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饼瓜果分发下去后, 有些都孩子舍不得吃。
安宁笑意融融, “今日过节,中午加餐, 人人都有鸡腿吃,还有煮鸡蛋。”
话才说完, 孩子们就高兴的阵阵欢呼, 比过年还高兴, 为啥?因为过年都没吃的这样好。
过了会徐阿嬷来了, 照顾她的姑娘提着个小竹筐, 里头是二十来个小香包, 是徐阿嬷给孩子们的中秋礼物。
“徐阿嬷好,您又来看我们啦?”小孩子一拥而上, 亲热的围在徐阿嬷身边,一点都不生疏。
画完花样本经过徐阿嬷同意后,沈泽秋把她接到清源住,没想到徐阿嬷不喜人打扰, 却十分喜欢这群孩子,几乎每天都来宁秋书院,教他们手艺。
“这些孩子是白纸,还没被世俗污染,教他们比教庸俗的大人好多了。”徐阿嬷这样解释,何慧芳听不明白,只当她喜欢孩子。
不过安宁懂徐阿嬷的心思,她怕好手艺没人传承,在给自己物色徒弟呢。
这一年中秋,沈家几十个人一起过,皎月亮如玉盘,月光下众人笑盈盈,吃饼赏月、捉迷藏,点柚香,玩的不亦乐乎。
“许掌柜怎么没来?”
云裳阁二楼厢房里,韦飞鸿准备和各家掌柜签字画押,签字后他们有了货源,云裳阁有了股份。
但,和恶魔做交易,迟早会被吞的骨头渣都不剩。
可事到如今,他们没有选择。
诸人都到了,就差牵头的许掌柜,等了小半个时辰,韦飞鸿没了耐心,吩咐伙计去许氏布坊催。
“许掌柜回乡下了,明天才回来。”伙计匆匆跑了趟,累的直喘气。
韦飞鸿捏着眉心,按捺下心中烦躁,“今日散了吧,等明天许掌柜回来了再签字。”
一夜无眠,韦飞鸿无声的看着床前的月光,他清楚知道,他在为虎作伥,这一点令他充满自责与不安。韦飞鸿很想阻止总部的做法,可阿青还在他们手里,为了阿青,他只能选择做傀儡。
韦飞鸿攥紧拳头,暗骂自己是个懦夫。
第二天一早,还没来得及组织许掌柜等人签字,青州又来人了,自然,又来催进度,韦飞鸿烦透了,说话很不客气,和来人闹的极不愉快。
韦飞鸿积了满肚子气回二楼,过了一会,有个人趁着左右无人敲门进来了。
来人很年轻,十四五岁,是跟着从青州来的。
韦飞鸿扫他一眼,“什么事?”
年轻人不说话,好像在忍耐什么,可又忍不住,小步跑到韦飞鸿身边,附耳细声说话。
韦飞鸿的脸色迅速褪去血色,苍白如纸。
“真的?”他的声音在发抖。
年轻人眼眶也红了,掏出一封信一个玉佩,“嗯。”
一封绝笔信,一枚定情的玉佩,就是阿青留给韦飞鸿的所有。
原来阿青回青州不久,周玉就勒令她恢复了女儿身。一日云绥的合伙人醉后欺负了阿青,阿青写下一封信,和玉佩一起交给年轻人后,自尽了。
年轻人哭红了眼圈,“东西给我时,我不知她要寻短见,后来,老板不叫你知道,我怕了,不敢来送信,可……不送良心过不去,阿青对我很好……”
韦飞鸿低头摩挲着玉佩,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他想到了第一次见阿青的场景,牙婆领着好多小孩,周玉要挑人做侍女,其中一个小孩怯生生的说,“哥哥,你长的好像我哥哥。”
周玉觉得阿青和韦飞鸿投缘,才把瘦弱的阿青买下。
“徐阿嬷又画了两款新衣裳,我们各裁一套,挂在外面打样吧。”
安宁笑着将花样子拿出来,和莲荷说,自从出过芸娘这样的内贼,最新的款式、花色安宁会小心保密,自有自家人和莲荷这样信得过的人知道。
徐阿嬷的手艺不用说,做出来后一定是新的爆款。
沈泽秋在金陵进货时,逛了金陵的布坊,发现他们会帮熟客建小册子,按照编码摆放,客人每买一次东西就记上一笔,积累多了便送胭脂、香囊等礼物,逢年节客人也可凭编码领取特制的礼物。
