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晏顿了下,没说话,他抿了抿唇,看着宋窈,沙哑出声:“是我不好。”
“你别哭。”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去吻宋窈的眼泪,“宋窈,我试着想去娶别人,可是不成,我想你想得心疼,我不敢同你说我要娶你,你这么聪明,提前知道便会躲开这门婚事。我一闭上眼睛都是你,梦里你好乖,被弄疼也不会推开我。”
宋窈原本听得很认真的,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混账话,猛地红了脸,抬腿去踢他,“你闭嘴!你脑子里就这些少儿不宜!”
“我不闭。”
君晏去摸她的脑袋,下巴搭在她的颈窝,“宋窈,若你和叶子辰订亲,我想了想,哪怕我想要脸面,但不出三天,我还是要说喜欢你的。”
“你才没说。”宋窈想,他上辈子可从来没说。他要脸的很,所以她也要脸的很。
“会说的,”他用牙尖抵了抵宋窈的颈动脉,危危险险的威胁道,“若你喜欢叶子辰,嫁给了叶子辰,我便当着他的面在你们的婚榻上入了你,你一辈子别想和他在一起!”
“……”
宋窈感慨,她为什么不是个聋子。
她为什么要被他按在榻上,听他说一晚上的浪荡话。
宋窈双眼麻木,“你起不起来,走不走?”
“压疼你了?”
“……对。”
君晏想了下,笑着问她,“那你压我好不好,窈窈?”
宋窈:“……”
君晏起身,将人拉到怀里坐着,声音淡淡道,“窈窈,我加冠礼了。”
“所以呢?”
“我想跟你说,我上过战场,见过死人,有时候战事起来,我想要权,在战场上过了四五年。”
君晏缓缓道,“我见过塞北的雪,也见过塞北的姑娘,我去过大燕,喝过大燕的烈酒。我不是十四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我见过许多人,我有过许多少年人意气风发时,为国为民之心。宋窈,我比谁都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漂亮精致,你不顾一切来岐山救我。”
“我不是在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时候喜欢你。我也不是喜欢全心全意对我的你,只是因为是你,我才喜欢。我的心动不是一时情迷。我分的清楚暧昧懵懂喜欢和爱。”
他知道宋窈不喜欢他时,他迷茫过,也生出了暴戾恣睢的怒。
可如今,此刻,他清楚的明白,宋窈没有任何回应又怎样呢?可他还是喜欢她。
他觉得他喜欢她太久了,就像上辈子就喜欢她一样。
所以在今日,他瞧见她因为猜想着他与宋锦瑟拥抱时,眼底似乎浮现的烦躁和嫉妒,恶劣的冷眼旁观,不说不解释,直至确定她的喜欢,方才克制不住的欢喜。
人大抵都是有劣根性的,胃口永远喂不饱。
他没娶宋窈时,想着强取豪夺,死也不放手,如今婚事定下来,瞧见她一点喜欢的苗头,便又想逼着她来承认。
“在你之前,我对别的姑娘连少年慕艾的悸动都没有,我遇见很多人,走过许久的路,如今我确定,我非你不可。如果我真的会喜欢别人,如今东宫早就有它的女主人了。明白吗?”
宋窈听明白了。
口谕是假的,想娶她是真的。
她点点头。
君晏去掐她的腮帮子,声音沙哑,“说话。”
宋窈说,“明白的。”
“不是这个。”
宋窈疑惑的看他。
她望尽他眼底的深邃,像是舞着狂风的海岸,稍有不慎就会被吸进漩涡。
宋窈垂着眸子,“……我听说,男方说完喜欢,等姑娘家答复,姑娘都要矜持一下。”
不然男方会觉得这姑娘轻浮,不珍惜她。
君晏点点头,“应该的。”
他善解人意,“我数十个数,你能矜持好吗?”
宋窈也不知道别人矜持多久,不过十个数应该也是矜持,“那你数慢点呀。”
半晌,十个数过去,宋窈抬手,矜持好了。
她搂着他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有些羞耻,含蓄的给他说道,特别的小声,“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耳尖红红,话音刚落,便听见男人自胸腔处传来的闷笑声。
宋窈:“……”
“你笑什么呀?”宋窈恼火。
“我只是觉得,比起这个,”君晏咬咬她的耳垂,“我更喜欢你说完了再亲亲我,嗯?”
