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李烨城和胡言愣了一下,他俩还以为夏安要说“有思?路了”。
不过大佬发话,他们几个也不会反驳:“行,那就帮龚二跟老谢也盛一碗。”
免费汤区,食堂阿姨往不锈钢大桶里倒入刚煮好的汤,热气滚滚,熏得顾冬月脸颊都?有些发红。
但?她握着长?柄勺的手很稳,一搅一舀,正好一勺满。
她拿着两碗热汤往前走时,小心翼翼,东西洒了不怕,就怕烫到手。
奈何顾冬月越关注手上,就越忽视了脚下的危险。
下一秒,在一滩反射着淡黄色油光的白瓷地面上,她浑然不觉地一脚踏了上去?。
脚底直接打滑,少女控制不住平衡,整个人往后倒去?。
“顾冬月!”是夏安的声音。
他只来得及扶住女孩的背部?,下一秒就感?觉小臂一热,她手上刚出炉的滚汤就这?样撒在了他的小臂上。
“啊!”顾冬月惊魂未定?,直到回过头发现?是夏安,才回过神来,“没、没事吧?”
少年吃疼地捂住左边手臂,苦笑着道:“这?话我问你才对。”
“我.”顾冬月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原本还算白皙的手臂越来越红,慌得顾不上其?他,“快.快去?找冷水!”
后面的几个同伴也围了过来,发出震惊的呼声:
“我靠,被汤泼了?”
“这?汤多少度,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吧?”
“赶紧冲冷水,去?水龙头那.”
他们送着夏安前往洗手台,顾冬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板,咬牙,也直接跟上去?了。
“艹,起水泡了.”
“要不去?校医室?”
“中午校医休息啊,谁有烫伤药?”
“我只有红花油和创口贴,咋办?”
“去?.医院?可是好远啊,路上别把手给整废了。”
顾冬月在背后看着,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难受,都?是因为她.
胡言回头,看到眼眶微红的少女,提醒了一句:“你去?找人借一下烫伤药,看看教室里,特别是住宿生,他们可能会有.”
“好。”顾冬月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夏安身上,他的手臂已?经冒出了很多水泡,看着格外触目惊心,让她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对不起.”
似乎听到她的声音,少年回过头来,脸庞虽然已?经因为忍疼涨红,但?还是撑起一个安抚的笑,朝她比了个口型:“我没事。”
顾冬月心里好像被什么揪紧,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冷静:“我去?找人借药。”
然后她跑回了自己的座位,拿起手机,一边下楼一边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喂,季叔.我在食堂手被烫伤了,你快点让人.送药过来,要最好的.”
电话那边是为顾家工作的老人了,做事非常干练,一听到女孩憋着的哭腔,心知情况肯定?非常严重?。
大小姐不爱哭,以前被琴盖砸了手都?不会红一下眼眶。
可现?在她却哽咽着说:“我好疼.你们要最快,最快的速度过来.”
从常规情况下,顾家到学校要半个钟。
但?有钱能使鬼推磨,管家打了个电话,大约不到十分钟,一支专业的医疗团队已?经抵达二中校门外。
顾冬月没有批条,出不了校门,只能努力跟门卫解释:“我不出去?,我拿药.再?迟一点就来不及了。”
门卫看了眼外面一堆白大褂,虽有顾虑,但?还是很负责地说道:“拿药是吧,我陪你去?。”
顾冬月匆匆跑到那群医护人员面前,对方?非常专业地表示,可以在车上为她进行急救。
“我们的医疗团队为您准备了最快捷的止疼方?案,车上还有冷疗仪器辅助,顾小姐不用担心,交给我们就好。”
“你们把药给我就好,还要冰敷的冷袋,”顾冬月飞快道,声音沙沙的,像是忍着哭意,“要最见?效、最好的药,快点。”
医护人员他们有点惊讶,但?也发现?受伤的似乎并不是这?位雇主,他们很快收拾好一个袋子递给她。
“烫伤后请在冷水下冲够15分钟,起水泡看面积大小,小水泡冷敷即可,大水泡使用里面的针管吸出或拿消毒针挑破.”
