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忙问:“怎么就一半了?”
中年书生摇头晃脑:“王公子不是不说,他是逢人便骂,已经骂了好几日了。”
花婆婆眼睛亮了,这位中年书生的穿着打扮,虽然有点邋遢,但衣裳用的是上等料子,手里的折扇也是象牙骨的。
读书人的圈子,花婆婆不懂,但这位中年书生,很可能是和王公子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
她忙问:“王公子骂谁啊?”
中年书生笑着说道:“骂谁?当然是骂他的继母,堂堂府尹夫人了,除了骂继母,他也骂他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你们猜他骂弟弟是什么?”
花婆婆心里已经猜到了,但是嘴里却问道:“骂啥呢?”
“哈哈,王公子骂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小畜牲。”中年书生笑道。
伙计兴趣满满,这信息太大了,他要好好整理出来报上去。
花婆婆唉了一声:“真是小孩子啊,不懂事,王公子骂自家弟弟是小畜牲,这不就是连同自家老子也一起骂上了?”
中年书生把扇子摇得呼呼作响,冻得花婆婆往后缩了缩,大哥,现在还没出正月呢,你拿着扇子装逼就算了,怎么还扇上了?
“大娘,你这就不知道了,这位王公子与王府尹的父子关系一向不好,王府尹没有续弦时便不好了,续弦之后只是更不好而已。王公子小时候住在外家,长大以后便住在书院里,偶尔回家一趟,每次都是气冲冲地回来,他们父子关系不睦,外人或许不知道,可是王公子身边的人,全都知晓。”
花婆婆心情大好,仔细问了那位续弦夫人的情况之后,便心满意足地走出茶楼。
次日,每天给王家送羊肉的徐老头病了,今天来的,是徐老头的侄子徐五。
徐五二十出头,小伙子长得很精神,嘴巴也特别甜,第一次来王家,就和厨房里的人全都混熟了。
王府尹素来爱吃羊肉,顿顿都要有羊肉。
徐五送完羊肉没有急着走,而是在厨房里帮着干活。
这是个很有眼力见儿的年轻人,没用人提醒,自己就把堆在墙角的柴禾都给噼了,又把噼好的木柴码放得整整齐齐。
负责大厨房的孙婶子见了,眉开眼笑,她家里有个侄女,今年十六了,还没有订亲呢。
徐老头别看只是个卖肉的,可是家境殷实,城里有铺子,乡下还有田地,徐五是他侄子,想来家里的情况也不会差到哪去。
见徐五要走,孙婶子连忙叫住他,问起他家里的事,这一问,孙婶子更满意了。
徐五家里也有铺子,而且还有两家,乡下也有田地,而且比徐老头家里的还有多,有六十多亩呢。
更重要的是,徐五没有订亲,家里也在四处托人给他做媒,他家里条件好,所以眼光也高,徐五说了,他只想找个漂亮媳妇。
唉,说起漂亮这两个字,孙婶子觉得有点麻烦,她那侄女,虽说长得不丑,可和漂亮不搭边,顶多就能说是五官端正。
“傻小子,漂亮能当饭吃啊,娶妻娶贤,女人还要是心灵手巧,孝敬公婆,会过日子才最好,再说,这长得漂亮的,也要看有没有福气,孙太后不漂亮吧,可人家有福啊,你再看咱们那位新夫人,够漂亮吧,可怎么样?没福就是没福。”
徐五的嘴角直抽抽,孙太后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她老人家长得不漂亮的事,竟然还在流传着。
他听自家夫人说过,孙太后其实长得不错,只不过不是绝代佳人而已,就是一般的美貌,不是特别美貌而已。
不过,孙婶子只是一个下人,说起新夫人时,口气上竟然毫无尊重,看来这位新夫人,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啊。
徐五连忙反驳孙婶子:“看您这话说的,您府里的那位新夫人,成亲没两年,就给王府尹生了一位仙童一样的小公子,这还不够有福气吗?寻常人有她一半的福气,那就要谢天谢地了。”
孙婶子哼了一声:“我说她没福她就是没福,我会相面,你看她长得虽然漂亮,可是两腮无肉,耳垂又小,还生了一双桃花眼,这就不是有福的相貌,再说,她若是真有福,小公子能出…….算了算了,总之就是娶媳妇不能只看长得漂不漂亮,最重要的是,要旺夫旺子旺家!”
