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邵宛卿的人很多,她的目光并不突兀。
没多久,那位西凉公主也过来了,位置在武侯府正对面。
她身材高挑,穿着一条红色狐狸毛镶边的长裙,领子略低,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与约隐约现的沟壑,一枚蓝宝石项坠正好挂在胸前,引人注目。
能成为西凉王最宠爱的公主,这位珍雅公主不仅相貌出众,而且听说文武双全,是西凉王室中少有会说汉话,识汉字的人。
“皇后娘娘驾到……”
众女眷起身跪拜,行了大礼后才分别落座。
珍雅公主举杯朝皇后娘娘敬了一杯酒,开口说:“久闻大庆皇后娘娘是九天玄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邵芸琅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刚才讽刺了她祖父,这会儿又开始卖乖,可见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毫无城府。
这位西凉派公主前来贺寿是要和大庆结亲的,上辈子他就看中了四皇子,只是后者不可能娶她,最后她成了大皇子的侧妃,没几年就病逝宫中了,也是让人唏嘘。
“珍雅公主缪赞了,难得来大庆做客,不必拘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皇后娘娘客客气气地说。
“我很喜欢大庆,从小就喜欢,为此我努力学大庆的官话和礼仪,这次父王答应让我嫁到大庆来,我很高兴,等比过了马球赛,还请皇后娘娘为我赐婚。”
在坐的夫人小姐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人,有的不耻,有的赞赏。
皇后笑着问:“那不知珍雅公主可有中意的人选?”
“暂时没有,但过几天可能就有了。”
邵宛妍小声吐槽了一句:“这女人真是不知羞,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被她看上。”
邵芸琅低头喝了一口果酒,心思动了一下,如果她能帮助她嫁给四皇子呢?哪怕只是做侧妃,那对邵宛卿来说肯定是不小的打击。
邵芸琅平静地说:“只要不是相中我们家的人,管她呢。”
邵宛妍想想也是这个理,高兴地说:“那我祈祷她最好看中了杨钺,这两人凑到一起肯定很有意思。”
邵芸琅低头闷笑,这位四妹妹还真有点唯恐天下不乱啊。
第44章 宫宴(下)
邵芸琅低头吃菜,宫中宴席虽然没什么新意,但御厨的厨艺确实比武侯府的厨艺好一些。
吃了一半,旁边有人推了她一把,邵芸琅扭头看向邵宛妍,一脸疑问,这小姑娘又想做什么?
“你怎么只顾着吃啊?”邵宛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怎么了?”邵芸琅好笑,这样的场合与她们这些卑微的庶女格格不入,除了吃她们还能做什么?
“走,陪我去更衣。”邵宛妍拉着她起身,找了一名小宫女带路。
邵芸琅奇怪她为何不找邵宛茹,这两姐妹不是向来形影不离的吗?
“我刚才瞧见大姐姐出去了,然后那个什么珍雅公主也出去了,我怕大姐姐吃亏。”邵宛妍解释道。
大概是上回邵芸琅砸杨钺的气势,让她以为二姐姐是个正义又勇敢的人吧。
邵芸琅心想:若是邵宛卿被人欺负了,她只会拍手叫好。
两人先去如厕,做戏要做足,一路上也没碰上别人,不知道邵宛卿两人去了哪里。
邵芸琅指着一条小径说:“去那边看看吧,也许大姐姐去花园醒酒了。”
邵宛妍诧异地问道:“你如何知道那边是花园?”
邵芸琅指着那伸出墙的花枝说:“开的那般好看的梅花树,难道那边不是御花园?”
带路的小宫女笑着说:“姑娘您好眼力,那边确实是御花园,这宫里的花园不止一处,这边是梅林,这个时节风景独好。”
小宫女知道这两位姑娘是武侯府的,存心讨好,“二位姑娘若是想去醒醒酒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能走远。”
邵芸琅对这宫中的路了如指掌,拉住邵宛妍的手就走过去,“你回去吧,路我们记下了,一会儿会自己回去的。”
小宫女不好离开太久,便先回了偏殿。
走过圆形拱门,入目的便是一园子盛开的梅花,香气宜人,可惜是夜里,否则景色一定更美。
“没想到宫里的梅树比我们家的更多。”
“这是自然。”宫里历任妃嫔中都有爱梅之人,久而久之,这片梅林越扩越大,又有花匠精心维护,自然好看。
“走,我看到那边有个湖心亭,我们过去坐坐吧?”邵宛妍反拉着邵芸琅的手朝湖心亭跑去。
邵芸琅直觉不好,这种地方向来是矛盾聚集地,可别让她们遇到麻烦才好。
但显然她的愿望落空了。
两人跑出林子就看清了湖心亭里有人,邵宛妍脚步一顿,拉着邵芸琅一起蹲下。
“嘘……我们还是别过去了。”她压低声音说。
邵芸琅不解地问:“那为何我们要藏起来?不过去往回走就是了。”
“你傻啊,没瞧出来那边两个是大姐姐和那个西凉公主吗?”
