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姚颖怡  发于:2023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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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余金宝说:“今天银子花完了,明天一早你到富贵客栈天字一号房来找我,带我出去逛。”
余金宝才不在乎这一两半两的银子,他更不羡慕瘦长脸的五两,他带着这位小公子在洛阳城里玩上十天半月,除去白吃白喝,能捞的油水那比他们这几个人加在一起还要多得多。
“公子您放心,小的保证侍候您玩得好吃得好,而且还保证不会有人打您的主意,小的好歹也是在这街面上长大的,谁还不给小的几分面子啊,不瞒公子,小的武功是祖传的,可不是那些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小混子们能比的。”
余金宝没有吹牛,明卉当然知道,前世时刘吉利不但武功不错,轻功更不错。
“好,明天早上,不见不散。”
明卉带着朵朵出了茶楼,大摇大摆往富贵客栈去了。
为了行事方便,她没和汪海泉住在一个客栈。
汪海泉带着汪平,住在花千变附近的悦来客栈,而明卉则和汪安朵朵住在富贵客栈。
她和汪安是前后脚住进客栈的,因此,就连客栈的伙计,也不知道他们是一起的。
现在她把住处告诉了余金宝,便更加谨慎。
她对朵朵说道:“让汪安晚上自己吃饭,不用和我们一起了。”
朵朵挺高兴,嗯,大小姐吃得少,现在汪安又不和她们一起吃,终于没人和她抢食吃了。

第57章 舅甥
余金宝回到家里,出乎意料,舅舅刘梦溪居然在家,他的相好钱寡妇扭着身子伊伊呀呀地唱着小戏,刘梦溪歪在逍遥椅上,闭着眼睛听戏,一只手在扶手上轻轻打着拍子。
余金宝迈进门槛的脚又缩了回来,他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往自己住的厢房里走,身后却传来刘梦溪的声音:“金宝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余金宝整整衣衫,堆起笑脸,笑嘻嘻地走了回来:“这不是怕打扰到您听戏吗?媚姐这戏越唱越好了,别说,还有几分花想容的味道呢。”
被称做媚姐的钱寡妇笑逐颜开:“金宝的小嘴是越来越甜了,以后也是个招蜂引蝶的,和你舅舅一样。”
刘梦溪从身旁的袋子里抓出一把铜钱,约莫有二三十个,递给钱寡妇:“你去买点吃的回来。”
钱寡妇接过钱,风摆杨柳地走了。
她原是南街上的花娘,二十多岁时被人赎身做了姨娘,好日子才过了一年,那人就马上风死了,因着是死在她的肚皮上,正室带人把她打个半死,又一纸状子将她投入大牢,虽然这桉子最终审清了,她被无罪释放,但是前前后后,她也在牢里关了大半年。
她本想回南街重操旧业,无奈当年的桉子闹得太大,人人都知道,那男人是死在她身上的,没有一个鸨娘敢要她。
好在她之前偷偷存了些银子和首饰,放在小姐妹那里,没有被正室拿走,这当中有她的辛苦钱,也有那男人给她的,她便在这条街上买了一处小院子,原是做小本生意,可是生意做着做着,就做到客人的床上去了,后来索性就做起了暗门子。
见钱寡妇走了,刘梦溪坐起身来,指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余金宝坐下。
“听说今天你跟着马脸老二走了?找到活儿了?”
刘梦溪三十五六岁,相貌清秀,只是日常不知检点,放纵太多,眼睛下面一片乌影。
“是,我跟他去了王记茶楼,有个外地来的小少爷,要在洛阳玩几天,让我去给他当跟班,赚点小钱。”余金宝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不错。这少爷多大年纪,从哪里来的,住在哪里,带了几个随从,他来洛阳是走亲访友,还是做生意,再或者就是来玩的,你打听清楚了吗?”刘梦溪问道。
余金宝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今天那位小少爷从好几个人里挑了他,他当时只顾着得意,竟是什么都没有打听,他甚至不知道这位少爷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他,他,他住在富贵客栈,天字一号房……带了多少随从……我不知道……今天跟在他身边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对了,这少爷年纪也不大,十五六岁,他讲官话,那官话很正,一点儿口音都没有。
我看他应是跟着家里的长辈一起出来的,今天他给完赏钱,会了帐,那荷包里就空了,一个铜子儿也没有,一看就是那种每天出门时现领零用钱的二世祖,所以我才猜,他应是跟着长辈来的,否则他到哪里去领钱?
