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觉得,让淮阳郡王去顺天府,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至于王府尹会不会叫苦连天,放心吧,他肯定不会,面对失而复得的儿子,都能毫不改色,那一定是个能够容忍的人。
于是,淮阳郡王到了顺天府的第一天,便当着很多人的面,笑着问王府尹:“本王听说王府尹的夫人,比令公子还要小上几个月,你体力够用吗?”
一个月后,皇帝见到王府尹时,成功地发现,王府尹像是老了十岁,一看就是被淮阳郡王折磨的,可当皇帝问起淮阳郡王的表现时,王府尹还是把淮阳郡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就是大晋最可爱的好少年,以至于皇帝怀疑自己他和王府尹认识的淮阳郡王,不是同一个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
晚上,霍誉终于回到家里,早哥儿果然不认识他了,紧紧抱着明卉的脖子,死活不让霍誉抱他。
霍誉心里有些失落,儿子都不认识他了,还有比他更失败的父亲吗?
明卉安慰他:“晚上让早哥儿跟着咱们睡,睡一晚他就认识你了。”
可是到了晚上,早哥儿睡在父母中间,却还是只给霍誉一个后脑勺,霍誉逗他,他理都不理。
因为早哥儿睡在中间,霍誉和明卉整整一晚动都不敢动,生怕这个小祖宗半夜被吵醒哭个天昏地暗。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明卉把早哥儿往招乳娘怀里一塞,便跟着霍誉跑了。
身后传来早哥儿震耳欲聋的哭声。
他被那个狠心的女人抛弃了!
霍誉到了诏狱时,还有些郁闷。
早上出门时,早哥儿连个正脸都不肯给他,昨晚那一觉是白睡了,早哥儿还是不理他这个父亲。
花生却已经恢复如常,满怀热情投入到查案中去了。
皇帝让严查王家丢孩子的事,这是圣命,肯定是要查的。
且,这个孩子的出现,实在是有些蹊跷,顺着这条线顺藤摸瓜,说不定能够查出一些端倪。
这个孩子是这批孩子里面最后一个丢的,而且还是府尹的儿子。
在这批丢孩子的人家当中,王府尹不是官职最高的,论品级,他是倒数的。
但他却是这个案子的经办人!
没错,这个案子最初就是顺天府接的,直到后来丢的孩子越来越多,涉及官员也越来越多,这才由飞鱼卫接手。
即便如此,如果再有哪家的孩子丢了,还是要到顺天府报案,再由顺天府斟酌,要不要转去飞鱼卫。
由此可见,王府尹的孩子在这个案子里的独特性。
霍誉深吸一口气:“他们偷王府尹的孩子,更像是警告。”
霍誉说者无心,明卉却是听者有意。
“警告?负责这个案子的人,其实只有两个,第一个是王府尹,第二个是你!”
最初负责案子的就是王府尹,把案子转给飞鱼卫之后,负责人变成了霍誉。
明卉只觉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好了:“如果当时我和早哥儿没在保定,而是在京城,你说,他们要偷的孩子,会不会是咱们的早哥儿?”
若说防卫,保定那边的家里,远远比不上他们在京城的宅子。
可是那些人显然对保定不熟,且,霍誉是飞鱼卫,他是武将,又是勋贵,勋贵之家对于子孙有自己的一套养育方式,与文官截然不同。
谁知道早哥儿身边,有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
那是长平侯府的嫡长孙,他爹还是飞鱼卫的二号人物,自家的儿子身边会没有人保护吗?
可能就是因为这些原因,那些人才没有舍近求远,去保定偷早哥儿,而是把目标转移到王家小公子身上。
不过,长平侯霍展鹏并没有给他的嫡长子安排武功高强的护卫,其实就是他真的安排了,霍誉也不会用,除了钱和财,霍誉不接受霍侯爷给的任何东西。
给钱就行了,没钱就给宅子给铺子,至于别的,那就免了。
但是明卉身边有南萍,还有个力大无穷的朵朵,明卉自己也有武功,因此,霍誉把他们母子放在保定,还是很放心的。
当然,那是在今天之前,今天之后,霍誉便觉得,把他的妻儿无论藏在哪里,他都是不放心的。
那些王八蛋,居然盯上了他的儿子!
