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 by凌衍
凌衍  发于:2023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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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跟着本督,照理来说不该与旁人有所纠缠——如此这般,其实算你理亏。”
谢不倾有一下没一下地以指腹摩挲她的唇。
明棠闻言,终于忍不住抬眼看他:“这是何等强盗逻辑!她的心意我不能控,怎生算我理亏?所谓《捉人记》,岂非民间百姓图个八卦热闹,说个新鲜,这皆是误会,同我有何干系?”
“本督却不管这些。风言风语并非空穴来风,如今周大娘子倒当真是对你情深意重,如此这般说来,总归是你欠了本督的,合该还一些东西来。”
他这般说着,果然俯身去吻她,手已顺着她的衣襟领口探入。
明棠禁不住瞪大了眼。
这是何等没道理的事?
胡搅蛮缠!
无理取闹!
明棠还道他怎无缘无故纠缠起这事来,原来又是以此为借口来拿捏她如此这般。
他是不是一日日的,总想着这些事情?
这还是个太监应当是的模样?
明棠气得想推开他,忍不住也道:“大人若非要如此这样说,那总要求个公平才是。我与周大娘子的事情如此言谈,那您与公主之间的事又该如何算?
这上京城之中的人人皆知,您与公主在白马寺如此这般私会,后头又在除夕夜时在宛溪河畔同赏烟火,还有所谓的冷檀香丸一事,桩桩件件都是误会,可人云亦云亦非空穴来风,如此说来,大人是否还欠我更多几回?”
谢不倾听了这话,又捏着她的下巴,于唇齿之间含糊笑道:“小兔崽子,牙尖嘴利得很。”
明棠亦不退让:“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罢了。”
却不想谢不倾又缱绻缠绵地吻她,叹息似的说起:“昨夜本督问起,事关上京城之中流言蜚语你是否在意,也不知是谁的嘴这般硬,说是浑然不在意。若是当真不在意,怎将这些事情桩桩件件记得如此清楚?”
谢不倾的思维着实缜密,如此这般欺负她,居然还能如此环环相扣地讲出另一套说法——不说周时意与公主的事情,倒逼问她是否在意。
她才避开谢不倾递出来的陷阱,却不想又跳入他另外一套说辞之中。
明棠在口舌之道上着实不擅长,屡屡败于谢不倾之下,末了只能冷笑:“大人这张舌当真三寸不烂,如此嘴上功夫,看来大梁朝都不必军队对敌,大人往那战场上一站,便是多说出几句话来,都能将对方十万兵马气死。”
“如此谬赞,愧不敢当。只不过三寸不烂之舌,所谓嘴上功夫,倒也可叫明世子尝尝滋味,可要试试?”
谢不倾原本握着她的手往下一放,轻轻按了按,果然惹得她软了身子跌倒在怀中,暗示之意极浓:“如何,可要尝尝滋味?”
明棠在此之前,如何也不曾想到,这般混话也能从谢不倾的口中说出,瞪大了双眼不知如何应对。
便是上辈子零落成泥碾作尘,但也好在还凭着这身皮囊在金宫之中略有地位,往来见识者皆是谈吐不凡之人,哪听过这种下三滥的荤话?
谢不倾看着她恼羞成怒红彤彤的面颊,忍不住失笑。
明棠连指尖都气的颤抖,欲骂他,又被他将口中的话皆吞入腹中。
明棠着实被他这不知从哪来的纠缠惹得没话可说,被他衔着唇舌挑弄,气喘吁吁,面颊上怒色染的通红一下子变成了绯色。
她此前从来不知自己口中竟有如此多的易感处,天生被他逮了个正着,处处都被挑拨——她那点力气从来是敌不过他的,被他赶得节节败退,尝了个满。
而谢不倾的手,就覆在她的心口,感知着她越来越急的心跳。
明棠的手虽紧紧地握住谢不倾的手腕,不让他再进一步,可那透过几层薄薄的衣裳传来的热度,仍然好似烙印在她的心上,烫得她微微一抖。
昨夜挑灯见林蕊,潺潺露意沾重门。
虽是昨夜喝了酒,将事情都忘了个干净,身体却仍然记得这双手究竟如何挑弄风云。
着实不是明棠能消受的。
即便他的手如今被制住,没再进一步,明棠心中仍然大敲警钟,只怕他又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
明棠深知自己没那口舌功夫与他争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着实也想不到什么旁的法子来制止他,也只好软了声调,好声好气地同他求饶。
“今日……今日尚且还有大事,大人可否让小的先行出宫?”
