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似有些察觉了,起了身,便瞧见原本跽坐的软垫上一片水渍。
她脑海之中轰然一片,差点又跌倒在地。
情毒,又是情毒。
这不是第一回了,这是第三回了。
在驿馆与谢不倾头一回遇到那一次,是第一回;
在雨花台痴缠谢不倾,主动献身的那一次,是第二回;
如今这般,乃是第三回。
明棠只觉得浑身上下处处都热,尤其是太阳穴,几乎是热得发昏,跳动得几欲炸开。
药性横冲直撞,明棠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欲与情毒抵抗,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谢不倾方才跨坐在她身前的模样。
他扯头冠,墨发一下子倾泻而下,他的目光隐忍不发;
他拉衣襟,喉结微微滚动,薄汗涔涔,他的动作昂藏攻势;
他的脖颈微红,他的眼角靡丽,而及他如同拨弄琴弦似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或急或缓的浪潮,明棠眼都失了神。
人皆是记吃不记打的,食髓知味的欢愉更是如此。
便在明棠几乎昏厥过去的那一刻,他微凉的手便已搭在明棠的脸侧,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有压情毒的药,也……有本督。”
“你要什么?”
第100章 大人便算是可怜可怜我,疼疼我罢
明棠看他,却看不大清楚了。
她察觉不到谢不倾的神色,只能察觉到他的触碰。
指尖较她火热的肌肤凉数倍,明棠被他捏住脸颊,红唇也微微翕张。
谢不倾见她不答唯有目光昏昏,勾唇笑了笑,指腹在她唇上游弋,将晶亮的涎水涂抹开,看着贝齿后藏着的粉嫩舌尖,神色微晦,却并无更多动作,只是说道:“本督也非那乘人之危之人,只叫你自己选就是了。”
明棠长呼了一口气,伸手起来,滚烫的掌心紧紧握住谢不倾的手,从他坚硬的肌骨上汲取些许冰寒,这才有了些清明。
她耐着要从心底深处吐出的轻喘,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谢不倾面上,握着谢不倾指节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这才哑着嗓音问道:“究竟如何,还请千岁解惑。”
明棠已然是坐不稳了,握住谢不倾的手是为阻止他的作乱,可也不知那情毒究竟是否这般热烈,察觉他的肌骨坚硬,长指粗粝,又想起来此物方才是如何挑拨搅弄地将她逼上云霄,思绪一时间又乱了起来。
谢不倾见她强自压着难受,便将她先拢到自己怀中来。
明棠碰着他,已然是没有一点儿反抗之力,手软绵绵地要推拒他,却没有一丝作用,反而因肌骨的相触而觉得舒服,花了极大的耐力,才控住自己不要如雨花台那一夜往他身上缠。
彼时是为魏烜纠缠所恶,又为情毒所惑,才那般顾不上颜面纠缠于他,如今……如今虽为谢不倾容色所惑,却更不能往他的身上爬,否则日后叫她怎么见人?
——虽说,以谢不倾的性子,也未必会放过她。
却不想谢不倾并未如同方才在房中一样不管不顾,分明是最好占她的时机,他反而不动手,只是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叫她也不必一个人蜷缩在地上,这才说起:“叫你选,是因那药也并非解药,只不过能压压情毒,但你的身子不好,这药临时调和来的,不大好用……”
他什么也不做,只在那絮絮说着,明棠却觉得耳边嗡嗡,头回觉得他话太多,聒噪。
意外,失落,荒谬,怒火。
他是解了馋了,却叫她如何?
骨子里四处爬的胀痛叫她的理智摇摇欲坠,浑身难受,再柔软的衣裳贴着也是摩挲折磨,她抬眼闭眼想的皆是男色,如此这般,怎么能听懂什么,能言谈什么?
