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一刻终于明白她的意思。
她刚才并不是提醒他别盲目自大,小瞧对手。
而是在告诉他——
会打球的可不止是他一个。
轻取13分后,中场休息时间,简维星扯着自己的领口?一边散热,一边好奇地盯着她:
“你也练过羽毛球?”
“我更擅长网球。”顾冬月拿着白色的吸汗巾擦了擦额头,眼睫毛湿漉漉地抬起,语气淡然,“羽毛球,乒乓球,高尔夫.略知一二。”
简维星哑然,噙着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他似乎看见一座璀璨的被金子覆盖的钻石矿。
“这么牛?你不是学音乐的吗?”
“谁告诉你,学音乐的体育就?差?”顾冬月伸出双手,冷玉般剔透的手指看起来格外纤细,但简维星却知道刚才她抓着球拍反手抽球的力道有多么强劲。“越是厉害的音乐家,对自身体能?的要求就?越严格。因为一场几小时不间断的演出,没有体力是顶不下去的。”
“等会儿,你是左撇子吗?”简维星想起先前她好像是左手握拍。
“不是,”顾冬月换了只手拿球拍,“下一场我会用右手。”
“你是天才吗?”少年的语气惊奇,让人格外受用。
“别奉承我,后天训练而已。”顾冬月唇角又扬起零点几公分,“如果你从四岁开?始锻炼左右手,那也会跟我一样?灵活。”
为了弹好钢琴,她自幼就?有意识地锻炼每一根手指,只在琴键上还不够,课后功夫更要做足。
包括写?字,很少人知道她能?写?出两?种风格迥异的字体也是为了锻炼双手。
左手正楷,右手行楷,前者一般用于展示书法?技巧,或者右手不便?时替代一下。
“练成这样?,挺辛苦的吧?”少年弯腰,从包里拿出一罐柠檬气泡水,递到她面前。
“其实还好,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顾冬月推开?了冰冷的汽水,摇头,“你怎么整天买垃圾食品?”
“可能?因为垃圾食品的快乐最简单吧?”简维星笑了笑,“啪嗒”一下撬开?锡环,碳酸气泡发出清凉的“呲呲”声,“你不喝那我喝喽。”
顾冬月注视着少年仰起头,凸起的喉结“咕咚”滚动,透明的汗水又或者是汽水瓶子附着的水滴顺着他锋锐的下颌从喉咙上滑落,淌入了锁骨窝,最后滑进了微敞的衣领.
让人很容易想起时尚杂志上那些性感的男体,在镜头前简直跟孔雀开?屏一样?,肆无?忌惮地散发着自身的魅力。
“你要是不考体育,可以去当模特。”她思绪飘远,不自觉地感慨出声。
简维星背着手擦了擦唇角的水滴,眉峰一抬,似是被她逗笑:“模特.你喜欢那种类型?”
顾冬月对上他的眼,里面炙热而浓稠的、仿佛岩浆般目光让她下意识地扭开?了头——
这家伙一直盯着她干嘛?
“不,当我没说。”她意识到自己的发言似乎引起了误会。
简维星睐了睐眼眸,他素来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这时却没有趁机戏弄她,而是叹了口?气。
“我当模特,那商家得?失望了。”
“嗯?”
“因为我不喜欢在镜头面前摆那些姿势,挺尴尬的。”他耸肩道,“除非摄影师是我女朋友,否则我拒绝。”
“哦,”顾冬月没有听出其他含义,“也是。”
“而且在外人面前穿太少也不好吧?”简维星小声嘀咕,“运动背心就?算了,要是再?露一点,我怎么跟.交代?”
“.”顾冬月没听清他说什?么,但总觉得?他偷瞄自己的模样?很古怪。
不过她也懒得?琢磨,迈开?腿,径直往前走:“好了,准备去下一场吧。”
“冬月,体育课怎么样?啊?”闫佳怡在座位上开?着她的美乐蒂小风扇,吹着她汗湿的刘海,“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累。”
“还好。”顾冬月把球拍挂到了桌旁的钩子上,“拿了第一。”
“嗯?”闫佳怡露出诧色,“你们?还搞比赛?”
“羽毛球老师的要求,能?力测试。”顾冬月从兜里掏出了一只朴素的竹蜻蜓,“对了,你要这个吗?”
“哪来的玩具?”