宋窈:“……???”
“算了,”君晏忽然按着她的颈,将人按向自己,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还是我来亲亲你吧。”
宋窈黑了脸:“你有没有发现,你真的很……”
“浪荡?”君晏的笑溺散在她唇间,“只对你。”
宋窈有些呼吸不过来,迷迷糊糊的想着,旁人家男女订婚后该不是这样的。
还有,君晏来之前,她还想着,因为这个婚事,好好骂他一通,可最后骂也没骂,说也没说,她直接被人占了一大通便宜。
好像是亏了的。
“那按照你说的,”她不知什么时候走神,把抱怨说出来,君晏同她说,“圣旨下之前,你我便有肌肤之亲,没道理,圣旨下之后,我们反倒没有之前亲近,按照你的逻辑,等到你我成婚,我还不能在榻上碰你了。小姑娘,你这和守活寡有什么两样?”
宋窈:“……”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
宋窈跟他说不通。
去穿外衫,被君晏勾住背后道红绳,她回眸去瞪他。
“都是汗,自己下来擦擦。”
宋窈不想动,“我想睡觉,要半夏擦。”
“啧。”
君晏不悦,抬手去点她的腮,看着她泪眼盈盈困顿的样子,伸手便去扯她的系带。
“你干嘛呀!”宋窈被他吓了一跳,瞌睡都醒了。
“要么孤给你擦,要么自己擦,嗯?”
“……你是不是有病呀!”宋窈看出来他有病了,“我自幼,穿衣沐浴,都是丫鬟伺候,你如今发的这是什么疯!我又不是让马公公替我擦汗!”
“你别胡思乱想。”
君晏抿着唇,“孤替你擦。”
宋窈:“……”
宋窈艰难地从榻上爬起来,“您别动了,我去沐浴,我自己去沐浴,成吗?”
君晏勾着唇,“钦天监那边我给过消息了,慢的话,三个月后就能成婚,再慢便是年后。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
宋窈:“……”
别了吧,她脖颈都是红印子,这天都没蚊子了,她怎么骗别人。
“我下次克制,”君晏跟她保证,“往下吻吻。”
宋窈冷笑,“还委屈你了?”
“倒也不是,各有各的好。”
宋窈将小被子扔出去,往他身上砸:“……要不要夸您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君晏咳了声,收敛了几分,“我同你祖母写了信,让她后日带你去八宝斋。”
虽说宋老太太不满意这门婚事,觉得孙女受了委屈,但男人三妻四妾到底是正常事。
像宋家大爷和二爷这般只娶一位妻子的倒是少见,一万个人里都遇不见一个。
这不,一听说太子邀请宋窈去八宝斋,又说什么,近日长安城的流言传的难听,他已经跟父皇求赐宋窈县主之位,想在八宝斋偶遇宋窈,送些金银聊表心意,打破流言蜚语。
宋老太太一听,反正是给她孙女长脸的事,矜持了两个多时辰,这才回复在门外站了两个多时辰的马公公,抬了抬孙女的身价,然后一脸不情不愿就同意。
君晏从宋窈的厢房里出来。
马公公守在窗外,“殿下,”他看君晏一副春风得意,跟偷了腥的猫一样餍/足,松了口气,下意识道,“六姑娘可算搭理您了,您不知道您这几日就跟着……”
君晏眉骨微挑,“孤就跟着什么?”
马公公:“……”欲/求/不满四个字他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马公公转移话题,“奴才把小厨房那边的人清理干净了,您现在去做面吗?想必六姑娘饿极了。”
搁着君晏和宋窈闹和离,哦不,应该是瞎几把闹时,君晏天天摆个冰山面瘫脸,跟着谁都欠他银子似的。
如今可算和好,普天同庆!万民同庆!