在听完了对方?交代的事宜后,顾冬月握紧了那个封好口的袋子,迈开步伐开始奔跑起来。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狼狈过,头发凌乱地黏在额头上,呼啸的风从耳畔刮过,还有剧烈的心跳——
“砰砰砰”,像是要不顾一切地跳出胸腔。
路上好像有人在叫她,可是她已?经听不清了。
呼吸似乎越来越急促,可是她也顾不上了。
食堂门口,刚刚和队友们结伴走出的乌发少年隔了大老远就看见?一个跑来的身影。
她发尾随着风飘了起来,素白的脸庞因为运动染得绯红,就像一只在林间?奔逃的、惊慌的麋鹿。
简维星挑了挑眉,本想拦住人问问什么情况。
可他还没喊她名字,就见?对方?如同风一般刮了过去?,眼里没有任何他的存在。
“那是.顾冬月吧?”旁边有人迟疑地问道。
简维星表情有点看不清,手还插着兜,目光投向了二楼。
“我去?看看。”
“欸哥们.”同伴们阻止不及,只能看着对方?上楼。
二楼洗手台,男生们把夏安团团围住。
龚世明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碎碎念:“老夏你遇到那女的就没好事,我真服了!”
“龚二你冷静点,人也不是故意的。”后面的胡言叹了口气,“我让她帮忙借药,不知道去?了没?”
“肯定?没去?,而且烫伤药很难借的.”
此?时,楼梯口匆匆跑上来了一个少女,她的马尾已?经松到发圈快要滑落,碎发凌乱地贴在耳边,喘着气喊道:“胡言你过来!”
胡言回头,远远地看见?她,便赶紧走了过去?:“你借到了?”
“嗯,拿给他吧。”顾冬月把塑料袋拆开,“水泡注意一下大小.小的别碰,冰袋冷敷,大的你拿针管吸。”
“这?么齐全?你哪里搞的装备?”
顾冬月抿了抿干涩的唇,呼吸不匀:“我.我刚好遇到一个同学借的。”
“什么牛人,还有现?成的冰袋?”
“你别管了,赶紧送过去?呀。”
“你不过去?看看他?”
少女脸色一僵,手指缓缓攥紧,轻轻摇头:“我不去?了,你也不用跟他说是我送的。”
胡言差点愣了:“哈?”
“反正.今天?都?是我的错。”顾冬月抬起手擦了下汗湿的发鬓,不敢看向夏安那边,“你照顾好他,替我说句抱歉。”
胡言不理解顾冬月避而不见?的想法,但?兄弟的手更重?要,他迅速拿着药袋跑回去?了。
顾冬月靠在下楼的扶手上,仰起头平复呼吸,睫毛似乎被沉重?的湿润水雾黏住,无法闭眼。
自己真的太丢脸了.
她没有办法面对夏安受伤的样子,因为下一秒就会被自责淹没。
在她胸口堵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冬月,你在这?杵着当门神呢?”
她回过头,对上一双凌厉却又毫无笑意的下垂眼,以往的懒散似乎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你跟踪我?”顾冬月不满道。
“谁要跟踪你啊?”少年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把她本就凌乱的头发弄得更乱,“我是看你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我没哭,”顾冬月扯开他的手,刚才的难受一时间?都?化成了羞恼,“请你放尊重?一点。”
简维星盯着她湿漉漉的眼,还有发红的眼尾,仿佛一只受了欺负的兔子,不由淡笑:
“没哭就好,另外我很尊重?你啊,至少没嘲笑你的头发。”
“你.”顾冬月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辫,发现?确实已?经松得快要塌掉,不由抬手,试着绑紧一些,“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聊吗?”
可能是因为动作太急,发圈顺着她的手指滑了下去?,掉到了台阶上。
少女彻底僵硬了。
今天?是她的丢脸日吗?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倒霉的事?
简维星轻笑一声,弯腰捞起那根蓝色的发圈,在顾冬月面前晃了晃:“如果我不无聊,就不会站在这?里陪你扎头发。”
“你不在这?,我的头发就不会乱。”
“哦,这?样啊,”少年若有所思?地颔首,举高了那根发圈,让她够不着,“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
顾冬月单手扶着自己的马尾,另一只手试着去?抢,却没能抢回来。
她肃了肃脸,咬牙:“简维星,你有病?”
“我好像听过你这?么骂我,换点新词吧?”