礼物并不贵重,但客人们却很喜欢。
中秋以后,安宁和沈泽秋也建立了熟客的册子。
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唐夫人,如今唐老板卧床不起,生意都由唐夫人操持,一开始大家不服她,见识了唐夫人的手段和头脑后,全都心服口服。
这一日,新款衣裳才挂出去不久,唐夫人带着丫鬟又来了,瞧着款式,摸摸料子,照旧很豪迈,“我订两件,头面首饰也按衣裳帮我配两套。”
安宁浅笑着应了,吩咐莲香去包东西,她引唐夫人到小厢房里边喝茶边等候。
“前些年日子过的苦,现在怎么买都买不够。”唐夫人啜口茶,勾唇有些自嘲般笑笑。
客人自嘲,安宁却不会跟着嘲笑,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过去的事已无法弥补,唯有劝解,让唐夫人少些遗憾。
“先苦后甜,以后都是好日子。”
唐夫人点点头,眉头舒展开了,是啊,她现在什么都有了,挺好。
自有了骡车,安宁每日晌午都和沈泽秋坐车回家吃,何慧芳坚持自己做,自己做的吃的习惯,泽秋安宁他们也喜欢。
今晌午何慧芳做了黄豆猪脚,还用丝瓜做了汤,外加两个家常小炒,自金陵回来后,沈泽秋和安宁忙着上新货,收养孩子办学堂,每日都很忙碌,何慧芳想着给他们做点硬菜好好补补,还在灶上用砂锅煲着猪肚汤,里面还放了补药哩。
喝下去大补!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何慧芳笑呵呵的,“还有个菜,我去端出来。”
沈泽秋摸了摸安宁的额,“安宁,你脸色不太好,今下午在家歇着吧。”
“没事儿,就是胃口不大好。”安宁喝了几口茶,轻声说。
何慧芳去把猪肚汤端了出来,盖子一掀,热气袅袅,鲜美的味道飘出来,特别好闻。
“好喝。”沈泽秋先尝了口,然后一碗一碗盛汤分给大家。
安宁喜欢喝汤,可今日不知怎么了,一闻汤的味道就感到反胃,她尝了一口后便再也忍不住,跑到院角干呕起来。
“怎么了?”何慧芳给安宁拍背,沈泽秋拿水给她漱口,一阵忙碌后,安宁彻底没了胃口,先回房休息了。
过了会子何慧芳来看她,攥着安宁的手试探着问,“会不会是有了?”
安宁垂下眼眸,“我也不大清楚,但……日子推迟了。”
“那我去请个大夫,把把脉。”何慧芳暗喜,看这样八九不离十哩。
下午大夫来为安宁诊脉,果然笑呵呵的道喜,“沈夫人这是喜脉,脉像很稳啊。”
沈泽秋高兴过后是自责,这几天安宁的胃口都不大好,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何慧芳给大夫包了赏银,他兴冲冲的走到房间里。
“现在好些了吗?“
安宁躺在床上,笑盈盈的看过来,“好多了。”
沈泽秋亲了亲她的脸,“那就好,你又要受苦了。”
“不苦,是甜的。”安宁靠在沈泽秋的怀中,摸着还十分平坦的小腹,“希望这回是个女孩儿。”
“我也是。”沈泽秋把人搂紧了些,已经有了臭小子,希望这回是个宝贝闺女。
夜深了,一艘船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桑水河,向百里之外的青州城驶去。韦飞鸿站在船舷上,穿着湖蓝色的锦袍,头系同色发带,衣袂翩翩,虽瘦了一圈,眼里有光,沉默的望着漆黑的江面。
几日后的清晨,韦飞鸿回到了青州云裳阁总店,带来了许掌柜他们的签的字据。
周玉把字据一张张仔细看过,满意的点头,态度也不像之前那般刻薄,“飞鸿,你做的很好,下回他们要货,咱们就要两成股份。”
“是。”韦飞鸿答,“阿青呢?事情我做好了,阿青能跟我回清源吗?”