君晏将肉汤熬好,将细面扔到锅里,下鸡蛋,热水煮沸,下葱花,盐,调味料。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是仿照八宝斋顶级大厨学来的鸡蛋面。
下锅的鸡蛋里没蛋壳,每一个根细面都是提前买好的,马公公将面盛到碗里,正所谓君子远庖厨,但这话用在君晏身上显然是不怎么合适。
“就说是外面买来的。”他叮嘱马公公,“别让她知道是我做的。”
马公公怀疑他进来耳背,听错了,“可您学了这么久,不让她知道……这种情况会不会像话本子里似的,有人冒领您功劳,而后产生一系列的宋窈错爱他人……咳咳,奴才随口一说,您就随口一听。”
君晏将袖子放下来,他闻不惯这股油烟味,从小厨房出去。
宋窈太聪明了。
她喜欢他,但他也能感觉到,这股喜欢远不及他想要的纯粹。倒不是他觉得宋窈的喜欢没他的喜欢那么炙热强烈。
只是她更理智些,许是能给他更多的爱意和宽容。
但这种留着余地,随时都能抽身的喜欢,多少满足不了他余下的贪念。也多少让他有些不安,宋窈会不会在某一日,厌倦他,喜欢上另一个人。
……不过倒也好在如今他们二人已被圣上赐婚,他只需要无声无息地渗透到宋窈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她即便变心,爱上别人,终究离不开他。
他乖坏她所有的脾性,让旁的男人受不了她便是。
宋窈嘬着鸡蛋面,又香又劲的小面在她的味蕾炸开,她眯着眼睛,“这个有点好吃唉,”她问揉着脖子的半夏,“这个谁做的啊?小厨房来新人了?”
半夏:“小燕子做的吧。小厨房的师傅说,是偶尔来兼职的小燕子做的。”
宋窈:“听名字就是个妙人。”
端木冀下早朝后,很快过去端木夫人的院子。
端木夫人端坐在蒲团上,摇茶闻香,听着养颜院这个月的收入,看见端木冀回来,只微微点点头。
养颜院里的女伙计将账本上的帐一一说着。
如今养颜院是端木夫人手底下收入最多的铺子,因此上头的账面她隔三差五就要查看一下。
直对了一两柱香,又吩咐了些事情下去,她方才将账本合上,问道,“宋窈的美容院,近来有什么动静没有?”
“婢子瞧着那美容院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熟客,大多还是来了咱们养颜院买润肤膏。不过就一点,”女伙计有些迟疑道,“奴婢也按照您吩咐的,在二楼建了一个可以按摩美容的地方,可来过一次的客人,都不来第二次……奴婢想着,许是咱们养颜院里设的阵法不太对。”
端木夫人起先看不上宋窈的铺子,却没料到她如今的生意还得靠着宋窈研究出来的配方。
别看这群官家太太在她这买润肤膏,扭过头还不是去了美容院。
有位官夫人还劝她,“我之前瞧着宋老太太,竟生了黑发,皮肤保养的比我都好。”
“还有李夫人赵夫人马夫人她们,她们之前哪里长那个样子啊!硬是花着银子,坚持了半年下来,比丈夫养的外室都水灵……要不咱们改天也去美容院看看吧。”
看看?怎么看?
端木夫人心里隔应,说了句没时间就给推拒了。
心里却寻思着,宋窈这铺子惠帝都去待过,许是有她不知道的妙处,这不一打听才知道,合着是因为聚灵阵。
这润肤膏的秘方好偷好学,但聚灵阵便是济善大师轻易也摆不出来。
“你这些日子再留意留意民间的道士。”端木夫人道,“没道理宋窈能摆出来的阵法旁人摆不出来。”
“是,”女伙计点头,顿了下又道,“婢子还听说,宋五姑娘又买了家铺子说要开什么男人去洗澡的地方……”
端木夫人皱了皱眉,“她一个女子,开男人洗澡的澡堂子?你这消息准吗?”
“八九不离十吧。”
端木夫人心里有数了,约么又是第二个美容院。她敲着桌子,其实她倒也不必和宋窈为敌,长安这么大,大雍这么大。
她挥了挥手示意婢子退下去,跟端木丞相道,“宋窈有几分道行,那润肤膏,我拿了她的方子,但配出来的东西却不如她的好用。还有那聚灵阵,我寻思着,能不能和她合开一家美容院。她提供给我真正的秘方,帮我布置聚灵阵,长安城这边的生意我们一人做一半,我再把版图扩到江南蜀地。”
“她身份低微,靠着我这颗大树,在长安城也好乘凉。”
“你想得倒美,”端木冀冷笑道,“圣下刚颁的圣旨,封宋窈为太子妃,只等着钦天监定好日子便成婚。”
“啪——”的一声,屋外响起瓷盏碎裂的声音。
端木夫妇下意识地向屋外看去。
只见端木熙小脸惨白,摇摇欲坠,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看向端木冀,“父亲不是说……宋家的婚事没了吗?宋窈……宋窈怎么配得上殿下呢?殿下答应了?”