“老师的奖励。”顾冬月有些无?奈,她觉得?前三名其实都不太想要。
“呵呵,这么幽默。”闫佳怡干笑两?声,接了过来打量了一下,“我小学的表弟都不玩了吧?幸好没报羽毛球。”
“你是排球对吗?”
“对,女子排球,真的很好玩.”闫佳怡遗憾道,“可惜咱们?不在一起。”
“我不爱玩排球,抱歉。”顾冬月从桌屉里取出了厚实的物理笔记,上面的黑色封皮和下面的粉色本子看起来格格不入。
“没事儿,下次我教你。”闫佳怡凑过来,却觉得?不对劲,“你这笔记本怎么怪怪的?”
“嗯?”
“上下两?本不太一样?啊。”闫佳怡随手翻了翻,“咦.这字不是你的吧?”
正如她所说,顾冬月的物理笔记中,前半部分的笔迹都是另一个人的,后半部分才是她自己的。
而且黑色本子是商店里随处可见的那种,而下面的粉色本子却是日系一个小众轻奢牌子的,两?本被粘在一起,风格很奇怪。
“别人帮我抄的,没什?么好看的。”顾冬月把笔记抢回来,拧了拧眉,“不要擅自动我东西。”
闫佳怡面露犹疑:“哦.”她没想到看下笔记都能?引起顾冬月这么大的反应。
她闷闷不乐地缩回去,脑海里却反复浮现?着上面那些字,怎么这么眼熟?
不对.肯定在哪见过。
正巧这时刚从足球场回来的夏安和龚世明他们?进了教室,夏安还朝她同桌笑着问了句:
“课上得?怎殪崋么样??”
“挺好的。”顾冬月抬头,对上少年温和关切的眼神,语气很轻,“那个.你要湿纸巾吗?”
“嗯?好啊。”夏安摸了摸被汗水濡湿的发,脸上多了一丝赧色,但还是笑望着顾冬月,“谢谢。”
顾冬月从书包里掏出鸢尾花香味的湿纸巾,抽出一张递过去:“给。”
夏安接过来时,指尖隔着冰凉的湿巾与她的手指轻触,脸上运动后的红晕更深了些。
后面的龚世明摇头,自从顾冬月态度软化,自家兄弟的表现?更是没眼看了。
闫佳怡却在此时猛地反应过来:“嘶.”
那个字.好像,是夏安的吧?
大半本的物理笔记,囊括了最少两?个必修,居然.是夏安专门给顾冬月写?的?
还是说借的呢?
“夏神,问你个问题。”闫佳怡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物理笔记可以借我一下吗,我上节课还有几个小点没抄。”
夏安回到座位,因为湿巾香气扑鼻,回答得?有些恍惚:“呃.好的。”接着便?从桌底拿出一本厚重的黑皮笔记本。
顾冬月瞥了一眼闫佳怡,手肘撞了撞她。
闫佳怡眨眼,比了个口?型:“怎么了嘛?”
顾冬月无?奈,只能?把目光转向夏安:“不用给她,我会借。”
夏安虽然疑惑,但也顿住了动作。
闫佳怡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满足——
果不其然,同桌的物理笔记真的有一半是夏安归纳的,而且还是高一上下册的内容。
“满意了吗?”顾冬月抱臂,冷冷地看着八卦的同桌。
闫佳怡呆滞了大半天才回神,随即比了个往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别生气,我保证守口?如瓶。”
这俩暗度陈仓有多久了?
当初她还以为那个一米九几的大帅哥是冬月男朋友,居然猜错了?
“冬月,你真厉害啊.”脑补了一系列小故事的闫佳怡,满脸写?着钦佩。
毕竟能?拿下年级第一,还能?瞒着全班偷偷谈恋爱,连她这个同桌都被骗过去,这种地下恋剧本简直也.太刺激了。
“打住你的幻想,我跟他什?么都没有。”顾冬月不敢说太大声,只能?在闫佳怡耳畔压低了嗓音警告道。
“好好好,我懂。”闫佳怡露出初见时看她跟简维星的那种微妙表情,“什?么都没有,收到。”
“我说真的——”顾冬月摇了摇她的手臂。
闫佳怡拼命点头:“我真的懂.”
夏安也看到她俩奇怪的互动,微微翘唇,女生们?的交流都这么好玩的吗?
就?在此时,教室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夏安,有人找你!”