“你.脑壳不正常。”顾冬月顿了一会儿,却没想出更有攻击性?的。
“噗,好吧。”简维星绕到她身后,哼哧一笑,似是反讽,“挺会骂人的。”
顾冬月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他拨弄了一下,直接打开他的手:“别碰.”
简维星乖巧收臂,耸了耸肩:“真的不要我帮你扎?你现?在乱的可不止头发。”
顾冬月手一拽,也不要那根发圈了,任由发丝凌乱地垂落。
此?时,乌发如瀑倾泻,脸如玫瑰般绯红的少女,眼中依然残留着些许湿润,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脆弱,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怒焰:
“够了,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我做鬼也不会要你帮忙的。”
少年垂眸看着她,却忍不住想:
要是做鬼,她也一定?是漂亮得让人魂牵梦萦、睡不着觉的艳鬼。
应欣是在教学楼的楼梯口堵到顾冬月的。
看着披着发, 步履匆匆,眼眶还有点红的好友,她先?前找不到人的焦躁瞬间被担忧取代。
“怎么回?事,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应欣三两步上前, 扶住了顾冬月的胳臂, “我现在就给我叔打电话.”
“没有, ”顾冬月的嗓音还有些沙哑,疲惫而又低沉,“是我把同学的手烫伤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抱歉。”
“怪不得?你连书包都没拿就消失了, 是去帮忙了?”应欣恍然?,随即拎起手里的包,“幸好我记得?帮你把这个带回?来。”
“谢谢你应欣.”
两人沉默片刻,应欣察觉到好友情绪低落, 忙安慰道:“别难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嘛。他现在怎么样, 严不严重?”
“起水泡了, ”顾冬月闷道,“虽然?我已经让季叔送药过来, 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药就好。”应欣轻拍顾冬月的后背, 无奈地安抚道, “别自责啦, 待会校医室两点开门,我陪你去看他,顺便送点饮料零食当?赔礼。”
“嗯。”顾冬月抿唇, 心里依然?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应欣忽然?转头?:“欸, 你头?发怎么不绑了?”
顾冬月想起那?根落在某人手里的蓝色发圈,脸色一僵:“我.不想绑了。”
“可是这么热的天,”应欣有些困惑,但也?没深究,“要不我借你夹子?”
她是短发,跟顾冬月不一样,平时太热都用小夹子把碎发往耳后固定?。
“也?行。”顾冬月被她这么一提醒,才觉得?自己的长头?发确实麻烦,尤其是前面?的刘海,因为刚才激烈的奔跑都沾湿了,贴在额头?上很尴尬。
“我来给你选,”应欣从书包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精致的化妆袋,“哦上次我去明洞购物,看到一对很适合你的水晶发夹,一直忘记拿给你,今天正好带了,你试一下。”
女孩递过来的是一对银白色镶嵌着水钻的月亮形状发夹。
顾冬月摸了摸设计精致的发饰,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谢谢。”
“你今天都说?两次谢了,这么客气可不像你。”应欣眨了眨眼,“快把你刘海捞起来,我给你戴上.”
楼道里,两个小姑娘把头?凑在一起,就像窸窸窣窣互相顺毛的小动物。
顾冬月也?在好友轻柔为她拂开刘海时,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两点零一分?,校医室空调刚打开。
里面?热气腾腾,男生们挤成一团,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背靠实木大桌,还有的跟在校医老师屁股后面?。
“柳老师,快点吧,我兄弟都要疼死了。”
“慌什么慌,被什么烫的?烫伤面?积多大?紧急处理过没?”校医老师皱眉,她没想到刚上班就碰上这么一大堆人。
“处理了一下,现在用冰袋覆着,但是还是很痛。”龚世明回?头?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的夏安,小声道,“是被刚煮开的汤烫到的。”
“食堂吃饭的时候啊?”
“对。”
“那?到现在两个小时了,有点麻烦。”校医老师取了碘伏和棉签,上前去看夏安的手。
拿开冰袋,她轻轻蹙眉,男孩的小臂上可以看见明显的肿胀以及大片潮红,水泡的痕迹很明显。
“这是浅二度烫伤,水泡谁挑的?针拿去消毒过没?”
旁边的胡言举手:“我挑的,先?冲了半个多小时冷水,然?后用小的无菌针管吸了一下渗出液,涂了药膏,再拿冰袋敷着。”
校医叹气:“这.药不能乱涂的呀,创面?感染了怎么办?”