端木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老爷,您跟孩子说这话干什么!”端木夫人责备地看向端木冀,快步上前去扶端木熙,“别听你爹瞎说,你的家世才学不知比宋窈好了多少,宋窈那种,也就只能给人当妾,比不得你。”
“可君晏哥哥还是要娶她……”端木熙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昨日唐芊芊还来恭贺,说我要成太子妃……可今日,我……”
端木夫人心疼死了,急道,“老爷,您不是去求陛下了吗?太子也是,同熙熙这么多年的情谊,怎的又出了变故!”
“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
端木冀沉着脸,“别哭了!这门婚事不能成。”
“可圣旨已出……”
“宋锦瑟都嫁不成君晏,何况一个宋窈,”端木丞相道,“宋家这些年仗着宋怀瑾,仗着和苏家联姻,仗着陛下器重,没少打压我和二皇子的人,章益乃正四品大臣,宋怀瑾斩杀章益,陛下态度不明,宋窈……”
端木丞相眸光一闪,“宋窈这步棋用的好,倒是一大助力。”
而二皇子府内。
君盛泽收到密信,拆看看过,看向下属,微微笑道,“派人去找章夫人,告诉她想救章家,明日便去八宝斋找宋窈。”
下属:“可要将宋窈的画像一同送去?”
君盛泽愣了下,半晌,笑道:“让章夫人去找八宝斋里最好看的那位。”
惠帝下了口谕,让宋窈到出嫁前由宋老太太看着,乖乖在府上待着。
直到圣旨下了的第三天,宋老太太正想着以个什么样子的由头带着宋窈去八宝斋,便听见白氏道,“听闻八宝斋新进了几颗夜明珠,最大的能比上窈窈今日吃的饼子大,夜里将整个屋子都照亮,咱们去瞧瞧吧!”
宋窈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受到了侮辱。
但是摊平忍嘲,不愿挣扎。
但她今日吃的饼子多大来着,感觉是铁锅的大小,她还从没见过那么老大的夜明珠,一时间也起了兴趣,就要出门。
宋老太太把人拦住,看着她那条素的不能再素的裙,“你便就这么去了?”
宋窈低头瞅了瞅自己,下意识去捂脖子上的红痕,“哪,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都不对!”宋老太太手把手教学,苦口婆心道,“你和太子在成婚前,你去见太子,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
宋窈的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宋老太太鼓励的眼神下,半晌,她不确定道:“这是私相授受,暗通曲款?”
宋老太太麻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宋窈见她一脸佩服,越发洋洋得意道:
“我与太子这般乱搞,定会被人抓住沉塘浸猪笼戳脊梁骨丢宋府的人!”
“……???然,然后呢?”
宋窈一拍小手,做出最后的决定,“那我不去啦!”
宋老太太怀疑宋窈的脑子是不是被她胸口碎大石碎掉了。
“你这里头是不是都是水的,”她去点宋窈的脑子,“你同太子见面,你不得打扮打扮,捯饬捯饬?”
“你瞅瞅人家家的姑娘,不是在府里绣花就是读书,你呢,香薰也不燃,天天扎马步,给自己搞得一身汗,你就穿这个,这么素!拿这个打发太子?”
宋窈:“……我觉得我这身挺好啊。”鹅黄色小衫多温柔呀。
她今早照镜子,还美滋滋了好久。
问镜子里的漂亮小姑娘是谁呀!
一看,嘿呀,是她自己!
“祖母祖母,”宋窈去晃宋老太太的胳膊,“去看夜明珠,夜明珠!”
再换衣衫就要沐浴吧,沐浴就要热水吧,热水就要浪费时间吧,衣衫换好是不是要化一个妆容?化完妆是不是要做个发型,做完了发型是不是要选一些配饰?
选完了她是不是要站在镜子前再欣赏自己半个时辰?恨不得即兴给自己作画一张。
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搞下来,没个一个两个时辰她不出这个院子的!