邵芸琅还真没注意到,邵宛妍贴着她的耳朵说:“那珍雅公主全身上下金光闪闪,再黑也看得清,大姐姐今夜穿的月华裙是白色的,上面有金丝暗纹,夜光下便如波光流动,你刚才都没瞧见吗?”
邵芸琅还真没有,但她不承认,“看见了,只是我并不知大姐姐的裙子有金丝暗纹。”
“那是霓裳阁首席绣娘崔娘子的绝技,高贵内敛,你不知道也正常,那一条裙子够普通人家吃喝一辈子的。”
邵芸琅故意问她:“四妹妹家财万贯,怎么不给自己也买一条这样的裙子?”
邵宛妍小脸一垮,不太高兴地说:“你以为崔娘子是有钱就请得动的吗?”
“哦。她很有名吗?”
“跟你说你也不懂。”
“那既然知道是大姐姐和那什么公主在那边,我们为何不过去?你不是怕大姐姐吃亏吗?”
“这……那个,我……我就是下意识躲了。”她正要站起来,被邵芸琅一把拉住了。
邵芸琅低声“嘘”了一下,指着那边说:“先听听她们说什么,贸然打扰不礼貌。”
亭子里,邵宛卿本来只是想略坐一会儿,刚才盛情难却喝了几杯酒,没想到她一坐下珍雅公主就过来了。
避无可避,而且对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作为对手,两人彼此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都想试探对方的深浅。
“听说邵大姑娘是这京城第一美人,今日得见倒也能入眼。”珍雅公主堵着亭子的入口,挑衅地看着邵宛卿。
“公主才是天姿国色,我自愧不如。”谦虚的话谁不会说,邵宛卿还不至于和她争这个。
美与不美,也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的。
“本公主还听说你打马球很厉害,有多厉害呢?是能飞身上马还是能倒挂金钩?”
“您说笑了。”
珍雅公主走到一旁坐下,伸手握住扶栏,只见她用力一捏,扶栏上多了一道清晰的指印,这份功力可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
她拍了拍手掌,骄傲地说:“本公主三岁就开始骑着马儿奔跑,五岁就能勾着马背打球,草原上的勇士也多不如我,很期待与邵大姑娘交手。
不过嘛,看你这柔柔弱弱的,不知道能否承受的住本公主的一击,死在本公主马球棍下的对手可不少。”
邵宛卿脸色发白,如果不是夜色掩盖,她可就露怯了。
“您真会开玩笑,一场比赛而已,重在参与,闹出人命可不是小事,我大庆乃礼仪之邦,不是你们西凉。”邵宛卿用力抓着自己的手心,她不信珍雅敢下死手,八成是吓唬她的。
“可赛场如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尤其又骑着马儿,从马背上摔下来不是很正常吗?难道摔死了也要怪对方?”
珍雅公主目光清澈地看着她,越是这样,越让邵宛卿心跳如鼓,也许她该派人查一查这位公主昔日的战绩。
邵宛卿打马球是有一手,但她向来注重防护,再大的荣耀也没有性命重要。
她皱着眉问:“公主若当真想嫁入大庆,这样的想法还是改了好,你若是在赛场上杀了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有人敢娶你的。”
“哦?原来大庆的男子都是怕死之辈。”她笑嘻嘻地说:“我看未必,之前在大殿中嘲讽本公主的杨钺就很胆大,大不了本公主嫁给他。”
第45章 是她吗
邵宛卿以为她看上了杨钺,内心松了口气,杨钺那样的人谁嫁他都不会好过,而且杨家手握重兵,皇后娘娘恐怕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她手心发汗,不想继续面对这位西凉公主,福了一礼,“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席上了,告辞。”
“等等!”珍雅公主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扭,邵宛卿虽说懂骑射,可是却没学过武术,这一扭差点扭断了她的胳膊。
“啊……”她痛呼出声,“你要做什么?”
