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美貌却暴力/买个杀手回家,我成了小娇夫—— by习栩儒生
习栩儒生  发于:2023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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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是有了,但要过日子还要锅碗瓢盆和柴米油盐。
接下来大半天,姜凝和柳明安又跑东跑西,把家里该买的东西买了个遍,零零总总花出去将近十两银子,可算让这个新家有了家的样子。
“唉,花钱如流水!”傍晚时分,柳明安忙完了,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歇口气,看着盒子里剩下的七十多两银子叹气道。
姜凝坐在另一边,支着下巴给自己和柳明安一人倒了一杯水:“没事,该省的省,该花的花,不用心疼。”
“我总是不如你豁达。”柳明安拿起水喝了一口,看姜凝那无所谓的态度,轻轻笑了声:“不过住到镇上了也好,可以天天去摆摊了。”
“天天去摆摊,那你哪来的时间看书呢?还考不考举人了?”
姜凝立即反问道,一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怎么那么像“天天打游戏,你还考不考大学了”?
柳明安笑道:“那些书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不过说到举人,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要是考上举人,衙门还会给我发十两银子,又够我们逍遥一阵了。”
姜凝诧异道:“官府还会发钱?”
姜凝知道在现代有些地方高考考上了好的大学,学校会发奖金,只是这是古代啊,统治阶层不是该想发设法鱼肉百姓吗?他们也懂得“科教兴国,人才强国”这么先进的思想吗?
柳明安点头,见姜凝似乎感兴趣,就对她多说了些:“之前总有很多学子,考中举人后,因家境贫寒,无力负担到京城参加会试的费用,就放弃了。南宫丞相心系家国大业,特意上奏请旨,圣上开明,定下了这给举人发钱的规定,以确保更多的有才之士能够进入仕途,为国效力。”
“这南宫丞相有两下子,这确实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姜凝评价道。
柳明安将水一饮而尽,而后起身道:“我去写状纸了,今天咱们累了一天了,昨晚也没睡,尽量早点歇息。”
姜凝看着柳明安往书房走去的背影,不知不觉又想起这一天发生的事。
若不是赵强和那把火,她现在应该留了张字条已经离开了。但现在她不能走,一是赵强的事,二是金玉坊的事,她要把所有隐患都替柳明安扫清,不然如何能安心去曲水城?
姜凝也起身,看着天色在慢慢暗下来,时候不早了,该去做饭了。

第67章 牢中交谈,看破阴谋
赵强的姑父叫唐有才,是宝吉县衙的书吏,八品小官,衙门里的人都喊他大人,在外别人一般叫他“唐书吏”。
唐书吏是个典型的中庸官员,在官场中做事二十多年,他就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八字方针,半是糊涂半是清醒地过了大半一辈子,从没想过往上爬,他知道自己就这点本事。
也正因为如此,唐书吏既不媚上,也不欺下,本本分分做事,勉强称得上一个“为官清廉”。
这辈子唯一一次利用自己的职权,就是给侄子赵强在衙门内安排了一个差事。
本以为日子能这么一直安稳地过下去,谁知道赵强一声不吭惹了祸,让人五花大绑送到衙门来告状来了。
“唉!”唐书吏头疼得很,柳明安等人走后,他就来到了牢房,一直在等着赵强醒过来。
“大人,要不你先去忙?等赵教头醒了我再来叫你?”一边的狱卒见唐书吏唉声叹气等了半天,出声建议道。
“没事,你别管我,我要等他醒了亲自问他。”唐书吏摆摆手说道。
姜凝下手重,赵强直到快中午了才悠悠转醒,脱臼的两条胳膊都让狱卒帮忙拧回去了,被刀割伤的地方也简单包扎了一下,一切都还好,就是他姑父阴沉着一张脸在瞪着他。
“姑父,我……”赵强最怕的就是这个场面,他嗫嚅着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只能垂着头,避开唐书吏责备的目光。
“你啊……”唐书吏见他这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其实对于这个侄子,唐书吏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但他夫人可怜赵强没爹没妈,孤苦伶仃,非要他帮忙管管,唐书吏不听她就闹。为了家宅安宁,唐书吏再不情愿也得干。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半晌后,唐书吏沉沉开口道。
赵强却始终低着头,不答话。
唐书吏一眼就看出赵强是自尊心作祟,只觉得自己好心喂了驴肝肺,愤然道:“祖宗啊,算我唐有才求你了成不?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是去偷人家东西了吗?”