宋窈将先前绣好的荷包拿着,悄悄藏在衣袖里。
她想着去到了地方便送给君晏。
太子府内。
君晏身着鸦青色立领长袍,腰束镶玉金革带,沉着脸依在榻上。
他面前站着好几排的太监,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方正的托盘,托盘里摆放着成套的衣衫,正等着他随手一指,便有宫人替他换上。
可眼瞅着这都到了午时,太子也没选好,马公公小心翼翼道,“要不就这件红色?”
“太艳,和婚服颜色太像,”君晏面无表情道,“只是第一次确定关系后见面,不能显得孤太恨嫁。”
“那,那这件天蓝色如何?”
“太素,不够重视宋窈。”
“那黑袍呢?这件黑袍颜色够亮,却又不艳,衬殿下白皮。”
“你看看这上面绣的都是什么?!白鹤,驾鹤西去?你觉得这寓意好听吗?”
“……是是是,老奴考虑不周,不周!要不就白袍吧,您看这上面绣道梨花花瓣,这真是……”
君晏大怒,“你咒我和宋窈分离?!”
马公公:“……”
这些衣衫吧,平日里穿,倒觉得都还不错,可今日是他第一次和小姑娘约着见面,再看,就觉得没一件拿的出手的。
马公公只好抬手,让人退下去,跟着拍拍手,又有六七排的小太监捧着一堆衣衫进来,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等着太子选衣衫。
马公公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太子。
太子逐一看过那些衣裳,神情不变,显然是没有能看得上眼的。
有不知情况的小太监问小顺子,“干爹,太子这是要去哪啊?是陛下又给咱太子安排了什么好差事要去任职吗?怎的平日不见太子爷这般挑剔。”
小顺子暧昧一笑,继而板着脸,“不该问的别问,做好自己的事情,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一个下人能打听的?”
说话的功夫,又一群太监涌了进去。
小顺子看了看时辰,进屋给马公公递了个眼色。
马公公约么着宋老太太一家都去了八宝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开口道,“殿下,要不就穿这件青靛色立领紫袍吧,您看啊,这上面绣着大雁,大雁代表,仁、义、礼、智、信是为五常。可让宋家人看出您是个有情有义的。而大雁对伴侣又十分的忠贞,也可侧面隐晦表达您对六姑娘的感情不似叶世子那样水性杨花,两相衬托,用打比方,作比较的法子,凸现出您的尊贵清隽,您觉得怎么样?”
君晏用一种婆婆看儿媳妇的目光去打量这件锦袍。
其实也就一般,不过看在有大雁的份上,他道,“也就勉勉强强吧。”
马公公松了一口气,赶紧拍马屁道,“主子眼光独到,依奴才看啊,您穿着这身在长安城内策马扬鞭,定有不少姑娘为您倾心。”
君晏站在偌大的水镜前,他将自己从头到脚照了一遍,不是特别满意,但也凑合吧。
马公公松了口气,“主子,那咱们现在走吗?”
君晏摇摇头,闻着衣衫上的味儿,“怎的是还是皂香混着龙延香的味儿?”
马公公:“……您以前穿着的不都是……咳,对对对,今时不同往日,要不您把这衣裳再脱了,奴才给您去熏一熏?”
光熏衣袍君晏自然是不满意的,他记得小姑娘香香软软,可不单是衣衫上染的香。
他今早起便练了枪和剑,沐浴时,浴桶里并未有花瓣。
而小姑娘身上总有股子淡淡的花香味,好闻的紧。
君晏道,“让小顺子去准备,孤要沐浴。”
马公公:“???”
马公公再看了眼天,有些担心,“殿下,奴才怕六姑娘去了八宝斋,您没去,她要是等急了……”
君晏信誓旦旦道,“今日她来见孤,必然是比孤还要繁琐的收拾打扮。”
他给自己的墨迹寻了个很好的由头,“她尚且如此,孤也不能太冷淡。”
马公公:“……”
君晏洗完一桶水,出来,马公公见差不多了,正要给人擦身子,君晏闻了闻,觉得没洗出花香味儿,“再准备几桶水,孤重新洗。”
马公公:“……”
就,也不是圆房,也不必洗这么干净吧?
况且再洗下去,天就黑了吧?