“我……”珍雅公主没想到对方的胳膊这么细这么软,嘲讽道:“就你这柔弱无骨的模样,竟然还敢跟本公主打马球?不自量力!”
“快住手!”这时,湖边跑过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四皇子将邵宛卿护在身后,不赞同地看着珍雅公主。
“公主殿下,您要做什么?”四皇子神色不虞地质问道。
“我不是有意的,谁知道她那么弱。”珍雅公主解释了一句,可不会有人信她。
随着四皇子来的几位年轻公子一人一句,不含脏字的将她教育了一通,可怜珍雅公主虽然学过汉话,可是高深的引经据典她压根听不懂。
邵宛卿站在四皇子身后,低头揉着被抓痛的手腕,光从背影看就让人心生怜惜。
“四殿下息怒,珍雅公主也是无心的。”邵宛卿一开口四皇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少女含羞带怒,双眸清亮,美的惊心动魄。
邵宛卿对上他的目光,怒气全无,只剩下羞涩,她不是第一次见四皇子,但还是第一次觉得他如此出众。
“邵大姑娘没事吧?”四皇子低沉的声音扰乱了邵宛卿的心。
邵宛卿摸了摸左臂,摇头说:“多谢殿下解围,我没事的。”
四皇子目光深情地看着她,直到一旁的同伴喊了他一声,他才回神,“邵姑娘快回席吧,本殿派人送你回去。”
“多谢殿下。”邵宛卿行礼告辞,走路的姿势端庄曼妙,引得几位年轻公子视线一路尾随着她。
直到她走出视线,一位公子还吟了一首诗,赞美她如洛神仙子,皎皎如月,出尘不染。
四皇子收回目光,对上珍雅公主的视线,笑着说:“公主也快回去吧,邵大姑娘与你终归要有一战,你们私下见面不太好。”
“不过是偶遇罢了。”
大家明显不信,“莫要使些小人手段,赛场见真章。”
“哼,小人之心!”珍雅公主负气离开,余下的人在湖心亭赏月看花,热闹了好一阵。
邵芸琅在这群人出现时就拖着邵宛妍躲到假山后面去了。
邵宛妍本想冲出去给大姐姐解围,被邵芸琅阻拦,不悦地问:“你拉我做什么?没瞧见大姐姐被欺负了吗?”
邵芸琅当然是不想看见四皇子,嘴上却说:“看到成群男子出现,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躲起来了。”
“少见多怪,本朝虽然也讲究男女大防,可是大家在外见到了也会互相打声招呼,躲起来太丢人了,你可别说出去。”
“当然,那我们现在出去?”邵芸琅指了指湖心亭的方向。
邵宛妍跺了跺脚,“罢了,有四皇子和那么多贵公子在,大姐姐肯定不会吃亏的。”
邵芸琅早料到是这结果,又问:“那我们继续躲着?”
邵宛妍嘟嘴点头,“这时候出去要如何解释?都怪你!”
等他们离开,姐妹俩才从假山后面转出来,没想到正对上一张雪白的脸,没有五官,吓得邵宛妍失声尖叫。
“鬼……有鬼啊!”
邵芸琅将她拉到身后,一脚踹了出去,这世上没有鬼,只有扮鬼的小人。
那人后退一步,脸上的白帕子掉落下来,露出一张清俊好看的脸。
“杨……小爷?”邵芸琅震惊地问:“你为何在这?”
杨钺冷哼一声,“本少爷先来的,你们无缘无故闯了进来,被吓到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从席上出来透气,转到这里是犯了困,于是躲在假山里眯了一会儿。
邵宛妍听到他的声音跳了出来,指着他骂道:“好你个杨钺,怎么处处和我们过不去?”
“嗤,我可没这份闲心。”
“那你大晚上的在脸上遮白帕做什么?”
“当然是休息啊,外头灯光太亮。”
这黑漆漆的御花园里只有几盏灯笼,怎么可能太亮?