周玉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头喝茶,“她跟着船队去州府了,入冬了才回来。”
说罢有些紧张的看着韦飞鸿,好在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神情有些难过。周玉想了想,拍拍韦飞鸿的手,“在青州多留几日吧,云老板最近回来了,宴席酒会多,我带你去多拓展些人脉。”
阿青一个小丫头,死就死了,周玉没放在心上,飞鸿是他精心培养的徒弟,该配更好的女子。
韦飞鸿点头,说好。
也是这一晚,风很大,明月高悬,天干无云,云裳阁忽然起了大火,火借着风势熊熊燃烧,不一会就蔓延到了二楼,火光把半条街都点亮了,犹如白昼。
“掌柜的,街面上起火了,离咱们宁秋阁特别近,您快去看看吧。”
赵全叫醒了沈泽秋,和卫石等人一块赶到了街上,等他们到的时候,云裳阁的招牌也烧着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火星子。
整个铺子成了燃烧的火球,云裳阁的账房云伯赶到了,惊骇的脸色发白,韦飞鸿回青州前特意嘱咐他看好铺子,掌柜的前脚才走,后脚铺子里便失火了,他可担待不起责任,云老板也不会放过他。
趁着火场混乱,云伯收拾了细软,沿着小路偷逃出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还有二更哦
第132章
这场火烧得太大了, 加上天公不作美,直到天快亮时才扑灭。昔日辉煌富丽的云裳阁,现在只剩下个空架子。
云裳阁的伙计们你看看我, 我瞅瞅你,束手无策, 一个有管事权的都没有。
等韦飞鸿和周玉得到消息, 坐船抵达清源县, 已是半个月以后。
望着烧得面目全非的铺子,周玉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清源县分店倾注了很多的心血,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 现在全成了泡影。
“飞鸿, 这是怎么回事?”周玉强捺下怒气,重重看一眼韦飞鸿。
“师傅, 我也不知道,临走前, 我托云伯打点铺子里的事务。”韦飞鸿蹙起眉, 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当务之急, 要找到云伯。”
是啊, 事发之时韦飞鸿根本不在清源, 和他没有关系,周玉闭眼叹气, “跟我去县衙。“
魏大人喝着茶,叫衙差把失火案的卷宗拿出来,“火烧的太大了,东西全部烧光, 查不出失火的原因,当时夜深,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因此也没有目击证人,你们店那个叫云伯的,或许知道什么,不然事情一出,他怎么就跑了呢?”
