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她的身体还留有之前的不恙之感,四肢沉沉,宛若被人打了一般。
这就是醉灵气?
可真难受……
可她心里更难受,沉沉的,像坠入无尽深海。
周老看她恢复好了,才道:“音音,皎皎小姐喊你过去。”
音音打了个寒颤:“她喊我?”
顾皎皎找她?
她差点忘记了,顾皎皎想让她当丫鬟。
音音不觉得有什么。
她只是有些难过。
她已经见到了“父亲”,虽然她爹不中意她,还说她不配……
她不配……不配什么?
音音想起什么,立刻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服没了!
她娘亲压箱底的法衣,被叙之哥哥裁剪好穿在她身上的法衣,已经被换成了一件普通的白色里衣。
音音眼眶有些红。
无名的酸涩交织而起,在她的心口织就一张又一张名为“鄙弃”的巨网,将她本就一直漏风的心脉高高兜起,随后大力而肆意地摇晃着。
醒来以后不见所谓的父亲,也看不见带她过去的叙之哥哥。
音音就聪明地没有多问。
她人在村里长大,但那粗陋的心思却能思忖出些东西来。
或许自己就是不讨人喜欢的。
否则,那么强势且思念父亲的娘亲为何不生前就带她投奔父亲,而是东躲西藏,最后藏在的小村子里。
音音是中午去见宗主的,现在醒了,已经到了傍晚。
她的粥熬得很浓,入口即化。
但她只仓促吃了几口,还要往顾皎皎那儿去。
顾皎皎的住处比内门还偏,但格外华丽。玉台金盏,飘摇着的窗帘都是上好的云隐纱。
音音不认识。
但这一切贵重地让她不敢触碰。
音音穿过正厅,她被带到顾皎皎的寝殿。
顾皎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娇气,看到她还皱眉,表情活灵活现:“怎么来得这么慢?”
音音不知道说什么。
顾皎皎把碗里的鲜牛乳喝完:“算了,来了就行,我告诉你,你从今日起,就是我的侍女了。”
音音已经做好准备。
并未惊讶。
顾皎皎不快活了。
她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人起,心里就不快活。
她不能接近她的大师兄,更不能用那样的眼神看大师兄。
大师兄是她一个人的!
顾皎皎牢牢盯着音音。
她十五岁,带着可爱的憨态,眼睛圆溜溜的,看向音音的视线却别有意味,无人知,她看的是音音的躯干。
这个音音。
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是她父亲,沧海宗现任宗主的私生女。
更重要的是——
她有一副看似病秧子,但养养就健康而有韧性的身体。
不像她,身子漏风。
再多的天灵地宝都养不住。
她可真让人羡慕。
老实站着的音音打了个冷颤。
顾皎皎收了笑,面色不再扭曲:“我的大殿地方小,可容不下你住,你还住你原来的地方,每日卯时初来,伺候我起来。”
音音惊讶。
卯时初过来?
她今日从外面过来,就足足花了一个半时辰,那她以后还需寅时起。
寅时……天上都是星星月亮。
“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
“那你今日先回去,看到你病殃殃的,就晦气。”
音音听话地离开。
此刻她已经彻底明白,顾皎皎不是好相处的人。
她性子横蛮乖剌。
屡次嫌弃她晦气,却又留她在身边。
这样的性子和行事作风,和她死去的娘亲真的好像。
音音不知,她一走,顾皎皎就发了病。
今日分别,华丽府邸中的顾皎皎一连做了许久的午间噩梦。
这次更是格外严重。
呼吸加促,手足失控,不成句子的话语从她口中流出,若不是侍女们知晓她的情况,定以为小姐已经疯了。
一旁服侍的侍女脸都急到流汗。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不行,醒不来,快去找燕丹主过来!”
片刻后,燕丹主来了。
和燕丹主一同到来的还有顾叙之。
把脉,喂药,扎针。
三步下去,梦魇消除,顾皎皎终于恢复了平静。
顾叙之皱眉:“皎皎的病情愈发严重了。”
燕丹主也凝眉:“娘胎里落下的毛病,哪里是这么容易就修复好的。”
顾叙之紧紧抿唇瓣:“所以到底还需什么药材。。”
“呵。”燕丹主说了。
顾叙之思忖稍许,没有拒绝。
看他真在认真思考,燕丹主感到离谱。
燕丹主面色更深,还皱起眉:“你疯了?我只是闻到了味,幻灵草的具体位置都不确定你就去?你是不是连命都不要了?”