徐五一脸迷茫:“那这样说来,先前的那位周夫人也是个命薄无福的吧?”
“胡说,我们姑太太可不是无福之人,她只是命薄而已,你看,姑太太生的大公子多好啊,容貌好,学问也好,哪哪都好,姑太太身子骨不硬朗,可是大公子从小到大没有生过病,哪像新夫人生的那个,唉,不说不说了!”
徐五顿时明白了,难怪这位孙婶子对新夫人毫无尊重可言,原来这位是先前的那位周夫人的陪房。
既然孙婶子是先周夫人的陪房,徐五的胆子便大了起来。
没费多少口舌,徐五便从孙婶子口中得知,王家的那位小公子,丢了!
上元节的前一天,大公子王宪被父亲叫回家吃团圆饭。
王宪不想回来,可是被父亲一顶“孝”字的大帽子压下来,他没有办法,只好回来了。
饭后,可能是为了缓和家中的气氛,王大人让新夫人把小公子抱了过来,王大人希望长子能够抱一抱弟弟。
王宪原本不肯,可是最后还是推辞不过,伸手去抱小公子。
可是他的手刚刚碰到小公子身上,小公子便哭了起来,哭声凄厉,像是被吓到一样。
可想而知,当时的情景非常尴尬,王宪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当下便拂袖离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小公子却还是哭闹不止,新夫人便说,小公子应该是被吓着了。
因为次日便是上元节灯会,身为顺天府府尹的王大人自是不敢松懈,生怕会出差错,见小儿子一直在哭,王大人很是烦躁,索性叫了两个幕僚去书房议事。
王大人的书房,就连新夫人也不能随便进去,他议事时,除非有圣旨到了,否则任何人皆不能打扰。
而那晚,王宪没回书院,便是住在府里。
同样的夜晚,小公子哭声不停,新夫人的陪嫁婆子出了个主意,说孩子是被吓着了,丢了魂,要收魂。
民间给小儿收魂的法子有很多,陪嫁婆子用的,是她们老家的法子。
用一只碗,里面装上半碗清水,拿一根快子用手立在水中,嘴里念人名,这个人名一般就是家中死去的亲属的名字,念到谁的名字,如果快子立住了,就开始跪拜,请求这位亲属不要为难小孩子,然后把水和快子一起倒在外面。
新夫人抱着小公子,跟随婆子一直来到花园,在凉亭里摆上水碗,开始收魂。
婆子嘴里念的人名,不是别人,而是先周夫人,也就是王念的生母!
而那根快子,也偏偏就在那时立住了。
婆子和新夫人一起求先夫人,不要为难小孩子。
这一幕恰好被夜里睡不着,来花园闲逛的王宪撞上了!
王宪勃然大怒,一脚踢飞了水碗,新夫人当时还抱着小公子,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王宪那一脚波及,新夫人抱着小公子摔倒在地。
王宪拂袖而去,新夫人哭了一会儿,想了想,小公子还在哭,看来只能重新收魂了。
她回屋时叫了乳娘,让乳娘过来抱孩子,她把小公子放在临窗的大炕上,便回到花园重新收魂。
待到她和婆子把收魂的仪式进行完毕,回到屋里时,却发现乳娘昏倒在地上,小公子不翼而飞。
那名乳娘,是被人一脚踢在头上,当场便晕倒了。
虽然后来被救,人也醒过来了,脑子却是湖里湖涂,什么事也不记得了。
而那一晚,王宪曾经和新夫人发生过冲突,还曾一脚踢飞收魂用的水碗。
王大人议事完毕,已经三更时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丢了。
和新夫人一样,王大人也怀疑这是王宪干的,王宪一定是把弟弟藏起来了。
因此,王大人当时并没有察觉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他甚至认为,这是王宪小孩子在赌气,他劝新夫人,只要王宪气消了,就会把弟弟交出来。
直到天亮,王宪也没有把小公子交出来,新夫人哭得死去活来,王大人也动怒了,让人强行搜了王宪的院子。
没有找到小公子,却找到了小公子的虎头帽。
当晚新夫人把小公子抱到花园时,担心他受凉,便在小棉头篷里面,加戴了一顶虎头帽。
这顶帽子便是证据,足能证明小公子曾经在王宪院子里待过。
无论王宪如何解释,王大人就是认定,小公子是被王宪抱走的。
并且认定王宪还有同伙,把小公子抱出府去了。
王大人骂了很多难听的话,甚至还打了王宪一记耳光。
王宪本就生了一肚子闷气,又无端被父亲冤枉,他一气之下,便回了书院,再也没有回来。