“你就是存心吓我们!”邵宛卿气得跺脚。
“你自己胆小怪谁?你瞧你这位姐姐不就没被吓到?”杨钺指着邵芸琅说。
“不,我怕。”邵芸琅反驳。
杨钺暗道:死在太皇太后手里的亡魂都不知道有多少,她怕鬼才怪。
杨钺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走。
“你别走!”邵宛妍怒吼一声。
杨钺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哎呀呀,谁家的小娘子这么大的嗓门,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一颗小石子从背后飞向杨钺,他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小石子的攻击。
他转身得意地挑眉:“同样的方法我是不会再上当的!”
邵芸琅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去,明明就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少女,却让杨钺汗毛直立。
“你……你别靠近我!”
邵芸琅浅浅地笑着,朝他屈膝行礼,“杨小爷,我是有句话想告诉你,关于西凉人的,你想听吗?”
“什么话?”
“你这次比赛的对手叫哈莫奇,他有个弱点。”
杨钺心中诧异,审视着她问:“什么弱点?你又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家中长辈说的,正好最近我与祖父聊了不少战场上的事,杨小爷要听吗?”
“条件!”杨钺挺起胸膛问道。
“简单,跟我四妹妹道个歉,欺负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杨小爷真不觉得害臊?”
杨钺俊脸一红,什么四妹妹五妹妹的,谁知道她是谁,他要欺负的人也不是她啊。
他远远地朝邵宛妍做了个揖,然后盯着邵芸琅问:“这下行了吧?”
邵芸琅踮起脚尖凑过去小声说:“哈莫奇是西凉第一勇士,他力大无穷,一人之力就能掀翻你们一支队伍。
但他自负,与队伍中的另一名将领不和,你只要……”
杨钺听完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是她吗?是她吧?她也回来了?
第46章 击鼓传花
杨钺喉结滚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要从这张脸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时间长到让邵宛妍觉得他有意冒犯。
邵宛妍冲过来拉开邵芸琅,“二姐姐,你与他说这么多话作甚,这种人不要理他。”
她没听清邵芸琅跟杨钺的谈话,只当他们是为了刚才的事情争论。
邵芸琅甜甜地笑着,“杨小爷,祝你马到成功!”
杨钺跟见了鬼一样调头就跑,邵宛妍冷哼道:“看吧,真是没礼貌的臭小子!”
“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她们出来的时间太长,梁氏派人出来寻找,见到两人低声训斥:“怎么出去那么久?这里是皇宫,谨言慎行!”
两人忙回到座位上,邵芸琅特意瞥了一眼邵宛卿,见她握着一杯茶发呆,对面那位珍雅公主则无聊地撑着下巴看歌舞,兴致缺缺的模样。
邵宛妍偷偷挪过来,小声说:“二姐姐,你可千万别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邵芸琅点点头,“我知道。”
她还想说什么,被三夫人飞了一记眼刀立即乖乖坐好。
邵芸琅与三夫人视线相对,微微一笑,对方也冲她善意地笑笑。
“早就听闻珍雅公主不仅美貌,舞技也很出众,不知今日有没有荣幸欣赏到公主的舞姿?”长公主起身走到珍雅公主身边,手里的玉杯装着此次西凉进贡的葡萄酒。
珍雅公主与她碰杯,一口饮下杯中酒,伸手指向邵宛卿这边,“这里坐着如此多大庆贵女,想必个个多才多艺,不知可有人愿意与本公主共舞?”
长公主正要推脱,她女儿已经站起来了,“好啊,干坐着吃喝也没甚意思,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这孩子……”长公主一脸无奈地对皇后说:“娘娘,不如就让这些女孩子们自己玩玩吧,许久没听谢三姑娘的琴了,甚是想念。”
谢三姑娘谢灵之,京城双姝的另一位,美貌与邵宛卿不相上下,才华横溢,她从小到大做的诗都已经能集成诗册了。
据说她从小就得谢首辅亲自教导,写出的文章连文阁大学士也夸赞不已。
她的棋艺更加出神入化,就连棋艺高超的终南居士也曾败在她手里。
长公主说想听她弹琴,这里还有个典故,三年前的赏花宴,谢灵之第一次当众抚琴,技惊四座,旁人只知道她棋下的好,却不知她琴也弹的好。
从那以后,谢灵之就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直到邵宛卿逐渐崭露头角,才有了如今的京城双姝。
谢灵之站起来,朝皇后与长公主行礼,“怕要让长公主失望了,灵之昨日伤了手,弹不了琴。”
她伸出右手,果然包着纱布,隐隐有些血色。
长公主心疼地问:“怎么伤到的?你的手如此娇贵,怎能受伤?下人是怎么照看的?”
