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
胖姨也被打懵了,她是衙门里的常客,诏狱虽然是头回来,可是想来也差不多,这些飞鱼卫看着凶,可实际上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以她的经验,对付这些毛孩子绰绰有余,不出三日,她就能被放回去重操旧业。
可是眼前这个小煞星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讲武德呢?
哪有一言不发就打人的,审讯你不会吗?
花生狞笑!
仍然没有说话,她四下看看,这间屋子里居然没有刑具!
连刑具都没有,这里还是不是诏狱了?
没有刑具,可是有椅子。
花生抡起椅子,朝着胖姨砸了过去。
椅子的木料很结实,这么砸居然没坏,但是胖姨成了乌眼鸡,额头还肿起一个大包。
花生当然不能满足于这一点点的小伤,她再次抡起椅子,胖姨吓得大叫出声:“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饶了我的狗命吧!”
花生才不理她,又是一椅子砸下去,一旁的飞鱼卫连忙出声制止:“当心,别把她打死了!”
花生看都没看他,说道:“这种人,就该打死,她死了,这世上就少一个祸害,再说,咱们诏狱里哪里不打死几个人?多一个少一个有啥大不了的,这娘们就该死,干脆,咱们打死她算了!”
飞鱼卫怔怔一刻,大张着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花生说得没错,诏狱里的确经常会打死个把人,但凡是进来诏狱的,基本上是没有全须全尾走出去的,大多都是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这虽然是事实,可也不是想说就说的,尤其是现在,花生宝宝啊,你当着犯人的面,把这番话说出来,你觉得好吗?
花生:我觉得很好,不但好,而且有效!
效果立刻显现,胖姨哀号连连:“大人啊,青天大老爷啊,小妇人把知道的全都讲出来还不行吗?求求您了,您让小妇人去服苦役吧,去烧炭,去春米,去掏大粪都行啊,您别打了!”
好在这一次,花生打累了,所以她决定暂时休息休息一会儿。
“那你说说看,这一个月里,你都干了哪些坏事。”
花生把那张经过测试非常结实的椅子搬过来,放在胖姨面前,然后,她一屁股坐了上去。
胖姨看到那张椅子,便吓得打个哆嗦,待到看到花生坐到上面,胖姨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太吓人了,这个小年轻可太吓人了。
“这个月,这个月我啥都没……”话还没有说完,胖姨便看到花生站起来了,胖姨吓得连忙改口,“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帮着一户人家,捡了一个孩子……啊,不是捡,是买,是买行了吧,祖宗啊!”
胖姨尿了。
花生嫌弃地别过脸去,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时运不济,总是让她遇到喜欢随地大小便的人呢。
这动不动就要尿裤子的毛病,莫非是能传染的?
“多大的孩子?”花生沉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有多大,几个月吧,还吃奶呢,哎哟,是真的,这个月我家里有事,所以我没有做生意,就只有这一个,真的只有这一个,我若是说谎,天打五雷轰!”
第521章 记号
据胖姨交待,她儿媳难产,足月的大孙子在娘肚子里就断气了,她儿媳虽然活下来了,可也去了半条性命。
过年的时候出了这种事,胖姨心里滴咕,便去找了铁板神算,那神算告诉她,祖父母的因果,报应到了孙辈,胖姨给了一百两银子,请铁板神算给她破解。
因此,最近这一个月,胖姨想着那所谓的因果报应的事,便没有再做生意。
而唯一的一桩生意,则人家找上门来的。
买孩子的那家人,是她儿媳的亲姐姐和姐夫。
儿媳的姐姐过门三年肚子没有动静,她听人讲,若是怀不孩子,那就先买一个,买来的孩子能帮她们引出亲生的。
这也是很多人家都用过的法子,刚巧自家妹子在坐月子,姐姐前来探望,便向胖姨说了要买孩子的事。
自家亲戚的生意,没有多少赚头,又加上因果报应的事,这桩生意胖姨原本不想做的,可是那铁板神算的话,不知为何被儿媳妇知道了。
儿媳妇大吵大闹,寻死觅活,儿子也不干了,怪胖姨害了亲孙子。
胖姨理亏,又担心儿媳妇这样闹下去,娘家人找过来不好收场,于是便答应了给儿媳姐姐找孩子的事。
儿媳姐姐说了,要个小一点的孩子,孩子不记得亲生父母,更容易接受养父母。
胖姨自己就是个拐子,京城附近方圆五百里的拐子,就没有她不认识的。
她放出话,要一个几个月大的男婴,没到两日,便有人抱了一个男婴过来。
胖姨有经验,一眼就看出这男婴顶多有十个月,长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
别说是儿媳的姐姐了,就是儿媳看到这孩子都喜欢得不成,抱着不撒手,又想起自己那个死在肚子里的儿子了。
这个孩子,胖婶是三两银子收上来的,卖给儿媳的姐姐是十两。
这是亲情价,已经压得很低了。
儿媳的姐姐和姐夫很高兴,带着孩子回了乡下。
胖婶觉得自己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可是花生却仍然不满意,又是一记鞋底子抽过来,胖婶都给打懵了,她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让她遇到这么一位煞星。
“那个小孩,身上有什么记号?”花生厉声问道。
一旁的飞鱼卫都有些同情胖婶了,万一那小孩身上没有记号,花生是不是还要接着打?