顾叙之直着腰。
明知他的意思却不做回复。
燕丹主气恼不已,顾叙之本来就是他发现的好苗子,一手丹药一手剑,都冠绝全宗门,要不是后来外门子弟拜师大会被顾明瀚选走,眼前这人就是他的宝贝徒弟。
越想越生气,燕丹主搓搓手:“算了,不去也行,绝顶山还有一株幻灵草,只是年景小,药效弱点,但完全够炼丹用,你去那里取。”
顾叙之淡道:“多谢。”
谢谢谢!
谢个屁!
燕丹主气得额角飞跳。
当即长袖一挥,消失于众人面前。
顾叙之每次给顾皎皎寻丹药都是九死一生,哪怕现在身上也有隐疾未消,都这样了,居然还要为顾明瀚卖命。
外头候着的侍女们面上惶恐。
在宗门里得罪谁,那不能得罪燕丹主,得罪旁人不过是挨打一顿,得罪燕丹主,可就等于得罪了救命的神药。
哪怕是他们的宗主大人,不也对燕丹主好颜好色。
顾叙之却面色从容。
默念下药材的名字,低头在看床上的顾娇娇,面色凌寒:“好好照顾皎皎。”
等他也走了,顾皎皎忍痛睁开清明的眼。
她唤来了侍女:“去找音音,立刻去。”
“是。”
音音刚煮上米粥,一个端庄的女子敲响了她的门。音音认出来,是顾皎皎身边的。
听她开口,果然如此。
侍女温和道:“音音,小姐找你。”
音音双手撑着门,面上错愕:“现在么?”
“对,立刻。”
音音手忙脚乱地熄灭炉子里的火。
跟上侍女的脚步。
再见顾皎皎,音音闻到了稍许苦涩的药味,即便屋里花香浓郁,但这抹苦涩依旧难以遮掩。
扎针,用药。
顾皎皎已经好多了。
音音低头,不主动去瞧她:“小姐有什么事?”
顾皎皎很满意:“你去替我跑个腿。”
音音:“?”
顾皎皎饮着新鲜花茶:“去宗门的东南角的灵药田,找一株药材。”
旁边的侍女起了惊呼。
顾皎皎冷眼望去,侍女打起哆嗦,低头不语。
音音温吞地问:“什么药材?”
顾皎皎轻笑一声:“你照着书找。”
音音初来乍到,还不知沧海宗的位置,她先思索着宗门东南处怎么走,又见顾皎皎给她甩来一本药材图。
其中有页折起,刚好砸在她胸口。
音音还没来得及看,顾皎皎已经开始撵人:“快去,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音音知道她在为难自己。
但她收了书:“找到药材就能回来?”
顾皎皎挑眉:“当然。”
音音轻轻咬牙,应下:“好。”
音音走后,顾皎皎扯掉侍女正摇动着的羽扇。
侍女立刻熟稔地跪下。
“你多什么嘴?你愿意替她去?”
“奴婢不敢……”
“那你就闭紧了你的嘴。”
“可是……”
“没什么可是,况且,我没让她去禁地,只要她聪明,随便从禁地外圈的灵山找找着就能找到那株药材,我为难她了么?宗门从不养吃闲饭的废物。”
找到便罢了。要是她找不到就回来……
呵,到时她就随自己随便拿捏。
顾皎皎专横跋扈,笑得格外凉薄。
侍女听入耳,顿感惶恐。
可是……
皎皎小姐要的那株药材如今早就被采光了,只要音音找不到,就会多往前走,那迟早,会走到禁地的范围。
普通弟子严禁去禁地,也皆知禁地在东南处。
但音音不知。
周老虽然提醒她不要去禁地,却忘了提禁地就在沧海宗东南角深处。禁地虽危险,但外围的灵田灵气却浓郁,所以人烟稀少,平素只要丹宗的弟子在那儿种种药材。再者去禁地这一路长且远,音音没有修为,走路都要走一日。
音音没必要,也不可能去那里。
但音音去了。
她怀揣着顾皎皎丢给她的药草书,一路小心地辨别着方向,往东南处走去。
路上正巧遇到清丹峰的弟子。
特制的青衣弟子面色冷峻:“你是何人?怎在此地逗留?”