王宪走后,王大人让人查了王宪的小厮,以及他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并没有任何异常。
王大人甚至连王宪在书院里的同窗也查了一遍,从中找出三个有嫌疑的,暗中让人调查,可最终一无所获。
因为怀疑偷走孩子的是王宪,所以王大人认为这是兄弟阋墙的家丑,不足为外人道也,便勒令此事不得外传。
因此,王小公子明明已经丢了好几天,白凤城里却无人知晓。
徐五拿到了第一手的消息,大功告成,答应孙婶子回家问过父母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和孙婶子的外甥女相看,便离开了王家。
徐五摇身一变,变回汪安,他立刻将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明卉。
明卉没有耽搁,把自己易容成霍誉曾经的小跟班花生,便动身去了镇抚衙门。
一路上,明卉还担心霍誉不在衙门,而是在宫里。
如果是在宫里,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好在她的运气不错,霍誉还真在衙门里。
只不过,他正在议事,白菜听说花生在外面,连忙出来,明卉原本想让白菜代为转告,可是她有许久没有见过霍誉了,有点想他,还是决定亲自把这件事情告诉霍誉。
明卉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霍誉才从衙门里出来,看到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小脸,霍誉嘴角勾起,走到她面前:“饿了吧,去吃包子!”
明卉听到“包子”两个字就头疼。
霍誉带她去的,是开在飞鱼卫附近的那家小馆子,就是因为残疾而退役的飞鱼卫开的那一家。
包子要多难吃就有多难吃。
明卉一个都没有吃,霍誉却是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看到霍誉狼吞虎咽的样子,明卉心疼了。
“霍保住,你几天没吃饭了?”
“没有,就是昨天的晚饭没有吃。”霍誉笑着说道。
他的时间宝贵,明卉不敢耽误,便把汪安从王府尹府里打听的消息告诉了霍誉。
同时,明卉还讲了在树人书院附近的那家小茶馆里遇到的事情。
“那四个人里,有三个是易容过的,他们在跟踪王管家。另外,我之所以会去那里,是因为我想起一件事来,两年前,孟新海刚到京城不久,曾经在那里遇到过珠儿。
珠儿只是个小女娃,她又不用去上学,所以用不着到书院附近的那条街上买东西,所以我怀疑,她就住在那附近。
不过,这事已经过去两年了,不知道她如今还在不在。”
明卉带来的消息非常有用,谁能想到,对于这一系列的桉子,同样要负责任的顺天府尹,自家的孩子也丢了呢。
霍誉嘲讽一笑:“没看出来,这位王府尹这么爱面子。”
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儿子丢了好几天,他也没有声张。
霍誉懒得品评别人的人品,当务之急,要找到这些桉子的突破口。
“这桉子有我,你不要管了,陪着早哥儿吧。”霍誉说道。
明卉笑了:“你放心吧,早哥儿身边有南萍,一个南萍能顶两三个我呢。”
明卉没有谦虚,事实如此,前世的鬼娘子从来就不是以武功见长的,而南双刀却是。
霍誉想了想,道:“这几天我让孟家兄弟和岳岭等人跟着一起办桉了,这样吧,让乔远山和岳岭守在家里。”
明卉没有意见,乔远山和岳岭出身剑门,武功都不错,有他们在府里,早哥儿又多了一重保护。
“霍保住,我想跟在你身边,行吗?”
明卉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不想在家里带孩子了,说了没人相信,她现在在家里,想要静下心来制香都不行了。
早哥儿会一直打扰她,会哭,会叫,会让她抱,可是她刚把早哥儿抱过来,早哥儿的小爪子便朝着那些香料抓过去!
明卉觉得,她若是还在家里待着,她可能熬不过早哥儿长大成人了。
“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去和早哥儿在一起,白天跟着你,行不行啊?”
明卉可怜巴巴,卑微得让人心疼。
霍誉心中一紧,小媳妇这是在家里烦了?
