胜收。”
梁氏听这对夫妻对那贱种赞不绝口,突然嚎了一声,哭着扑入邵承德的怀里,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梁氏一直是端庄的,从未如此失态过,邵承德顾不上问话,一把将她推开,训斥道:“成何体统?”
当着孩子们的面,这动作委实出格了,梁氏顾不上那么多,躲到邵承德身后擦干眼泪,然后指着邵芸琅哭诉:“老爷,我这些年对这孩子仁至义尽了,可她竟敢当着皇后娘娘与众夫人的面指责我,指责我们侯府没将她姨娘的牌位送进祠堂,她还说……还说要日夜供奉秋姨娘的牌位。”
年纪最小的邵子瑞本来已经睡着了,被哭声吵醒,迷迷糊糊地问:“秋姨娘是谁啊?家里不是只有一个董姨娘吗?”
三夫人捂住他的嘴将他抱在怀里,歉意地说:“大哥大嫂,孩子困了,我先带他们回去了。”
她走的时候顺手将想看热闹的邵宛妍和邵宛茹也拉走了,邵承宽见妻儿都离开了,也不好意思留下来,临走前担忧地看了邵芸琅一眼。
这么优秀的女儿,大哥不喜欢就罢了,可别打坏了才好。
邵承德没想到自己的污点会这样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怒不可遏,当即大步朝邵芸琅走去,抬手用力打了邵芸琅一巴掌。
邵芸琅后退闪避,可是后面有个人用力抱住了她,硬生生挨了邵承德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痛起来。
“你这个孽障!跪下!”邵承德怒喝道。
邵宛卿抱着邵芸琅,一脸焦急地冲父亲说:“父亲息怒,二妹妹也不是有意的。”
她又哭着劝邵芸琅:“芸娘,快跪下给父亲磕头,别惹父亲生气。”
邵芸琅用力挣开她,这一巴掌算是加倍还回来了,邵宛卿估计心里都在偷笑。
可她不得不跪,孝道一词压死人,但即使是跪着的,她的腰杆也是笔直的,大声说:“父亲明鉴,皇后娘娘准许我去祠堂给秋姨娘上香,不如让我去祠堂跪着。”
祠堂里自然是没有秋姨娘的牌位的,梁氏怎么能允许这个,早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当初这个家里没有其他长辈,二房三房也不会为了一个姨娘得罪大嫂,秋家也已经断了往来,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谁也没想到,邵芸琅这个孩子有一天会在宫里将这件事揭露出来,虽然有损武侯府名声,但也是孝心可嘉。
梁氏不好不出声,安慰邵承德说:“老爷息怒,芸琅才十三岁,做事欠考虑也正常,至少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今日在宫中出了大丑,我这才……这才觉得委屈。”
“你闭嘴!”邵承德怒气难消,连梁氏也没给好脸色,“你身为嫡母,本该行教导之责,怎么能让她在宫里胡作非为?”
梁氏原本只是假哭,这声训斥令让她下不来台,当即真哭了起来。
“老爷这话说的,她得了皇上皇后的赏,主动求了这个,我能说什么?当初不让秋姨娘的牌位进祠堂可是您说的。”
邵子瑜见他们越说越荒唐,忙插了一嘴:“父亲、母亲,此事可从长计议,时候不早了,您二老还是早些去歇息吧,明日再说不迟。”
“罢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明日我自会将此事办妥,大不了让人说我心胸狭隘,容不下妾室与庶女,反正这样的话近来也没少传。”
邵承德冷哼一声,甩袖离开,离开前冷眼看着邵芸琅的头顶:“去祠堂跪着!既然你喜欢祭拜,那就将祖宗们都祭拜一遍!”
两名粗壮的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拉着邵芸琅出去,青碧早被吓得僵硬了,此时见主子被带走,掐了一把大腿追上去。
祠堂幽冷,这样的时节,别说跪一晚上,就是躺一晚上也得要人半条命。
青碧被拦在门外,她的身份进不了祠堂,只好哀求守门的老伯,“您好歹给我家姑娘弄两个炭盆啊,这么冷的天,她如何受得了?”
老伯一口黄牙,双手揣在袖子里不耐烦地说:“还炭盆,我这儿连油灯都快没了,二姑娘是祠堂的常客了,跪一晚死不了!”
“你!”青碧无法,跑回沐园去将其他人叫醒,抬了两个炭盆过来,还给那看门老伯塞了一两银子。
有钱好办事,这回那人没多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们进去了,只是不许她们陪着。
青碧她们看见邵芸琅高高肿起的脸颊,吓得手忙脚乱,“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了吧?”