霍誉二话不说,便调了十几个人去了他家,他儿子的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当然,他忘了,他家儿子头上也没有几根头发。
陈贵志被抓进诏狱,他手下的十几个小叫花子也被一并收押。
只是他们没有关在诏狱,而是在飞鱼卫的另一处地方。
原本这种情况,是要把人暂时关押在顺天府大牢的,可霍誉担心王府尹会把他的怨气发泄到这些小叫花子身上,大牢里死上几个人,那都是小事,更何况还是贱命一条的小叫花子。
霍誉让人把抢走王家小公子的三个小叫花子带到诏狱。
这三个孩子,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只有九岁。
在看到他们之前,明卉对他们是心存怜悯的,因为他们也是被拐卖的,同样是可怜人。
可当明卉看到这三个小孩时,心里的那丝怜悯便荡然无存。
这三个孩子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属于孩子的天真纯洁,取而代之的是狠戾和世故。
霍誉让他们详细讲了那日的事,他们很配合,甚至还露出讨好的表情。
他们讲了那驾马车的模样,那驾马车并不是大车店经常看到的拉人赚钱用的马车,可也不是大户人家的,马车上面没有家徽,车帘的料子也不华贵。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小叫花子,他们从小就在街面上混,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哪些是真正的有钱人,哪些是打肿脸充胖子,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小崽子的乳娘穿的是布鞋,鞋面上连绣花都没有,小崽子的尿布都比她的鞋面子值钱。”
花生问道:“你们说那女人是小孩的乳娘,你们看到她给小孩喂奶了?”
三人怔了怔,齐齐摇头,他们并没有看到那女人给小孩喂奶。
只是因为那女人一直抱着小孩,又是坐在马车里的,他们便想当然地认为那是小孩的乳娘。
“你们还记得那女人的相貌吗?”
三人点头,他们的记性很好,更何况,那个小崽子脸上有记号,他们原本是想要请功的,没想到功劳没有,还被陈三揍了一顿,他们快要气死了,早知如此,就把那个小崽子掐死喂野狗了,何必巴巴地抱回来,不但没有混上一顿红烧肉吃,连一声夸奖也没有,还白白挨了一顿暴揍。
所以他们三个人趴在炕上养伤时,没少骂那小崽子和那个乳娘,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如果让他们再见到那个乳娘和那驾马车,一定不让他们好过。
把那乳娘弄晕了装在麻袋里扛回来,卖到山沟沟里给老光棍生娃去,再把那马车抢了,把车把式宰了,马车卖了,又是一笔银子。
他们甚至想好了,马车要和马分开卖,这样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现在花生问那个乳娘的长相,以及马车的样子,他们很高兴。
哈哈,那小崽子看来也是来历不明,那个臭娘们,八成也是拐子。
一定要配合官府,把那个臭娘们找出来,他们进大牢,也不能便宜那个臭娘们。
至于他们从那女子手里抢走孩子的事,他们根本没当回事。
明卉没有看错,这三个孩子已经是坏种了,即使有好心人收养他们,或者找回亲生父母,他们仍然会朝着更坏的方向成长,直到变成比陈贵志更坏的人。
飞鱼卫有擅画人像的画师,三个小叫花子非常配合,很快便将乳娘的画像绘制完毕,连同那驾马车,以及赶车的车把式。
至于马车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这三个小叫花子就不知道了,他们当时曾经试图拉开车帘,可是被那个乳娘轰开了,这乳娘当时骂了他们,所以该死。
三个小叫花子甚至后悔,当时怎么没把那娘们儿掐死呢。
第526章 春红的情哥哥
画像绘出来,是个生面孔,飞鱼卫里没有案底,顺天府里也没有,刑部留存的通缉案犯,也没有这个人。
至于车把式,当然也是。
霍誉没有就此罢休,他让画师将三幅画像绘制多幅分发下去。
几天之后,终于有了回音。
有人认出了那个车把式!