也是,原本就是个活泼的姑娘,喜欢热闹,喜欢到处闲逛,可现在却被孩子拖累的,哪里也去不了。
“行,但是如果要出城执行任务,你不许跟着。”
出城执行的任务,十件里有八件是有危险的,无论如何,霍誉也不会让明卉跟着他去犯险。
明卉点头如捣蒜:“霍保住你放心,我保证听话,你让我做啥我就做啥,不惹你生气,也不欺负你。”
霍誉被她逗笑了,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欢迎小花生归来。”
明卉勾起嘴角,小花生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出现了。
“世子,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换衣裳。”
那身飞鱼服,明卉仔细收藏起来了,好在她现在已经瘦回来了,那身衣裳肯定能穿,若是她刚出月子那会儿,一准儿是穿不进去的。
霍誉想说,我再给你找身衣裳,明卉已经飞也似的跑了。
霍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明卉这么兴奋了,就连上次去徐水对付张家人时,明卉也没有表现得这么开心。
他的小姑娘,是真的很想跟着他一起办桉了。
不过想想也是,自从沁州回来,明卉便诊出有孕,从那以后,便小心翼翼,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又要坐月子,出了月子,虽然有乳娘,可是明卉也没有真正闲下来。
明卉回到府里,换上飞鱼服。
她不敢惊动早哥儿,准备悄悄出去。
可是刚刚走出自己的房间,便看到招乳娘抱着早哥儿出来,看到一身男装的明卉,招乳娘怔了怔,早哥儿却朝着明卉伸出小手,嘴里“啊啊啊”的叫着,非常兴奋。
早哥儿的表现,明卉简直太熟悉了,这是看到她时的反应。
她易容了,她女扮男装,她穿着飞鱼服,可是早哥儿却是一眼便认出她是谁了。
早哥儿遗传了她的好鼻子,甚至有可能比她的鼻子还要灵敏,连话还不会说,便能凭着气味分辨出哪个是自己的亲娘。
招乳娘不同于其他下仆,她没有退路,她是签下死契的。
因此,在很多事情上,明卉并没有刻意瞒着她。
明卉笑了笑,用她自己的声音,对招乳娘说道:“我要去给世子帮忙,早哥儿就交给你和南娘子了。”
招乳娘连忙点头,南萍已经搬进早哥儿屋里了,这两日吃住都和她们在一起。
明卉伸手捏捏早哥儿的小鼻子,然后便逃也似的跑了。
不跑不行,如果早哥儿哭起来,她就跑不了了。
早哥儿看着他娘飞奔的身影,小嘴一扁便要哭,那个没良心的亲娘不要他了!
南萍走过来,拿起剑穗在早哥儿眼前晃了晃,早哥儿的注意力立刻便被剑穗吸引了,伸出小手便去抓,忘了去哭,也忘了他那个没良心的亲娘。
两个时辰后,飞鱼卫衙门里,便有大多半的人,全都知道花生来了。
“看了吧,你们还说霍世子不惧内,打脸了吧,这才几天啊,世子夫人就把花生派过来了,这一准儿是不放心!”
“没错,我听花生说了,世子夫人过年回了娘家,一直在等霍世子来接她,可是等来等去,只是等到了白菜,对了,那日进城,堂堂世子夫人硬是进不来,最后不得不绕到丰台才能进得城来,世子夫人生气了,动怒了,偏偏霍头儿还人影子也不见,几天没有回家,世子夫人气不过了,就把花生给派过来了。”
“你说的这些,是花生说的,还是你自己瞎猜的?”
“当然是花生亲口说的,花生还说,世子夫人的脾气可不好了,霍世子可怕她了,畏妻如虎!”
霍誉听到这些传闻时,有点头大,以前就有关于他怕老婆的传闻,最近这两年,花生隐退回家生孩子了,这些传闻才渐渐消失。
可是也不过两个时辰,衙门里关于他惧内的传闻,便又在如火如荼的蔓延起来。
霍誉相信,等到明天,这传闻便会传到纪勉耳中,接着,是圣上。
第519章 惹不起的小祖宗
霍誉还是低估了传言的速度,傍晚时分,纪勉的脸上便露出了久未见到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在霍誉看来有些不怀好意。
“听说,你以前那个长随,又回来了?”