看来衙门的人也查不出什么了,周玉在清源逗留两日后,带着韦飞鸿回了青州。
这事禀报到云绥那里,云绥发了一顿脾气,周玉挨了骂,韦飞鸿被降职,在青州分店做小管事。
周玉把这一切归咎于运气不好,对韦飞鸿道,“过上一年半载云老板气消了,还会重用你的,我也会帮你在老板面前说好话。”
“嗯,谢师傅。”韦飞鸿低头答。
周玉不知道,火是韦飞鸿雇人放的,当夜风大火起势快,加上运气好没被人看到,这计划竟被做的滴水不漏。畏罪逃跑的云伯,也恰好成了他的保护色。
韦飞鸿冷笑,眸光微闪静静凝望周玉的背影。
云裳阁在清源县就这么败了,败的彻底又干净。
姜掌柜是最高兴的那位,在八仙楼请客吃饭,举杯敬沈泽秋,笑呵呵的说,“没有沈家我们这些老把式死定了,你们真是我的福星,看到云裳阁失败,我就算死也能闭眼。”
“姜掌柜说笑,都靠我们齐心协力,我可不敢居功。”沈泽秋双手举杯,笑的谦和。
入冬了,这晚上下了雪,簌簌落在院里,树梢上,院墙上,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特别美。
安宁有了两个月身孕,晚上睡的不太好,一会梦一会儿醒,后来干脆睡不着了。
“饿了?”沈泽秋睡眼朦胧,握了握安宁纤细的手腕。
安宁小幅度的摇头,“不饿。”
“冷了?”沈泽秋碰了碰安宁的脚尖,也热乎乎的。
安宁怕痒,缩了缩脚丫子,“也不冷。”
睡意昏沉的沈泽秋费力的睁开眼,透过窗缝,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打了个呵欠,用力的掐小臂,疼得直咧嘴。
“那我陪你说话。”沈泽秋把自己掐精神了,将安宁搂在怀中,他的胸膛很宽很厚,安宁依靠着,特别的暖和有安全感。
沈泽秋给安宁说了几个乡野趣闻,逗得她直笑,身子也没那么难受了。
“泽秋哥,铺子里的料子剩的不多了。”安宁手贴在沈泽秋的胸膛,乖巧的躺着,语气有些怅然若失。
沈泽秋抚摸着妻子的头发,“我去金陵进货。”
虽然,他舍不得安宁,也知安宁舍不得他。
安宁撒娇般的搂紧沈泽秋的腰,眼眸眨了眨,忽然有了个主意。
“泽秋哥,我们建一个小船队吧。”
沈泽秋手上动作一顿,静静等安宁说下去,他深知安宁的性子,她一定是想到了好主意。
“金陵的山货卖的贵,是咱们这的两倍,我们可以买两艘船,船南下时送山货去金陵卖,北上时顺路将料子运回,我们派可靠的伙计跟船办事即可,不用你每回都去了,泽秋哥,你觉得如何?“
这是个不错的法子,沈泽秋去一回金陵要花三个月的时间,靠安宁一人根本忙不过来。
“主意不错,要不今日去唐府拜访一下唐夫人,和她讨教些经验?”沈泽秋摸摸安宁的脸,笑着问。
安宁点头说好,“唐夫人喜欢娘炸的小糍粑的麻花,咱们给唐夫人带点儿去。”
唐夫人现在打扮的满身贵气,可口味没变,何慧芳做的小点心、炸物,她喜欢吃,还嫌弃府里的大厨都做不出这个味道。
安宁和沈泽秋说明来意,唐夫人说这没什么难的,唐家船队里刚好有两艘旧船要卖,不过办理船队需要州府的批文,这批文极难得到手,需由县令一级一级往上递交。
看来这回,沈泽秋还是得亲自跑一趟金陵。
不过在出发前,按照唐夫人的提点,他们准备好了申请州府批文所要用到的东西。然后沈泽秋在八仙楼摆了一桌,姜掌柜等在清源有头脸的人作陪,把魏大人请来了。
“这个嘛,我得好好想想。”魏大人怕上级怕的像老鼠见了猫,沈泽秋要建船队,他更觉那是痴人说梦,贪心不足,他怕申请递上去,他作保,到时候挨上司一顿训。
可沈家如今是清源能排上名的富户,魏大人又不想得罪沈泽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最后想到了个折中的好法子。
“沈会长,你的船队建好了,跑的是吴州城到金陵这一段水域,根本不属于清源县管,宛县为吴州城所辖,李大人在宛县为官,他人脉比我广,也受上头重视,您去拜托他往上递申请,比拜托我强。”
虽然魏大人本意在于推脱,可这道理没错,沈泽秋听进去了,这事情需托给李游帮忙。
沈泽秋先写了封信捎给李游,李游回信说面谈。
很快,除夕又到了眼前,今年除夕,沈泽秋一家没有回村过年,一是安宁怀的这胎孕吐比较厉害,又是水路又是旱路的,何慧芳和沈泽秋舍不得她在路上颠簸,二是宁秋阁准备在县城开分店,装饰新店的事情紧,实在腾不出空闲来。
沈泽平领着莲香第一次回家过年,被村里人围着问长问短。
“泽秋今年咋没回来?”