门口?,是一个瘦弱的短发女孩。
她看起来有些胆怯,毕竟一班群英荟萃,全都是学霸,在其他班眼里如同龙潭虎穴。
“徐望舒?”夏安蹙眉,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顾冬月往外瞥了一眼。
望舒.名字不错。
“夏安.昨晚你借我的数学笔记和试卷都看完了, 还给你。”
徐望舒生得?娇小,手臂也细细的,举起资料时手有些颤。
夏安见她吃力, 便伸手接了过来, 顺口问了句:“题目都会做了吧?”
“嗯。”短发少女抬起清秀的脸庞, 眉眼间?透出一点真挚的笑意, “多亏你在,不然我数学卷子?肯定做不完。”
她也没想到,外祖父住院的地方?居然和?夏安的奶奶在一层楼。
不过与每晚都要陪护祖母的夏安不同, 徐望舒只请了一周的晚自习假, 她妈不希望她浪费太多时间?待在医院。
徐望舒很不乐意,在她外公病情稳定下来以?前,她只想尽可?能地陪伴老人?家。
不过晚上趴在住院部的长凳上写作业时,她也确实煎熬。
先不提盆栽旁边的小飞虫, 光是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和?不断走动的脚步声,就让她难以?集中精神写字。
她现在所在的是文科特色班, 顾名思义, 选的小三门分别是史地政,要写的东西特别繁冗。
后面偶然碰见了夏安, 对方?似乎对医院熟悉许多, 带她去了拐角处一个有桌椅、光线充足的地方?。
“这里是指引台, 负责的人?已经下班了, 你要写作业可?以?用。”
徐望舒听?着男孩细心的解释,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只是笑了笑, 轻描淡写:“来得?久自然就熟了。”
徐望舒看着他的笑脸,却觉得?事情未必像表面这么轻松。
像她外祖父这次脑梗晕倒, 她吓得?好几晚都睡不着觉,半夜总是心悸,生怕老人?突然就离开了自己。
而夏安呢?
他应该也跟自己差不多吧?
虽然知?道打听?隐私不好,但徐望舒还是忍不住追问:“你不上晚自习的话.叔叔阿姨不反对吗?”
对方?似乎微讶,随即摇了摇头:“他们?.没办法管了。”
徐望舒没听?明白少年?话里的深意,还以?为夏安的父母是那种特别尊重?孩子?意见的放养型家长。
“真好啊.”她还有点小羡慕,“我妈就不准我陪我外公。”
夏安颔首:“你母亲也是关心你,当然,不管怎样陪伴家人?最重?要。”
徐望舒抬起头看他,因为对方?的话完全说到了她心坎里:“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瞬间?,她觉得?旁边这个俊秀清雅的美少年?似乎也不再那么遥远了。
他从一个抽象的、象征着校草与天才的符号逐渐变得?具体,可?以?触碰。
也许是因为这点,徐望舒也不再那么拘谨。
她试着请教?了他几个卷子?上不会写的数学问题,对方?也没有摆架子?,借了张草稿纸飞快地给她写过程。
学神的脑子?转得?就是快,徐望舒跟得?有点吃力,对方?干脆把自己写完了的试卷给她,还附赠了课上的笔记。
“我得?回?去照顾我奶奶,你自己先看,看不懂可?以?拿回?去,有空再还我。”
他为了拿资料来回?跑,徐望舒已经很感激,又怎么敢要求更多:“可?以?了,真的很谢谢你.”
“不用谢,”对方?挥了挥手,“毕竟你之前也鼓励过我。”
“嗯?”徐望舒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什么时候鼓励对方?了?
直到第二天,也就是现在,徐望舒一直惦记着这个问题。
见到夏安本人?后,她忍不住开口了:
“昨天你说鼓励.是什么意思?”
夏安把厚实的笔记本从裹着纱布的左手换到右手拿着,闻言轻睇了她一眼。
“青松寒不落。”
徐望舒顿时反应过来,接着便涨红了脸——
那句话,虽然是她说的,但也是夏安故意引她开口,怎么就算鼓励了呢?
“不、不至于吧?”
夏安露出清风般宜人?的微笑,却没有多言。
其实他已经倦于解释,毕竟多说多错,而且借笔记讲题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举手之劳,里面不含任何旖旎成?分。
换成?别的同学,夏安也一样会这么做的。
可?徐望舒不知?道,她觉得?夏安一笑就让人?脸红得?无法呼吸,只好把目光从他脸上转移,却发现了对方?手臂的异常:
“那个.嗯,你的手怎么了?”