再说,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记号,就像他,他就没有。
还不许人家小孩身上没有记号吗?
花生管得也太宽了。
花生忽然朝着他瞥了一眼,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指着胖婶的鼻子说道:“你只用三两银子就把孩子收上来了,即使是孩子太小不好养,也不会这么便宜,除非这孩子身上有明显的记号,不好卖,卖了也容易出事,否则,那拐子岂会这会便宜就把孩子卖给你?”
那位飞鱼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听上去有几分道理。
胖姨懂了,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你早点问,我早就说了,也不用多挨一鞋底。
“那孩子右耳朵上有个拴马桩,左耳后面有块红色的胎记,这两样记号都在明面上,一眼就能看到,原本陈三开价是五两的,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给压到三两。”
花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她看过卷宗,这次丢的婴儿里面,的确有一个耳朵上有拴马桩,耳后有红色胎记的。
“你说那人叫陈三?大名叫什么?哪里人氏?”花生连珠炮似的问道。
胖姨松了口气,好了好了,她快要解脱了,让飞鱼卫去查陈三吧。
胖姨不敢怠慢,把她知道的陈三的事全都讲了。
陈三,大名叫陈贵志,五六岁时被拐卖到通州卖给一户农家,那家人对他非打即骂,他受不了,就逃了出来,跟了一个老叫花子,那个老叫花子同时也做拐孩子的营生,陈贵志从小就帮着老叫花子拐小孩,他假装和同龄的小孩一起玩,把小孩骗到没人的地方,老叫花子再把小孩带走。
十几岁时,老叫花子死了,陈贵志便单干了,他运气很好,从未被官府抓过,一直逍遥法外。
因为他没有桉底,所以很多人牙子喜欢和他合作,胖婶也是其中之一。
花生问道:“我听说干你们这一行的,没人愿意冬天时贩卖几个月大的婴儿,有没有这回事?”