谢不倾见她神色愣愣,也不知在不在听,一弹她的鼻尖,道:“你既然要问,本督已然是耐着性子同你说了,你倒不听?要什么,你自个儿……”
明棠含着火气抬头看谢不倾,只能瞧见他眉目安然。
这暖室之中仍旧有温泉水汽弥散,便显得有些朦胧,软化了他眉目轮廓之中的肃杀与冷漠,他这般模样,倒似软和了棱角的妖鬼,脖颈上被她吮咬出的一块红痕随着说话喉结滚动,太有几分欲色。
方才是为泄愤咬他,口中肌肤与她截然不同,硬邦邦的。
如今竟觉得有些牙痒痒,欲攀上去再尝一口。
火烧到了尽头,她反而觉得自己有几分清明了。
至少当下,她要言谈此事,也得先将这满身火压下去。
若是吃药,明棠是不爱吃的,何况她也制毒,晓得情毒除了制毒者恐怕都做不出极精准的解药,谢不倾匆忙喊人去制来的也不过只是个缓解之药,她若服药,压是压下去了,接下来恐怕要难受十天半月。
明棠不喜欢受这磨难,虽被谢不倾抵死缠绵死去活来也非上上之选,却如何也比吃药痛快。
谢不倾如此风姿,她横竖也不亏的,这一身火总要有些调节。
“千岁,我现下如此,恐怕也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明棠既已然做了决断,终究耐不住火了,打断了他的话,捉起他放在身侧的手,柔嫩泛粉的指尖与他带茧的指尖轻轻磨蹭,哑着嗓子抬眼看他:“大人便算是可怜可怜我,疼疼我罢——如今这般,我拿什么神智同您说呢?”
只要她肯,眉间的朱砂痣便染风流色,眼波流转,世上无人能及,亦无人能抵。
谢不倾大抵是当真没料到,他挑了眉:“明世子的意思,是有药也不用,要选本督了?”
明棠白他一眼,却也夹了些与她寻常被迫时截然不同的魅色:“千岁风姿玉貌,何以用药?”
她的指尖与谢不倾的如同蛇交媾一般相缠,偏生她指侧最是敏感,与他指腹的茧子相碰,自己这般动作了一番,反将自己磨得娇泣吁吁。
明棠以为自己都这般投怀送抱,谢老贼这色欲熏心的,好歹也该动作了,却不料谢不倾倒好似肉身成圣了,不见动容。
他的目光落在明棠早已被汗浸透的衣裳上,晓得她是受不住了,将她的衣襟解了,却也不碰,不过在心口处已然形成一朵艳烈妖花的毒印上轻轻一点,漫不经心地说道:“明世子是将本督当成解毒工具了不成?本督这双手,轻易也不大用的,怎能伺候你个小小废物。”
好一个轻易不大用的!
那平素里将她入得死去活来的都是什么,是狗爪子不成?
明棠听他意思是不肯,却摆明是要拿乔,逼得她选了他,这会子就开始惺惺作态了。
可就算晓得如此,明棠也没法。
她自个儿心里的闸已然开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浑身有如虫蚁啃咬,再不解解滋味,今日恐怕又要死在此处。
明棠投怀送抱,窝在他的胸膛前,一双粉臂如同素练一般缠于谢不倾的脖颈,使出自己上辈子在金宫里被迫学的那点子媚术,一双眼如同狐妖似的缠绵甜诱。
谢不倾喉中低哑一笑。
“明世子,这点子功夫还惑不了本督。”他伸手轻点微澜,蜻蜓点水似的,绕过她的肌骨,一指按在已经完全绽放的情毒毒印上,引得明棠浑身战栗。
他伸手去勾明棠的唇舌,一面喑哑地笑:“明世子,你要什么,你尽管去取就是。”
要她,自己取?
第101章 捉他的手,用以自渎?
明棠气结,总算明白这厮拿的哪门子的乔了。
他分明是要见她出丑!
骗她半晌,以男色相惑,叫她受不住了选了他,这会子就不肯了。
他是哪门子的不肯,分明是叫她去捉他的手,用以自渎,这谢老贼当真是无耻到家。
明棠迷昏昏的美眸之中漏出些恼怒来。
谢老贼是当真觉得没他不成了?
明棠方才还在他的怀中成绕指柔,这会子便不装了,一下子从他怀里起来,虽是双腿软得不成模样,却还是去够自己挂在一边的外裳:“千岁大人说的很是,您金尊玉贵的,自然是不稀罕做这事的。”
她一面说,一面熏红着张小脸穿衣裳,也不管这衣裳穿的歪七扭八,上头的扣子按在了下头的衣带里,随意一套,便赤着一双玉足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这庄子里头,寻个能帮忙顶用的男人也不少,自是不能玷污了千岁大人。再是不成,那太极丸也不是全然不能用……”
明棠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头走,软绵绵的话语从齿逢里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浑然不知她那衣衫不整的模样多么任君采撷,未干的发贴在背后,愈发显得她背影娇小。
谢不倾垂眸看了,眼底那从未消散的暗色终于汹涌而来。
他不紧不慢地起了身,跟着地上的水迹走,一面问起:“明世子好大的骨气,这是要寻谁去寻欢作乐?”