他让我明天一早就找他,还说要去南街,这就是个雏儿,他连南街只做晚上的生意都不知道。”
余金宝一口气说完,偷偷瞄着刘梦溪的脸色,见刘梦溪重又躺回到逍遥椅上,余金宝用衣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暗暗松了口气。
“他让你明天一早过去,你就去吧,我前面说的那几个问题,你明天全都查查清楚,对了,你说那少爷讲一口官话,没有口音,但凡这样的,要么就是京城里的,要么就是家里有做官的,这事你也要问问清楚,他身边的那个小厮,十一二岁?这个好,你从他身上下手,那还是个孩子,能有多少心眼?”
刘梦溪依然闭着眼睛,把明天的事交待清楚,就挥挥手:“一身的汗味,去洗洗干净,一会儿过来吃饭。”
“哎,我这就去洗,这就去。”
余金宝如蒙大赦,脚步轻快地去了灶间。
他烧了水,回自己住的厢房洗了脸,擦了身子,院子里响起钱寡妇那百转千回的声音,余金宝仰面朝天躺到床上,他不知道舅舅让他打听这些是做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刘梦溪究竟是不是他的亲舅舅。
从他记事起,他就跟在刘梦溪身边,只不过那时他们没在洛阳。
刘梦溪告诉他,他娘当年让一个戏子骗了身子生下了他,后来又嫁给了一个过路的行商,因此,余金宝从小就知道,他没爹没娘,只有舅舅。
他们是五年前来到洛阳的,在此之前,他们到过很多地方,但是在每个地方住的时间都不长,多则一两年,少则一两月,洛阳是他们待得最久的地方。
刘梦溪说洛阳旺他们,所以要在洛阳多住几年。
刘梦溪对外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模样,刚到洛阳时,甚至还被两个帮闲打了一顿,可是余金宝知道,刘梦溪是深藏不露。
余金宝告诉明卉,他的武功和轻功是家传的,他没有说谎,的确是家传,但是却并非传自他的父亲,而是刘梦溪教给他的。
舅甥俩都是做帮闲的,街上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混南街的,刘梦溪是南街上混得最好的帮闲,他除了拉皮条,还能和常来花街的客人说上话,常常跟着其中的几个大主顾出出进进,那些有钱人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他们舅甥二人吃香喝辣。
余金宝躺在床上,想着刚刚舅舅说的那番话,莫非舅舅想要把那个小少爷绑了?
余金宝勐的坐起身来,不对,不对,舅舅不赌,也不缺女人,更不缺钱,没有必要做这种事,他们是做帮闲的,迫不得已不会去做这种事。
余金宝重又躺下,他决定明天见到那位小少爷时,按照舅舅的吩咐,好好打听清楚。
舅舅常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虽然他不明白那个小少爷有啥可要战胜的,但是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得多。

用完晚膳,明卉推开窗子,已是掌灯时分,街上依然很热闹。
朵朵羡慕地说道:“这儿可比保定府热闹多了,少爷你闻到了吗,是羊肉汤的味道。”
说着,还使劲吸鼻子。
明卉无语,用完晚膳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你就又饿了?
“走吧,咱们下去逛逛,难得洛阳城里晚上不宵禁。”明卉在铜镜前照了照,脸上的妆容没有花,她又给朵朵整理了一下,主仆二人便下了楼。
从富贵客栈出去,走过一条街,便是夜市了,不同于鬼市,这真的就是夜市。天色擦黑时开市,三更时便收摊了,次日天还未亮,扫街奴把这里清扫干净,便又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了。
前世明卉大多时候都是在西北,西北靠近边陲的城州镇甸,到了晚上都会宵禁,但是过了西安,就没有宵禁的规矩了。
这一世她在保定,保定府却是要宵禁的,但是到了洛阳,不但不宵禁,就连城门也是到了很晚才会关上。
上一次来洛阳时,天寒地冻,明卉嫌冷,晚上不想出去,现在正值春日,洛阳街头花团锦簇,就连街上的茅厕里都会摆上几盆牡丹花,那些在夜市上出摊的小贩,家家都会点上一盏牡丹灯,整条街上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到了夜市街,朵朵的眼睛就不够看了:“少爷你看,那灯是粉色的,粉色的牡丹花呢。”“少爷你看,那家卖糕饼的,怎么也摆着牡丹花呢,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没一会儿,主仆两人每人手里一块牡丹饼,边吃边逛。
两边都是小摊子,卖什么的都有,明卉给汪真人挑了一对可以把玩的雕花牡丹球,镂空的,里面可以装上香丸或者香草球,给崔娘子的是能装香胰子的牡丹花盒,给不迟不晚的是彩绘牡丹的小靶镜,还给青竹、青风、青萍三位道长买了桃木小剑桃木小斧,零零碎碎,都是些不值钱却很有意思的小东西。
明卉看到有带瓢虫的绢花,想给朵朵买两朵,朵朵不要:“少爷,我能再吃两块牡丹饼吗?”