另一边。
宋老太太出府,宋锦瑟也一哭二闹三上吊着要跟着一起去买夜明珠,苏渺意想着也快把她送走了,便答应着带她一同前去。
宋府的马车刚到八宝斋,不少想要来巴结讨好的世家紧随其后,都想来看看这位天家赐婚的,与平民女子无异的姑娘有哪点的过人之处。
八宝斋的东家向来成谜,店家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孤傲的不行。
这会儿见宋窈来了,急急忙忙迎上前道:“太……六姑娘!是来看夜明珠的吧?在二楼,我带您去!”
八宝斋店家的态度让在场这群夫人小姐们觉得不可思议。
宋窈跟在店家身边四下看着,始终没有寻到君晏的身影。
干脆避开了想要和她攀谈的世家女,回了一层,在一堆金银首饰里相中了一枚雕刻兰花的玉簪,正要伸手去拿,却被人先伸手拿了去。
宋窈眉心一蹙,旋即意外,“端木姑娘?”
端木熙一身云锦白衫,一张比宋临渊还要早死的脸,轻轻地咳嗽着,笑道,“六姑娘喜欢这枚簪子?”
宋窈不解反问,“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石之美者为玉,我恰巧对玉这方面有些了解。这枚玉簪所用的玉,是硬玉,翡翠玉,翡翠是玉石之王,不过不同的翡翠,它的价值也是不一样的。六姑娘相中的这枚簪子,玉色通透、但却有黑色冰点,该是如店家这上头写的豆种翡翠,最为低贱。”
端木熙一字一顿,倒是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视线。
众人看向穿着鹅黄色秋衫的宋窈,这未来的太子妃,仪态倒是没得挑,就是嘛,浑身上下,似乎也没戴多少值钱的东西,于是乎,这种仪态落在旁人眼底就成了宋府好生调/教的,与扬州瘦马没甚差别的女子。
再想到宋窈开的铺子,便少不得有人窃窃私语道,“总归爹娘都是庶生子,学识眼界不够宽,登不得台面。”
端木熙仿佛没听见这些话,看了眼身后的丫鬟,那丫鬟赶忙将盒子拿出来,递给宋窈。
“这是我今日在八宝斋买的和田玉,”丫鬟将盒子打开,只见奶白色的羊脂玉仿佛闪着光,看着就有灵气一般,让人心生喜欢,“太子幼时同我一起玩的珠球都是用极品翡翠做的,妹妹往后便是太子妃了,可不能再买这些东西戴着。这羊脂玉你收着,留着把玩。”
端木熙开口说着,宋窈不由得抬头看她,不可否认,站在她面前的少女是十分美丽的,有种柔弱的书卷气,像被捧在手心冰雕玉琢的美人,少了几分她这种市井摸爬滚打沾染上的世俗感。
她看着端木熙时,端木熙也盈盈看着她笑,自信端庄,对视片刻,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宋窈在一瞬,生出些许难以言喻的自己似低入尘埃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她道,“无功不受禄。”
“你是太子妃,我与殿下亲似兄妹,他这人啊,粗心的很,都不知道给你买些金银首饰,这个,”端木熙指了指羊脂玉道,“当我给他的赔礼,你可千万别嫌弃。咱们做姑娘的出门,还是得戴些像样的东西呢。”
宋窈觉得这一幕还挺像皇后赏赐嫔妃的样子。
收了吧,这么多人瞧着气势上输人一头,还得有不少嘴碎的又拿她的家世还有生意说嘴,不收吧,人家说她是君晏妹妹,关系多纯洁,她不要多不识好歹?
要知道她上次见端木熙,这人还哭哭啼啼的质问君晏,可没过几日,便改变了策略。
打了宋窈一个措手不及。
“这羊脂白玉,很贵吧?”
宋窈迟疑着出声,端木熙身边的丫鬟高傲道,“这是我们小姐花好几千两银子买来的呢。”
“竟这般贵吗?”宋窈听得这话,眼里充满了诧异,开口道,“要千多两银子哇?”
端木熙的丫鬟很看不起宋窈这个土包子的模样,便道,“和田玉又不多见,是有价无市的好宝贝。能买这块玉,都是因为我家夫人,在八宝斋花了数万两银子,成了这里的老主顾,人家给打折扣,我们买的这块玉。”
“丞相府是家大业大,”宋窈指着那丫鬟的手腕道,“你这镯子倒是漂亮。”
“这是奴婢在别的铺子买的,”丫鬟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糯种,奴婢有十多个镯子。”
懂翡翠的都知道,糯种比豆种更上一个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