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漫长,两人?的脚步在钢板上发出踢踏声响,不多时,变觉着空气温度越降越低。
顾冬月顿步,轻轻平缓吐息,朝上望去约莫还有五六米高的阶梯。
简维星在后?面手掌微动,最?后?还是没敢扶上她纤薄的腰线,只能?沙哑着嗓子提醒:
“再坚持一下。”
顾冬月为难地颦眉,不是她矫情,而是最?后?那一段梯子,不知怎的断了一小截台阶,中间看着有点空,她心里不安。
当?然,她也不打算回去,毕竟都快走到塔顶了。
简维星探头,往前瞅了瞅,恍然:“你让一下,我先上去,再拉你。”
少年无所畏惧,意外和风险都只是他渴望征服的障碍。
顾冬月扶着楼梯把手,侧了侧身?,将位置让给?简维星,同时忍不住开口提醒:
“你小心点。”
这点零星的关怀立马就让少年笑得露出雪白犬齿,在夜色下如同大型野兽般亮锃锃的:
“绝对保证安全!”
顾冬月盯着他,见他轻舒长臂,腿一迈,轻巧地越过了断裂的那一节阶梯,安全落地。
“现在到你了,”少年盯着她,将手伸出,“抓紧我,过来。”
顾冬月看着放在自己?面前淡蜜色的宽厚手掌,可以看见指腹和指节侧的厚茧,俨然是久经训练的体育小将。
很?可靠的感?觉。
她这么想着,便也自然地将右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感?受到那抹柔若无骨的细腻,简维星的喉结滚了滚,接着小心翼翼地握住。
双手交接的刹那,一只手炽热,一只手微凉,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穿过肌肤直达彼此的神经,激起轻轻的战栗。
顾冬月有些不适,但还是咬紧了唇,调整呼吸。
简维星将她紧张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捏紧了她的手,缓慢道:“像刚才一样,不要瞻前顾后?.”
话音未落,女孩已经抬腿跨过空梯,踩在了下一级台阶上。
简维星被她一扯,反应得也很?快,另一只手立即跟上,抓住了她左边胳臂。
因为楼梯宽度有限,两人?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撞在了一起。
“嗯!”她的手臂抵在他胸膛前,如同撞上一堵高墙。
简维星再一次感?受到了女孩柔软而又纤细的身?体,如同慌乱的白蝶坠入他的怀里。
作为一个正常的荷尔蒙活跃的青春期少年,他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明知不合时宜可身?体依然迅速地升温发热。
顾冬月站稳后?,平复了一下狂乱的心跳,眼?睫毛紧张地扇了扇。
“喂.简、简维星,可以了吗?”
她的头顶刚刚齐平他的下颌,如同一只刚好可以嵌入他怀里的小天鹅,白皙的脖颈微微向后?仰起,带着点不自知的娇气。
简维星屏住呼吸,眸色渐深。
虽然不知道少年为什么沉默,但顾冬月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眼?神里蕴含的滚烫热意。
她只好推了推他,甚至不惜碰了下她曾经非常嫌弃的、少年坚实而饱满的胸肌:“快走,别?发呆!”
简维星这才回过神来,耳垂红了一片,讷讷地松开了手:“哦,其实刚才.我就是怕你摔了。”
顾冬月又不是傻子,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放在此刻不要太?合适。
她瞥了少年一眼?,转身?就走。
最?后?一段台阶,在心照不宣的沉默中结束。
他们终于?来到了高塔之上。
塔顶可移动的空间不大,栏杆是白色的,有些部分生锈褪色,变得痕迹斑驳。
顾冬月仰起头看着今晚的夜空,偌大的玉盘清晰可见,素白的辉光如水般流泻,在黑青色的海潮中折射出钻石般的银白。
风很?大也很?凉快,甚至因为掺杂了海面的水汽变得格外湿润。
顾冬月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远离宴会厅,远离母亲,远离应酬.