胖婶现在可不敢拿乔,花生问什么她便答什么:“有,当然有,天太冷,小孩子容易死,到时就要赔钱了。”
“陈三既然是这一行的行家,他为何手里会有这么小的孩子?是他一直都是这样,还是这次是个例外?”花生又问。
胖婶忙道:“我儿媳妇的姐姐想要孩子,我当时寻思,这个时间不好找那么小的孩子,便想着多问几个人,我还和儿媳姐姐实话实说了,让她不要着急,即便这会儿找不到,等到开春以后天气暖和了,也能给她寻个大胖小子。
不瞒官爷,我是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这么顺利,我把话放出去不到两天,陈三就让手底下的小叫花子给我传话,说他手里有货,问我要不要看货,我当时就给了那小叫花子一两银子,这也是我们这行的规矩,想看货,就先押一两银子,成了这一两银子算进货价,若是不成就退一半。
我去看货时,见到是一个养得那么好的孩子,给吓了一跳,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唉,小孩子我见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人家出来的,别看都是几个月大的,大户人家养出的孩子,就是和那小门小户的不一样。
我再一看,那孩子有拴马桩,还有胎记,当下便知道,陈三急着脱手。
以陈三的经验,万万不会拐这种有明显记号的孩子,何况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容易惹事,我当时便想,这孩子十有八、九是陈三替别人转卖的,不是他自己上的货。
陈三开口就是五两,我便指着那拴马桩和那胎记,给压到了三两,原本我还想压到二两的,可陈三说大冷的天,他过来一趟也不容易,总要让他喝碗酒暖暖身子吧,于是我便多给了一两,三两银子便把那孩子收了。”
第522章 找到
“我付了银子,陈三便再三叮嘱,这孩子不要留在手里,哪怕早赚一点,也要快点出手,最好是卖到山沟沟里,若是山里没人买孩子,那至少也要卖去乡下,就是卖给那种十年八年也进不了一次城的乡下人。
我当时心里也犯起了滴咕,没敢耽搁,把孩子交给儿媳姐姐和姐夫之后,便让我儿子送他们回乡下去了。”
花生转头便去查这一批被抓来的拐子和人牙子的花名册,她看了好几遍,确定这当中没有这个叫陈三的,陈贵志也没有。
她小跑着去找霍誉,拴马桩、红色胎记,全都吻合。
霍誉没有迟疑,立刻派人去抓陈贵志。
根据胖姨所说,这个陈贵志平素里多以叫花子的身份示人,除了行家,一般人不会知道他其实是个拐子。
飞鱼卫的人翻了几个叫花子的老窝,才找到陈贵志。
一个不太起眼的破巷子里,巷子尽头的一户人家,便是陈贵志的家。
一进门,便看到几个小叫花子,不要小看这些小叫花子,陈贵志拐来的孩子,十个里面有八个,是这些小叫花子骗出来的。
而这些小叫花子,他们起初也是某家的儿子,某家的孙子,某家的心肝宝贝。
陈贵志正和年前新纳的姨娘打情骂俏,飞鱼卫一脚踹开屋门时,陈贵志给吓了一跳。
他和其他拐子不同,他从来没有被官府抓捕过,他在任何一个衙门都没有挂号,他的桉底要多干净就有多干净。
因此,在与官府打交道这一块,陈贵志没有经验。
他被带进诏狱,才抽了三鞭,陈贵志便招供了。
那个长着拴马桩的孩子,是他手下的小叫花子从外面抱回来的。
那天有三个小叫花子一起去大车店踩点,大车店里来来往往坐车的人,有很多拖儿带女的。
小叫花子们盯上了一驾马车,这驾马车是在大车店里打尖喂马料。
小叫花子们听到车里传来婴儿的哭声,还看到有乳娘模样的婆子从车里出来,把尿布直接扔进粪通。
有钱人啊,尿布不洗直接扔掉。
小叫花子们围着马车转了好几圈,还用脏乎乎的小手去摸车帘,车里的人撩开帘子轰他们。
再后来,那乳娘又回到车里,车里的孩子又哭了,乳娘便把孩子从车里抱出来,外面太冷,乳娘抱了孩子进了大车店,抱着孩子走来走去,那孩子终于不哭了,乳娘可能是尿急,便抱着孩子去了大车店后面的茅厕。
这三个小叫花子胆子很大,比很多大人都要大。
他们便在茅厕外面,从乳娘怀里把那个孩子抢了过来,一个抱住乳娘的腰,另一个在前面拦着,还有一个抱个孩子便跑了。
三个小叫花子把孩子抱回来,到陈贵志面前请功,陈贵志刚开始挺高兴,可是细细一看,这孩子居然有那么明显的捡马桩和胎记,当下便沉下脸来,把三个小叫花子揍了一顿,让他们长长记性,以后这样的孩子不要弄回来。
陈贵志原本是想把这个孩子掐死埋了的,刚巧听说胖姨要找一个几个月大的男婴。
胖姨这人是这一行里的老行家了,虽然是衙门里的常客,可她做事滴水不漏,至今也没有连累过同行,在这一行里信誉还是不错的。
于是陈贵志便把那个烫手的小山芋送去给胖姨看货,一看就看上了,虽然只卖了三两银子,可这也是白得的,陈贵志对此还是很满意的。
可是陈贵志高兴得太早了,这也不过才几天,他便被抓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被抓,这一抓就来了个大的。
同行们顶多就是被县衙抓进去,再厉害的,也就是进进顺天府的大牢,可他不一样,他生平第一次吃牢饭,吃的就是诏狱的牢饭。
传说里只有当官的,才配去的诏狱!