“我来寻药材。”
听音音完整的解释,弟子狐疑不已:“皎皎小师妹让你一个人去取药材?”
这一向都是清丹峰的任务。
但看音音掏出顾皎皎给她的丹药书,弟子不再多疑。
的确是皎皎小姐之前从他们清丹峰借走的书。
“再往东南处走三里路,灵田就在山脚下。”
“多谢。”
音音继续赶路。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山脚,灵田宽阔,种满了她之前不认识,看了药材书才认出的药材。
音音仔细辨别,没有书上这种。
看来要上山找。
月亮出现在山头,星子闪烁,皎白月色倾洒大地,灵山并不高,音音爬上灵山,面前是一片宽阔的湖泊。
说是湖,却像海。
这片湖泊就是音音第一次来宗门时瞧见的琥珀湖。
如今近了,更显宽广。
音音摸摸肚子。
她饿了。
好在储物袋有生红薯,熟练点火,音音在山顶烤红薯,等候的时候,她翻完了一整本药材书,回忆路上的所见,这里果真生长了许多不同的药材。
但就是没有顾皎皎要的那株。
音音小心收了书,默默地将视线再次停留在远处湖泊上。
湖面波澜不起,寂静,安然。
像一块极为吸引人的碧绿猫眼石。
但,这是她的错觉么……
音音眨眨眼。
波澜浩荡之中,有一黑影纵横其间。
音音定睛四望,翻动红薯的动作停滞。
那物收敛了肆虐的力道,消失于眼前,却不掩暴动的气息,下一秒,低磁却愉悦的声线从中传来——
【终于下来了,让我看看,沧海宗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音音一惊,蜷着身子环顾四周,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可再去琢磨,又烟消云散。
是、是错觉吧。
音音牙齿打颤。
她或许是又饿出了幻觉,她明明什么都没听到!
对,一定是的!
【嗯?沧海宗供奉的东西呢?】
【艹艹艹!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吓飞劳资了!】
【哦,是人啊。】
【不对不对不对……沧海宗怎么还送人来这片地盘?难道狗比沧海宗学坏了,暴虐无道,搞人祭??】
不!已经不是错觉!
对方的话密密麻麻,极恶穷凶又不失亵昵。
直闹得音音耳朵疼。
可再也顾不上耳朵疼,音音早已呼吸骤停,她呆愣愣地考坐在地上,胆惊心颤,面色惨白无状,脉下浓稠粘腻的血液变得滚烫的同时,理智正在她体内向外急速抽离。
又一刹那,那道黑影倏忽同她对上了视线。
音音极为缓慢地眨眨发涩的眼。
对方也眨眨眼,桀骜金色眸瞳不似凡人,皎然月光下浅淡却不容亵渎侵犯,彼时正闪着纤微暗金幽光,兴味且惹眼。
【呦~你在看我啊。】
音音心跳到嗓子眼,眼前一黑,彻底地晕了过去。
【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我不吃人……哈哈!我吃人哒!】
音音被吓醒了,惊了一身冷汗。
外面月色皎洁,星子乱闪,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焦糊气味,是她的红薯烤焦了。但好在周围没有出现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奇怪的声音。
音音松了一口气。
吓死人了,还好是梦。
“醒了?”
音音瞪眼!
男人的声音格外低沉。
但其中夹杂着另外一层跳脱,但裹挟淡淡幽怨的细微声响。
【终于醒了,哇哦,眼睛真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霎时间,音音仿佛听到自己脑中那根弦断的声音。
音音一窜而起,顾不得脚上跑丢了的鞋子,一连跑出千米外。
见身后没有脏东西追上来,她才停步。
她怯生生地打量四周,实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都早已落入来人眼中,像躲在树后偷瞄的灵宠,看一下,就躲了起来;等彻底没人了,才悄悄探出小半个头。
“跑什么。”
好听的声音追魂夺命。
音音心悸,面前出现一俊挺男人。
全身黑衣,却奢侈地绣上了巨兽描边图案,男人脸极白,凤眼微挑,眸色浅淡,隐着淡淡的金。他立在音音面前,冷峻高挑,又带有攻击性。
比音音还高出一个多头。
“跑什么?”