明棠怒极,头也不回:“您也无需知道,阿猫阿狗也成,甲乙丙丁也成,实在不行,隔壁的傻小子也成!”
自然,这是气话,谁也不成,但她明棠今儿就是死了,死外边,也不求这谢老贼一回!
谢不倾暗色的瞳孔紧紧锁在明棠那写满了倔强生气的背影上,喉结微滚,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
“是吗。”谢不倾偏着头,不耐地扯开了自己的衣带,露出他精瘦的胸膛,愈显粗重的呼吸不再被束缚。
“正是!”
明棠越走越快,眼看着就到了门边,却哪知谢不倾指尖微动,那微阖的门一下子被怦然关上。
她被门给阻了,伸手去拉,却也不知那明明没锁的门被一股子什么气力给死死拉住,她那三脚猫力气根本就拉不动,定是这谢老贼搞鬼。
明棠怒想转身,问问这谢老贼今日是不是非要作弄死她,痛快没有一点儿,折腾倒是有一箩筐,却猝不及防地发觉后背贴上了一具火热的身躯。
谢不倾将她整个儿按在门上,一手握住她两只幼瘦的手腕,不紧不慢地扯下腰封,将她的双手捆在一处,压在不住挣扎的她耳边轻喘:“明世子,真要走?”
明棠受不得他的喘息,只觉得浑身都在颤,若非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门边,撑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往下滑,她这会子都要跌到地上去了。
明棠只能以脚去踢他,却被他分了双腿,紧紧压在门边,按住她的腿也不能动作。
她手也动不得,腿也动不得,便忍不住要回头去骂:“谢不倾!你做……”
谢不倾却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另一掌一捧她盈盈不堪握的纤腰,轻轻摩挲。
明棠猛然瞪大了眼,然后一震,所有的惊喘皆被他捂入掌中。
“明世子勇气可嘉,却也不知外头那些阿猫阿狗,能不能喂饱明世子这般贪心——那傻子,会本督这般么?”
明棠的声音皆被堵在口中,一点儿也出不来,她要发狠去咬谢不倾的掌心指节,却被他更凶地征伐。
她只得败下阵来,受不住的泪眼点点滴滴摇摇欲坠。
等到了后头,她实在吃不消,抖着嗓音求他,谢不倾却仍旧叼着她的颈肉含混不清地笑:“明世子既敢一夜浪荡,死去活来,本督也是要瞧瞧这是何等本事的。”
明棠深悔,早知如此,便不该用那醉生梦死。
阿丽是套着了,自个儿也被套着了。
外头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今夜的雪下得格外的大,融在风雪呼啸里的娇泣也无人听闻,直到东方既白,才云销雨霁,偃旗息鼓。
这可当真是一夜浪荡,死去活来。
等明棠累极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日的下午。
屋子里自然不曾留人伺候,谢不倾早就衣冠禽兽收拾齐整,坐在一侧的案边慢慢地翻阅一本古籍。
他身边的博山炉漾出点点微烟,是明棠与他皆常用的冷檀香。
香烟里他的眉目依旧冷峻,瞧不见半分昨夜眼角飞红的模样,风姿过人,着实绝世。
明棠身子如同被巨石碾过了,连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手腕上深深一圈红印,一点儿没消下去。
她侧躺在榻上,睁眼便瞧见谢不倾那人模狗样的样子,登时露出嫌弃来,紧紧地闭上眼去。
“既醒了,昨夜的事情可要再谈谈?”
谢不倾却不知怎么,已然晓得明棠醒了。
他阖上了书页,起身走到明棠身边。
明棠不欲同他言谈,闭眼装死。
“既是没醒,本督也有些别致的法子叫你醒来。”
他又笑,正如同昨夜将她按在门板上那般,明棠一下子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来:“已然醒了。”
岂料说出这几个字,明棠便觉得喉咙如刀割似的疼痛,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干渴无比,也不知昨夜究竟是如何过载。
谢不倾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明棠既然被逼醒了,也没法子再装睡,只得硬着头皮与他对视。
谢不倾大抵是饕足了,没再为难她,甚而十分纡尊降贵地倒了一盏温水过来,递给她润喉,一边说道:“明世子这会子应当清醒了,能言谈了?”
明棠压住心中羞耻,饮了一口水,答道:“能。”
“嗯。”谢不倾应了一声,“明世子有疑,问便罢了。”
明棠昨夜确实早有疑惑,谢不倾既然坦诚,她也放下心中羞耻,不再含混:“情毒一事,反复发作,是否此毒非同寻常?”