邵芸琅平静地说:“去外头取些雪来,我敷一敷。”
青碧拿了帕子去包了一团雪进来,邵芸琅将雪包按在脸上,冰冷与刺痛让她身体抖索了一下,同时也让大脑清明起来。
她一直不知道邵承德为什么那么恨她娘,这府里“秋姨娘”三个字就是禁词。
前世她入宫后也派人查过,大致上只知道因为邵承德酒后失态,他那一年本该升官,却因此被人以德行有亏为由阻拦下来。
这让他丢了好大一回脸,自此对秋姨娘迁怒怨怼,连死后也没让她的牌位入宗祠。
邵芸琅在垫子上跪好,看着上头熟悉的牌位,心里默默喊了几声娘亲。
其实她对生母早没印象了,也不存在多深的感情,只是可怜她,大好的年华因为一个男人的错误,这一生都毁了。
而犯错的人却能逍遥自在,享受荣华富贵,太讽刺了。
“你们走吧,我没事。”邵芸琅将丫鬟们赶走,然后熟练地从祠堂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床旧棉被铺在地上。
邵芸琅以为自己会痛的睡不着,但很快她就进入深眠,在这黑漆漆的祠堂里,她反而觉得心安。
第50章 秋姨娘的牌位
第二天,邵芸琅是被外面的争吵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发现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
她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痛得半张脸都麻木了,上手一摸,又肿又硬,估计和猪头没两样了。
这巴掌打的可真狠啊,难怪邵宛卿当时表情那么欢快,自己打她那一巴掌只能算是挠痒痒。
“这话什么意思?大姑娘让我来给二姑娘送吃的,你们拦着不让进是何意?”外头传来了争吵声。
邵芸琅听出是冬藏的声音,忙起来把被子收了,重新在蒲团上跪好,又故意弄乱头发和衣裳,加上高肿的脸,看起来格外狼狈。
最后冬藏还是进来了,食盒里是几样清粥小菜,见到邵芸琅这副惨样,惊呼一声:“我的天,二姑娘……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邵芸琅不想说话,愣愣地看着上方的牌位。
冬藏撇撇嘴,将食盒留下,趾高气扬地说:“大姑娘关心您在祠堂冻了一夜,吩咐奴婢给您送热食来,您好歹谢一声吧?”
邵芸琅指了指自己的脸,表示说不了话。
“那好吧,我就当您收下了,您可真是个惹祸精,连累我家姑娘也被老爷骂了。”冬藏说完这句愤然离开。
邵芸琅瞥了眼地上的食物,让青碧进来将东西拿走。
不是她谨慎,而是邵宛卿这个时候送食物来绝对不安好心。
青碧端来一盆热水,邵芸琅简单梳洗一番,吩咐她:“把这些粥放到角落里去,藏好些。”
青碧惊讶地问:“姑娘不吃吗?”
邵芸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敢吃?”
“这……”青碧脸色一白,心想:不至于吧,大姑娘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可想想这些年大姑娘对二姑娘的态度,她又有些不确定,如果大姑娘真是个好人,为何没有出手帮一帮二姑娘呢?
她赶紧阻止自己这些危险的想法,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期期艾艾地说:“奴婢只带来了这个,怕被夫人发现没敢带食盒来。”
邵芸琅并不嫌弃,她还不知道要在祠堂跪几天,甚至不知道梁氏会不会按照皇后的要求去做。
她望了供桌上的牌位一眼,她生母恐怕也不愿意与邵家人为伍,可她上辈子上位后还是将生母的牌位捧进来了,她要让邵家后人都记住有这么一个女人。
她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秋家人,当年那件事将秋氏名声彻底毁了,秋家只是个老实本分的教书人家,如何能容得下这种事情,不仅替她解除了婚约,还写下了断绝书。
秋氏入侯府后就与秋家彻底断绝往来了。
邵芸琅也只当没有这家人的存在,但凡他们当年念着几分骨肉之情,秋姨娘也不会死的那么早。
辰时过后,外头又传来了喧闹声,赵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邵芸琅讽刺了一句:“这祠堂都快被你们踩烂了。”
赵嬷嬷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着说:“二姑娘,秋姨娘的牌位请过来了,之前一直摆放在她生前住的小院里,日日有人打扫供奉,您不必担心。”
邵芸琅起身接过那盖着红布的牌位,揭开来一看,确实是旧的牌位,梁氏居然没重新做一个新的糊弄她。
她用帕子将牌位轻轻擦拭了一遍,牌位的一角有被老鼠啃过的痕迹,背后也已经掉漆了。
她只当没看见,自言自语道:“姨娘,许久不见了,也不知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若您泉下有知,记得给芸娘托梦,芸娘都忘了您的音容相貌了。”
赵嬷嬷紧张地揪着帕子,讪讪地说:“二姑娘,还是将秋姨娘的牌位放上去吧,您之后慢慢拜祭不迟,外头皇后娘娘派人给您送了东西,还需您亲自去领赏。”
邵芸琅吃了一惊,没想到皇后娘娘还会来这一手,也难怪这牌位来的及时。
她转身跪下,淡淡地说:“赏赐就免了,劳烦嬷嬷去传个话,就说我在祠堂跪着呢,无暇分身。”
赵嬷嬷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加重语气说:“二姑娘别任性,宫中送东西来是大事,岂是能推脱的?”