“一点烫伤,”夏安垂眸瞥了一眼,唇角更深几分,“或者?说见义勇为的勋章。”
“烫伤?没事吧.哦,我有美宝烫伤膏,”徐望舒忽然想起,好心道,“要不要拿给你涂一下?”
“不用,都过好几天了,”夏安摇头,“而且我这边有药。”
徐望舒稍微有点失望,但还是扬起语气:“好吧。”
两人?门口交谈几分钟,教?室里已经多了些异样的声音。
闫佳怡特地问她前排的王子?奇:“喂喂,你刚走进来,听?到夏安跟那女的说了什么?”
王子?奇屁股才沾到凳子?,还没坐热就被后面的姑奶奶扯住了后领:“喂.你先别抓着我,这样我怎么说?”
“你赶紧的。”闫佳怡这么急切的原因还是因为顾冬月。
毕竟她的同桌看着和?夏安有那么点意思,可?别突然冒出个程咬金。
王子?奇扶了扶眼镜,递给闫佳怡一个无语的眼神:“就是还笔记呗,那女的原话是‘昨晚借你的笔记和?试卷看完了,现在还给你’.”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李烨城也抬起了头,像是听?到了关键词:“昨晚?夏安不是没来吗?”
“对啊,他晚自习请假的,昨晚怎么跟那女的在一块?”正在和?李烨城比划一道物理题的谢骏飞也分心了,“靠,他不会谈恋爱了吧?”
闫佳怡一惊,下意识地悄悄瞟了眼同桌。
对方?正在练习册上专心写着什么,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闫佳怡稍微松了口气,又瞪了眼谢骏飞:“去去去,你们?这些男生有病吧,乱说什么呢?”
“夏安谈恋爱关你什么事,”谢骏飞脾气也张扬,直接怼了回?去,“难不成?你喜欢他?”
闫佳怡当即冷笑:“滚。”
“好了别吵架,一点小事.”王子?奇出来当和?事佬,然后就被殃及池鱼了。
“你也滚。”闫佳怡气鼓鼓地喊道,随即拿起自己的卡通日?历,在底部“忌小人?”那一行画了个猪头,旁边标了一个“谢”字。
不过这场闹剧始终没能吸引顾冬月抬头,她就像沉入了知?识的海洋,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除非有人?站在她旁边,可?能才会发现,少女笔下的字越写越潦草,到了最后几乎要飞出答题区域。
过了会儿,夏安终于抱着那沓资料回?教?室,顾冬月抬眸只一眼,就认出最上面那本蓝皮封面的是他的数学笔记。
她清楚夏安所有笔记本的颜色,红的是语文,黄的是英语,蓝的是数学,黑的是物理.
因为对方?送给自己的也是同款本子?。
顾冬月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她知?道夏安有多受欢迎,借笔记给别人?观摩也没什么。
但“昨晚”.这个词就像一根很细小的刺,扎在了女孩的心上。
夏安这学期请假不上晚自习,就是为了跟别的女生讨论题目吗?
小小的情绪如同蚂蚁噬咬着胸腔,少女垂眸看着资料,看似专心,可?手指却捏紧了笔杆,指甲也在笔套上刮出呲呲的响声。
数日?后,夕阳西沉。
负责放学值日?的顾冬月正在擦讲台,夏安在黑板上布置作业,后面的龚世明等?人?讨论着一道数学大题,还没收拾书包离开。
应欣坐在顾冬月的位置等?她,顺便侧耳听?着背后男生们?的争吵。
“a≤1的时候g(x)单调递增,所以?在区间?内没有极值点,不信问老夏?”
“龚二别丢人?了,还问夏安,极小值不就在这吗.”
“胡言,你的图连交点都是错的,你自己把数字代进去试试?”
“真是乌鸦笑猪黑,蠢一块去了!”
应欣摇了摇头,这些男生为了道题就差打起来,也是幼稚。
就在此?时,门口进来了一个短发少女,清秀的脸,怯怯的眼,看起来很乖巧。
顾冬月认出了她,擦讲台的手微微一顿。
对方?转头对上顾冬月的目光,接着慌乱地躲开,仿佛顾冬月是什么洪水猛兽。
应欣在后面看得?皱眉:这女生怎么怪怪的?