一回,她可当做偶然;
二回,她可当做凑巧;
三回,她就是个傻子也该知道不对劲了。
她也还记得昨夜谢不倾点了点她胸前,她彼时浑浑噩噩里瞧见了心口正有一朵纠缠成花的毒印——那个位置,是她反复曾看见过红痕的所在。
上一回还在明府中的时候,她也曾见过心口有红痕,浑身亦觉得不舒坦。
彼时还以为那是蚊虫叮咬,如今想来,不舒坦乃是情毒发作前兆。
这红痕与情毒,必有关联。
第102章 这才能宣泄体内横冲直撞的快慰之意
“嗯,此毒并非寻常毒素,乃为江湖遗毒,十分霸道。明世子可还记得,雨花台翌日,本督请了一女医为你悬丝诊脉?”
谢不倾说这话时,眼微微垂下了,遮住了眸中神情。
明棠自然记得,那日她还为那女医一手悬丝诊脉之技所惊。
只是谢不倾此时提及,又言及此毒乃是江湖遗毒——那悬丝诊脉之技,明棠曾于话本之中听闻,此乃江湖门派伏灵宫绝学,明棠彼时还提了一嘴,只是魏轻并未接话。
难不成此话并非话本胡诌,而是确有其事,而谢不倾言下之意,乃是此毒出自伏灵宫?
“伏灵宫?”明棠蹙眉问起。
谢不倾知她心思缜密,必能料定,也不显意外。
“嗯,伏灵宫。”
得了谢不倾肯定,明棠也点点头。
四处流传的话本子虽半真半假,但也应当有些真消息掺杂其中,林林总总的话本之中,说起的伏灵宫皆一致,言及其是西南江湖教派,教中人善炼药、制毒及蛊术,捉拿百姓养蛊试毒,残害无辜,为祸一方。
不知话本子是否夸大其词,但这伏灵宫能做出如此情毒来,确实大有本领。
她抬眼看着谢不倾,瞳中肃肃:“敢问大人,我体内情毒,大抵情状如何,是否可根治?”
“此毒霸道长效,毒性绵延数年,时不时便发作,发作时胸口有红痕,最厉害时便渐成毒印,而伏灵宫之毒的毒印,多为鲜花草木。”
这就果然被明棠料中,她方才便已经想起自己上回浑身不适,胸有红痕,只不过还未形成花印,谢不倾便借上药之名狠狠弄了她一番,反而解了她的药性。
谢不倾继续言道:“除了对应的解药能解药性根治,其余皆是不能,只能以其他药物压制暂缓,或以其他法子暂压症状。”
谢不倾的目光在明棠身上浅浅放了一瞬,偶有灼热划过,只是她沉于思索,不曾意识到。
只不过虽然明棠不曾察觉他的目光,也知道谢狗贼后一句所谓其他法子,乃是与人交合,或泻出小死暂压药性,这正是情毒所欲,没甚新鲜的。
只是一想到此事,明棠未免想起昨夜何等浪荡交缠,尤其是后头谢狗贼愈发没了人性,竟将她双手紧束,一手便制住她两手,另一手肆意而为,逼得她一夜哭喊不停,现下嗓音都这般哑了。
这般情状,着实羞人。她不免觉得耳尖发烫,只是面上强自做着镇定。
谢不倾早已瞧见她悄然绯红的耳尖,想起昨夜她哭喊之时,这绯色几乎从指尖染到耳根,甚为天香国色。
瞧见她这般难以自处的模样,谢不倾倒觉得心情有些平缓下来,眼角眉稍带了些愉色。
“本督命西厂为你所制药丸,正含滋养补身之材,后来送来的第二封药丸,又加上了压制情毒之药,故而才命人日日都要叮嘱你按时服用。一则补身,二则压毒,一旦某日忘服,便烈火燎原。”
谢不倾看了看半倚在软榻上的明棠闻言浑身一僵,语气之中偶有戏谑。
什么烈火燎原,分明是欲火焚身。
明棠察觉出他神色暗含旖旎,忍不住瞪他一眼。
言及正事,怎生还这般不着调?