陈贵志起先并不知道他来的地方是诏狱,当他得知这里便是传说中的诏狱时,陈贵志吓得屁滚尿流。
飞鱼卫当日便按照胖姨交代的地址,找到了那个有捡马桩的孩子。
而这个有捡马桩和红色胎记的孩子,正是顺天府王府尹的小公子!
王府尹甚至没有报桉,这拴马桩和红色胎记的事,还是汪安从孙婶子口中得知的。
霍誉派人去了顺天府,通知王府尹到诏狱认人。
王府尹不明所以,但是被请去诏狱终归不是好事。
正如传说中的那样,当官的谁也不想和飞鱼卫打交道,更加不想去诏狱。
王府尹再三问过来人,霍世子让他去认的是什么人。
来人一问三不知,只说霍世子说了,请王府尹到诏狱认人。
当然,王府尹是可以不去的,只要王府尹可以承担,那便大可不去。
王府尹承担不起,飞鱼卫让他去诏狱,他说不去,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王府尹不敢不去,他回到后衙交代了几句,又叮嘱了自己的幕僚,像安排后事一样,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换了一身半旧的官服,又在里面绑了护膝,这才硬着头皮坐上了飞鱼卫的马车。
王府尹上了飞鱼卫马车的事,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是谁?
顺天府的王府尹啊,京城是他管的,皇宫就在京城。
可想而知,这位的地位!
半个时辰之后,王府尹被请去诏狱的事,就连皇帝也知道了。
皇帝也有些发懵,这是怎么回事?
王府尹勉强也能算是个能吏了,贪赃枉法的事,或许有吧,可也没有听说有人参他啊。
再说,以王府尹的身份,飞鱼卫即使要查他,也是会知会一声的。
皇帝一下子来了兴趣,对身边的公公说道:“摆驾诏狱!”
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圣上,诏狱那边要不要去通传一下,也让他们有所准备。”
话外音:诏狱不是好地方,那里不祥,总要先焚焚香念念经吧。
皇帝大手一挥:“不用了,朕现在就去!”
皇帝不但要去诏狱,而且还是轻装简骑,明面上只带了十名护卫,当然,暗卫有多少,那连皇帝自己也不知道,这都是金吾卫的事。
皇帝来得很快,王府尹刚到诏狱,圣驾便到了。
霍誉闻讯相迎,还没来得及跪下迎驾,皇帝便大手一挥:“先进去!”
霍誉这才看清楚,皇帝一袭便服,如同富家公子,大冬天的,手里还拿了一柄扇子,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内侍和护卫,也都是寻常打扮。
霍誉不敢多言,陪着皇帝走进诏狱。
皇帝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他边走边问:“王维程呢?他犯了什么事?”
王维程,便是顺天府的王府尹。
霍誉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回禀圣上,王府尹没有犯事。”
“没有犯事?”皇帝停下脚步,兴致更浓了。
霍誉将王府尹幼子丢失没有报案,又被飞鱼卫找到的事,讲了一遍。
皇帝冷笑:“朕倒是走眼了,以前只道王维程素会粉饰太平,却没想到他连儿子丢了这么大的事,也能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人材啊,人材!”
霍誉在心里默默吐槽,原来你知道王维程会做表面功夫啊,你这般重用他,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所以这便是文官和武将的区别。
武将们永远想不通,那些一身毛病的文官,为何会受到重用。
“王维程呢?”皇帝问道。
“还在候着。”霍誉原本没想要把王府尹晾在一旁,只是因为王府尹刚到,皇帝便来了,他忙着接驾,自是没有再管王府尹。
皇帝嗯了一声:“安排一下,朕倒要看看,他看到亲生儿子是什么样子。”
霍誉有些头大,百花山的事不够大吗?御书房里的折子不够多吗?后宫里的佳丽不够美吗?
您闲着没事,跑来诏狱凑什么热闹?
你是嫌我们每天还不够忙吗?