她拉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晃了晃。
谢不倾眼底有些轻笑,便也道:“倒也不是全然不成,只需你答应本督一桩事。”
听到这里,明棠哪里不知道他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
这老太监花样百出,想一出是一出,若当真答应下来,回头又不知道要被他拿捏着这所谓的一桩事,折腾成什么样;
可若不答应,这才将将从床榻上起来,难不成又这般那般?
见她不曾立即答应下来,谢不倾的手又往下滑去——薄薄的一层中衣,在他的掌下几乎轻薄得如同没有似的。
点点游走,一触即松。
瞧着好似没甚存在感,可带着来的一串麻痒,着实无法忽视。
再往下去,便是腰封了。
旁人不见这小郎君往常穿着的宽袍大袖下究竟藏着如何曼妙的身姿,谢不倾原不过是想逗逗她,如此这般,倒挑起自己满心的火气。
于是谢不倾的手便停在她的腰窝,轻轻地捏了捏,触到她腰肢上的软肉,引得明棠不由自主地软了腰,他便在她耳垂上泄愤似的轻轻咬了咬:“罢了,今日且先放过你。”
明棠听闻,下意识松了口气。
而谢不倾却就在她松这一口气的间隙,以膝头分开了她的膝窝。
大梁朝的衣襟规制,郎君大多着长衫,谢不倾已然察觉到透着两三层衣裳传过来的微微濡湿感,勾唇一笑。
“本督自然是有心放过你。”
“只是明世子显然口心不一。”
“如此这般,倒不如让本督为明世子一解君愁。”
明棠真是惊极了,沉默了好半晌,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红着脸憋出一句:“不必,大可不必。”
“本督素来乐于助人,是个极好的心善心肠,今日帮明世子解愁,也不必谢本督。”
他这话一句说的比一句冠冕堂皇,明棠哪能自控那些,可这话说出来又没甚说服力,只在心中痛骂这谢大太监,当真是脸皮极厚,想出这些折腾人的法子,一件一件都在后头挖着陷阱等着她往里跳。
臭不要脸!
千刀万剐!
明棠甚至思忖,究竟是上辈子还是哪辈子,是不是欠了他什么,怎么这一世好像如同替他还债似的,被他如此这般紧紧抓着不放。
只是明棠心里想着这些,如今也没她说出口的时候了。
这才刚刚打起来的床帘帐子一下子又被掀开了,拨动着滚动着,如海浪流水一般,将后头渐渐传来的低气和求饶声掩住。
一室春蘼。
等明棠终于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她院子里头的那几个使女已然是等得要发疯了。
拾月其实很有些心虚,虽然确实是她陪着小郎进宫去参加元宵宫宴的,见明棠跟着紫衣侯走了亦是时刻候着,哪想后头又碰见了锦衣卫,这才知道小郎被督主给捉走了。
这件事情,她向来是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被督主接走了,那多半是一夜见不着人,拾月晓得小郎君一切都好,也只能安安心心地离开。
虽然也不见得能安什么心,拾月心知肚明小郎的腰恐怕是又要不保了,可她也没法子,只能先回了镇国公府,然后和院子里头的鸣琴大眼瞪小眼。
见拾月一个人回来,鸣琴当真是脸都绿了。
上回除夕夜的时候,所谓什么同游宛溪河,同赏烟火,鸣琴瞧见小郎面色那样难看,正想着狗都死了,日后再也不必担忧有大黑耗子来拱自家的好白菜了,还特意买了几挂鞭炮打响。
怎能想到,这宫中果真是龙潭虎穴,去也去不得一次,这回才不过进宫一会儿,她那好白菜就被那循声而来的大黑耗子叼走了。
什么大黑耗子,分明就是狗!
鸣琴就站在廊下冷笑。
拾月被她那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不知该怎么面对她,灰溜溜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觉得浑身难受。
鸣琴就阴阳怪气地提着声调问她:“好大人啊,你来同我说说,这一回又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好姐姐,我当真一点不知。”拾月受不了她这个阴阳怪气的腔调,只得求饶。
“你还不知道,我看你知道的很呐,通风报信,你最在行。”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明棠回来的时候,正听见她二人唇枪舌剑。
准确来说是鸣琴单方面进攻,拾月心虚,节节败退。
她也满身疲倦,调节不开,正想去歇着,便听到外头探亲回来的双采说话的声音。
她与守门的那个媛慧一同进来,见了明棠,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言说。
倒是媛慧对明棠行了礼,道:“三郎君,外头来了一伙子怪人!”