此刻世界上只剩下她.以及一个安静的简维星。
大海的宽阔无际总是让人?心旷神怡,顾冬月被前所未有的新的视觉感?受震撼着——
现在,这里离天空真的好近啊。
黑夜仿佛从她的双手流动而过,月色也凝聚在她的指尖,犹如可以敲响的琴键。
海风凛冽如刀刃,可她竟也不觉得冷,只觉得畅快。
在这个地方,她可以不想笑就不笑,想讨厌什么就讨厌什么,谁也管不着她。
“这里比会议室还高。”她轻声道。
简维星双肘靠在栏杆上,腰身?微弓,惬意而笑:“对,仅限这艘游轮的范围.我们是最?高的。”
即使什么也没有,他们依然感?觉自己?如同屹立在世界之巅。
少年忽然仰起头,朝着天空发出了一声高喊:“喂——”
顾冬月吓了一跳,随即轻轻晃动他的手臂:“别?那么大声,有人?来了怎么办?”
“风那么大,谁都听不到的.”简维星转眸,晶亮的眸子如星辰般桀烁,“而且听到了又怎样?”
少女有些怔愣。
“顾冬月,你是——胆、小、鬼——”他后?面三个字又是朝着天空高喊的。
顾冬月脸都红了,又气又恼:“简维星?”
“你可以报复回来,”少年朝她眨眼?,笑容在月光下格外可恶,“我不介意。”
顾冬月沉默。
“还是你真的跟我说的一样.”
“别?用激将法,”她闭上眼?,深呼吸,“我喊就是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顾冬月窝了一晚上的的各种不满,在这一刻也终于?得到了尽情宣泄。
“简维星有病——”
“大声点。”
“简维星是疯子——”
“没吃饭?”
“简维星最?讨人?厌——”
“欸,这不行啊。”少年惊讶挑眉,下垂眼?都被迫抬起几分,“顾冬月你得有点良心,想想谁带你上来的?”
“我不管,”顾冬月仰起头,也不看他,眼?眸却如同弯月,藏着很?轻的笑意,“是你教我的。”
“那你可真是个好学生.”简维星磨了磨牙,感?觉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啊啊啊.”顾冬月顾不上被风吹乱的刘海,也顾不上因为系带松了,被风飞到半空的白纱披肩,“我——就是——讨厌——”
简维星看着她疯起来的样子,哑然失笑。
下一秒,少年长臂一伸,轻松地擒住那条要随风而去的披肩。
然而白纱却带着少女馥郁而清雅的香气打在他脸上,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不领情。
他想了想,也凑到她身?侧,小心地压低了嗓子:“那.只有讨厌吗?”
顾冬月双手握紧栏杆,抿了抿唇,最?后?化作了一句很?轻的:“你猜。”
简维星感?觉她好像一个魔女,轻而易举地在他心脏上绑了一根羽毛,挠得人?呼吸急促。
而顾冬月也不想停留在这个话题,她目视着遥远的与夜色融为一体海平线,长叹一声:
“总有一天.”
“什么?”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她不是提线木偶,不是昂贵的钢琴娃娃,她要过上自己?喜欢的人?生。
在宣泄完压抑已久的情绪之后?,顾冬月感?觉自己?连灵魂都轻盈了许多。
或许大海的宽广无际总是让人?很?容易敞开心扉吧。
她正想着,却听见身?边少年趴在栏杆上,低声笑道:“这么巧.你也不喜欢这里的感?觉?”
“谁会喜欢失去自由的牢笼呢?”少女仰起头,喃喃自语。
这里再大,也没有一个她的听众。
“确实,但摆脱牢笼也有技巧,我以后?教你。”简维星不希望让气氛太?过沉重,很?快就换了轻松的语气,“不过中秋节嘛,还是先欣赏月亮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可眼?神却望着她,里面没有圆月,只有女孩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的侧脸。
他能教她什么?
