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姚颖怡  发于:2023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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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鱼卫管理严格,一旦离任,飞鱼服、绣春刀和手弩都要上交,否则有人用绣春刀和手弩杀了人,嫁祸飞鱼卫,那就有口说不清了。”
胖老板还是摇头:“哎哟哟,你也没有亲眼看到是吧,别瞎猜了,世事无绝对,我今晚去鬼市上看看,没准儿就能买个新手弩回来。”
小年轻翻个白眼,这死胖子太烦人了。
“老板,你问了这么多,也该让我问你了吧?”
“问,问,你快问!”胖老板眼角的褶子能夹死蚊子。
“住在这胡同里的,那家姓明的,平时常来你铺子里买东西吧?”
胖老板摇头:“来,常来,熟得很,她家的事我都知道。”

第95章 臭气芬芳
片刻之后,小年轻提着一大堆瓶瓶罐罐走了,胖老板还贴心地给他找了个大麻袋,让他把那堆罐子装进去。
胖老板望着小年轻的身影,功成身退。
一转眼,杂货铺里的柜台后面坐上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开铺子的刘婶子挎着篮子从女儿家回来,看到规规矩矩坐在里面的少年,刘婶子笑着说道:“小安啊,今天多亏有你帮我看店,来来来,吃个红鸡蛋,我闺女生了个大胖小子。”
汪安把一堆铜钱推过来:“婶子,这是卖货的钱,你家的臭豆腐和虾酱全都卖完了,您记着进货啊。”
“啊,都卖完了?”刘婶子不可置信。
汪安吃着红鸡蛋欢欢喜喜回家,刘婶子挨个数着铜钱,笑得合不拢嘴。
福满楼里,金寿林提着一只大麻袋,满脸欢喜地走进屋。
霍誉已经在等着他了,只是还没有开口,目光就落在他带回的那只大麻袋上。
“这是什么?”霍誉问道。
“打听消息总要花些本钱,好在这都是家常能用的,不浪费。”金寿林笑着说道。
霍誉吸吸鼻子,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闻到一股子臭味,像是茅坑里的那种臭味,除此以外,好像还有腥味。
霍誉嫌弃地往后挪挪椅子,金寿林这小子,八成掉进茅坑了吧。
“今天可打听到什么消息?”霍誉问道。
“消息可太多了,老大,我看你还是退了吧,这门亲事要不得。”金寿林大喇喇地说道。
霍誉沉下脸来,他的亲事,轮不着别人评论。
话一出口,金寿林就后悔了,完了,老大变脸了,这麻袋里的东西,一准儿不给他报帐了。
他抓抓脑袋,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位明大小姐,五迷三道的,不对,是有仙根,明大小姐修的是全真,不吃荤腥,每天要上早课晚课,念经念得那叫心诚,她家每天烟雾缭绕,明大小家见人就念无量天尊,对了,她家的街坊说了,明大小姐迟早是要出家的,是出家,不是出嫁。”
霍誉面沉如水:“你是从哪里打听出来的?”
“越秀胡同外面的杂货铺,整条胡同都在那家铺子里买东西,那家老板可真是嘴碎,什么都说,那碎嘴子,可真烦人,害我买了这一大堆东西。”
金寿林说着,用脚踢了踢放在地上的大麻袋。
一旁的朱云好奇,问道:“买这么多,是啥?”
说着,朱云便弯腰去翻看麻袋里的东西。
金寿林笑地说道:“杂货铺里的,还能是啥……咋这么臭?”
那罐子就是朱云打开的,他被熏得差点坐到地上。
“臭豆腐,京城的臭豆腐!”朱云指着金寿林的鼻子,“我上次说过,你想吃臭豆腐,就到茅房里吃去,你竟然买了这么多,你小子打揍是吧。”
他们五人住在一起,偏偏全都不是京城人氏,金寿林听说京城的臭豆腐,很想尝一尝,可是还没买,就被朱云恐吓了,想吃?茅房里吃去!
“我听人说,闻起来臭,吃起来香。”金寿林一边说,一边也去翻看他背回来的那些罐子。
打开一罐,是臭豆腐,再打开一罐,还是臭豆腐。
金寿林不服,他买了那么多,不可能全都是臭豆腐,好在功夫不复有心人,后面打开的,不是臭豆腐了,是虾酱!