此人曾经租住在北风巷的一户人家,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只住了十几日,房东担心他会回来,房子空着,也一直没敢租出去。
北风巷,就在大理寺卿叶大人家附近,而叶大人的小孙子,便是这次丢的第二个孩子。
而叶家也有了消息,叶家的下仆没人认出这两个人,但是叶家庄子里的人却认出来了。
叶家在城外有庄子,庄子里有暖房,冬天里种了不少菜蔬,隔三差五便会送过来。
来送菜的人说,有一次他来的时候,骡车差点撞到一个人,他赔礼道赚,那人却走了。
他觉得奇怪,还多看了那人几眼。
那个人,与画像上的车把式至少有六七成的相似。
那人来过叶家踩点。
飞鱼卫办过的案子太多了,既然那人能从叶家偷走孩子,就不是只踩点这么简单。
叶家十有八、九有内应。
叶大人在孙子丢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府里的下仆筛了一遍又一遍,不过,没有打杀,他担心万一打杀了,便死无对证了。
叶大人是大理寺卿,他自己就是刑讯的行家,现在有了突破口,叶大人立刻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审讯。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一个个的审,而是把那些拖家带口的关了起来,比如夫妻二人都在府里的,把丈夫关起来,祖孙三代的,把家里的顶梁柱关起来。
叶大人放出话去,这些被关起来的人,都是要送去诏狱的,交给霍誉霍佥事,嗯,走着进去,抬着出来。
你以为抬出来是抬回府吗?
错,从飞鱼卫里抬出来的,那都是直接抬去乱葬岗!
果然,这些话放出去不到半日,那些人的家里人,便纷纷求了过来。
有说谁谁谁借给亲戚十两银子,咋这么有钱了?一定是卖小少爷的黑心钱。
有说谁谁谁喝醉了骂过大爷,他恨大爷,所以小少爷一定是他绑架的。
原本一问三不知的家仆们,瞬间变成了刑侦高手。
叶大人不愧是大理寺卿,他在诸多信息里仔细分辨,最终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名叫春红的丫鬟,她是大奶奶院子里的粗使丫鬟。
大奶奶便是小少爷的生母,春红虽是大奶奶院子里的人,但她没有接触小少爷的机会。
因此,春红从来也没有受到怀疑。
之所以现在会引起叶大人的注意,是因为有人说,春红在府外有个相好。
春红的老子、娘都是叶家的粗使下人,是府里最底层的,春红自己也长得其貌不扬,府里没有哪个小厮看得上她。
可是有人看到她在距离叶府不远的北风巷,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时,回来便没有对别人说,这姑娘长得不好,找婆家不容易,就不要嚷嚷了。
若不是自家哥哥被抓了,而且要被送去诏狱,那人仍然不会说出来。
叶大人立刻便抓了春红的老子娘,春红便全都招了。
那天休假,她上街想买块布做衣裳,可是身上的荷包被人抢了,她急得要哭出来时,一个人从小偷手里抢回荷包,交还给他。
这个人,名叫吴青,住在离叶府不远的北风巷,他是刚搬过来的,对这附近并不熟悉,做为报答,春红把自己绣了很久,准备送到绣庄里卖的一块门帘送给了他。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吴青说要上门提亲,春红含羞答应,吴青问直府里的事,春红便挑着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吴青。
比如小少爷总是夜里哭闹,乳娘睡不好觉,便总是在中午的时候,把小少爷一个人放在大炕上,又把丫鬟支开,自己躺到小床上补觉,小少爷白天很少哭,所以乳娘经常一睡就是两三个时辰,有一次被她不小心撞上,乳娘还塞给她十文钱,让她不要说出去。
小少爷丢失的那天,春红在院子外面看到一个生脸的婆子,那婆子主动和她说话,说是吴青的表姐,是前两天才来府里的,并且还把一个装着银簪子的布包交给春红,说那是吴青托她送给春红的。
春红信以为真,那日大奶奶去了夫人屋里做针线,中午时便休息在那边,没有回来。
院子里没有事做,那婆子拿了一布袋炒瓜子,让她请院子里的姐妹们吃,春红很高兴,婆子走后,她便把瓜子分给了几个丫鬟,其中便有小少爷身边的丫鬟。
当时乳娘在屋里午睡,她们几个丫鬟凑在一起喝茶磕瓜子,后来感觉好像有点困,便眯瞪了一会儿,等到她们醒来后,丫鬟们说,小少爷可真乖,一直没哭没闹,也不知道乳娘醒了没有。