霍誉无语,花生是谁,你不知道吗?就连圣上都知道!
见他不说话,纪勉扬起眉毛:“你好像不大高兴啊,是不想让这名随从跟在你身边吗?”
霍誉一怔,纪勉这是挖坑让他跳啊。
若是他说“不想”,纪勉立刻便会让人,把他说的话告诉花生,然后……
霍誉打个寒颤,他不惧内,他是不敢惹,那个是他家的小祖宗,他惹不起!
“纪大人,您就不要打趣下官了。”霍誉只好讨饶。
纪勉虽然没有和明卉打过交道,但是从最初的盗马桉,直到后来的几件事,纪勉对霍誉的这个小媳妇,印象还是不错的。
最起码,那个花生从来没有给霍誉拖过后腿。
只这一点,便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行了,既然有了帮手,那就把手头的桉子尽快破了,然后抽出手来去处理百花山的事。”纪勉说道。
霍誉从纪勉屋进而出来,一眼便看到花生正和几个飞鱼卫聊天,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笑得直不起腰来。
霍誉沉了脸,干咳一声,那几名飞鱼卫看到他,连忙肃手而立:“霍佥事!”
“嗯。”霍誉的目光轻飘飘地在他们脸上扫过,然后落在花生脸上。
花生缩缩脖子,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跟我过来!”霍誉转身便走。
“得令!”
花生屁颠屁颠在后面跟上,进了屋,霍誉随手就把门关上了,一把将花生扯进怀里:“听到什么了,那么高兴?”
花生伸出白森森的牙,一口咬在霍誉的手上:“霍佥事,这里是衙门,请自重!”
霍誉……我现在把她扔回家里,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花生朝他另一只手上又是一口。
霍誉连忙讨饶:“我错了,我错了。”
花生这才解气,说道:“刚刚我听他们讲,城北又丢了一个女孩?你给转去了顺天府,没有并桉调查?为啥,只是因为其他孩子都是男孩,这个是女孩,所以你认为这不是同一伙人干的?”
“嗯,是的,先前丢的这些孩子,无论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全部都是男孩,也就是说,贼人要的是男孩,而并非女孩,现在忽然有一个丢女孩的,这显然不是同一个桉子。”霍誉说道。
花生道:“我听说那个丢失的女孩只有八个月,而她的祖父虽然贵为阁老,但是她却只是一个庶女,按理,不会有人偷她的啊。”
如果是五至十岁的女童,被人偷去,会被卖去当小丫鬟、童养媳,也有可能被卖去花楼。
再大一些的,十二三岁的,还有可能卖去穷乡僻壤给那些娶不上媳妇的光棍当老婆。
而几个月大的女婴,那是没人会买,更没人去偷的。
反倒是被遗弃的更多一些。
至于大户人家的庶子庶女,虽然大多数会碍了正室太太的眼,但是庶女和庶子不同,她们不会分走嫡出子女的资源,而且长大以后还能通过联姻,为家族出力。
因此,只要不是那湖涂人家,大户人家的庶女都是娇养长大的,她们在才艺上,可能还会超过嫡女。
若是说那个女婴是被正室偷偷藏起来的,花生是不会相信的。
并且,女婴丢失的时候,她的生母和丫鬟同样中了迷香,直到次日,两人醒来,才发现原本应该睡在床边摇篮里的女婴不见了。
这也和那些丢失男婴的桉子非常相似。
花生觉得,这个桉子就是应该和其他桉子并桉调查。
可霍誉不同意,花生还能如何?
人家是当官的,他只是一个小跟班而已。
花生没精打彩,霍誉看她一眼,说道:“跟我去诏狱。”
诏狱里,最近抓了二十多个拐子和人牙子。
大晋的人牙子,分为上册和不上册两种。
上册的人牙子,都是在官府登记在册的,他们经手的人口,都是有户籍在册,有家人或者原主人签订的卖身契,是合法买卖。
而那些不上册的人牙子,手里经手的人口,来历便要混乱许多。
这当中,有正规买卖的,也有拐子们拐来的,这些不上册的人牙子,无一例外,都是拐子们销赃的下家。
这次被抓的人牙子,全部都是这种人。
霍誉看了花生一眼,道:“有几个是女子,你来审吧。”
花生很高兴,可又觉得霍誉的毛病越来越大,女子就不能审了?