不知道是这虾酱用的材料不好,还是天气太热的原因,这几罐子虾酱一股子臭鱼烂虾的味道,好像是放坏了。
不大的屋子,充斥着臭豆腐和臭虾酱的味道,这两种味道混合起来,竟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故意的,那个死胖子,一定是故意!”
金寿林咬牙切齿。
霍誉问道:“这些东西是你被逼着买下来的?”
金寿林摇头:“那倒不是,可那死胖子为何不提醒我?”
那死胖子只要提醒一句,他就不会全都买成臭豆腐和臭虾酱了。
霍誉已经不想听他的解释了,捂着鼻子跑了出去。
白菜也跟着跑出去,接下来是朱云和朱云的小厮。
金寿林也想走,可是伙计找过来了:“我说这位客官,这是什么味啊,我们也要做生意。”
越秀胡同里,明卉吃着小黄瓜蘸酱,想起今天的事,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那傻小子,背回去一堆臭豆腐和虾酱,若是每罐全都打开看一看,哈哈。
忽然,笑着笑着,明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那个小伙子说了,飞鱼卫离任时,要将相关的东西全部上交。
飞鱼服、绣春刀,连同手弩。
所有这些能够代表飞鱼卫身份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带走。
如果前世,霍誉也如这一世一样,早早就不做飞鱼卫,调去骁旗营,那么他的手弩,也是要交上去的。
明卉不知道一只手弩是否能够用上二十年而不坏,但是她能确定,二十年后射进她后心的那一箭,出自霍誉的手弩。
但是那只手弩当时的主人,很可能已经不再是霍誉了。
可惜,她半真半假从那个小伙子口中套出来的消息是有限的,她不知道新来的飞鱼卫,或者职位高的飞鱼卫,能不能自己挑选手弩。
比如做儿子的,会挑选父亲用过的手弩。
比如好朋友,也会挑选好友生前使用过的那一支。
或者,还有仇人,或者契兄弟……
明卉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其中不免荒诞不羁的,尤其是契兄弟。
明卉想得出神,忍不住嘿嘿嘿哈哈哈嘻嘻嘻地笑了出来。
朵朵呼哧呼哧跑了进来,反倒吓她一跳。
“这点小黄瓜不够你吃的,明天让张表姐再去买。”明卉连忙护食,就只有这一碟子小黄瓜了,还不够朵朵塞牙缝的。
能让朵朵这么着急的,除了吃,还是吃。
“不是小黄瓜,是,是飞鱼卫,就是在洛阳时,抓咱们的抓咱们的飞鱼卫,他找上门来了!大小姐,朵朵掩护你,你藏到地窖里吧。”
朵朵觉得自己可真是聪明,从前院跑过来,这也没多远,就让她想到了地窖这个最好不过的藏身之处。

那位白白胖胖笑容可掬的杂货铺老板露馅了?
明卉的脑海里瞬间转过十个八个的念头,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她对朵朵说道:“他看到你了?”
朵朵摇头,她去前院叫汪安去吃饭,刚好看到有人敲门,汪安开门,朵朵看到了那门外的人,小丫头还记得被飞鱼卫抓进小黑屋的事,她吓坏了,连忙跑回来要让大小姐藏起来。
明卉松了口气,这时,不迟进来:“姑娘,那位霍公子在门外求见。”
“不让他进来,就说家里没有当家主事的男丁,不方便见外男,有事就去枣树胡同吧。”明卉说道。
不迟犹豫着:“……可霍公子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
明卉一怔,霍誉来给芸老太太请安?
芸老太太年纪大了,辈份又高,再说不见外男,好像有些迁强。
她正在犹豫用什么理由,可以不让霍誉进门,就听到薄薄的夏帘外面传来芸老太太的声音。
“小誉儿来了?是小誉儿吗?”
明卉的嘴角抽了抽,芸老太太对晚辈的称呼也太接地气了。
明老太爷是小峰,明大老爷是觉觉,霍誉……小誉儿!