实际上徐望舒也很紧张,她没想到会这么近距离地跟顾冬月对视。
她偷偷临摹对方?的字,遇到正主难免心虚。
所以?徐望舒迅速低下头,朝后面的夏安走了过去,嗫嚅道:
“夏安.我来拿那个复习笔记,还有这个给你,是专门修复烫伤疤痕的。”
徐望舒把手里那支芦荟膏递到夏安面前。
夏安一手拿着老师给的作业安排,一手拿着粉笔,没空接:“不是说不用了吗?你带回?去吧。另外整理好的笔记就在我桌面,你可?以?直接去拿。”
“滋——”顾冬月手一滑,湿布在讲台上摩擦出了噪音。
徐望舒微讶,瞄了自己女神一眼,随即迅速下了讲台,不敢多待一刻。
不愧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她光是站在那都好像会被对方?散发的冷意冻伤,气势真的好强.
徐望舒稳定了一下呼吸,来到夏安桌前,把芦荟膏放在桌面,然后拿起最上面的几张A4打印纸,上面是一套函数技巧总结。
应欣托着腮,抬眸看徐望舒,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同学,你那是什么资料啊?”
徐望舒不认识应欣,小声道:“就是一些数学技巧汇总。”
“谁整理的呀?”应欣若有所思。
“是.夏安。”徐望舒说出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心脏也跳得?很快,神色羞赧。
毕竟校园男神为自己整理笔记,听?起来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自己都没料到,前天晚上她跟夏安抱怨了一下函数很难学,而且很快她就要回?去上晚自习,不仅失去了夏安这位老师,也没时间?给外公尽孝.
对方?居然表示可?以?给她弄个函数技巧总结。
“刚好有现成?的,给你打印一份吧。”夏安说得?很轻松,徐望舒自然不会拒绝。
回?到讲台,她又走到夏安身侧,低声跟他道谢:
“谢谢你,我没想到你整理了这么多内容。”
“这个只是简要版,不过对你来说够用了。”夏安看着面前胆小、却依然想要努力提高成?绩的少女,鼓励道,“以?后继续加油,徐望舒。”
出于对那封情书主人?的尊重?,夏安语气比往常更温和?。
他背后正在水桶里洗抹布的顾冬月,听?着那对男女熟稔的交谈,只觉浸泡着双手的冷水凉意刺骨,快要透过皮肤钻进她的血管,将她的血液冻结。
为什么当着她的面说?
好讨厌.
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想把这桶水狠狠地打翻在地,哪怕看起来没有理智。
原来这就是他晚上陪着写作业的女生,还专门给她也整理了笔记。
顾冬月突然很想笑,是啊.她就像一个傻子?,被高一时那几本笔记打动,整宿失眠都在想着他。
原来不是专门给她的啊。
原来谁都可?以?有啊。
少女嘴唇微微颤抖,又被她紧紧咬住,眼睛定定地看着桶里浑浊的水,琉璃般剔透的瞳眸也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顾冬月,你必须冷静.
她如同机械一般把抹布拿出来,拎着桶,绕开夏安和?徐望舒往教?室外走去。
夏安无意瞥见顾冬月眉眼冷凝,心里一怔,正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徐望舒轻快的声音打断:
“我会加油的,这次就不说谢谢了,以?后数学成?绩进步再告诉你吧?”
“夏安?”徐望舒疑惑地喊他。
“哦,”少年?回?过神来,勉力一笑,“到时候再说吧。”
“好的,拜拜。”徐望舒鼓起勇气,最后加了一句,“芦荟膏放你桌上记得?用。”
夏安匆匆颔首,显然心不在焉。
他在黑板上写完最后一点作业安排后,正准备回?座位,却见顾冬月走了进来,水桶一放,然后也不理他的招呼,径直走到她的书桌前。
“应欣,让开。”女孩的嗓音冷得?能结冰。
作为好友,应欣立马明白了对方?此?刻的状态很糟糕,赶紧起身:“怎么了.谁惹你了?”