这时,一个大婶提着花篮走过来:“小公子,买朵牡丹花簪在头上啊,小娘子们最喜欢了。”
明卉正想说她不要了,忽然,一个人飞奔着跑了过来,那卖花的大婶躲闪不及,被撞了一下,朝着明卉压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朵朵一只手抓住朝着明卉摔过来的大婶,另一只手,扯住了那个撞到大婶的人,然后……就把两个人一起扔到离明卉两丈远的地方。
“有朵朵在,少爷别怕!”
明卉拍拍朵朵的小脑袋,连忙去看被摔在地上的两个人。
朵朵没使全力,两个人摔得不重,大婶坐起身来,一把揪住旁边的那个人:“你小子赶着去投胎啊,摔死老娘了,哎哟,我的花,你赔我的花!”
明卉想要扶起大婶,没想到她的手刚碰到大婶的胳膊,就被大婶甩开:“不关你的事,都是这小子撞的我,不能放他走了,他得赔我的花!”
明卉懂了,朵朵出手太快,又是晚上,大婶压根不知道是谁把她扔出来的,再说,朵朵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相信,这个瘦了巴几的小孩,能把她扔出两丈远。
明卉连忙掏出一把铜钱:“大婶,你的这些花我全都买了,你看这些钱够不够?”
大婶两只手紧紧抱着旁边那人的胳膊不肯松开,看到一大把铜钱,立刻眉开眼笑:“够了够了,谢谢小哥,哎哟,小哥真是人美心善,打着灯笼也难遇到的好郎君。”
然后哼了一声,松开旁边那人:“看在这位小公子的面上,今天就饶了你,以后走路再不长眼睛,小心出门让马蹄子踩死。”
打发走了大婶,明卉发现和大婶撞到一起的人,仍然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该不会是摔伤了吧。
明卉这才仔细去看那人,借着路边摊子上的灯光,她能看到那人很年轻,应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衣著考究,身上的衣料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这位公子,你是受伤了吗?”明卉心虚地问道。
“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像是裂了……”那人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显然,他很不好意思。
明卉有点头大,屁股裂了是怎么回事?
屁股也能裂开?
不会是骨折了吧?
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明卉问其中一人:“大叔,请问这附近有医馆或者药铺还没打烊吗?”
那人朝前面指了指:“四时堂,十二个时辰都有堂医坐诊,看他摔得不轻,还是找块门板把人抬过去吧。”
明卉想想也是,无论如何,是自家丫头把人摔成这样的。
门板没有找到,倒是有位好心的摊主借出一辆小推车。
又有两位好心的大叔,把那人抬上推车,朵朵忙道:“让我来,我会推车。”
别看她年纪小,却是从小到大做惯农活的,别说这种小推车,她还会赶驴车呢。
主仆二人推着那个人,来到了四时堂,四时堂的大门已经关了,但是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里面显然是有人的。
明卉敲门,才敲了两下就有人应门,一个伙计从里面问道:“干啥的?”
“看病,有人摔伤了,可能伤到了骨头。”明卉说道。
不多时,铺子的大门打开,两个伙计出来,见病人躺在小推车上,便又转身进去,拿了门板出来,将那人搬到门板上,抬了进去。
明卉让朵朵先去还车,摊主还要用推车收摊,这是人家吃饭的家什,有借有还。
明卉跟着两个伙计进去,坐诊的堂医已经从后面走出来,指挥伙计把那人抬到帘子后面,明卉便在外面等着,稍顷,帘子后面便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疼,疼啊,别碰,啊,啊,啊,好疼啊!”