第164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明棠仍旧觉得有些腰酸背痛的,听得这话,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还在雨花台的时候,听魏轻说起周亦小将军回京述职,结果要找她算账的事儿。
她回过身来,刚想说话,又觉得腰上一酸,险些没站稳。
鸣琴多了解自家小郎君,一瞧见她半扶着腰从外头回来,必知道遭了大罪了,忙将她扶住,一面以杀人的目光瞪向一边的拾月。
拾月也没办法,只能连忙跟过来,一同扶着明棠。
这两个使女一过来,弄得好似十分兴师动众似的。
明棠自然知晓这腰疼从何而来,正是不能宣诸于口秘而不发的事情,偏生她们两个一左一右,仿佛门神似的把自己架在中间,叫全天下的人都好似晓得自己昨夜今日干什么坏事了。
她眉心微微地抽动了下,不动声色地叫她们俩人先退下。
玉白温和的脸上瞧着一片平静温润,心中却已然将那死太监骂翻了天。
谢不倾这狗贼,这死杀材,着实是没有一点手下留情!
满嘴歪七歪八的道理,套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偏生还喜欢将自己弄得那般冠冕堂皇,着实是该死!
心中如此这般翻来覆去地骂了三遍,明棠这才觉得心气微微顺了些,问道:“是周家的人?”
媛慧年纪还小,面上总是藏不住事,听明棠这样问了,脸上果然浮起一抹惊奇道:“三郎君怎么知道?”
不过还不等明棠回答,媛慧又道:“只是周家的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外头又来了另一伙子人。这伙子人叫嚷得更大声,周家的人就暂且先走到一边避开了。奴婢要说的那伙子怪人,正是后来来的这伙人呢。”
明棠眸中才染上一抹讶异之色。
既然不是周家的人,什么时候又有人到镇国公府前来闹事?
媛慧这丫头年纪虽小,讲事情倒很清楚,嘴巴子一翻,说得飞快:“奴婢听到他们在外头叫嚷着还人,说是咱们三郎君私藏了他们府中的世子,说是沈世子!”
明棠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沈世子?
那不就是沈鹤然么?
沈家的人从年前沈鹤然失踪,明棠在温泉庄子捡到他时,就没寻过他;
之后整个上京城之中亦没听到一点儿关于沈家的世子丢了的事,怎么如今这个时候来找他来了?
“你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外头叫嚷着么?”明棠示意双采去拿赏钱打赏,一边细细问起,“哪些人身上有何特征?可拿了沈家的信物,当真是沈家的人?”
媛慧晓得那位双采阿姊是去给自己拿赏钱的,说话之间愈发殷勤了些,将自己所知的细细道来:“那些人身上都穿着一色儿的仆役服饰,瞧着布料上乘,应当确实是大家族的仆从。为首的那个自称是管事的,拿了静海王的随身配物,能证实自己确实是静海王府的人。”
如此一来,当真是沈鹤然的父亲来寻他来了?
明棠却也不急,仍旧问道:“即是如此,那些人既已言明自己的身份,祖母和三夫人那头怎么说的?”
“三夫人今日不在府中,说是娘家有事,早间便回家去了一趟,如今还不曾回来。
倒是老夫人喊了人,将为首的几个管事请到偏厅去吃茶了,客气得很。应当就是刚刚的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在丫头脆生生的嗓音之中,明棠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也难怪,若是三夫人在,恐怕也做不出这么蠢的决定。
高老夫人,实在是眼高手低,愚不可及!
明棠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将赏钱给了那小丫头,先打发她回去了。
鸣琴瞧见她面色不虞,不免问起:“是这些事情棘手不成?”