顾冬月从桌下抽出了所有的笔记,“啪啪啪”地摔在桌面上。
这声音太响,后面讲题目的男生们?都被引得?抬起了头。
然后,只见少女一本一本,将不同颜色却粘在一起的笔记本徒手撕开,接着把质量明显差一截的那部分本子?抱起来,朝着班里最角落的清洁区走去。
夏安此?时还在讲台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苍白。
在经过他时,顾冬月依然没有多看他一眼。
她的目的地只有——
垃圾桶。
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她面无表情地把怀里的笔记本都丢进了桶里。
没错,她不要了。
如果东西不是只给她的话,那一开始就不要给。
她只要唯一,不要之一。
入夜, 天色黯淡,星子?稀疏,秋老虎挟裹着热燥咬在人身上, 又闷又热。
结束了钢琴课的顾冬月静坐在书桌前, 从书包拿出那几本残余的笔记。
牛皮纸封面残留了不少很难看的胶印, 有?些部分还被双面胶撕裂, 狼藉一片。
好像和他有关的事情,总是狼狈收尾。
顾冬月从到?家开始就泡在琴房练琴,连晚饭也不吃, 高?强度弹了三个多?小?时。
她?的钢琴老师见了都不忍心, 劝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可?是顾冬月却不想停下来,因为脑子?一放空,她?就会回想起自己下午的丑态——
愤怒无法宣之于口,也无法缄之于心, 所以她?丢掉了夏安写给她?的所有?笔记。
当时,她?看到?夏安受伤的眼神, 以为自己会满意, 可?是为什么.
她?还是一点都不痛快?
而且胸口就像有?小?虫子?在啃噬心脏,疼痒难耐。
应欣在放学时劝她?:“不管你生什么气, 也别拿自己的心血发泄呀。”
没错, 心血.
但不是她?的, 而是另一个男生为她?不知道写了多?少个日夜的心血。
顾冬月不是白痴, 本子?里一笔一划手?抄的痕迹,与复印品是两码事。
她?清楚夏安为了那几本笔记花费的时间绝对不少,因为里面的内容跟教材顺序不同, 是他分门别类独家整理?的。
里面还有?不少针对她?的薄弱知识点,专门收集的例题和多?种解法思路。
所以丢掉的一刹那, 她?再怎么冷漠地昂起下颌,也无法欺骗自己毫不在意。
丢掉他的东西?,只是大小?姐怒急攻心的报复而已。
那同时也是对夏安的无声质问——
为什么要?为别的女生整理?笔记?
她?承认,夏安温声鼓励另一个女孩的模样,还有?那个女孩仰起头看夏安的笑靥.让她?产生了出生以来最丑陋的情绪——
她?嫉妒他对别的女生好,也嫉妒他跟别的女生有?秘密。
哪怕这种想法如?此不堪,可?是顾冬月就是忍不住生气。
她?想知道,自己在夏安眼里究竟算什么?
朋友还是恋人未满,他能不能亲口告诉她??
倘若他无意招惹,又何必滥充好人?
少女的手?指一寸一寸擦过?笔记上那些残留的胶痕,唇瓣咬得发白。
现在想想,笔记可?以给别人,那碗汤好像也可?以。
别的女生遭遇食堂那件事,夏安也一样会挺身而出。
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
她?和夏安根本没有?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全都是她?单方面的臆想。
思及至此,顾冬月攥紧了笔记本的封皮,以一种几乎要?把纸捏皱的力道,将它翻折了起来。
.铱驊.
两个小?时后,二?中校门口。
一个戴着口罩的少女踏进了校园。
现在已经十点半,学校空荡荡的,走读生回家,住宿生熄灯。
整栋高?三教学楼只有?一两间教师办公室有?光。
女孩走得飞快,楼道里的感应灯一盏一盏亮起,就像引路的星。
她?推开一班的门,径直走到?垃圾桶前,然后做了一个令人诧异的动作。
蹲下来,翻垃圾。
女孩明显是个洁癖,口罩戴了两层,手?上也戴着塑料手?套。
她?一手?举着手?机的光源,一手?掏到?最底部,似乎在摸索什么。
但一无所获。
女孩皱紧眉头,继续翻动,下一秒,她?的手?指似乎摸到?了什么凉凉的、粗糙的东西?,吓得她?低声一叫,忙站了起来。
空气里一片寂静,她?颤抖着举起手?机,用手?电筒照亮了那个角落——
原来是橘子?皮。
她?松了口气,但看到?食物残渣,又不由反胃。
似乎确定垃圾桶里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后,她?匆匆去了四楼的卫生间,扭开水龙头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