谢灵之不在意地笑笑,“与她们无关,近来在学雕刻,学艺不精,让您见笑了。”
长公主又安慰了一番,连皇后也赏了两瓶膏药,这才放过她。
世家女子自小学艺,不限于琴棋书画,有才华的女子也不少,柔佳郡主欺珍雅是外族人,提议玩击鼓传花。
“鼓停时花在谁手上就得作一首诗,做得好的有赏,做不好的就罚酒三杯,如何?”
皇后娘娘下首的乔贵妃一脸兴致地补充:“倒也不必拘泥于作诗,有什么才艺尽可施展,赏赐之物就由我们长辈来出,至于惩罚……都是小女孩,酒喝多了不好,就罚讲个笑话吧。”
这番气氛融洽,皇后也没反对,让人备好了东西,又将十岁以上的未婚女子都挪了出来,在殿上围了一圈。
“二姐姐,我好紧张啊,你呢?”邵宛妍身边坐着邵芸琅,两人身份相当,与邵家两位嫡女隔了几个位子。
“四妹妹多才多艺还怕这个?”邵芸琅还在犹豫,如果一会儿花传到她这里了,她是装傻充愣呢还是正常发挥呢。
不过输了得讲笑话,她可不会讲笑话。
珍雅公主高兴极了,“这个好玩,快开始吧。”
击鼓的是一名小太监,眼睛绑着红布,那朵绢花是乔贵妃从头上摘下来的,还说最后谁的才艺最好就送给谁做添头。
“咚咚咚……”鼓声响,绢花从珍雅公主手里传向柔佳郡主。
这宫里没有适龄的公主,大的已嫁人,小的又还小,因此这几年柔佳郡主在宫里颇受宠。
鼓声停,绢花到了御史大夫家的姑娘手中,她起身作了一首诗,不太出彩但也不差。
第二轮,绢花到了柔佳郡主手中时鼓声停了。
邵芸琅偷偷看了小太监身旁的宫女一眼,这作弊作的也太明显了。
柔佳郡主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正好,昨日学了一段剑舞,只学了一半,就在此献丑了。”
珍雅公主也站起来说:“既然都是跳舞,那一起如何?”
“好啊。”两人视线相撞,擦出激烈的火花。
邵芸琅闲适地欣赏着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跳舞,柔佳郡主的剑舞颇有力道,珍雅公主的胡旋舞曼妙多姿,不相上下,让人大饱眼福啊!
邵芸琅见过太多优秀的女子施展才艺,前世后宫里的妃嫔们个个才貌双全,但在许多男人眼里,这些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兴趣罢了。
女子学这些最终到底是悦已还是悦人呢?
两人同时跳完,夸赞声不绝于耳,皇后娘娘当场就重赏了二人。
“其实我也会剑舞。”珍雅公主突然夺过柔佳的剑,一个旋转跳到了大殿中央。
她的剑舞更加豪放有力,眼神更加犀利,朝官眷们看过来时甚至有小孩子被吓哭。
她自得地笑笑,长裙飘扬旋转,最后的姿势是将剑对准邵宛卿,十足的挑衅。
邵芸琅注意到邵宛卿身子颤抖了一下,桌下双拳紧握,可见是真被吓到了。
掌声如潮,珍雅公主将剑丢给宫女,坐回她的位置上。
鼓声继续,像邵芸琅这样的边缘人物压根没想过绢花会落在自己手里,她猜下一个不是邵宛卿就是谢灵之。
结果那小太监不知是听错了指令还是会错了意,绢花在邵芸琅手中时他竟然停了敲鼓。
邵芸琅的位置靠后,一点不显眼,但此刻众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有不认识她的便问:“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瞧着面生的很。”
“是武侯府的二姑娘啊!”
“哦,是她?那个琵琶弹得好的邵二姑娘?”