“不是棘手。”明棠站久了更觉得腰酸腿疼,先走到一边的花架子下坐下了。
她垂着明艳的眉眼,遮住眸中露出的一刹冷光,只道:“是因这高老夫人,乃至于这明府之中的许多人,着实没有头脑,蠢得令人发指。”
也难怪前世里能将明府这般偌大一个六姓之一,闹成最后卖女求荣的地步。
拾月心中已经有所领悟,只是鸣琴与双采他们二人不曾想到点子上,经不住开口询问。
明棠瞧着头顶惨淡无光的天,只觉得从这镇国公府往上看,那苍穹当真是显得何等灰暗,毫无前途。
她叹了一口气,讥诮地开口:
“虽说这些人手里确实拿着静海王的信物,静海王也确实身份尊贵,但镇国公府何必自降身份?
明家虽然在六姓之中够不上最高,整日也只会吊车尾,但这些王爷也当真未必就有六姓的身份尊崇。
高老夫人那等急功近利,可曾想过,一府之中一荣俱荣,一衰俱衰的道理——静海王的嫡出世子丢了这样大的事情,若当真其中没什么猫腻,怎生闹到现在上京城中都没一点消息传出来,反而直接打上镇国公府门来找人?
且这些人的言辞可不客气,若只是客客气气的而来,将他们请进来用茶,倒也是应当。”
明棠越是这般说,越是觉得镇国公府夫倾颓之际,已在眼前。
当真由着这些人当明府的家,压根不必等到来日国破家亡之时,整个镇国公府早已经在这波云诡绝的上京权势场中,被人吞得尸骨无存。
“你们方才亦听见了媛慧口中所言,那些人口口声声喊的是我们府中私藏了沈世子,明里暗里岂非暗指明府私自抓人,暗自扣押?
高老夫人便是想将这事儿压在我的头上,却也可曾想过,自我回京那一刻起,便与明府结在一处,分开不得?我若落罪,整个镇国公府也讨不了一点好处。”
明棠着实是觉得高老夫人,蠢得无所不用其极,满心恶毒,毫无进益。
她既为复仇而来,到如今却还不曾大刀阔斧地对高老夫人等人动手,不是不懂如何对明府下手,正是因为世道当下,士族倾颓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明棠如今完满的退路还未曾铺好,当然不想跟着明府陪葬。
“沈世子可是朝廷宝册金印上的世子,明家胆敢私藏扣押下朝廷钦封的世子,这是何等大罪?如今不过张口一说,就将如此大一顶帽子丢下来,高老夫人居然丁点不动脑子想想,何以能将人迎进来?他说在就在?如此迎进来,反而好似坐实了一般。
往小了说,也不过只是私自扣押人;
若是往大了说,便是镇国公府目无尊上,有不臣之心。
宫中的官差要来扣押钦定的侯爵王爷及其世子,就算是锦衣卫,至少也要有皇帝御旨,一应文书。
如今整个大梁朝敢绕过天听,直接捉人的,也就只有九千岁那一位有这先斩后奏的功夫。
如今前来找人的这些仆役,竟瞬间就给明府陡然冠上个这样大的帽子,高老夫人浑然想不到这些人来泼脏水,竟还恭恭敬敬的将这些人引进亭中喝茶?
若真传到宫中去,何等倨傲!
这些人口中所言,摆明了不是当真要来寻人,若当真是寻人,也不过只会询问是否在此。
此信誓旦旦地直指明府暗藏世子,分明就是暗指镇国公府目无皇上。
今上本就瞧士族不满,如今这事情往上一递过去,岂非面向镇国公府的一把刀?
而如今整个镇国公府也不过只有三叔混的出人头地了些,比起其他五姓毫无优势。不思进取不说,如今便被泼上这般一桶脏水,竟还浑然想不到——若当真这般下去,来日必然无法在六姓之中立足,将要被后来新贵居上。”
明棠说着,头顶的花架子上落下一朵残花儿,正好落到她的衣袖上。
她轻轻拂去,只笑明府之颓,只会比这冬日残花更快。
拾月确实已经想到了,却也没有明棠想的这样远见。
不过这样短暂的时间内,明棠就将这件事情的利害与内忧外患分析的如此清晰,心中实在是叹服。
士族之争,瞧上去不过是这样一桩口舌小事,内里竟然藏着这样多的利害关系。
而至于鸣琴与双采,她二人更是听呆了,好半晌才明白,有这么些个蠢人当家,这也难怪明氏好好的一大士族,混了这样多年,竟然一路下降,若非有这国公的爵位,早就滚出六姓的名头。
明棠呼出一口胸中浊气。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明府原先被她放在靠后的计划里。
明棠原先不过想着徐徐图之,如今想来,若当真让这些蠢人再当着镇国公府的家,不出一二年,整个镇国公府便要被人吞的家底不剩。
明棠在回京的那一日,就已经对爵位势在必得。
而后随着时日渐长,明棠心中愈发不平——镇国公的爵位原因属于她的阿爹,此为父母留给她唯一的家业,岂能拱手相让高老夫人这等卑劣之人之手,甚至还由得这起子人将整个明府败坏成这般模样?