这时,朵朵还了小推车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听到那人的惨叫声,朵朵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小声问道:“少爷,朵朵是不是闯祸了?”
“不能算是闯祸,你是护主……”
明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帘子后面传来堂医的声音:“毛孩莫叫,这连油皮子木破,更木伤到骨头,大晚上的,恁叫啥,抓来?”

第59章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堂医上了年纪,讲一口本地白话,明卉一听就来气了,这人鬼哭狼嚎,原来什么事也没有?说好的屁股裂了呢?
那人还在叫个不停:“没有,我这是裂了,一定是骨头裂开了,你老眼昏花,不能说我没事啊。”
老堂医不高兴了,他还不到七十呢,怎么就老眼昏花了?
“你包搁这抬杠,我说木病就似木病,不想看就滚球!”
帘子撩开,老堂医气哼哼地走出来,一甩袖子,又回后堂睡觉去了。
伙计走过来,冲着明卉伸出手,有病没有,请了堂医,就要给诊金。
“多少钱?”明卉问道。
“白天十文,晚上十五文。”伙计说道。
明卉数了十五文付了诊金,却仍没见那人出来,朵朵皱起小眉头:“少爷这人是想赖上咱们吧,朵朵再把他摔个跟头。”
说着,朵朵晃着瘦瘦的小肩膀,撩开帘子,一把拖起病床上的那个人向门口走,两个伙计看傻了,虽说他们也能拖起那个人,可也不能像这个小孩一样轻松,嗯,就像拖着一把扫帚。
明卉连忙上前,把那人从朵朵手里解救出来,那人还在发懵,不可置信地瞪着瘦了巴几的朵朵,竟然忘记喊疼了。
“看来是不疼了?”明卉笑盈盈地问道。
那人被明卉提醒,弯腰抱着膝盖直喊疼死了,原来刚才朵朵把他从床上拽下来时,他撞到了膝盖。
屁股不疼了,改成膝盖了。
明卉这个时候才看清这人的长相,竟然是个白净好看的小郎君。
只是他那一脸的泪水,实在是让明卉无法生出看美男的想法。
“咱们走。”责任呢,已经尽到了,大夫呢,也看过了,该花的钱也花了,不欠他的。
明卉和朵朵头也不回走出药铺,两人刚刚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不像是关门的声音,朵朵好奇回头:“咦,少爷你快看呀。”
明卉也回头,好嘛,有趣得紧,那位没病找病的小郎君,居然被药铺的伙计给扔出来了。
明卉一把拉起朵朵,主仆二人飞奔着跑进夜市,喝羊肉汤去了。
那人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抹一把眼泪:“好事不能做到底吗?请我吃碗面也行啊。”
朵朵一口气吃了三个胡旋饼,又喝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心满意足。
大小姐去买酸梅子了,让她在这里等着,朵朵看着刚出炉的胡旋饼,还想吃怎么办?
她摸摸腰上的小荷包,她的月钱让不迟姐姐帮她存着,这个小荷包里装着的是大小姐给她的零花钱,整整三十文,她还没花呢。
“大娘,我再要三个胡旋饼,一碗羊肉汤。”
“羊肉汤不加香菜!”
一个十分不和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朵朵扭头一看:“咦,你不是那个装屁股疼的人吗?”