“她运气可真好。”
“邵二姑娘,请吧。”柔佳郡主换了一套新衣坐下来说道。
邵芸琅多看了她两眼,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起身朝上方盈盈一拜,大方说道:“今日乃陛下寿辰,芸琅不才,就写几个寿字吧。”
“邵二姑娘该不是没有才艺可展示吧?也是,区区一庶女难登大雅之堂。”柔佳郡主嘲讽道。
“柔佳!闭嘴!”长公主严厉地喝止她,这大殿中的庶女可不少,且全是二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就连宫里的这些妃嫔,也有不少是庶出。
柔佳郡主冷哼一声,又说:“我说的只是她一人而已。”
邵芸琅笑盈盈地说:“芸娘自小学的东西确实难登大雅之堂,写的不好,只能献丑了。”
笔墨被送上来,邵芸娘铺开宣纸,取了一支细细的毛笔开始写。
大家本以为写几个字会很快,但一炷香后她还在写,有人忍不住凑过去看,这一看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她是要写百寿图吗?”
所谓百寿图,是由一百个“寿”字组成一幅完整的图画,有人画出的是人物,有人画出的是景色,但无一例外都是寓意上佳的精品之作。
邵芸琅换了五次毛笔,由细到粗,仔细看,她的每个寿字都不一样,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觉得分外好看。
至于这些字构成的图,竟然是一副江山美景,有山有水,有人有鹤,最适合送给高寿之人。
不少女孩忍不住上前围观,纷纷称赞道:“好巧的心思!好漂亮的字……”
“咦,她衣裳上的彩蝶好好看,不知道是出自哪位绣娘之手?”有个小姑娘指着邵芸琅身上的彩蝶问道。
“还真是,每一只都不同,栩栩如生,相比之下,那些花儿倒没那么吸引人了。”
不少人都盯上了邵芸琅衣裳上的彩蝶,色彩斑斓,让人眼前一亮,却又不会觉得太花哨。
十几岁的小姑娘,相比枯燥的百寿图,她们更喜欢艳丽的衣裳服饰。
邵宛妍抬起下巴自豪地说:“那是我二姐姐自己绣的。”
“没想到邵二姑娘不仅琵琶弹的好,字写的好,竟然还有一手如此出众的绣技!”女孩们这个年纪自然会相互攀比,原以为邵芸琅是个草包,没想到竟然是块璞玉。
邵宛卿用力抓着自己的裙子不让自己失态,她心中疑惑非常,这真是邵芸琅吗?
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个卑微胆怯的庶妹吗?她何时学了这些本事?又是如何一点都没有展露出来的?
梁氏抓住女儿的手,她心中的怒气已经快要遏制不住了,这贱种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装了十几年!
“世子夫人好福气啊,两个女儿都如此出色,以后可有福了!”杨老夫人真心羡慕,如果她家也有个孙女,她一定不会将杨钺强留在身边。
梁氏却很扎心,勉强维持着笑脸说:“是啊,这孩子平时就刻苦。”
“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邵芸琅写完收笔,走到大殿中间屈膝行礼,“芸琅献丑了。”
已经有两名宫女展开这幅百寿图捧到皇后面前,由远到近,感观竟然完全不一样。
“远远看去像是一幅千里江山图,这近看,明明就是一个个寿字,这是如何做到的?”赵皇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命宫女再拿近些。
等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赞了声:“写的真好!小小年纪不仅心思奇巧,这笔力也不凡啊!”
能得皇后娘娘如此高赞,众人看向邵芸琅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快拿去给其他夫人观赏,本宫瞧她们脖子都要伸断了。”
字画传到夫人们手中,依旧赞不绝口,这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好,无需违心。
就连邵家人都捧着字画看了许久,不敢相信这真是出自邵芸琅之手。
“邵家真会养孩子,四个闺女个个都顶好。”
“可不是,可见这家风有多重要。”
杨老夫人将邵芸琅叫过去,摸着她的手问:“听说你还会刺绣?”
“会一些。”
“别谦虚,你衣裳上的彩蝶可不只是一点手艺就能绣出来的。”
邵芸琅谦逊地笑笑,对这位老夫人,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看看这手,可见是下过苦功夫的。”杨老夫人心疼地说。
邵芸琅的手指上有常年握笔捏针留下的老茧,比不得同龄小姑娘十指纤细白嫩。
“都是母亲教导有方。”
“这孩子真懂事!”
“是啊,世子夫人真有福气。”
赞美声如潮水般淹没了梁氏,令她坐立不安。
“好了,你们继续玩,本宫就带着在这份字画去借花献佛了。”赵皇后留下众人,带着这百寿图去了正殿。
很快,那边来了连个传话的小太监,“宣……武侯府邵二姑娘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