明棠垂下的眼中,不知流淌过多少森森寒意。
小院之中一刹那寂然,倒是外头冒出个欢快的声音,随后就从后院跑出个满脸是油的小少年。
正是那方才被人用来攻讦整个明府的由头靶子,沈鹤然。
这傻小子又不知道跑到后厨中偷吃什么东西了,满脸都是油光水润的,擦也没擦干净,就咧着个大嘴往明棠身边跑过去。
明棠最不喜这油油腻腻,一根手指按在他的额头上,不许他再过来,一边皱着眉头道:“今日的书看完了不曾?”
沈鹤然一听到读书就满脸的苦瓜像,方才还咧着张大嘴笑,这会儿就只剩下悲伤了:“大漂亮,这样好的天气,你怎么提起这样坏的事情?真叫人伤心。”
“少和我插科打混,今日的天气本就不好。你今日的功课,应作五言绝句一首,可做出来没有?”
沈鹤然脸上的哭丧相就更明显了,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拉着明棠的衣袖撒娇:“大漂亮大漂亮,不要说这些话好不好?你同我去玩呗。”
明棠板起了脸:“日日让你看书写诗,你倒一首都写不出来。你这般年纪的学子早应当熟读四书五经了,居然连一首绝句都做不出来?”
谁知道这小兔崽子早已经学会了顶嘴,一抹脸上的油光,愤愤然说道:“大漂亮整日就知道考我,你自个儿会不写?先写一首给我瞧瞧!”
明棠都快被他气乐了,冷笑道:“你同我比什么?我从乡下接回来的,这辈子也不曾读过几卷书,你同我怎么一样?你若写不出诗来,回头被人笑话你。”
沈鹤然就要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这别人的嘴就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要笑我,我也没法子,你说是不是,大漂亮?”
明棠被他这几句话堵得无话可说。
这一个个的,当真是口舌流滑的跟什么似的,怎么什么话都会说?
先是在宫中被那死太监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掉到他的陷阱里,爬也爬不上来,吃了好一顿折腾,如今回头还要被这小崽子堵?
“你少来同我说这些,你今日不作出那首五言绝句,连带着前两日的一起做出来,你日后就别想出去玩了。”
沈鹤然满脸的不服,可是他一想到要出去玩,又憋了气,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回去了。
明棠有些头疼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她是着实不知道这小祖宗怎是这样不爱读书,是当真从山上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
这一摔真了不得,怎么能叫上辈子一个如此精彩绝艳的人,居然在她身边养成个大傻子吃货二愣子的样子?
鸣琴还在一边劝她:“小郎勿要动怒,动气伤身,何况他与您又不是一块长大的,不听您的话也正常。”
明棠没接这话。
她当初将人捡回来,是图他一个知恩图报的,却没想到这傻子在她的院子里越活越傻。
若日后没他一点用处,岂非当初白救了?
她想了想方才他那油盐不进的样子,着实是抽了两口气,只说道:“你一会儿去盯着他,他若当真还吊儿郎当打渔晒网,就叫外头的沈家的人将他带走。”
岂料隔墙有耳,那墙上忽然探出半个人头,冷笑道:“我就说,果然在此!”
第165章 取白绫,叩问祖宗!
明棠闻声看过去,瞧见的东侧的墙上艰难地探出半个婆子的头。
她认出这婆子是高老夫人身边很得用的陪嫁嬷嬷,名唤金氏,正是前些日子奉命来送那姗姗来迟的除夕压岁红封的。
等闲无人来潇湘阁,今日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明棠便在院子里说着这些——又没几句真的,只不过是沈鹤然太不求上进,愤愤然说了句气话。
谁曾想这一处恰巧临墙,潇湘阁如此高的院墙,高老夫人的人竟也这样毫不避讳,青天白日地就命人爬上她的院墙来听她说话,也不知是勉力爬上来的,还是端着个梯子就来了。
是当真觉得她私藏了沈鹤然,以为静海王府的人寻上门来,只是为了找她的麻烦,迫不及待地要推她出去与静海王府交恶?