其中一个便去看,回来后说,没看到乳娘,也没看到小少爷,是不是抱着小少爷出去了。
可是大冷的天,又能去哪儿呢。
后来大奶奶回来,也找不到乳娘和小少爷,最后,还是在炕洞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乳娘,小少爷不翼而飞。
几个丫鬟吓坏了,所以她们谁也没说自己凑在一起磕瓜子还睡觉的事,只说当时她们各有各的事,都很忙,以为小少爷和乳娘陪着不会出事,便没有进屋去看。
因此,她们不但瞒下了吃瓜子的事,也瞒下了那个婆子的事。
而春红,在事发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婆子,她也打听过,府里的下人足够用的,府里没有再从外面买过人。
她这时才觉得这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她找去北风巷,却发现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人。
她的情哥哥吴青,如同阳光下的一滴露珠,从此人间蒸发了。
飞鱼卫把画像送来叶家,让众人辨认,她一眼就认出来,画像上的女子便是那个自称是吴青表姐的婆子,而那个男子,就是吴青。
可是春红不敢说,她像往常一样,低着头,默默打扫着院里院外的落叶残枝。
第527章 猪头肉
叶大人把春红交给飞鱼卫时,虽然已经竭力掩饰情绪,可是眼中的怒火却还是暴露了他的愤怒。
霍誉难得地安慰了一句:“说不定还活着。”
叶大人想说,你能闭嘴吗?
你如果不说这句话,我觉得我孙子只是被卖到什么地方了,现在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我孙子是死路一条了呢?
因为孩子丢了,叶大人的大儿媳已经疯疯癫癫了,每天抱着孩子用过的小被子小褥子不肯松手,非说那就是她的孩子。
叶大人的夫人心疼孙子,已经病倒,叶大人的长子是与陈洪深同科的庶吉士,原本正在翰林院观政,现在他和两个十几岁的弟弟一起,整日守在城门口,跟着飞鱼卫和旗手卫的人一起排查,三兄弟已经多日没有回家了。
以前的叶家蒸蒸日上,叶大人位高权重,长子前程似锦,次子和幼子勤奋好学,妻子贤惠,儿媳温婉,小孙子玉雪可爱,可现在
叶大人叹了口气,他连小孙子以后拜哪位名师都计划好了。
叶大人转身走了,花生看着叶大人步履蹒跚的背影,心中酸楚,叶大人还不到四十吧,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看这样子像是老了十岁。
春红对吴青的事情所知不多,且也都是假的,吴青从一开始就是骗她的,岂会对她说实话。
春红是女人,而整个诏狱里,最擅长审问女人的,公认的是花生。
没错,上次抓来的那些拐子和人牙子,里面的女人都是花生审问的。
这当中有几个特别不要脸的,骚话连篇,让别人审时,把审讯的飞鱼卫说得面红耳赤,可是她们这一套在遇到花生时全都没用了,最终把她们干过的坏事全都说了出来。
而花生凶残的名声也传开了,就连纪勉也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霍誉。
有一次,纪勉甚至问霍誉:“你经常不回家,是不是因为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
这一刻,霍誉觉得纪勉是真的老了,不但老,而且嘴碎,知道的他是飞鱼卫,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村口扎堆说闲话的大婶子。
再说,我不回家,还不是因为公事太多?
想到这里,霍誉就心塞,上次回家,早哥儿都不认识他了。
春红落到花生手里,众人都等着看花生凶残外泄,没想到,这一次他们失望了。
花生一改常态,对春红不打不骂,就是让春红反反复复地讲她和吴青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说了一遍又一遍,一旁同审的飞鱼卫听得耳朵磨出茧子了,花生还在让春红再说一遍。
春红是府里的下人,她能出门的机会并不多,因此,她和吴青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两人在一起的那点事,几句话就能说完。
可是花生还是让她说,一遍一遍地说。
终于,花生问道:“你和吴青在一起吃过两顿饭,每顿饭都是吃的什么?”