这时夏安出声了:“老师,其实我涂了药以后感觉还行。”
“给我看一下。”校医让胡言把药膏拿过来,端详了一下上面?的英文字体,“还是进口药,哪里搞的?”
“同学借的。”
“这个是磺胺嘧啶.”校医辨认了一下词汇,“挺好的一种药,你用了疼不疼?”
“挺疼的。”夏安坦率承认,语气有些虚,额角也?有细汗滑落,“但在接受范围内。”
“嗯,这就对了,这种药的特性就是这样,要是你说?不疼我才害怕。”校医老师笑了一下,放缓了语气,“你们也?别担心,急救很及时,等一周左右就能好了。”
“不、不用再处理一下吗?”
“不用,磺胺嘧啶自带抗菌的,我给他开点消炎药以防万一就好。”校医把冰袋重新放回?了少年的手臂上,去桌上写病历了。
龚世明和胡言面?面?相觑,舒了口气。
“幸好没事。”
“有惊无险。”
夏安看着一直陪伴自己的他们,不由扯唇:“辛苦了,要不你们先?回?教室吧,在我这浪费太久时间,我也?不好意思。”
“哥们别说?得?这么见外啊.”
“就是,兄弟之间,不必言谢。”
“对了,听?柳老师这么说?,这药好像很给力啊!”龚世明挺好奇,“胡言你找谁拿的?”
“呃,”胡言不知道该保密还是坦诚,“这个嘛.”
在他支支吾吾时,校医室外出现了两个身?影。
“咚咚”,门被敲响。
“进来吧。”校医老师在病历上写写划划,抬了一眼看向门边,“两位小美女,什么问?题?”
门口,顾冬月躲在应欣背后,手里提着一大袋零食,头?颅微垂。
应欣大大方?方?地牵着好友往里走:“报告老师,我们是来找人的。”
校医看了看女孩们,又瞥了眼受伤的夏安,脑子里雷达启动:“哦,是来找这位小哥啊?”
“对。”顾冬月脸有点烫,这校医怎么.说?话怪怪的?
“进去吧,人没事。”校医老师也?挺喜欢看小年轻的八卦,笑眯眯地叮嘱道,“但再怎么激动也?别碰他手臂哦,创面?没有愈合,容易发炎。”
顾冬月脚步一晃,有点不稳。
“老师别吓她啦,”应欣握紧顾冬月的手,微笑,“我们只?是来送点慰问?礼物的。”
两女走进帘子后面?,正好跟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夏安自然?是第一眼就看向了顾冬月——
少女平日纹丝不苟扎起的乌发此刻柔顺地披散肩头?,额前的发被会发光一样的月亮发夹固定?,露出雪白的额头?,还有那?张清冷皎洁的容颜。
她脸庞似乎因为空气太热而泛起薄红,眼眸与他对上时微微颤抖,似是歉疚。
“夏安.”
“你怎么来了?”少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柔和。
“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顾冬月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这是赔礼。”
夏安摇头?:“不用道歉,只?是我运气不好而已。”
顾冬月看着他含笑的脸庞,不带丝毫怨责,真诚又平静地面?对她。
压力无声散去,少女心里好像也?软乎乎的,如同被太阳晒干的松软被褥,一扫霉意。
“那?这样,我不说?抱歉,”她也?不再躲避他的目光,露出了夏安许久没见过的浅笑,“就说?谢谢吧。”
“谢谢你夏安,如果没有你,倒霉的就是我了。”
背后的应欣略微讶异地抬眉,与不远处的龚世明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浮现出一种古怪感。
前者是没想到好友会这么坦诚,后者则是没见过顾冬月对人笑。
胡言更是傻眼了,以前他听?过冰山再漂亮也?不会融化,可这一刻,她稍微动了动唇角,就仿佛春日降临。
顾冬月那?天的态度并非昙花一现。
在接下来数日,夏安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变化。
她不再刻意躲他,作为前后桌也?不再止于传资料、发试卷的距离。
虽然?没有特别热情,但顾冬月会偶尔问?一句他的手恢复得?如何,又或者在给同桌分?零食时,扭过头?来问?他一句要不要。
龚世明作为旁观者也?沾了不少光,不得?不承认,这个欺负过他兄弟的坏女人带的蛋糕是真好吃。
胡言还查了蛋糕牌子,是S市一家私人定?制甜品店,售价高昂,一口就能吃掉很多人民币。
“咱们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凑到龚世明旁边嘀咕。
龚胖子翻了个白眼:“会不会说?话,谁是鸡谁是犬?”