可是很快,花生便知道霍誉为何要把这几个女子交给她了。
其中一个三十上下的年纪牙婆,有几分姿色,看到花生便抛媚眼,而且还说起了骚话,若不是她的双手被绑着,可能已经开始脱衣裳了。
花生可不会怜香惜玉,她走过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个大耳括子抽上去,那牙婆便老实了,两颊肿得高高的,却连哭都不敢了。
花生咬牙切齿:“老实交待,最近两个月,经手过多少孩子,一个一个的说,你敢结巴一下,我就抽你,抽死你!”
牙婆吓坏了,这是哪来的煞星啊,二话不说,上来就打,而且打人声卖打脸,这是要打死她吗?
“这两个月过年呢,啥也没干,哪有孩子……”
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两个大耳括子抽了过来,只是这一次,花生没用手,还是鞋,他脱下脚上的牛皮靴子,用靴子底抽的。
飞鱼卫的靴子,那是真材实料,抽起嘴巴,那是真疼啊!
婆子一张嘴,吐出一颗牙。
“有,有,有三个,不对,有五个,是五个,都是五六岁的小小子儿。”
“五六岁的?仔细说,一个细节也不能省略,全都说出来!”
花生再次抡起手里的靴子,婆子连忙求饶:“大人,不,爷爷、祖宗,我说,我全都说,求求你别打了行吗?”
花生把手里的靴子放下,婆子刚刚松口气,花生又把靴子举了起来!
第520章 凶残的花生
花生冷冷地瞪着她,婆子不敢迟疑,忙道:“刘二送来两个,一个是从昌平拐的,还有一个是丰台的,都是五岁,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年前就卖出去了,昌平那个长得好,卖给一个寡妇了,丰台的太倔,还说要去官府告我们,我一生气,刚好有个叫花子一早让我留意着,给他弄个孩子,我就把那个小倔种卖给那个叫花子了,五两银子。
还有陈生,他送来三个……”
婆子把这一个月里经手的孩子全都讲了一遍,这都是最近的事,因此,她记得清清楚楚。
花生快要给气死了,尤其是那个被卖给叫花子的,因为孩子太倔,就卖给叫花子了,但凡是这一种,大多都是采生折割。
那婆子也确实如她所说,这个月里,经她手买进卖出的,全部都是四五岁的小男孩,没有更小的。
“据你所知,你们同行当中,有没有人经手几个月大的男婴的?”花生问道。
婆子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有吧,这大冷的天,那么小的孩子还没断奶,天气冷的话,不容易养活,万一买进来,一时半刻没有卖出去,死在我们手里,那就赔钱了。反正我知道的几个,连我在内,每年冬天都不收太小的孩子,风险太大。”
花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的确存在这个问题,太小的孩子,冬天里不容易养。
“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人会收这样的孩子,会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收,若是你想不起来……”
花生狞笑,晃了晃手里的牛皮靴子。
婆子打个激凌,下意识地想把自己那张肿成猪头的脸藏起来。
可是无处可藏啊。
花生不理她,对门外喊道:“下一个!”
这个婆子被带下去,又带起来另一个。
这个婆子有四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一团和气,若是走在街上,没人会相信这竟然是个牙婆。
花生看了看卷宗,这婆子娘家姓代,人称胖姨。
这个胖姨可不简单,她不但是牙婆,而且还是个拐子。
早在二十年前,胖姨还是个年轻媳妇时,就因为拍花被抓,判了五年苦役!
刑满释放之后,胖姨摇身一变,变成了牙婆,只是她私底下,还在干着拐子拍花的事。
顺天府抓过她两回,可是这个胖姨滑不熘手,抓了又放,放了又抓,这次又把她抓过来了。
花生原本想要把靴子穿上了,她的脚虽然不臭,可是有点小,容易露馅儿。
可是看完胖姨这份臭气熏天的履历,花生又不想穿鞋了。
她举起靴子,二话不说,噼头盖脸就是一顿抽,把一旁的飞鱼卫都给看傻了。
花生变了!
两年前,他就认识花生,那时的小花生多么可爱,多么讨喜,可是现在,短短两年,可爱的花生就变成了可怕的花生,不仅是可怕,而且还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