“我才不是装的,我是真的疼,真疼,现在还疼,那个卖花的大娘不知道,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摔的我,刚才也是你把我从床上拖下来,我不但屁股受伤,我的膝盖也青了,我身上有受,到了衙门只要验伤,你就是打人的凶手。”
那人一边说,一边大咧咧坐到朵朵对面,朵朵眨巴着大眼睛:“我是小孩子,小孩子不用坐牢。”
朵朵其实已经十一岁了,但是她生得瘦小,扮成男孩子显得更小,看上去只有八九岁。
“小孩子的确不用坐牢,但却会挨板子,不仅挨板子,还要罚银子,有爹娘的罚爹娘,像你这样的,就罚你家主子。”
“罚银子?那,那要罚多少?”朵朵有点心虚,这人没有说错,他屁股是被她给摔疼的,他的膝盖是被她拖着的时候磕碰的。
“嗯,我看病要花银子,买药要花银子,受伤期间吃饭更要花银子,这些加起来,少说也要二十两,你打人是违反了律法,念在你是小孩,衙门少说也要罚银十两,加在一起,就是三十两。”那人摇头晃脑,振振有辞。
朵朵张大了嘴巴,大小姐买她花了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啊,他们一大家子起早贪黑干活,一年到头也存不下十两银子,大小姐不但花钱买下她,还要花钱养着她,每个月还要给她月钱,别看她年纪小,她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呢,大小姐为了她,已经花了很多银子了。
可现在,衙门还要再罚大小姐三十两。
摆摊的大娘端了羊肉汤和胡旋饼过来,还没有放到朵朵面前,就被那人抢了过去,直接就上嘴喝了一口。
朵朵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抢了她的羊肉汤。
“那是我的,是我的羊肉汤!”朵朵急了,抢人肉汤如同害人性命,这是要饿死人的!
“我吃了就是我的”,那人拿起胡旋饼,飞快地咬了一口,“这也是我的,上面有我的牙印,衙门的仵作来了也要说是我的。”
“呵呵,欺负小孩还把衙门的仵作搬出来了,你要脸吗?”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朵朵欢喜地喊道:“大小……少爷!”
明卉嗯了一声,手里还提着几样蜜饯果脯,朵朵立刻挺起小胸脯,指着对面那人说道:“他抢了我的羊肉汤和胡旋饼,还说要让衙门罚少爷你三十两,还要打我的板子……少爷,我能揍他吗?”
明卉已经认出这人是谁了,这就是刚才的那个人,这是在药铺里没能碰瓷讹上她们,趁着她不在,跑来欺负小孩外带骗吃骗喝?
明卉转身问摆摊的大娘:“再来十个胡旋饼。”
说着,数了铜钱给了大娘。
她一手拎着刚才买的蜜饯果脯,一手拎了十个胡旋饼,这才回答朵朵的问题。
“扛上,走。”
那人正在狼吞虎咽就着羊肉汤吃着胡旋饼,说他不要脸?他要饿死了,还要脸干嘛?至于明卉后面说的三个字,他听到了,但是压根没往心里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可是下一刻,他的身体便如腾云驾雾一般离开了板凳,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那个小孩子扛在肩头了。

第60章 打完收工
与其说是扛着,不如说是拖着,他比那小孩子高出一截,所以他的两条腿是被拖在地上。
他的嘴里含着饼子,手里也还拿着半块饼子,他想挣脱,可是那小孩的一只手越过肩头,如同铁钳子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这么大的力气,这是人还是妖怪?
而这里偏偏是在夜市的外围,前面灯火璀璨,后面就是漆黑一片。
那一主一仆拖着他转眼之间就消失在那漆黑一片之中。
走进一条后巷,见没有灯光透出来,显然周围的人家要么早就睡下,要么压根就是空屋,没有住人。
“开打!”
明卉一声令下,朵朵便将背上的人甩到地上,然后跨坐上去,咦,这人手里居然还拿着半块饼,朵朵二话不说,抢过那块饼塞进那人嘴里,拳头如同雨点般打下来:“我叫你喝我的羊肉汤,我叫你吃我的胡饼子……”
明卉数着,一、二、三……五拳。
“停!”
朵朵的第六拳在半空中硬生生收住:“少爷,这就算了?他还没把羊肉汤赔给我呢。”
明卉……
“你看他像是有钱赔给你的吗?打他几拳出出气就行了,他伤得不轻,我们走。”
大力朵朵的五拳头,那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吗?
明卉带着朵朵,毫无压力地走出后巷,绕了一圈儿,确定没有被人跟踪,这才回到富贵客栈。
次日一早,明卉和朵朵先去喝牛肉汤,早上来一碗醇厚浓香的牛肉汤,再把饼丝往里面一泡,汤汁鲜美,饼丝韧道,唇齿留香。
这家牛肉汤铺的生意特别好,铺子里几乎全都坐满了。
汪安走过来,客气地问道:“两位小哥,可以拼个桌吗?”