就像现在,她身侧的母亲正在手机里对着她父亲大吐苦水, 抱怨着?自己今晚的“大逆不道”。
顾冬月不用抬头也知道, 接下来放假两天, 母亲将会全方面监视她的“早恋”苗头。
更麻烦的是, 简维星似乎也登上了她的观察名单。
顾冬月也是通过母亲的斥责才得知,简维星的亲妈陈诗雅是一家跨国时装品牌服饰的老板,兼做海淘代购平台, 资产规模庞大。
但?这位事业有成的女老板是离过婚的, 她大儿子?跟了父亲,小儿子?也就是简维星跟她。
当时的晚宴这位陈女士也正好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自己儿子?拐走顾家女儿的全过程,后?面?跟顾母吃饭都有点尴尬。
顾母对陈女士的印象并不好, 这并非因?为简维星,而是她对这位的人生经历和三观不太赞同。
陈女士在创业前?与丈夫育有二子?, 丈夫是体育局高层, 编制稳定?,生活幸福。
但?陈女士为了事业毅然放弃了在外人眼里美满的婚姻, 选择了独自出国, 甚至不惜背负红杏出墙的流言, 虽然最后?在海外获得一席之地, 回国后?又带回大批投资,成立了国际时装品牌公司,顾母依然对其抛夫弃子?的人品不太信任。
也因?此, 简维星遭受了池鱼之殃。
“我听说你跟今天那?个男生是同校同学?。”顾母一旦板起脸,那?张艳若桃李的容颜就显得格外凌厉,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妈妈?你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顾冬月侧头看向车窗外:“没必要说,因?为没有关系。”
顾母闻言倒也平静了些,她知道自己女儿不屑撒谎的性格,若是真的早恋,恐怕硬气得很。
“没有关系最好。”女人精心整饬的玫瑰金指甲轻轻敲在豪车的扶手上,发出“哒哒”的轻响,“但?我对你今晚的表现真的很失望.”
顾冬月唇角挂了一丝冷笑。
“妈妈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宴席,邀请了那?么多贵客,全都被你放了鸽子?。”顾母的语气很淡,但?顾冬月知道她心底已?经相当生气。
果?然,顾母下一句便是:“你的教养都去哪里了呢,顾冬月?”
回应她的事车厢里如同霜冻般的沉默。
顾母知道自己女儿这股又冷又硬的犟脾气,便也轻嗤一声:“是,你高三了,翅膀硬了,也敢不听妈妈的话了.我之前?接到你们班主任的短信,才知道你选了实验班,而不是我们说好的艺术特长班。”
“谁跟你说好了?”顾冬月忍不住轻声反驳。
“特长班请假方便,我给?你联系好了出国机构,手续正在办,你只?要专心在家练琴就好。”顾母冷冷道,“难不成你还打算留在国内?”
“国内怎么了,”少女冷声道,“艺考和高考我都会参加,靠自己努力至少比出国上你给?我买的大学?强。”
顾母只?当她闹孩子?气:“这怎么能叫买?你还要交作品集,经过严格的面?试筛选的。”
顾冬月一句话都懒得说。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像话吗?”顾母锋利的玫瑰金美甲戳在了女孩的手臂上,但?因?为隔着?白色的西装外套,没能戳疼她,“这衣服是那?个男孩子?给?你披的吧?”
“外面?很冷,而且是你给?我挑的礼服太薄了。”顾冬月没有否认这件西装外套的来源,当时她的披肩掉了,简维星顺带帮一把?而已?。
“哦,又开始怪妈妈了。”顾母抱臂,“行,我也告诉你,好好准备出国,你自己请的艺考老师我已?经辞了,零花钱也暂时冻结。季叔那?边我说了,除了接送你上学?,别指望他会送你去外地考试。”
顾冬月放在皮质座椅上的手指缓缓攥紧,眼眸里闪过一丝恼意。
原来她母亲早已?做好要将她困在笼中的准备。
无独有偶,酒店里的简维星也在挨训。
他的母亲陈诗雅女士先是表达了“脸都被你这个拐别人女儿的臭小子?丢尽了”,随后?又夸了一句“所幸还有绅士风度,知道给?女生披件外套”,后?面?又怒斥小儿子?“把?人家姑娘的披肩带回来是不是变态”.
简维星懒懒地抗议:“妈,纯属巧合,别随便诬赖你儿子?。”
是他借了外套后?,顾冬月嫌热,让他帮忙拿着?披肩,后?面?下楼时间紧迫,两个人跑回来后?又差点撞上顾冬月她哥,所以分?道扬镳,这才导致两人都没能及时换回彼此的衣服。
“巧合巧合,哪来的那?么多巧合?真当我好糊弄呢!”陈诗雅没好气地白儿子?一眼,“宴会厅里你恨不得眼珠子?黏在那?小姑娘身上,虽然我提前?上楼了,但?也不至于眼瞎。”
“.”简维星挠了挠头,小声嘀咕,“有那?么明显?”