她使个眼色,让不迟出去看看。
不迟出去,刚刚撩开帘子,就看到芸老太太正往院子里走,看到不迟,笑着问道:“刚才看到朵朵丫头跑得那个急啊,你们这一趟趟的,我就说是有喜事了,你看,还真是,小誉儿来了。”
不迟忙道:“的确是霍公子,咱们这儿不方便招待外男,不如请他去枣树胡同。”
“啥?啥外男?”芸老太太大声问道。
“是霍公子,霍公子是外男。”不迟只好凑近说道。
“霍公子?小誉儿?哎哟,你这孩子,小誉儿是咱家姑爷,是我老婆子的孙女婿,他算哪门子的外男,这是自家人,你这丫头啊,死脑筋,不机灵啊,哎哟,快去,快去请小誉儿进来,哎哟,这孩子,我还怪想他的。”
说完,芸老太太又大声喊道:“元娘,元娘啊,擀面条,快点,茄子卤的,小誉儿上次说他喜欢吃茄子卤。”
“好嘞!”张元娘一步并做三步往灶间跑去。
明卉无语问苍天,谁能告诉她,这都是怎么回事?
“姑娘,怎么办?”不迟张着手,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明卉无奈地挥挥手:“请他进来吧。”
朵朵立刻窜过来:“大小姐,你快藏到地窖里。”
明卉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捏捏她的小脸蛋,压低声音说道:“小傻瓜,你忘了,咱们上次不是这张脸。”
朵朵怔了怔,摸着后脑勺,咧开小嘴,怪不好意思的:“还真是,朵朵记性不好。”
嗯,和你的胃口相比,你就没有哪处的性能是特别好的。
那边厢,霍誉已经被领进了二进院子,芸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下抄手廊子,看到霍誉就迎了上去:“小誉儿,你啥时来保定的,累不累,饿不饿?”
霍誉先是郑重地给芸老太太行了半礼,然后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姑祖母,我是昨天来的。”
芸老太太羊怒:“你这孩子,昨天来的,为何不来姑祖母这里?昨天元娘买了一条好大的大鲢鱼,今天才来,鱼都没有了。”
老太太的样子,像是个被忽视的小孩子。
霍誉笑着说道:“其实我是想吃张家表姨做的面条,上次表姨说她擀的一手好面条,我连菜码也带来了。”
一旁的白菜把带来的礼物搬进来,除了几匣子京城和福记的糕点,还有一篮子青菜,除此以外,还有一条鲜肉!
明卉从打开的窗子里看到那篮子青菜,还有那条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菜,这肉,还有那个言笑晏晏哄老太太的男子,真的是霍誉?
明卉忽然想起洛阳的街头,霍誉一边走路一边吃牡丹糕的模样。
“小卉儿,小卉儿。”
芸老太太耳朵不好使,所以平时说话的声音很大,现在她故意抬高声音,明卉想装做听不到都不行了。
她叹了口气,看看身上的衣裳,还算整齐,便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姑祖母,您叫我?”她半垂着头,对站在一旁的霍誉视而不见。
“你这孩子,这还害羞上了。”芸老太太笑了起来。
明卉……我才没有害羞,我低头是因为我不想看到霍誉,不是害羞!
芸老太太在霍誉带来的礼品上扫了一眼,埋怨道:“小誉儿,你大老远从京城过来,怎么不给小卉儿带礼物?你看看你带的这些,都是给我老婆子的,小姑娘喜欢的珠花啊簪子啊,一样没有。”
霍誉胀红了脸,小姑娘喜欢珠花簪子吗?尹辰明明说女子都喜欢花千变的熏香啊。
“姑祖母教训的是,是我疏忽了,明天,明天我就过来。”
芸老太太哈哈大笑:“这就对了,这些菜看着很新鲜,老婆子好久没下厨了,今天我打卤,让元娘擀面条。”
说着,芸老太太便往外走,看到不迟不晚和朵朵,全身戒备地守在明卉身边,芸老太太道:“你们过来帮忙,这么大的丫头了,没有眼力见儿吗?”
两大一小三个丫头一起看向明卉,明卉无奈啊,上次挖地窖时,她就看出来芸老太太是人来疯,你人来疯也行,霍誉来了你高兴个啥?
“不迟不晚去帮忙,朵朵留下。”
朵朵连忙上前一步,站在明卉和霍誉之间。
霍誉……这小丫头的架势为何看上去像是在哪里见过?