高老夫人,着实脓包一个。
静海王府剑指的不是明棠,而是借此机会朝明氏发威,恐怕也就一个高老夫人如此愚昧!
明棠看了一眼拾月,随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墙头:“金嬷嬷,当真好雅兴。”
拾月也算跟着明棠日久,不必她吩咐都知道明棠的意思,悄悄地就快步往外去了。
鸣琴看着了,也跟着她往外走。
那婆子的视角正好被一边的树挡住一半,没瞧见往外走的拾月与鸣琴,听得明棠那一句凉飕飕的话,竟还有胆反唇相讥:“怎有三郎君胆气高,竟然偷偷将静海王府的沈世子藏在院中,如今被人找上门来,也不知三郎君是否能承受静海王府的怒气!”
明棠一挑眼尾:“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静海王府的怒气,却不知嬷嬷能不能承受我的怒气。”
她这话音刚落,那金嬷嬷弹出来的半个头就一下子从墙头消失了。
外头猛然传出一阵痛呼声:“两个小蹄子,贱人——放手!”
早已经出去逮人的拾月岂会叫她有这狗叫的功夫?
她一出去,就看见踩着个木梯子靠在潇湘阁院墙上的金嬷嬷,上去就将她掀翻下来,随手扯块手帕子往她的嘴里狠狠一塞,双手往身后一扭,顿时将她擒住。
还有几个婆子原本在墙下头看着,却谁也不及拾月动作快。
她们几个急的很,当时就要拦,鸣琴的怪力此时便显现出来——她一个娇小娘子,一伸手便将几个婆子通通拦住,谁也越不过她去靠近拾月,只几下功夫,金嬷嬷就被拾月捆死提进潇湘阁去了。
金嬷嬷没想到潇湘阁的人竟敢直接对她这般动手,回过神来顿时挣扎起来。
拾月也认出来了这个嬷嬷就是那日眼睛长头顶上、将她们潇湘阁说得如同有晦气东西的老婆子,抬头就给她两个结实的耳刮子。
习武之人手劲比常人可大多了,两巴掌就打得她的脸肿如猪头。
“少在这乱动弹,再动可不止这两巴掌。”
那金嬷嬷最是个贪生怕死之人,闻言再不敢挣扎,被拾月一路拖到明棠面前,丢在她的脚边。
她本是奉高老夫人之命,带了几个婆子进来搜查潇湘阁,将沈鹤然带走,却不想是以这种方式进的潇湘阁。
金嬷嬷体胖,摔在地上一下子激起地上尘土飞扬,明棠退了两步避开了去,垂眸看她一眼,笑道:“都听到了些什么?”
金嬷嬷仍旧对她怒目而视。
明棠锤了锤还有些酸软的脊背,扭头就道:“取白绫来。”
鸣琴还有些生疑:“要白绫做什么?”
双采就已经脚步飞快地进了内院,跑去取了一沓垫桌案的白绫来。
明棠紧了紧身上的氅衣,先往外走了,语调温润,吐出红唇的词句却字字冰凉:“叩问祖宗,我明家何时能容忍静海王府到头上撒野。”
鸣琴力大无穷,脑子却直,一刹那没转过弯来。
双采已然是一凛,小声说道:“小郎的意思,是将人要去祠堂。”
后头的话,她说不出来,只觉得一阵凉意攀上脊背。
白绫作何用?
无非是……缢人。
高老夫人这小半年深受头风困扰,人瞧着清减不少,却人逢喜事精神爽。
长子明二叔明贬暗升,次子明三叔升官,嫡长孙明以江又要以孝廉举,面上虽瘦了一圈儿,却极其有精气神。
她倚在一团软枕之中,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身后叶氏的按摩,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何?金妪去明三那里,可得了什么消息了?”
往日里,她多多少少还做些慈爱祖母的假象,叫明棠的序齿三郎君,亦或是乳名棠儿,如今她觉得自己能扬眉吐气了,张口便是明三。
叶氏上回被明棠喊人按在荣德堂门口罚跪扇耳光,回头又被高老夫人痛斥,如今已经不敢如同从前一般放肆,只道:“金嬷嬷办事最是稳妥,定能在潇湘阁里找到沈世子,将其完完整整的还给静海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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