谢不倾见她神色鲜活,不免想起昨夜她投怀送抱的娇软模样——明棠与他,回回皆是被他一手拖下神坛,只有在情毒发作之时才这般投怀送抱,娇媚痴缠。
只是药一解了,她便如同现在这般,脸上瞧着没甚,实则心里头必是狠狠骂他。
小白眼狼儿,要他的时候恨不得背后都生出几条狐狸尾巴缠他,不要他的时候便弃之若履。
见明棠还瞪他,谢不倾便伸手去揉散她的鬓发,瞧着她那还有几分幼嫩之气的脸儿,陷在被他揉弄得有些凌乱的发间,只觉得这小兔崽子也是有几分可爱的。
他一面心不在焉地想着,一面说起:“本督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是救了你数次了,明世子倒这般记打不记吃了?再则,药丸子早已双手奉上,本督可已然将能做之事皆做了,昨夜如此,乃是阴差阳错,与本督无关。”
明棠自然晓得,谢狗贼虽恶劣,却也不至于拿这般事情来糊弄自己,她自知自己的身子何等破败虚弱,自然不肯放过养身机会,那药丸子她是日日吃的,没一日落下。
昨夜为何会突然发作?
明棠突然想起来,昨夜一片混乱之中曾听谢不倾突兀地问起,她是否为了应对齐照的迷药而吃了与药性相冲的解药,想必正是暗示此事。
“那压制情毒的药,难不成能被寻常解迷药的药性冲开?”
谢不倾甚为虚伪地一笑:“本督怎知?后来可是明世子拉着本督的手,要本督为你排忧解难。”
明棠耐住翻白眼的冲动,知道这大祖宗说不知,那就是事实如此。
这后四个字“排忧解难”,谢不倾说的甚是缠绵悱恻,明棠瞧见他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上头那块红痕微微暗了些颜色,旁边却还有数块绯色,甚至可见几处牙印,皆新鲜的很。
脑海里又闪过些支离破碎香汗淋漓的场面,明棠想起她被谢不倾转过身来面对他时,曾数度耐不住地咬他,这才能宣泄体内横冲直撞的快慰之意。
她不愿回想这些,连忙拉开了去,说回正题:“那敢问千岁大人,此药可危及性命?”
“不知。那日的女医虽能诊出你的症状,以症状相对应,开出压制毒性的药丸,却不能制出精准的解药,本督亦让魏轻反复问及,此女实在不知,此毒恐怕是伏灵宫机密,从前鲜少流传于世。”
明棠只觉自己未免太“幸运”了些,从回乡一路而来,经了种种稀奇古怪的暗算,还中了这般难解开的情毒,羞于启齿不说,还寻不到解药。
她正思索情毒相关,却见谢不倾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冉冉香烟之中他的神情轮廓皆有些模糊。
明棠听见他道:“不必忧思,你且安心做你自个儿的事情便是,解药一事,本督会命人去寻。”
第103章 是明世子亲口所咬
谢不倾的嗓音即便是不压在她的耳边,仍旧是低沉悦耳的。
尤其是这般情状,日头昏昏的下午,外头虽不曾下雪,却也是一院子的银装素裹,屋中有些黯淡,谢不倾的轮廓与神色都模糊在暗色与香烟之中,只听他和缓的语调,几乎要错认成温柔。
明棠愣了一刹,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谢不倾却已然起了身。
他甚是挑剔矜贵又轻慢地说道:“时辰不早,本督要进宫去了。明世子,更衣。”
明棠便回了神。
这般轻慢又挑剔,才是九千岁谢不倾——温柔,她怎能觉得这两个荒谬的字能与谢不倾搭到一处去?
明棠起了身,任劳任怨地为他将身上有些松散的衣襟理好。
只是他脖颈上那印子鲜红醒目,再是理好衣襟也遮不住,想起他待会儿是要进宫面圣,明棠的指尖不小心擦过,自己都觉得发羞。
谢不倾见她神色,低低地笑:“怎么,敢做倒不敢认了?”
明棠被他一刺,撇嘴相讥:“怎会,总归不是我带着这一身痕迹面圣。”
“这又如何?谁会问起,谁敢问起?”谢不倾无谓的很,狂妄的很。
而他转而凑到明棠身前,猝不及防地又在她脖颈上落下一吻,神色有些暧暧:“倘若当真有人敢问,本督便答明世子亲口所咬,总归不是本督去烦恼如何应对旁人的疑问。”
他这话反将明棠一军,明棠又被他堵了个没话。
她羞恼地从谢不倾身边退开,猛地擦了擦颈边,好似这般就能将这红痕擦去。
而谢不倾看着她那动作,只觉徒劳,抬手一凝内力,桌案上的铜镜便到了他掌中。
他将镜面一转,明棠往镜中一看,便瞧见自己胸口到后颈皆是一水儿的红痕,又何止方才谢不倾偷袭的那处?