“算了,懒得说你。”陈诗雅摇摇头,转身离开房间前?叮嘱了一句,“那?是顾明扬的女儿,追她的人肯定?不少,你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什么希望的。”
翘着?二郎腿,在摇椅上玩手机的简大少爷:这是亲妈能说的话?
“当运动员,混得跟你哥一样,更没希望。”陈诗雅补充了一句。
下一秒就见简维星的脸顿时晴转多云,笑意全无:“滚。”
“你以为妈妈是为了谁好?”陈诗雅苦笑,脸上神情复杂,“明天我跟你回一趟S市。”
等他妈走出房间,简维星脸色阴沉,手指在手机上飞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给?他爸:
“陈诗雅要回来,你让简沧海这几?天住单位宿舍去。”
国庆三天假结束,高三生返校。
班里变化不大,去了青岛玩了两天的龚世明跟胡言一脸菜色,有气无力地给?全班一人发了一块特色五瓣火烧。
谢骏飞捏了捏卖相上佳跟烤馍馍似的火烧,关心了一下这俩朋友:“怎么回事?”
“胡言他舅太热情.”龚世明语气有点发虚,“海鲜大餐之后?还带我们参加了水果?狂欢节,我跟胡言就中招了。”
“海鲜和水果?混食容易腹泻。”李烨城在一旁恍然大悟。
“真的啊?啧啧,这么惨,还不如跟我和老李去图书馆比赛写套卷呢。”谢骏飞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酥甜的火烧,“这个好吃。”
“比赛谁赢了?”胡言见他幸灾乐祸,磨了磨牙。
“还能是谁,”李烨城淡定?道,“不算夏安,一班做题速度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切.”龚世明嗤笑,“这人还喘上了!”
说曹操曹操到,夏安也到校了。
“哥们,”龚世明兴奋地迎上去,“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不错,”夏安思考片刻,给?好友比了个“5”的手势,“接了这么多。”
“接啥,不会是接客吧?”胡言大大咧咧地抱着?一大袋锅烧走过来,塞夏安怀里,“这是留给?你的。”
夏安没有拒绝,坦然笑了:“谢谢。”
“接你爹的客!”龚世明给?了胡言一肘子?,“老夏最近做家教攒钱呢。”
“靠,不至于吧?”胡言惊愕,“上次学?校不是发了他好多钱,至少够一学?期的生活费吧?”
龚世明摇摇头,示意胡言闭嘴,他不喜欢到处声张好兄弟的事。
“没关系,”夏安微微一笑,语气不徐不疾,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我家人生病住院,我请了专业护工,所以花钱的地方多了些。”
胡言拧眉,他的概念里,家里人住院开销,怎么看也不该是夏安一个还在念书的小孩应该背负的压力。
他父母呢?其他亲戚呢?
不过看夏安平静的表情,应该.情况还好?
胡言欲言又止,最后?压住好奇,决定?不去过多打听别人的私事,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对了老夏,你看到王子?奇了没,”龚世明回到了座位,小声跟朋友八卦,“那?小子?趁放假做了近视手术。”
“嗯,摘眼镜是一件好事。”夏安的目光转过前?方空荡荡的椅子?,眉头浅皱。
都快打铃了,她还没来?
事实证明,今天顾冬月真的迟到了,还赶上了年?级巡堂主任的杀鸡儆猴,被罚站到教室最后?面?念书。
少女看起来比以往脸色更加苍白,薄唇的血色很淡,像是没休息好。
夏安见她拿着?课本,站在自己背后?小声朗读英语单词,忍不住回眸看她。
不过由于动作比较明显,被顾冬月冷冷地扫视回来。
她不需要同情,尤其是夏安的。
而夏安也对竖起尖刺的少女毫无办法,他的本意绝非同情,只?是感受到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就像身上被重?重?锁链捆住一样沉重?。
和他想的一样,顾冬月跟她母亲正式“宣战”了,对方冻掉她的卡,辞退她的老师,逼她转班,而她的回应是沉默的对抗。
上学?她也不要管家接送,自己坐地铁,但?由于不熟路线,她早上花了一个多钟,这才导致迟到。
应欣有意提供金钱援助,却被家人警告,原来是顾母施加了压力,不允许任何人帮她女儿。
顾冬月人生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挤早班地铁的窘迫,各种古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她难以忍受。
而她以往精心打理的刘海和马尾发,这时也凌乱地耷拉着?,虽然别具风情,却也失去了往日从容。
不过她依然挺直着?背脊,修长脖颈抬起,保持着?应有的仪态:“realistic,abstract,sculpture.”