霍誉在心里抱怨着,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儿子了,原本还想今天晚上回去的,现在看来又要泡汤了。
王府尹进了诏狱便被晾在一间小屋里,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皇帝驾到。
王府尹不明所以,只以为这是飞鱼卫的审讯手法。
他也不敢多问,只能在小屋里干等着。
好在没过一会儿,便来了一个清秀俊俏的飞鱼卫。
王府尹有点诧异,飞鱼卫里啥时也有这么顺眼的人了?
倒不是说飞鱼卫个个都是丑八怪,事实上,飞鱼卫做为二十四卫中的上十二卫之首,和金吾卫一样,都是皇帝的脸面,外地的暂且不提,只说京城的飞鱼卫,长得不好的,压根进不去。
霍誉便是一表人材,毕竟是霍驸马的儿子嘛。
可是长得好,不代表人人看着都顺眼。
在王府尹看来,飞鱼卫上至纪勉,下至看门的,就没有一个顺眼的。
个个都是一脸煞气,就差在脑门上刻上“我是煞星”四个字了,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所在,怎么能顺眼呢。
可是眼前的这个,却是难得一见的顺眼。
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会察言观色的。
王府尹阴霾的心情总算晴朗了那么一点点。
“你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子弟?”
王府尹之所以会这样问,那是因为但凡能在京城的飞鱼卫站住脚根的,大多都是有些背景的。
“我叫花生,是霍家的。”花生老老实实地回答。
“霍家?哪个霍家?”王府尹以为自己听错了,姓霍的并不多,京城里姓霍的,他知道的也只有那么一家。
“就是霍佥事家的啊。”花生耐心解释。
王府尹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花生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他就说嘛,飞鱼卫就没有顺眼的人,果然如此。
虽然王府尹看自己不顺眼,可是小花生还是尽职尽责地给王府尹换了一处地方。
王府尹还没有来得及环顾四周,便听到一阵儿啼。
他是耳朵出现幻觉了吗?
为何会在诏狱里听到小孩的哭声?
王府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耳朵,幻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门打开,一名飞鱼卫抱着一个孩子进来,花生迎上去,从飞鱼卫手里接过孩子。
那孩子一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王府尹看着抱着孩子向他走过来的花生,呆若木鸡。
“王府尹,您看看这孩子,您可认识?”花生说道。
王府尹这才反应过来,他动作缓慢地伸出僵硬的手指,拨开孩子头上的小风帽。
一张白胖的小脸映入眼中,王府尹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将风帽一把拽下,孩子的脑袋全部暴露出来,王府尹的目光落在孩子的右耳上。
那里,有一个突起的小疙瘩,民间称做“拴马桩”。
男孩子耳朵上有拴马桩,寓意大富大贵,官运亨通!
“这,这,这”
王府尹颤抖着双手,嘴唇翕翕。
花生问道:“王府尹,您看这是不是早先在顺天府报案丢失的孩子?”
这个丢孩子的案件虽然已经转给飞鱼卫了,可是接案的却是顺天府。
毕竟谁家丢了孩子,第一想到的都是来顺天府报案。
花生是故意这样问的,你不是不报案吗?那我就问报案的。
王府尹一脸尴尬,他若是说这个孩子不是报案丢失的其中一个,花生立刻就会这孩子抱走;可如果他说是,卷宗都在飞鱼卫,那些丢孩子的,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他的谎言很快便能被戳穿。
可如果他说这是自己的孩子,飞鱼卫定会刨根问底,说不定还要去他家里一查究竟。
王府尹犹豫着,迟迟没有说话。
坐在隔壁,通过暗窗看着这一切的皇帝,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这是担心一旦说出儿子丢失的事,会扯出后院的那些污秽,影响到他的仕途吧。
毕竟,他的前岳父已经乞骸骨了,而前岳父的那些人脉,在他续弦之后,便与他划清了界限。
如今的王维程,看似风光,可其实,他在朝堂上已经孤家寡人,能够依靠的只有皇帝。
王维程的那点心思,皇帝心知肚明。
而这时,花生清脆的声音传来:“看来王府尹是不认识这个孩子了,也是,这孩子的相貌年纪,都与案宗上的孩子有所出入,看来并非是此案的孩子了,只能送到善堂了。”
“善堂?这个孩子要送去善堂吗?”王府尹眼睛一亮,着急地问道。
第524章 不认爹了
“是啊,这小娃娃是在一个大车店里,被几个小叫花子从乳娘手中抢走的,后来卖给了偏远乡村的一户人家。
起初我们以为这是案子里的孩子,所以便把他带来了京城,现在既然查明不是,总不能养在诏狱吧。
要么是送回给那户买他的人家,要么就是送到善堂。
唉。那户人家没有孩子,花了十两银子呢,要不还是把这孩子还给他们吧。”
花生抱起孩子,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怀里的孩子原本已经不哭了,大眼睛一直看着王府尹,这会儿被花生抱走,便又开始哭了起来。
“等等!”王府尹脱口而出。
花生停下脚步,问道:“王府尹还有吩咐?”