春红神情呆滞,木木地说道:“大饼。”
“不是,你们不可能只吃大饼吧,没吃菜?不噎得慌吗?连口粥也没喝?”花生问道。
春红看她一眼,眼里一片死寂,她知道自己即使能从这里走出去,也没有活路了,叶家不会放过她。
“有菜还有肉,喝了汤。”春红说道。
“什么菜,什么肉,什么汤,是买的现成的,还是自己做的。”花生又问。
一旁的飞鱼卫用袖子挡着嘴,悄悄打个哈欠。
春红说道:“菜是我炒的,炒大白菜,肉是吴青从外面买回来的,酱肉,猪头肉,粥也是我煮的。”
“猪头肉啊,好吃吗?”花生咽咽口水。
“好吃。”春红说道。
“吴青爱吃吗?”花生又问。
“爱吃,他每次都说好吃。”春红说道。
“你和他在一起吃过两次饭,每次都是吃这个,对吧?”花生又问。
这一次,春红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花生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提审,让人把春红带了出去。
“花生,你该不会是想吃猪头肉了吧?”
那名飞鱼卫打趣,别看花生凶残,可凶残也掩盖不了花生的好人缘,花生喜欢吃,而且从来不会吃独食。
花生嘻嘻一笑:“还真是让你说对了,咱们去买猪头肉吧?”
飞鱼卫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哎哟,小花生,真有你的,若是真能查出线索,这功劳咱们哥俩儿可要平分。”
花生龇牙:“功劳都是你的,到时你请我吃饭就行了。”
“行,行!”能不行吗?有功劳,别说是请吃饭,请吃饭加上听戏都行啊。
两人没有耽搁,又去了北风巷附近,一打听,别说,这附近有一家酱肉铺子,开了三十多年了,夫妻店,做的是街坊生意。
花生拿了吴青的画像,铺子的老板娘一眼就认出来了:“我记得这个人,他爱吃我家的猪头肉,经常来买,不过最近这些日子没有来过。”
“你还记得是从哪天开始没有再来的?”花生问道。
老板娘想都没想就说出了日子,又道:“那天刚好我家大姑姐要来家里,她最爱吃猪头肉了,可这个小伙子过来,把我家的猪头肉全都包圆了,我说你买这么多干嘛,我天天都做,你到时来买不就行了,他笑了笑,还是要包圆,我好说歹说,才留下来一斤,他给了钱就走了,第二天便没来,我还寻思着,肯定是那些猪头肉没吃完,可后来他都没有再过来。”
花生问道:“他除了买你家的猪头肉,还和你们说过什么话吗?”
老板娘正在想着,老板走过来,说道:“他问我是不是在白县学的手艺,可没等我回答,他又自己打岔说起了外头的天气。”
花生忙问:“那你家的手艺是从白县学的吗?”
没等老板说话,老板娘便笑着说道:“这手艺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我娘家就是做酱肉的,白县的老字号董家老铺,就是我娘家开的,不和你吹,我家铺子已经传了四代,一百多年了,改天你们若是去白县,随便找个人一问卖酱肉的,他们保证要说董家老铺。”
第528章 线索
花生问道:“老板娘,您这铺子在这里开了三十年了,除了这个人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吃出您这是白县手艺的?”
老板娘笑道:“白县离京城上千里,只是个小地方,再说我们铺子也没有名气,做的都是街坊生意,除了这个人,还真没有第二个,能一语道破我们来历的。”
花生谢过老板娘,猪头肉、猪耳朵各买了几斤,连同和他一起去的那个飞鱼卫,也送了一份,这才欢欢喜喜各回各家。
明卉回到家里,霍誉难得地也回来了,没办法,他儿子已经不认识他了,霍誉想想就心塞。
一家三口同床共枕了一夜,好在这一次,早哥儿很给面子,夜里尿到霍誉那边了。
霍誉没叫丫鬟,也没敢惊动明卉,小心翼翼给早哥儿换了尿布,早哥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清楚是谁在伺候他,又是谁在呼呼大睡,于是后半夜,早哥儿主动投怀送抱。
儿子终于认回自己了,霍誉感动极了,第二天早上,他和明卉离家时,早哥儿还把胖脸蛋凑过来,让他亲了亲。
到了衙门,霍誉便让苏长龄带人去了白县。