“听说他们在县里成了财主老爷哩?”
沈泽平费了好大劲儿才从人堆里挤出来,桃花镇老铺子的生意现在也好得很,沈泽平和莲香忙的脚不沾地,就想趁过年轻松几天,歇一歇,快活快活。
大年初一,沈泽平就带着毛毛还有几岁的侄子们,上山采野果子,打麻雀去了。
村里人见了又是一顿嘀咕。
“沈泽秋家也没怎么发达吧,你看泽平,跟着泽秋出去的,咋像没吃过肉似的,烤只麻雀吃就笑得合不拢嘴。”
“我看是!都是吹的,打肿脸充胖子!”
沈泽平不管这个,兴冲冲的和毛毛烤麻雀吃,直说这麻雀烤起来味道香。
莲香瘪着嘴,觉得这些人特别嘴碎讨厌,恰好村里人也爱围着她这个新媳妇转,看着她鬓边的绢花簪子说,“这簪子体面,多少钱一只?”
“不贵,也就一两银子。”莲香笑笑,亲热的搂着她婆婆的胳膊,“我娘戴的这支才贵哩,要三两银子。”
哎呦,四五两银子可是好多人家小半年的开销,刚才还说沈泽平没吃着肉的都讪讪闭嘴,啥也不说了。
沈泽平跟着泽秋做事都能这么富裕,那泽秋家还用说吗,肯定过得更好。
刚过了除夕,正月初九,沈泽秋就带着盘缠和准备好的东西,再次踏上去金陵的路,这次胡掌柜没有同去,他带上了沈泽平,正好让沈泽平多历练。
胡雪琴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马上就快生了。沈泽秋连声说恭喜,胡雪琴听说安宁也有孕,笑着说要是生的一男一女,刚好可以定娃娃亲。
沈泽秋笑呵呵的说好。
在李游的治理之下,宛县的匪患好了很多,但宛县山地多,良田少,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还是很穷。
听说沈泽秋想成立小船队,将山货贩运到金陵卖,李游想了很多,宛县多山地,很适合草药种植,要是沈泽秋能把宛县的草药运到金陵去,是桩一举两得的好事。
“好啊,只要办理船队的批文能下来,山货,草药我都能运到金陵。”沈泽秋答应了,对他而言,只要能挣钱,运山货运草药都可以,这些都轻巧不占地,干净也好存放。
沈泽秋和李游商量好,没过多久就向上头提交了申请。
这次去金陵特别顺,沈泽秋还遇见了故人,那位被小瘪三敲竹杠的书生梅玉成,他要离开京城赴京赶考,可惜还差点盘缠,沈泽秋资助了他二十两银子。
三月下旬,沈泽秋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各色衣料、首饰脂粉,还有金陵的山货、草药的价钱,还去大的草药堂和货栈打了照面,行情很不错。
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宁秋阁在清源县的第二家分店开张了,位于城西,位置很好,是整条街最繁华的位置。
开业当日,前来捧场的人络绎不绝,大家纷纷贺喜。
而李游往上递交的那份申请,历经波折,终于在五月份到了州府严大人的案上。
“想办船队?”严大人蹙起眉,颇有兴致的拆开信阅览起来。
他的幕僚是京城名士,姓文名正,文正饱读诗书,又在外游离多年,十分的有见识,他拿起李游写的信,上面仔细的列举了宛县有多少山地,多少农户可种植草药,预计产量以及贩卖到金陵后能挣多少钱。
一条一条,极其的细致。
“有意思。”文正笑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最后一更)~
预告一下,大概十月初本文就要接近尾声啦
第133章