可能是心情好,夏安的手臂恢复得?很快,从一开始红肿不堪到后面?慢慢结痂,时间用了不到一周。
他还私底下问?了胡言那?袋药的事。
“你怎么知道是顾冬月送的?”胡言有些惊讶,“她让我保密来着。”
“我又不是聋子,冬月喊你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
胡言质疑道:“哥,你当?时不是痛得?神志不清了吗,周围那?么多人围着你说?话,怎么分?辨的?”
夏安只?是弯了弯眸:“不用分?辨,她的声音跟你们不一样。”
胡言陷入沉默。
他是不是被这哥们给秀了?
下午是体育课。
二中的体育教学比较独特,有个类似大学里的独立选课系统,学生们可以自选感兴趣的运动项目。
像篮球,足球,排球,羽毛球,乒乓球,健美操.项目种类不少,为了方?便,会把整个年级的体育课集中安排在周四下午。
这也?是高三生们唯一能够离开教室、放松精神的课。
顾冬月选的是羽毛球,集合点在体育馆二楼,她本来和应欣商量好要一起选的,然?而因为太热门,对方?在选课最?后关卡被挤出去了,只?能悻悻改成了健美操。
她拿着球拍赶到二楼时,发现了一个熟人。
“哈喽顾冬月,你也?选羽毛球啊?”是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的武菁婷,她这会儿帮了吸汗的头?巾,看起来特别专业。
“对,你准备得?.”顾冬月朝她颔首,“很充分?。”
“因为我容易出汗嘛,你看我的球拍,”武菁婷把拍子递给她,“这里都包了吸汗的手胶,所以拍子有点重。”
“重一点拿得?稳,”顾冬月还是有些拘谨,虽然?对方?展现出了善意,但她不太会社交,“而且还好看。”
“你的也?好看,”武菁婷摸了摸顾冬月的深蓝色球拍,“是尤尼克斯欸,我听?说?这牌子很贵。”
“你可以试一下。”
两人交谈间,不知不觉就打上课铃了。
羽毛球老师走了过来,板着张脸,讲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宣布要先?给全班做一次能力测验。
“我数一下,男生26人,女生也?是26.那?就双打吧,男女混合,自己组队!”
顾冬月拧眉,一上来就要跟不熟的人双打吗?
旁边的武菁婷举手:“老师可以女生跟女生吗?”
“不行,”羽毛球老师摇头?,“男女搭配,力量才不会差太多。”
武菁婷无奈地朝顾冬月耸肩:“没办法,找人吧。”
顾冬月回?头?,不少异性的目光其实都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她身?上。
在美色面?前,球技已经不重要了。
哪怕顾冬月是个羽毛球菜鸟,连发球都要人教,他们也?不介意当?一下她的“老师”。
顾冬月素来不喜这种黏稠的、目的性很强的视线,她一个也?不想选。
正当?一位勇士试着踏出第一步,邀请她组队时,楼梯口传来一个匆匆的脚步声。
那?人跑得?很快,一双匀称的蜜色小腿仿佛晃出了残影,不到几秒就冲到了羽毛球阵队里。
“报告老师,我迟到了!”他朝着最?前方?的羽毛球老师举起了手。
熟悉的声音,让顾冬月忍不住侧头?。
离她几步远,一米九几的英俊少年唇角带笑,如同灿烂的晴空照亮了整片场地。
“你的名字?”老师拿起了名册。
“陈帆。”少年答得?无比坦荡,理直气壮。
顾冬月眼眸微微睁大——
等等,这人什么时候换名字了?
球网前, 顾冬月一手拿拍,一手缓缓转动腕骨,进行热身活动。
她身侧那位用高大的身躯和锋锐的眼神逼退了其他竞争者, 荣获搭档地位的黑发少年正得?意扬眉:
“顾冬月, 我们?现?在是队友了啊, 你得对我态度好点。”
顾冬月睨了他一眼, 淡淡道:“不好意思,我跟陈帆不熟。”
“咳,咱能?小声点不?”少年手抵着下颌, 轻轻咳嗽, “给我个机会,至少我可以带你飞。”
顾冬月冷笑:“哦?”