明卉指指太师椅:“霍公子,请坐。”
霍誉道谢,撩起袍子坐下。
明卉依然半垂着头,在霍誉对面坐下。
白菜站在霍誉身后,朵朵怔了怔,也学着白菜的样子,站到明卉身后,还不忘冲白菜做个鬼脸,这傻大个,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她一拳头。
“前阵儿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大好了?”霍誉问道,从他的角度,看不到明卉的脸,明卉穿了件澹绿色的衫子,很清新很舒服的颜色,这还是霍誉第一次看到她穿得这般鲜亮。
上一次在云梦山,她是去迁坟的,即使去摘柿子,也是一身素色,再往前,在破庙里,她是斩衰孝服,再再往前,她做小道姑打扮跟在汪真人身边。

第97章 小刺猬结束冬眠
原本,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夏帘,屋外风声、鸟啼、芸老太太的大嗓门,声声入耳。
可不知为何,霍誉开口后,这些声音忽然就听不到了,屋里静得出奇。
明卉依然低着头,她在想,是双手揉着衣角,忸捏矫揉呢,还是把双腿叠起,翘起二郎腿洒脱不羁呢?
哪一种各能让霍誉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或者“哟哟哟,小郎君,一看你就是宜家宜室的旺妻相,来来来,说个媒吧?”
明卉忍笑忍得难受,头却垂得更低:“唔,看似好了,实则病得太久,落下了病根。”
看似好了?
落下了病根?
霍誉明白了,这是暗示她有隐疾,不要以为她是装病,她没装。
“昨天我让人送了些熏香,不知你可喜欢?”
其实一踏进这院子,霍誉便闻到淡淡的花香,叫不出名字,也不似寻常花香那般馥郁,很清雅,若有若无,现在明卉就在对面,那花香也变得真实起来。
“喜欢,很喜欢。”
明卉加重了“喜欢”的语气,她当然喜欢,人傻钱多的土财主,哪个东家会不喜欢。
霍誉的心情立刻晴朗起来,刚刚芸老太太说的话,让他误以为自己送错了礼物,现在看来,他没有送错,明卉是喜欢的。
只是明卉为何一直低着头呢。
明明前两次见到她,她都是高昂着头,像只随时准备自保的小刺猬。
不过,很快,霍誉就发现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小丫头虽然低着头,可是肩膀一颤一颤的,这是在……偷笑?
霍誉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发笑的吧。
算了,还是说正题吧。
“我已经不在飞鱼卫了,以后就在骁旗营,骁旗营不用出公差,更稳定,唯一不足的,就是驻扎在城外,要隔上三五日才能回家一趟,遇上忙的时候,可能就要在营里住上十天半月。”
夏日的傍晚,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霍誉的声音如同小桥流水,不急不缓,说的是他现在的差事:“以前在飞鱼卫,经常会去执行危险的任务,但是骁旗营不同,骁旗营相对更稳定。这几年我没有休沐过,所以存了不少假期,这次上面给了我三个月的长假,现在也只过了半个月,我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咱们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明卉终于听明白了,这厮绕了一个大圈子,前面都是废话,最后这一句才是关键。
“日程?”明卉猛的抬起头来,剪水双瞳宛若两泓冰泉,森森冷冷。
行了,小刺猬结束冬眠,苏醒了。
霍誉沉下脸来,迎下明卉的目光,声音冷冽:“我们订亲时,我便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只是那时,你年纪小,所以我便多等了四年,如今我已及冠,你也早就及笄,我们该成亲了,不是吗?”
是你个头啊!
明卉想要反驳,眼睛却下意识地去看霍誉的手臂,手臂上没有缚着手弩,再看腰间,腰间悬了一声羊脂玉的玉佩,也没有手弩。
明卉长长地松了口气。
其实霍誉一袭杭绸直裰,一副公子哥儿的打扮,岂会带上手弩。
只是明卉已成习惯,她看到霍誉,就会忍不住去看手弩,确定霍誉没有带着手弩出来,她的心才能完全放下,神态也才能从容自若。
“你做了这么多年的飞鱼卫,一定有很多仇家,你只带一个随从,身上也未携兵器,就不怕仇家寻仇,连累了别人?”
这个别人是谁,当然就是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了。
明明还在说成亲的事,怎么就说到他的仇家了?