文正曾游历大江南北, 以他的经验,越穷的地方匪患越多,正应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俗话。
如果船队建成, 宛县所种的草药能顺利销往金陵,百姓富庶了, 匪患也会减少, 是利民的好事。
严大人笑着翻看几遍, 记下了李游的名字,这位是真正的实干者。
“批了吧。”他点了头。
这年中秋,沈家的宁秋船队正式成立。沈泽秋招了很多船员, 伙计, 赵全和卫石成了船队的管事, 带领手下轮流押船往来于吴州和金陵之间。
很快,因为宛县草药的质量过关, 宁秋船队在金陵渐渐有了名气,很多草药堂抢着订货, 要的量大, 也给得起好价钱。
李游为了提高产量, 亲自下地参加种植, 开垦山地种草药。
一晃五年过去了, 宛县从倒数第一的穷县, 匪县,成为远近闻名的富庶乡。
落草的土匪纷纷回乡种地, 乐呵呵的夸县太爷李大人是天上仙人转世,专门来救苦救难的,以前一个村有一半是讨不着媳妇的光棍汉,姑娘只愿往外县嫁, 现在家中有余粮,手头有积蓄,房子也修的敞亮又宽敞,老婆孩子热炕头,比落草为寇好多了。
安宁第二胎是个女娃娃,今年四岁半,生得粉琢玉雕,雪团子似的可爱,小名叫小杨梅,古灵精怪的,特别讨人喜欢。
家里的铺子一年开一家新的,在临县也开了两家,加上桃花镇的产业,共计十间铺子,每一间生意都十分红火,当年收养的那批小孩儿都争气,有几个女孩心灵手巧,成为了徐阿嬷的得意弟子,店里的花样子,新款衣裳终于有人和安宁一块儿设计了。
宁秋船队的船也从原来的两艘小的,扩为五艘大船,三艘小船,不仅运送草药去金陵,也会运送米、山货及各种南方稀缺,清源盛产的东西,沈泽秋还成立了一个钱庄,就连唐家、杨家等富户都会将银子存在宁秋钱庄,沈家给的利钱高,并且从不拖欠。
沈泽秋和安宁则用钱庄吸收的资金开新铺,买新船,生意上蒸蒸日上,在清源无人不知沈家。
又是一年中秋至,晚上家里备了席,何慧芳快五十岁了,身体还很硬朗。
家里换了大宅,小厮丫鬟婆子加起来也有二十几个人,厨房里有专门的厨子厨娘,可何慧芳就喜欢自己买菜,自己下厨,这不中秋节到了,一大早她就带上厨娘去菜场买菜,回家后准备好好的露一手。
小石榴今年八岁了,四岁开蒙,在私塾里读了四年,记性特别好,今年春天过了清风书院的考试,成了书院中年级最小的学生。
清风书院是临近几个县最好的书院。
到了申时,眼看时候不早了,何慧芳吩咐车夫驾车去清风书院接人,今天过节,书院按照旧例会提前散学。
秋风吹黄了树叶,离沈宅不远有条偏僻小巷,种了几株银杏,银杏叶子金黄灿灿,风一吹落下一大片,特别的好看。
小石榴今天压根没去书院,和几个玩伴满县城玩去了,本来还说好要去茶楼听说书,同行的一个伙伴要回家。
“明天夫子要抽查功课,我得回去温书了。”
小伙伴们一听,纷纷想起夫子严肃的脸,不禁害怕起来,”对,咱们各回各家吧,小石榴把文章看几遍就能背熟,我要背整宿呢!“
“小石榴,我们先走了。”
大家都回家了,小石榴觉得没劲儿,看看时间不早了,去点心坊买了几块豌豆黄,驴打滚等。拿回去给娘亲、奶奶还有妹妹吃。
抄小路回家时,他见前面围着几个人,两个穿绸裳的男孩一个叫王宜,另个叫李杉,都比小石榴大两岁,正在欺负一对姐弟。
“拿着什么?我要看!”王宜高声喊,刺耳又粗鲁。
姐姐大概和小石榴同龄,把五岁的弟弟护在身后,仰起下巴说,“和你们没关系。”
“我就要看!”李杉生气了,推搡姐姐,“别不识好歹!”