“我羽毛球技术很好的,”简维星以为她不信,拿着羽毛球拍颠了颠, 拍子在空中旋了一圈落回他手里,“小时候还差点被省队教练看中呢。”
“原来陈帆这么厉害啊。”顾冬月讽刺完, 随即转身, 继续活动肘部。
“哎别提他了,那小子可不会打羽毛球, ”少年就?像一只大型犬一样?凑到她身后, 急得?仿佛有尾巴在摇, “他本来想退课的, 没退成,后悔了才让我过来替他上课.”
顾冬月不理他,把球拍放在地上, 开?始拉腿。
“.等等,这种拉筋方?式是错的。”简维星忽地皱眉, 声音严肃了不少,“你上半身还没完成拉伸,要先开?肩,动作像我这样?,牵拉你的三角肌。”
说着,他比了一个右手握住左肩,肩膀往前的拉伸动作。
“简维星,你烦不烦?”顾冬月又不是专业运动员,耐心不足。
“相?信我,别最后拉伤肌肉了。”简维星叹气,保持着拉伸的姿势,“不懂的话就?跟着我做?”
顾冬月抬眸,似恼非恼地瞪了他一眼:“谁说我不懂?”
“那就?来啊。”少年歪了歪头,短发在体育馆的中央空调风下微微晃动,像田地里的麦茬,生机勃勃,“算我求你一次——搭档?”
他的嗓音沙沙的,又很干净,一拖长就?有点撒娇的味道。
顾冬月深吸气,眼睫轻眨,最后还是默许了他的“热身教学”行为。
两?人大约活动了三分钟,球网对面的那组已经开?始催促了。
这次的能?力测验采用的规则是26组捉对PK,一局定胜负,赢家进下一轮,可以中途换队友。
最后决出前三甲,羽毛球老师还说有特别奖励。
简维星知道顾冬月是艺术生,而且还是弹钢琴的,平时可能?不怎么喜欢运动,便?安排她站前排。
“别担心,”少年还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我在后面负责进攻,你注意网前球就?行。”
顾冬月目视前方?,观察着对手们?的站位:“不要太自信。”
“嗯?”
“来了——”
对面率先发球,还是个轻盈的吊球,简维星挑眉,后退两?步,小腿舒展,长臂一伸就?扣杀了回去。
他的力量非常大,球被抽回去的时候又直又低,对面应对不及,于是率先抢下一分。
“怎么样?,我说小case吧?”少年挑眉,黑瞳里洋溢着狩猎般的兴奋,“看来可以速战速决了。”
顾冬月没回头。
对面确实技术一般,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意识到高吊球只会让身材高挑的简维星多一个扣球的机会,干脆改成了网前球。
而且,这次的球专门瞄准了顾冬月的左侧最远角,她直接伸臂距离远远不够。
简维星正要上前救场,却见前方?身形单薄的少女陡然压低了重心,一个箭步,手腕下沉,轻松把那个球反打了回去。
然而这种球速不高的小弧度吊球,也给了对方?一个扣杀的良机。
只听“啪”地一声,刚过网不久的白色羽毛球就?以极其凌厉的速度朝着顾冬月的斜后方?俯冲回来。
简维星扯了扯唇,羽毛球落点正好在他跟顾冬月最远的盲区,但他的运动神经太好,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迅速后退,弯膝,右手臂一反,把球挡了回去。
对方?不甘心,瞄准简维星的对角再?打。
这次的球不高,但抽球的速度极快,即使是简维星也不可能?在瞬间冲到对角线。
但顾冬月的动作更快,直接转身救球,因为球下坠的角度太刁钻,她甚至来不及回头,直接跳起来,反手盲扣——
“啪”,小球擦着网直接落地,再?得?一分!
简维星看着女孩跳跃的刹那飞起来的发尾,在空气中划过极其美丽的弧度,还有她落地后轻轻喘息着,看向他的明眸,亮得?像是藏了一整片银河。
“我说了.”她盯着他,下颚骄傲地轻抬,缓缓道,“别太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