王府尹干笑两声,道:“既然是偏远地方找来的,就不要再送回去了,京城里有几家善堂,都是很不错的,不如就把这孩子送去善堂吧,总比送到乡下要好一些。”
花生“哦”了一声:“好,那就.送到善堂?”
“对对,送到善堂!”王府尹像是又想起什么,忙道,“并非本府要干涉飞鱼卫行事,而是本府一心向道,看不得黎民百姓受苦受难。”
“哦,原来如此!”花生冲着王府尹竖起大拇指,“王府尹,一心为民,心怀天下,佩服,佩服!”
花生把孩子交给汪安,让汪安找了一家最穷的善堂,把这孩子送过去。
并且叮嘱善堂的管事,若是有人要领养这个孩子,就说这孩子是飞鱼卫放在这里的,他们不敢随随便便让人领养。
如果真心想要领养,就要给善堂修缮房屋,给善堂里的每个孩子做两身新衣裳,再给善堂捐二千两银子。
汪安把这番话告诉了善堂的管事,那位管事吓了一跳,他们这个善堂不出名,因此一年到头也没有善人捐赠,日子过得紧巴巴,如果真的有人肯捐二千两银子,便能解燃眉之急。
管事收下孩子,让善堂里的妇人好生抚养,至于汪安说的那些话,管事觉得听听就算了,怎会有人肯花那么多银子领养孩子呢。
可是次日一早,善堂里便来了人,来人说是想要领养十个月左右的男孩,问他们这里有没有。
管事眼睛一亮,忙说有一个这样的孩子,但是这孩子是飞鱼卫放在这里的,他们不敢随便让人领养。
接下来的事,便奇迹一般发展了,管事提出的条件,那人全部答应!
管事被所谓的善人诓骗过很多次,这一次他担心这人也会诓他,死活不让那人把孩子抱走,那人无奈,只好回去,再回来时,给了管事三千两,这当中五百两是修缮房屋用的,还有五百两是给孩子们做衣裳的,余下的二千两,则是捐给善堂的。
修缮漏雨的屋子,以及给孩子们做衣裳,这一千两银子绰绰有余。
那人抱着孩子走后,管事激动得直掐大腿。
真疼啊,不是做梦,这是真的,善堂有银子了,不会再漏雨,孩子们也有新衣裳了!
诏狱里,王府尹走后,皇帝勃然大怒,对霍誉说道:“去查,看看王维程的儿子,究竟是怎么丢的,还有那个在大车店的乳娘,究竟是什么人!”
皇帝觉得,还是要给王维程一点颜色,不能让他顺风顺水。
于是几天之后,皇帝便把淮扬郡王派到顺天府观政了。
淮阳郡王是皇帝的堂弟,他的父亲是先帝最小的弟弟。
淮阳郡王今年十七岁,自十三岁开始,他每年都要犯一个案子。
十三岁时在酒楼打架,不小心碰落火烛,把酒楼烧去了一大半。
十四岁时闹市纵马,将一个八十岁老翁撞伤致死。
十五岁时去赌坊赌钱,出老千被抓住,被十几个人追了几条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出老千了。
十六岁时隐姓埋名送进军营,不到一个月,便因为抢别人鸡腿,被一群军汉追打,危急关头,他大叫“我是淮阳郡王”,方才捡回一条狗命。
十七岁,也就是过年的时候,他在宫筵上用清水和老魏王拼酒,被老魏王识破后,在宫里追着打,还把皇帝给撞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