那两名丫鬟一左一右抓着邵芸琅的胳膊,将人提了起来,邵芸琅一人踹了一脚,大喝一声:“滚开!”
她拍了拍衣袖,顶着一张触目惊心的脸往外走。
昨天回来已经是半夜,许多人都没看到邵芸琅挨打的画面,但今天,邵芸琅顶着这张脸穿堂过巷,下人们都惊呆了。
赵嬷嬷跟在后面,见她不仅没避着人走,还故意往人多的路上走,心知不好,老侯爷可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二姑娘,您走错了,走这边更近。”
邵芸琅冷淡地“哦”了一声,“抱歉,我对府里的路不熟。”
赵嬷嬷脸色难看,却也不好这时候与她争论。
邵芸琅到前院的时候,家里的其他女主子已经到齐了,众人见到她表情各异,同情的、漠不关心的、耻笑的皆有。
宫里来送赏赐的是皇后身边的得力女官,视线在邵芸琅脸上停顿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地说:“邵二姑娘,娘娘今日晨起,想到昨夜的赏赐略薄了些,命奴婢送了一些东西来,请二姑娘接赏吧。”
邵芸琅跪在最前面,三叩九拜,“臣女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愿娘娘千秋永安。”
接完了东西,邵芸琅当着还没离开的宫女太监问:“母亲,女儿还要继续跪祠堂吗?”
梁氏早找好了借口,不慌不忙地说:“你这孩子,就算你孝心可嘉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秋姨娘知道你不吃不喝为她祭拜会心疼的。”
她朝青碧冷脸吩咐:“还不快扶二姑娘回去!再去找郎中替二姑娘号号脉,可别又受寒了。”
邵芸琅笑笑,知道她早有此一说,反正目的也达到了,行礼后带着皇后赏赐的东西离开了。
一路上,大家看她的目光又敬又畏,想来这半天功夫足够将她的“光辉事迹”传遍全府了。
第51章 出主意
吴郎中与她前后脚到,邵芸琅去换了一身衣裳,给他看了自己的脸,问:“这个伤要几日才能好?”
白嫩的小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郎中都惊呆了,这真是大老爷打的?下手也太狠了。
他拿了一瓶膏药出来递给邵芸琅,“二姑娘这脸伤的有些重了,先每日涂三遍药膏,我再写个清淤去火的药方,大概三五天就能好转了。”
“三五天吗?”邵芸琅默默计算时间,马球赛在五天后,也就是说,三五天后她也许就要出去见人了。
“有没有更好一些的药?”
郎中以为她爱美,怕留下疤痕,安慰说:“只是看着严重,不会留下疤痕的,再好的药也得三天才能消肿,我再给您一瓶玉香膏,可美白养颜,您先用着。”
邵芸琅谢过他,让青碧送他出去,这次还给了足足五两的赏银,让吴郎中心花怒放。
“不敢瞒二姑娘,库房里应该有一种雪莲玉容膏,以天山雪莲为主药,最适合这种伤了,只是数量极少,未必肯……”
吴郎中话说一半就走了,邵芸琅明白,以她在家里的地位,这么珍贵的药肯定是轮不到她的。
没等她去库房讨药,老侯爷派人来了,说是想听她弹琵琶。
邵芸琅摸着红肿的脸,嘴角微微勾起,对李管家说:“好,我去做个祖父爱吃的点心就过去。”
一个时辰后,邵芸琅提着食盒走进老侯爷的望春园。
“二姑娘来了,老太爷在书房写字。”李管家将她带进了书房。
听到动静,老侯爷头也没抬,指着一旁的琵琶说:“随便弹几首曲子来听听。”
邵芸琅将食堂摆在桌上,将点心盘子端过去给他,瞥了一眼,发现老侯爷在写百寿图。
“祖父为何要写这个?等您寿辰的时候孙女再给您写一幅更好的。”
老侯爷哈哈大笑起来,“傻话,祖父的怎么能比皇上的好呢,不过祖父确实喜欢你写的那幅字,那般巧妙的构图真是罕见。”
他拿了一块点心,盯着邵芸琅的脸皱了皱眉,“这大好的姑娘怎么能打脸?你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邵芸琅没接话,子不言父过,她挨打挨骂也只能受着。
“老李头……”老侯爷朝外喊了一声,等人进来后吩咐说:“我记得我有一瓶上好的伤药,还能美容养颜,去找出来,姑娘家的脸太重要了。”
“是。”
邵芸琅摸着脸笑着问:“这样是不是很丑?”