霍誉失笑,他的小姑娘还真是有趣,也不知道她那个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飞鱼卫是奉旨办事,不涉个人恩怨,再说,我抓的那些人,要么已经斩首,要么已经流放,自顾不暇,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复仇的。”他耐心解释。
“那你以后也不带兵器了吗?我记得以前见到你,你都是随身带刀的,就连手上也缚着兵器。”明卉一派天真,像极了一个问题多多的小孩子。
小姑娘的面庞莹白宛若上好玉石,霍誉不由想起另一张脸,小小的,白白嫩嫩,爱笑,笑着笑着就流出口水,会说“臭臭”“香香”,开心了就是“香香”,不开心就是“臭臭”,她那小小的世界里,只有香和臭。
霍誉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声音里也多了一丝温暖:“你说的是绣春刀和手弩吧,那两样早就交上去了,等我正式到骁旗营报道,就会配发新的兵刃,不过除非是当差,平素也是不会动用的。”
明卉很想问一句,前世你也是早早就去了骁旗营吗?不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又不是每个人都有前世,就像万苍南和柳三娘,前世他们与她生死与共,可是这一世,却也只是彼此的过客,相见不相识。
“我在保定住得很好,你也看到了,这宅子是我的,重新修葺过,每一处都是按照我的喜好修的,我很喜欢。再说,保定有慧真观,我想去修行可以随时去,所以我不想成亲,成亲以后再出家,很是麻烦,还不如不成亲的好。”
霍誉深吸了口气,这是胡搅蛮缠吧,明卉自幼长在道观里,如果想出家,为何小时候不出家,反倒是与他订亲以后,动不动就用出家当借口?
不是她想出家,而是她不想成亲。
“我在骁旗营也不是每天都能回家,我不在家的时候,若是你不想住在京城,可以回保定,我从驱旗营来保定,比从京城出发还要方便,在这里有三位舅兄照顾你,又有姑祖母,我反而更放心。”
说到这里,霍誉顿了顿,道:“至于长平侯府那边,你不用管他们,更不用做为儿媳去晨昏定省,端茶倒水,若是你想,我们也可以直接把家安在保定,我不用征得长辈的同意,只要你我喜欢就好。不知道隔壁的宅子卖不卖,如果他家肯卖,我们买下来,把这两个院子打通,修葺好了做为新房,你看如何?”

明卉惊呆了,她要表达的意思,不是说她想出家吗?
怎么到了霍誉那里,就成了她不想离开保定,那就在保定安家,还要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当新房?
“那个,我,我是想退亲的……”
明卉忽然发现,她现在提到“退亲”这两个字,好像没有底气了。
底气,随着明大老爷的得意忘形,随着明三老爷的对灯发誓,还有芸老太太的人来疯,师傅让崔娘子收下的那些鸽子,她的底气,在不知不觉中没有了。
“嗯,我知道,可我不想,我从十六岁就被明老太爷逼着立下毒誓,这一世都和你捆绑在一起不离不弃,我早就认命了,现在你却说要退亲,这也太不讲道理了,你说是不是?”
霍誉面沉如水,虽然他坐着,与明卉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可明卉却感觉他已到面前,步步紧逼。
明卉向背脊挺得笔直:“你十六岁那年,我便和你说过,我要退亲,是你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当时我也说过,等你长得比我高时,你再提退亲,你长到了吗?”霍誉的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可爱啊。
“反正咱们不合适。”提起身高这件事,明卉就想揍人,姓霍的是欺负人,他是男她是女,这本就有差别,明明是霍誉强辞夺理,他提了一次又提两次三次,什么人啊。
“怎么不合适,你说说看,我洗耳恭听。”霍誉把身下的椅子向前拉了拉,做出一副要听她讲故事的模样。
以前明卉的理由,就是霍誉是飞鱼卫,而且为人专横跋扈,她还对汪真人说过手弩的事,她看到霍誉的手弩就会全身疼。
可是现在这些理由,一夜之间都全都做废了。
霍誉不是飞鱼卫了,他也没有手弩了,若说他专横跋扈,好像也不符合。
明卉张了张嘴,她能说自己一身秘密,她担心和霍誉成亲以后,被他发现吗?
尤其是崔会,霍誉如果知道她是崔会……
“反正就是不合适。”明卉决定还是尽快结束这场毫无营养的谈话。
霍誉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他站起身来,向明卉走了过来,明卉错愕,霍誉要做什么?