少女发音标准,字正腔圆,态度又端正,英语老师经过时满意地颔首。
等下了早读,顾冬月终于可以回到座位,站了一早上的疲惫袭来,让她困得只?想趴在桌上睡觉。
闫佳怡却在她耳边嗡嗡:“冬月,你怎么啦?没事吧,第一次看你来这么晚?”
顾冬月眼皮上下打架,无暇回应。
但?闫佳怡是个话痨,没人接话也能自顾自说下去:
“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后?悔跟家里人去淄博吃烧烤,感觉就像从我家楼下的烧烤摊换了个大排档,还要排队。”
“嗯.”顾冬月捂住嘴,浅浅地打呵欠。
“你去澳门有什么好玩的吗?”
“没有。”
“那?、那?我看网上的游轮都很有趣啊,像星级酒店一样豪华,你都不拍照片的嘛.”闫佳怡觉得很可惜,她翻了顾冬月的朋友圈,什么都没看到。
换做是她,肯定?要举着?单反拍个vlog纪念。
说起vlog,闫佳怡忽然想起一事:“欸,冬月,跟你说个好玩的,我的字母站九月vlog播放量破五十万啦。”
虽然不太懂这个概念,顾冬月还是说了句:“恭喜。”
“以前?都是几?万播放,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赞我。”闫佳怡笑嘻嘻地,“还是托你的福。”
“什么?”
“你的声音很好听啊,网友还猜你有多漂亮呢.最重?要的是,他们觉得我俩互动很有趣?”闫佳怡说起来也纳闷,“说什么高冷大美女×傻白甜软妹.超好嗑?”
顾冬月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更疼了。
当代网友还真是什么都能嗑两口?
不过,让她烦恼的事似乎接踵而来。
在课间操后?,体育课代表,也就是龚世明那?个胖子?拍了拍桌,手上拿着?一张新印的通知和一沓手册:
“同学?们,校运会的时间定?了,今年?是十月二十二到二十三号。”
班里顿时沸腾起来,起哄的声音不小:“爽耶!放两天假!”
龚世明继续敲桌子?:“安静——从今天开始两周内,大家积极报名,我现在念一下项目:跳远,立定?跳远,跳高,4×100接力跑.”
等龚世明念完,问谁第一个报名时,班里安静如鸡。
毕竟体育比赛是要花时间练习的,他们可是高三生,时间多宝贵呀。
只?有夏安主动选了个男子?百米跑,让好友不至于孤立无援。
龚世明清点了一下项目,发现最少也要班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参与,便跟班主任商量了一下,作出决定?:
“如果?没人主动报名,各项目将会直接抽签决定?人选,每个人均分?机会。”
这当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谁也不喜欢被逼着?比赛。
但?徐志辉为其压阵,只?要那?个斯文的小个子?站在台上,全班都生不出反抗的勇气。
“我知道大家高三,学?习任务重?,所以觉得比赛与自己无关,没有多少集体荣誉感。”徐志辉冷静地环视四周,“但?正是因?此,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参加,这是你们高中时代最后?一次运动会,等到未来,你们会明白此刻的珍贵。”
学?生们有些不以为然,有些却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
“与你的同班同学?一起拼搏,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比赛时全班都会为你鼓劲加油,失败了也会有人围着?你安慰.这份珍贵的记忆将会伴随你终生。”徐志辉的声音很轻,可班里却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老师明白分?数对你们很重?要,可是过程也不能忽略。人生没有多少个最后?一次,哪怕是为了让自己以后?能够骄傲地回想起现在十七岁的自己,请大家积极报名,不留遗憾!”
身为体育委员的龚世明第一个鼓掌,夏安紧随其后?。
有了示范,班里也很快响起了掌声,还有口哨声。
“不留遗憾!”“努力拼搏!”“一班就是最吊的!”