明棠为此情所震,怎生这样多?!
她猛然将衣领一下子提高了,恨恨道:“我这房中旁的没有,使女却是不少,我随意寻她们借些脂粉便可遮掩,千岁大人若也肯用女儿家的那些玩意,自也可用。”
谢不倾微垂的眼中漏出些笑意:“本督可不用女人的东西。”
他猛得一捻弄明棠的右耳耳垂,这处乃是明棠浑身最最易感之处,谢不倾粗粝的指腹一摩,差点叫她软了腿跌倒在地。
“小废物,谁同你一般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初时总是嘴硬极了,后来便泪涟涟的,不中用的很。女郎的东西,你是很该用用的。”
明棠知晓他又在拿昨夜的事情说项,心中羞怒无比。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是速速将这大佛送走,这张嘴实在是晦气的很!
明棠立即转身到了挂衣裳的木施边,将谢不倾的氅衣取下,一语不发地为他披上大氅,只想他穿好了氅衣赶紧滚,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因那大氅是绛红朱色,明棠方取下来的时候还未曾细看,等为谢不倾穿上,她系衣带的时候,才瞧见那氅衣背后竟有一大片的血色。
不大明显,若非明棠离得这样近,恐怕还看不大清。
明棠勉力想了想,也不记得昨夜是否曾瞧见谢不倾的背上有伤。
只是瞧着这氅衣不曾破损,谢老贼也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料想这应当是旁人的血,心下才放了放——这老狗贼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不能死得这般快,没伤最好。
但方才谢不倾又言及他要进宫,他这血衣,是否应当换了?
谁知这谢老贼是不是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由头来折腾她,还是为他想仔细些,打点清楚,叫他速速快滚。
而谢不倾已然察觉到她整理衣襟的手一顿,料想她必是瞧见背后的血痕,便不甚在意地说道:“不必管它,进宫还不值当换身好衣裳。”
语气之轻蔑,言语之狂妄,实在溢于言表。
他也确实不曾多折腾明棠,不过趁她转身的时候,又在她脖颈上猛然偷袭,留了块儿新鲜的红印,在明棠怒目而视之前,便开门去也。
谢不倾走后,拾月才来,瞧着有些惴惴不安的。
明棠晓得她是因什么事情不安,心中亦是无奈,便道:“你安心便是,我也不至于因为那些事情便迁怒你,他是你的主子,你听他的,这也没错。”
拾月原以为,昨夜明棠必是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了,自个儿却迫于九千岁之威不曾相助,今日恐怕要受些冷待。
她跟着明棠日久,多多少少也有些主仆之谊,心中亦是愧疚,却不想明棠这般通情达理,竟未迁怒自个儿。
越是如此,她反而越是愧疚。
明棠随意一说:“我体谅你的难处,也望你体谅些我的难处。”
拾月有些怔然,心中微微一松动,正欲说些什么,明棠却也不在这事儿上多费时间,问起拾月是因何而来。
因问起正事,拾月也不敢搁置,便问起阿丽要如何处置。
阿丽一事明棠早已经想清,便召了拾月上前来,在她耳边细细说起阿丽的安排。
初时拾月还皱着眉头,后来亦染上些钦佩之色。
明棠待下宽和,驭人之术更是可怖。
她顺着明棠的意思下去安排了,明棠便又召鸣琴前来。
谢不倾昨夜既能来,想必大雪封山也清得差不多了,便亦是回明府之时了。
正与鸣琴说起过两日回府一事,安排车马,外头忽然听见沈鹤然拍院门的声音:“大漂亮,大漂亮,我有事寻你!”
明棠一听大漂亮便发昏,只觉得这称呼实在怪得离谱。
她本不欲搭理他,却又想着,这沈鹤然多多少少还有些用处,不能冷着他;更何况他那天生怪力实在可怖,若真叫他这样拍下去,那院子的门也不知还能支撑几下,不如还是叫他进来。
沈鹤然便一阵风似的直接跑了进来,一下子坐到明棠面前,脸上有些惊恐之色。
“大漂亮,我有事情同你说!”
沈鹤然那漂漂亮亮的凤眼被他瞪得浑圆,实在有几分滑稽——也不知等他恢复记忆之时,晓得自己这般没了形象,可否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