他冲着朵朵眨眨眼,朵朵嘻嘻一笑,她觉得这样真好玩,就像捉迷藏一样。
明卉点点头,把身下的板凳往旁边挪了挪,汪安捧着自己的牛肉汤和饼丝坐下,吃了几口,压低声音说道:“有个小叫花子告诉我,老大让他们留意一对主仆,主子是个十六七岁白白净净的少爷,小厮十一二岁。”
至于那个小叫花子为何会告诉他这件事,不用问,一定是他用钱收买的。
明卉手中的筷子顿了顿:“是我和朵朵吗?”
“刚开始我也吓了一跳,后来再问才知道不是,那花子头早在七天前就把这件事给手下的花子们布置下去了,七天前,咱们还在路上呢。”汪安说完,夹了一筷子饼丝放进嘴里。
明卉松了口气,不是有人张开口袋,等着她钻进来就好。
“有个叫刘梦溪的帮闲,他有一个外甥,名叫余金宝,你打听一下,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还是后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从哪里来,在洛阳有没有依仗。”
“嗯,知道了。”
汪安默默把汤里的饼丝吃完,又把碗里的牛肉汤一口气吃完,起身走出了铺子。
明卉又给朵朵多要了一碗汤,看着朵朵吃饱喝足,主仆二人这才出了汤铺回到富贵客栈。
余金宝已经来了,正和伙计小声说着什么,看到明卉和朵朵,余金宝立刻堆出一脸笑容,热情地迎了过来:“少爷,这么早就出去,是去吃早食了吗?哎哟,您吩咐一声,小的就给您买过来了,不用让您一大早亲自出去。”
明卉怔了怔,指着余金宝,一拍脑门:“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今天咱们还要出去玩呢。”
余金宝心道,原来你就是随口一说,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就给忘了啊。
“你在外面等着,少爷我去换身衣裳,刚刚那铺子里一股子味道,臭死了。”
明卉大咧咧地往自己住的天字一号房走去,朵朵连忙跟上。
见她们进了屋,余金宝悄声问那伙计:“这位少爷就只带了一个小厮,没有别人了?”
伙计摇头:“没有,他们住进来的时候,还是我带着去房间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行李也不多,就两个包袱。”
“那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余金宝说着,往伙计手里塞了几个铜钱。
伙计把铜钱塞进怀里:“我说小余,你小子跟我还客气,咱们谁跟谁啊……
你也知道,咱们开客栈的,若没有官府特别交待,是不会查路引的,那路引在进城时就查过了,再查一遍这不是多余吗?
不过,一般客人住下时,咱们都会多问一句,记在簿子上,这是防备着有人在客栈里病了,死了,真若是有人死了,那总要给衙门里有个交待吧。
所以他们住下时,我们掌柜的也问了一句,那位小少爷说他们是从顺德府来的,来洛阳是赏牡丹,没错,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赏花,还问掌柜是不是来早了,这才四月,牡丹还没开吧,掌柜的说今年天气暖和,牡丹已经开了,就是开得晚的品种还没开。”
待到明卉和朵朵从天字一号房里出来时,余金宝已经把想知道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这位小公子姓崔,单名一个会字。
崔会是顺德人氏,他来洛阳就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专程来赏牡丹。
白天南街上冷冷清清,与夜晚的笙歌宴舞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崔会失望地撇撇嘴,指着那一扇扇挂着帘子的菱花窗:“这就是你们洛阳人口中的繁华之地?就这?”
余金宝陪笑:“崔爷莫怪,这会子姑娘们还在补觉,因此显得冷清,不过这街上有个好去处,却是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全都热闹,小的这就陪您过去。”
余金宝说的地方是“桃花坞”,当然,这不是苏州的桃花坞。
桃花坞的老板娘就叫桃花,她手下十二名女伎,个个身怀绝技,有擅诗词的,有擅音律的,有擅丹青的,还有擅长按摩的,别家只做晚上的生意,桃花坞却是白天也不闲着。
桃花也是刘梦溪的相好,而且是老相好,当年刘梦溪来到南街的第一天,睡的第一个女人,就是桃花。
看到余金宝带着一个面生的小郎君过来,桃花笑着说道:“我的好外甥,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让舅母看看,又长高了没有?”

第61章 桃花坞里桃花娘(iampatty万赏加更)
余金宝指指身边的明卉,现宝似地说道:“还不是舅母的香风啊,你看,我带了一位贵客,这位崔少爷,头回来洛阳,舅母可要让姐姐们拿出看家本领,好好侍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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