他再次重复一样的话语,语气清越而有磁性,但听在音音耳朵里,仿佛要她命。音音天灵盖都要吓翻开了。
她狠狠掐着腕努力保持清明:“对不起,是我打扰你用贡品了,可是我不是你的贡品,我只是过来采药,采完我就回去,绝对不打扰你!”
呜呜呜呜呜呜,这个妖怪好可怕。
男人有些错愕。
因为眼前的小孩儿说着说着,眼里噙满了泪。
可怜巴巴的,眼睛红肿地像两个赤色大核桃,往下看,漂亮小巧的腕骨被她的主人死死掐着,手背上纤细的青筋微微绷起,瘦到离奇。
【啊这……我惹哭人家小姑娘了?】
【怎么让她不哭啊?打一顿?不行吧……】
【她不是那群狗腿子,怕不是越打哭越凶。】
【好烦。】
这个妖怪还在她脑子里说话,是不是要夺了她的身子!
音音吓惨了。
话本里说了,有的妖怪不喜欢吃人,但喜欢强占人的身子。想到自己即将不干净了,音音迷茫中夹杂着惊慌,各种念头不由自主地疯狂滋长。终于,音音忍不住,嘴一撇,自暴自弃地大哭起来。
【哎哎哎!怎么哭更凶了!】
【这他么不是眼睛,是俩哗哗的水龙头吧!】
衡昭眯眼,舔舔稍显干涩的唇。
他难得有如此棘手的境遇,之前和妖兽打得昏天黑地也比不得这次。
【我都没怪你吓到我,你现在还哭这么惨?】
【不过你这个蠢蛋瞎跑什么,不知道这里很危险?搁这随便一个妖兽都能吞了你,不用剥皮,就生吃,连骨头都不吐!】
音音脑子疼,里面都是陌生的声音,叽叽喳喳挤满了她的脑子。
但她哭得凶,听不清。
听到后面,音音听是听清了,但她瞬间被脑子里逐渐清晰的话语吓到。
尤其听到妖兽那段,她寒毛炸立。
【艹!别哭了!】
【……劳资求求你了,别哭了。】
【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好吧,还是有一点点怪你】
【这么晚,这么黑,你搁这考斯小女鬼?】
【要不是我胆子大,我都被你吓惨了。今天遇到我还算你命好,我好赖还算个好人,如果你遇到旁人……】
她昂首看向眼前的“好人”,哦不是,看向眼前的男人,她突然哭不出来了。
他的确没有伤害她。
她抽抽鼻子,可哭意掩不住,还是很明显:“你是来拿沧海宗贡品的么?”
衡昭眉眼生得深邃,眼瞳漆黑,此刻狭长双眼静静看着眼前的音音,眼神凛然。垂着眼睛打量她时,天然就带着一股睥睨,和心湖那股吊儿郎当的声音截然不同。
长得冷峻,声音却很不正经。
音音唇线微微绷着。
心湖很安静。
久等不来,这一刻,音音突然有些不确定脑子里的跳脱声音是不是就是眼前男人的。
直到——
【哇哦,猜对了~】
音音默了默,脚尖碾地。
真的是。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能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她快被眼前的妖怪夺舍了。
苦涩之意在鼻尖再次酝酿。
觉察她的哭意即将涌起,衡昭冷眼:“不许哭。”
音音:“!”
衡昭继续恐吓:“再哭就将你吃掉!”
音音眼眶含泪看向大妖怪,衡昭骨相深邃的眉眼浓烈张扬,侧着的脖颈上浮着淡淡的青筋,表情很冷。从上往下垂眼看她时,不禁叫人噤若寒蝉。
音音一下子止住了哭意。
音音忍着哭腔,心慌又害怕,但她鼓起勇气。
“那……你是龙神的手下么?”