丢失孩子的那些人家,可没有叶大人那么厉害,他们府里虽然也有高官,却没有像叶大人那样精通刑讯的,不过,他们虽然没能筛查出府里有疑点的下仆,可是却也查出一些腌臜事来。
霍誉在征得这些人家的家主同意之后,派了飞鱼卫去往各家,由飞鱼卫进行排查。
若是往常,飞鱼卫到各家各户去审问府里的人,足够这些家主们到皇帝面前撞柱子了。
可现在,他们恨不能让飞鱼卫常驻家中,谁让丢的是自家孩子呢。
几天之后,安国公府发现了线索。
安国公府丢的孩子是二房宋仑之子,一岁零三个月。
大厨房的两个粗使婆子,认出了吴青。
她们说吴青是送米面的那个老李的侄子,来过府里两次,而第二次,恰恰正是小少爷丢失的那天,只是府里送米面菜蔬都是早上,而小少爷是中午时丢的。
给安国公府送米面的米铺,是二儿媳贾氏的陪嫁铺子。
贾氏出自徽州名门,当年出嫁时百里红妆,是一时佳话,她的陪嫁中有两家米铺,都在京城。
自从贾氏嫁进安国公府,安国公府的米面便只在这两家米铺中采办,每隔五日,这两家米铺便会轮流往安国公府送货。
米铺里负责送货的是老李和老林两个人,轮到甲米铺时是老李,轮到乙米铺时便是老林。
老林是徽州人,年前贾氏派老林回了徽州,给娘家送年礼,前几天才回来;老李是京城本地人,因此,这两个月来,给安国公府送米面的差事,便全都落到老李头上。
所以,那天老李带着侄子一起过来,老李与管事交接完毕,那两个婆子过来搬米,有个小伙子帮着她们一起搬,见那是个生面孔,两个婆子便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他是老李的侄子。
小伙子很健谈,和两个婆子聊得很好。
一回生,二回熟,小伙子第二次再来时,给两个婆子带了麻糖,两个婆子很高兴,她们虽然是在大厨房,可却是做粗活的,没有油水可捞,府里也没有人看得起她们,难得有这么一个人,一口一个“姐姐”叫着,还夸她们长得年轻,她们很开心。
至于小伙子有没有跟着送货的骡车一起走,两个婆子却是不知道了,因为她们卸完货,和小伙子说了一会儿话,便去吃麻糖了,别的事就不知道了。
飞鱼卫去了贾氏的陪嫁铺子,只见到了刚回来不久的老林,却没有看到老李。
一问才知,因为这两个月都是老李在给老林替班,因此,老林回来之后,便让老李回家歇着了。
飞鱼卫又去了老李家里,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邻居告诉飞鱼卫,因为过年没有放假,又接连忙了两个月,这会儿好不容易有空闲了,老李陪着老婆回真定娘家了,一家子都去了。
飞鱼卫当即便破门而入,只见家里的家具都还在,只是却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就连被子也被拆了被面,只留下棉花套子了。
看来老李离开时,把家里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
老李是京城本地人,他虽然走了,但还有亲戚住在京城。
飞鱼卫很快便找到了老李的亲戚,一问才知道,老李家三代单传,他根本没有侄子,就连堂侄也没有。
飞鱼卫把吴青的画像拿给李家亲戚看,亲戚们纷纷说不认识,李家没有这么一个人。
二儿媳贾氏听说内奸很可能就是她铺子里的老李时,当场便晕死过去。
丢的是她的儿子,偷她儿子的人,是她铺子里的人。
霍誉立刻派人前往真定,虽然明知老李一家应是在说谎,但是女子大多会记挂着娘家,真定不但是老李妻子的娘家,也是老李大儿媳的娘家,说不定,老李的妻子和儿媳,曾经与娘家联系过。
而在这个时候,苏长龄带着人从白县回来了!
白县有人认出了吴青!
他不叫吴青,而是姓张,小名叫小虎子
吴青的父亲是镖师,吴青五岁时,父亲有一次出门保镖便再也没有回来,吴青的母亲为了养家糊口,在董记老铺里干活,董记的掌柜可怜她孤儿寡母,经常把没卖完的猪头肉让她带回去给孩子吃。
后来吴青的母亲积劳成疾去世了,吴青便一个人过日子,那时他也只有十岁,靠着在酒楼里洗碗勉强糊口。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吴青便不见了,就像阳光下的露水,消失无踪。
苏长龄在白县询问了很多人,终于找到了吴青当年的一个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