小石榴抱着手停下,“喂,你们吵什么?”
小石榴记性好认得王宜和李杉,他俩却不记得小石榴了,不耐烦的回头骂人,“关你屁事!”
小小年纪,嘴特别臭,小石榴嫌弃的皱起眉头。
他相貌随安宁多,粉粉嫩嫩,乍一看像个清秀的女娃娃,王宜和李杉都觉得他好欺负,骂完人不算,王宜抬脚就要踹。
小石榴只是模样清秀,但性子□□分像沈泽秋,甚至比他爹小时候还皮,又和卫石学了很多拳脚功夫,别人要揍他,小石榴会直接揍回去。
三个人瞬间扑打在一起,姐弟俩吓懵了,过了一会回过神,姐姐带着弟弟一块帮着踢人,可惜他们两个人都没怎么打过架,还是靠小石榴一人揍跑了两个。
王宜和李杉落荒而逃还不忘发狠话,“你叫啥?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沈煜皓。”小石榴冷静的拍拍灰,一脸平静,他才不怕呢。
“你没事吧?”姐姐掏出一块浅粉色的帕子递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小石榴脸上、手臂上都挂了彩,但都是皮肉伤,把灰拍干净仰起头说,“没事儿,好着呢。”
同样是八岁的孩子,女孩比男孩要高上一点,小石榴故意站的笔直,这样他显得高。
“但你的手流血了,还是包扎一下吧。”姐姐说完拉过小石榴的手,用粉色帕子将受伤的食指包扎好,然后福了福身,“谢谢你。”
小石榴笑着抓了抓头发,“举手之劳。”
说完去拿地上的点心包,才发现全都碎了,碎点心拿回家,还不如不拿,但扔了又可惜。
“给你们吃。”小石榴把点心拿起来,“都碎了,你们别嫌弃。”
姐姐犹豫几瞬接过,“徐记的点心,很贵吧?我给你钱。”
“不用,不用。”小石榴摇手,临走前叮嘱他们,“下次别来这偏僻的小巷子了。”
“好,再见。”姐姐带着弟弟和小石榴挥手道别。
这时候弟弟把刚才藏着不准王宜他们看的小布袋拿出来,“姐,我们还捡银杏叶吗?”
姐姐摸摸弟弟的脸,“够了,不捡了。”
此刻天快要黑了,车夫去清风书院一问,才知道今日放假,根本不用上课,急忙驾车回去禀告老太太。
何慧芳一听,好嘛,这小子肯定出去玩儿了,玩就玩吧,难得放松一日。
“知道了,这事别告诉你们掌柜的。”何慧芳道,沈泽秋将女儿小杨梅宠爱到骨子里,对儿子的教育十分严格,小石榴逃课被他知道了,一顿训免不了,何慧芳心疼,想把这事儿瞒下来。
可等呀等,天都黑了,小石榴还没见回来。何慧芳忙派人出去出去找,过了一会儿,安宁和沈泽秋回来了。
“书院还没下课?”沈泽秋走到饭厅,船队、铺子、钱庄的管事及其家眷都到了,就差小石榴。
何慧芳一脸平静,“小孩子嘛,没到就不等了。”
叫长辈和诸位管事等着确实不像样子,沈泽秋点头,“娘说得对,咱们先开席。”
正巧,就在这时候,挂了彩的小石榴顺着耳门溜了进来,正准备悄悄回房,被沈泽秋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