“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孙女不敢照,怕把自己丑哭了。”
“哈哈哈……”老侯爷开怀大笑。
邵芸琅每次来祖父这里都非常放松,压抑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琵琶试了试音。
这琵琶是祖母留下来的,一直珍藏在祖父的书房里,想必他老人家今天睹物思人了。
邵芸琅弹了一首相思的曲子,又换了两首欢快一些的曲子,琴声叮咚,也能排解心中烦闷。
等她收琴,老侯爷的笔也放下了,与她说起正事,“你娘亲的牌位本该进祠堂的,是他们做错了,以后有这种事你尽管来找祖父,祖父会为你做主。”
“祖父可是怪孙女将家丑外扬了?”
“家丑就是家丑,还怕被人知道吗?当年你爹……算了,不提也罢,你好好过日子,只要我在一天,不会有人欺负你。”
邵芸琅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话,心头一暖,红着眼眶说:“多谢祖父。”
“只是我这身子骨怕也顾不了你多久,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邵芸琅低下头认真说:“这世间对女子极不公平,孙女除了嫁人还有其他选择吗?”
她其实有想过,这辈子与其嫁人生子,不如自己度过一生,可世俗不会允许,邵家也不会允许,所以,她还是得嫁人。
如若嫁的是个短命鬼,他死后能过守寡的日子也不错,若能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就更完美了。
锦衣玉食也许有些困难,但一个人胜在自由自在。
当然,这个想法是不能告诉祖父的,她笑了笑,轻松地说:“以后的事随遇而安吧,人生际遇谁又能说得清呢,我只要过好眼前的日子就好了。”
老侯爷叹了口气,这样通透的孩子为何长子不喜欢呢?如若能好好教导,她未必要拘泥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里。
谢家有谢灵之,有谢渊,他们家才真正是家风清正的好人家。
青云观后山,杨钺又在和谢渊下棋,一旁观战的还有谢灵之。
杨钺输的彻底,他的心思也不在此。
谢渊无奈地问:“你为何总喜欢往我这儿跑?来了还非得跟我下棋,下又不好好下。”
杨钺瞥了一旁的谢家姑娘一眼,她正安安静静地收拾棋盘,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谢姑娘,你昨夜可亲眼见到邵二写字了?”
提起这个,谢灵之眼睛一亮,“你也知道邵二姑娘?”
“咳,有过一面之缘,你……”
谢灵之抢先说:“听小叔叔说,那位二姑娘棋艺了得,又见她写了一首好字,真想会会她。”
杨钺故意引导她:“这也不难吧,你可以下帖子约她上门啊。”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可我听说她在邵家并不自由。”
“若换做旁人邀约,估计会被阻拦,但你是谢首辅的孙女啊,京城双姝之一,邵家不敢拒绝的。”
谢灵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道暧昧的笑容,“六表哥似乎比我还积极。”
杨钺还想再确认一番,如果邵芸琅真的是重生回来的,他也许还能从她手里借助一些力量。
“瞎说,不是你想见她,我才给你出主意么?”
“哦,这样啊,我还当六表哥也想见一见邵二姑娘呢,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这样灵动的美人只能我独自欣赏啊。”谢灵之俏皮地眨眨眼。
外人眼中的谢灵之是个高冷不爱说话的女先生,但实际上,她活泼好动,喜欢做各种出格的事,比如扮做小厮住在这山中茅草屋里。
谢渊敲了一下侄女的脑袋,训斥道:“又口不择言了,男女之事岂可拿来玩笑?”
“我这就去给她下帖子!”谢灵之说做就做,立即带着侍女离开了青云山。
她走后,谢渊才担忧地看向杨钺,“你的伤真的不要紧?过几日就是马球赛了,难道你真打算输给西凉人?”
杨钺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牵动了伤口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这份忍耐的能力让谢渊对他刮目相看。
“谁说我一定会输?”
“那你说说看,昨夜到底干什么去了,一身伤跑到我这里来避祸,难道就不怕你祖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