衡朝看她没哭,紧着的心稍稍松了些。又听她这么问,他长睫低垂着,声色莫名:“你认识龙神?”
音音摇摇头,低懦道:“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说你来拿贡品,而沧海宗的贡品是给龙神的。”
“嗯,聪慧。”
“……”
骗人,音音不信。
明明这人之前还说她笨蛋。
听眼前人呼吸变得绵长匀称,衡昭眉知道她不会哭了,眉梢舒开些许弧度,他应下:“我是龙神……大人的使者。”
音音牢牢盯着他,没说信不信。
衡昭轻笑。
低头瞧音音下唇被她咬到近乎出血,也能勉强说一句雪齿托朱唇。
不过她怎么这么瘦?
而音音确定眼前人是龙神的使者,莫名就不怕了。
还有几分“意料之中”的感觉。
难怪这人的妖身和龙神很像,但想起这人是来取贡品的……她好像记得……宗门怕贡品放久了浮沉,就撤下了贡品。
现在突然被索要,怕不是要凉。
音音想到这,清瘦的双腿绷了绷,她扯着笑,吞咽着声音小声解释道:“沧海宗的弟子对龙神很敬畏的。”
对他敬畏?
衡昭挑眉,怎么突然说这个?
但看她哭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免觉得好笑,果然还是小孩子,看上去也就是个十来岁小学生。
【尊老爱幼还得看我。】
于是衡昭多了几分耐心:“所以?”
音音咬咬牙,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好多年没见过龙神大人,贡品……都收回去了。”
周老曾说过,沧海宗弟子对龙神大人的敬畏藏在骨子里的。甚至全宗门传音某处禁止人靠近,而现在,那片地成了沧海宗的禁地。
“哦,居然没了。”
衡昭面上平淡,思绪却万千。
【我就说那些金砖金碗金算盘都去哪儿了??狗比沧海宗怎么回事,把地给他们用,现在连个贡品都没有,是不是飘了?】
【不行,现在的宗主是谁,得找个机会紧紧他的皮。】
音音后颈寒毛再次战栗。
宗主的皮紧没紧她不知道,她的皮已经紧了。
她忘了眼前人可是龙神的使者!
她居然敢在他面前讨价还价。
音音着急:“是收回养护了,没有不供奉的意思!”
衡昭觑了她一眼:“可我亟待复命。”
音音睫毛飞颤,说话都开始结巴:“那……那怎么……么办啊?”
“怎么办?”衡昭双手抱胸,“你跟我回去。”
音音措手不及:“啊?”
衡昭面无表情地恐吓未成年:“东西没了,自然你这个沧海宗的弟子当贡品。”
音音:??
要她当贡品么?给龙神大人吃么?
好像……好像……也还行。
她留下来也要受顾皎皎蹉跎。
而且那可是龙神!
看音音真在认真思索着和他回去,衡昭愣了愣,无语之后便轻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从鼻尖溢出,很是肆意。
“骗你的。”
“你居然骗人!”
音音吃惊到懵了,丝毫没注意眼前人还在低头观察她。
眼角挂着残泪,这模样又呆又好笑。
衡昭还在低头欠声失笑。
心声却热闹——
【骗你怎么了?】
【总不能把你这个蠢蛋带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雇佣童工。】
【不过沧海宗坏,这个小笨蛋倒蛮有趣的,啧,真可怜啊,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她这么傻怎么长这么大的?】
音音:……
音音听着他的心声,着实被他的话秀的头晕目眩,大着胆子抬头,就见眼前的男人绷紧的嘴角微微勾起细小的弧度。
龙神大人的使者不怪罪沧海宗就行。
骂她笨蛋就笨蛋。
而且他不冷冰冰的样子挺好看的。
也就比她的叙之哥哥差……那么一指甲盖。
音音又偷偷觑了一眼。
“看什么?”
自己的偷瞄被抓包,音音不好意思,从未交过朋友的音音忍不住捏捏自己的袖摆,纠结了许久的话术,才开始笨拙地交际:“谢谢你,你是个好人。不,好妖!”