霍誉在与明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外祖父去世之后,我就没有亲人了,后来,明老太爷给我们订下亲事,又让我立下毒誓,从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亲人,这一世,我都要与你生死与共,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忽然,他弯下腰,身体前倾,凑到明卉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你出家,我会每天翻墙进道观,看你是否被人欺负;你嫁人,我亦会日日拜访,看你是否受了委屈,守护你,是我的职责,我发过毒誓的。”
说完,霍誉便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走出堂屋,白菜如同影子,也跟了出去。
明卉张着的嘴巴,好半天没能合拢。
霍誉这番话什么意思?
就是说哪怕她出家,她嫁人,他也会纠缠不休?
而且这还是明老太爷逼他做的,他也没办法,谁让他立下毒誓了呢?
人要脸树要皮,明卉猜想霍誉可能不会真的这样做,但是这人不要脸,不要脸的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呢。
晚食是张元娘擀的面条,芸老太太做的茄子肉丁卤,还有霍誉带来的黄瓜、豆嘴、绿豆芽、萝卜丝、小青菜,最家常不过的一顿饭,芸老太太笑得眉眼弯弯,她这辈子无儿无女,明卉也没听说她以前有过喜欢的小辈,也不知怎么的,霍誉却入了她的眼,即使吃饭,老太太也不忘撮合两人。
“小卉儿啊,别害羞,你们是未婚夫妻,快点过来,和小誉儿坐到一起,哎哟,这才好,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小誉儿,你傻楞着做甚,给小卉儿拌面条啊,小卉儿口轻,少放卤儿,多放菜,她喜欢吃小黄瓜和绿豆芽,多给她放一点,对,这才对嘛。”
这顿饭吃得明卉别提有多累了,好不容易吃了饭,送走霍誉,她仰面朝天躺到床上。
没想到第二天,霍誉又来了,这次竟然是约她一起出去。
本朝虽然男女大防,但是订亲之后的未婚夫妇,男女同行并不会受人指责。
明卉不想去,可是霍誉说是在戏园子的二楼订了雅间,明达和明轩,还有二房的明淑和明秀也会去,她若是不去,他们几个面对他这个小姑父,一定放不开。
明卉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明淑和明秀全都随了曾氏,爱说爱笑,看到她和霍誉一起来了,便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小姑姑,我们还担心你不来呢,你不知道,我娘天天都夸小姑父呢。”
“夸他?为何夸他?”明卉寻思着霍誉和二房应是没有多少交集才对。
“小姑父帮三姐夫联系了书院,明年开春就能去京城读书了,那家书院可是出过状元公呢,不知道多少人想去,可都进不去。那郝家不知多高兴,给咱家又补了两家铺子做聘礼,我娘说了这两家铺子给三姐带过去,以后的出息都是三姐的脂粉钱。”
明秀两眼放光,以后三姐夫也做了状元公,那她就是状元公的小姨子了。
明秀口中的三姐是明静,明静是二房长女,也是西城明家这一代的三姑娘。
“还有这事?”明卉已经懒得发表意见了。
“当然了,三姐说了,三姐夫的那顿酒没有白喝,小姑姑你不知道,那次三姐夫在我们家都给喝傻了,见人就傻笑,把三姐的脸都给丢尽了,好在小姑父没有嫌他傻,还给他找了这么好的书院,啊,状元公读过书的书院呢。”
明秀最喜欢看话本子,那话本子里都是状元公迎娶美娇娘。
明卉不想说话了,明静和郝云泽的亲事订在十月,十月里完婚,然后就是过年,过完年出了正月,郝云泽便去京城读书,这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
正在这时,一个半大小子跑了过来,却是三房的明庭。
明庭一进来就嚷嚷:“你们来这里为啥不叫上我,明秀和明轩能来,为啥就不叫我?”
明达板着脸训斥:“三叔说你连一篇文章也背不出来,不许你跟着我们出来玩,你这是偷跑出来的?”
“才不是,我娘放我出来看,我娘说我再背书就要成傻子了,必须出来透透气。”
这时他才看到霍誉,连忙规规矩矩站好:“小姑父。”
又看向正和明淑明秀说话的明卉:“小姑姑。”

第99章 变脸
这么多年来,三房只有明庭一个孩子,可想而知,明庭人生中的前十三年,那是被宠上天的。
随着三太太再次有孕,明三老爷忽然明白,明庭不只是他们夫妻的心肝宝贝,更是三房长子,他们夫妻百年之后,明庭便是三房的当家人,弟弟妹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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