在这样的气氛中,报名工作终于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顾冬月报的是接力跑,主要是闫佳怡想尝试,武菁婷也很有兴趣,便鼓动她一起组队报名。
由于大家态度都认真了起来,原本可有可无、打算穿个校T就混过去的开幕式也在班委们的讨论下重?新更改计划。
“我认为可以做得隆重?一些,让这场开幕式表演更有纪念意义。”武菁婷是班里的团支书,也是女生们眼中的“大姐大”,说起话来很有分?量,“作为十八岁前?最后?一次的校园集体活动,我们确定?一个表演主题吧——”
全班为此展开了激烈的讨论,随后?挑出几?个不错的主题,开启不记名投票。
每人三票,最后?得票率最高的那?个主题叫做——
“告别十七:最后?一场华尔兹”
与其它快歌快舞不同,华尔兹更加优雅浪漫,而且要男女搭配,班里男女比例却并非一比一。
“这都不是问题,”闫佳怡笑眯眯道,“男生和男生跳,女生和女生跳也行。”
“没错,但?领舞必须一男一女。”武菁婷蹙眉,目光停驻在顾冬月脸上,“还得足够好看。”
顾冬月心里暗道不妙,可还没开口,就被对方攥住了手:
“除了你跟夏安,没人能胜任领舞的位置。”
“可.”
“不要可是,或者再?来一次全班公投。”武菁婷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转向背后?的夏安,“班长,你怎么看?”
顾冬月也冷冷地看了过去,试图用眼神警告他拒绝。
夏安胸口微涩,脸上却扬起春风般的温柔浅笑:“我没问题。”
于是所有人调转目光,盯着?顾冬月——
骑虎难下的少女:.
那?天闹得太僵,她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开口。
假如连说话都做不到,要怎么才能毫无芥蒂地共舞?
隔了数日,练习完基础的华尔兹舞步后?,众人第一次正式分?组。
顾冬月和夏安久违地面?对面?,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直视过对方,也没有说话。
连“谢谢”、“不客气”这样的客套话都消失了。
也因?此,当夏安按照男士的动作,朝她伸手时,顾冬月的手指颤了颤,最后?还是浮在了半空中,没有碰他一下。
按照第一步,他们要完成牵手,然后?顾冬月旋步转身,另一只?手向外扬起的动作。
在她冷漠的神色下,夏安和她依然做完了第一个步骤,除了无法相牵的手,一切都很完美。
男帅女美,体态优雅,赏心悦目。
可是负责录排练视频的闫佳怡越看越不对劲——
“气氛不对,特别是冬月你的表情,控制得柔和一些,别跟要杀人似的。”
顾冬月抿唇,可是怎么也无法对夏安露出松缓的神色。
她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封信,那?沓笔记,还有他对别的女孩微笑的脸.
“你可以把?我当作木偶,或者任何道具,”夏安看着?女孩极其勉强的表情,心脏窒疼,可面?上依然含笑,“我会尽量不碰到你的手。”
顾冬月无法忍受他的语气。
他对她越是宽容,全然不在乎她的态度恶劣,她就越生气。
“我做不到。”少女仰起头,乌眸里似乎燃烧着?炙焰,像是要把?他的伪装焚尽,“你站在这里,我就不愿意。”
因为顾冬月突然爆发的一句话,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闫佳怡微微张口?,双目溜圆,周围正在练舞的其他人也把视线投向了这边。
夏安这组吵架了?
看顾冬月的模样, 难道是夏安不慎把她踩疼了, 才会让人说出什么“不愿意”?
对视的少男少女却不会向旁人解释自己的心绪。
尤其是那位傲慢的校花小姐, 此刻已经懒得多看一眼她的搭档, 转身朝着身为组织者?的武菁婷走去?。
武菁婷见?她动作瞬间警惕:“冬、冬月,现在换人不好的哈,大家都熟悉走位了。”
“我想去?休息一下, ”顾冬月提出的要求却不是她所想的撂担子, “身体不太舒服。”
“那.我找个?人陪你去??”武菁婷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提退出或者?换人就好。
“我自己走吧,今天的动作我会补练的。”顾冬月淡淡道。
武菁婷看了眼夏安的方向,发?现对方形单影只地站在原处, 也没有主动上前表示送搭档去?校医室什么的,不由叹息:
“行, 有什么事?记得跟大家说, 别闷在心里。”
听得出对方正在努力斡旋她和夏安的关系,顾冬月没有多言, 只是径直出了教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