衡昭皱眉,嘴上什么都没说。
但心里又什么都说了。
【你再说一遍。】
【我不为难沧海宗,你就只给我发了一张好人卡?小东西好没良心哦。】
音?被迫没良心?音迷糊了:好人卡?
什么是好人卡。
可能那是厉害的大妖怪才懂的东西?她这么没见识,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音音没多想,温吞地转移话题:“我请你吃东西?”
说着音音单手撩开自己的衣摆,抽出腰带上系着的储物袋,风儿起,月色倾洒在她鲜活的脸上,如切如磋,竟多了几丝现世安稳的美好。
可对面人不说话。
她也听不到心湖的声音。
音音一时有些不习惯。
她抿唇,提着储物袋的手凝在半空。
不吃么?
好像她的确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眼前的使者,自己带来的东西只有自己喜欢,叙之哥哥不吃,其他内门弟子也不吃……
她颔首,心情微闷地想收回储物袋。
“吃。”
音音瞬间抬头。
衡昭眉一挑,他双手环胸靠着树,催促间自带一股难以言状的懒散感:“快点。”
【劳资快饿飞了。】
“……”
音音瞳仁惊扩,可现在即便被人催,她的心情依旧瞬间愉悦了起来,眼尾连带着好看的眉梢都溢满了高兴。
她手上动作很快:“我叫音音。”
音音还想解释是哪个音,衡朝这次眸子却一亮,他指尖轻搭在双臂,闲散随敲着,懒散无比,很快,他颔首信目:“英雄的英?”
【好名字,挺英气的,差点就叫英子了。】
音音顿了顿:“不是那个字。”
衡昭看向他:“嗯?”
音音沉默稍许,小声解释:“是音徽的音。”
衡昭:“……”
【是音不是英?】
【这该死的前后鼻音!文盲竟是我自己!】
音音忍俊不禁,但到底不敢太放肆。
她忍住了,衡昭也绷得住。
不管心湖多大风波,衡昭面上还是那副冷峻姿态,松石清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唇线微微绷着,愠容不显。只是他移开注视音音的视线,再开口时多了几丝转移话题的仓促。
“我叫衡昭。”
“平衡的衡,天地昭昭的昭。”
“衡昭……”
音音小声念着这个名字,突就抿唇高兴了起来。
阿昭,是第一个和她主动交换名字的人。
不,是妖。
交换好名字,音音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好多东西。可是储物袋东西太杂,音音索性拿出来,一起收拾。
衡昭双手抱胸,靠树而立。
时不时说两句。
“这是什么?”
“皂角。”
【原来这就是皂角!长得和四季豆似的,不知道和香皂哪个更好用,这个应该也不错,原生态健康,不过用在身上会不会染绿皮?绿油油的,咦惹……】
音音:……
肥皂?什么是肥皂?
原生态又是什么?
音音愣了愣,没听懂衡昭的话。
但这不是她第一回 没听懂了。
音音极力忽略心湖的声响,直直取出另外一大包。这一大包鼓鼓囊囊的,重到压弯了音音的腰。
音音打开大包。
衡昭眼神还是那样的冷峻,和他热闹的心理活动截然不同。
“这是红薯。阿昭你吃吗?”
或许是绷久了,听着心湖热闹的动静,此刻的音音露出几分孩童才有的稚气。
她主动向衡昭发起分享的邀请。
但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的红薯有点拿不出手,周老说宗门供奉龙神用的都是金砖珍宝,她现在请龙神的弟子连碎银子也没有。
简直太失礼。
果然,衡昭深邃的眉眼多了些昏暗和波折。
音音看在眼里,懊恼不已。
但很快——
【哇!好东西!】
音音眸色瞬间柔和,瑰丽温暖的火光恰好柔和了音音白净瘦削的侧脸,让她圆润如小鹿眼的眼睛明亮若星辰:“烤红薯最香了,又软又甜还会流蜜。”
【妈的香哭了!】
【但我能找小孩子要吃的么?】
音音默了默:“我多烤几个?”
“如此、甚好。”
“……”
灵山周围都是药材,但顶处有树,音音拾取地上的枯叶和干柴,拢了拢,取了火折子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