“……是。”
赵强声音低不可闻,但唐书吏还是听见了,皱着眉继续追问:“偷什么?”
“银子。”
“偷了多少?”
“是想偷一百两的,但没偷到就被那女的抓住了。”
唐书吏眉头皱着更紧了,忍不住提高了嗓音:“一百两?你又不养老婆孩子,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赵强又沉默了。
唐书吏简直要气死:“你都在牢里蹲着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啊?”
赵强纠结半天,还是开口道:“我欠了赌债。”
“赌?你欠了多少?”
“……一百两。”
赵强声音又低了几个度,但唐书吏几乎是竖着耳朵在听,还是听见了,但他宁愿自己没听见。
“一百两?一百两?一百两?”唐书吏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连追问了三次。
赵强恹恹地点了点头:“这还是我兄弟为我求情,才只欠了一百两,实际上,我是欠了、欠了……六千六百五十两……”
唐书吏刹那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黑云阵阵,有那么一段时间,什么都看不清了,耳朵里也“嗡嗡”的,像有千百只蜜蜂钻进了他脑子里。
赵强一看就知道,他把自己姑父气得不轻,见唐书吏捂着脑袋一幅摇摇欲坠的模样,赵强也急了,赶紧起来搀扶着他,一面帮他拍背顺气,一面道歉:“姑父,是我混账了,你别气坏了身体,你别管我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千万别连累你……”
赵强其实对唐书吏的感情也有些复杂。他和唐书吏毫无血缘关系,全都是因为他姑姑疼他,他俩才扯上关系。
唐书吏最开始管他时,赵强知道,这个姑父其实是瞧不上自己的。原因无他,他那时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整个人一看就是小混混,他自己也瞧不上自己。但唐书吏还是愿意管他,而且还费心费力送他学武艺,最后给他安排进了衙门,有个稳定差事,混口饭吃。
现在赵强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县太爷是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好官,唐书吏作为他姑父,本来应该避嫌离他远远的,到牢里问他几句已经是冒着风险了。
“姑父,别管我了,挨板子,蹲大牢,发配充军我都认了……你回去吧,跟姑姑说,就当我死了,你们俩的恩情我记得,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唐书吏过了好一阵儿才接受了赵强欠了六千六百五十两银子的事实。意识刚刚回笼就听见赵强这交代后事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抬手在他脑门上狠狠一敲:“说什么丧气话呢?你是当官的还是我是当官的啊?县太爷都没发话呢,轮得到你给自己判刑?”
赵强听得出唐书吏有心疼他的意思,扯了扯嘴角,心里颇为苦涩。
唐书吏刚才被气昏了头,现在缓过神来了,越想越觉得哪里有些怪异,赵强赌钱他知道,但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赌,怎么会突然欠这么多钱?他又有哪个“兄弟”能一出手就把六千六百五十两的欠款弄成一百两呢?赵强又是怎么偷到人家家里去的?他又怎么知道一个村里的人能拿出一百两银子?
“你,现在老老实实地把你怎么欠钱的,怎么去偷钱的,有哪些同伙,都给我仔仔细细说一遍,记住,任何细节都不要错过!”
唐书吏神情严肃,语调也是难得的严厉,赵强不敢再惹他生气,于是便把他怎么认识猴子,怎么欠下欠款,怎么到荷花村偷钱,从头到尾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唐书吏。
岂知唐书吏听完勃然大怒,比先前更生气了,“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嘴唇都气得哆嗦。
“可恨!可恨!”唐书吏咬牙切齿道。
赵强以为唐书吏在说他,不敢顶嘴,顺着他意道:“是,我可恨,我该死,姑父你别动怒,当心气坏身体。”
“我说的不是你!”唐书吏看着这个愚蠢的侄儿,眼中闪过怜悯神色,长叹一声:“你怎么这么笨啊?被人骗得团团转,到头来还对骗子感恩戴德的,唉~”

第68章 明白真相,县令现身
唐书吏虽然做官不思进取,做事不求甚解,做人得过且过,但到底活了这么大岁数,见了那么多牛鬼神蛇,跟赵强这个缺心眼的愣头青比起来也算是老狐狸了。
因此,赵强把金玉坊的经历一说,唐书吏就明白了,他这是被下套了!
“可恨!可恨!”唐书吏气得在狭小的牢房里来回转圈,只恨不得把那胡老六和猴子抓过来打一顿。
赵强不明白姑父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开口问道:“姑父,什么骗子?谁是骗子?”
“呵呵!”唐书吏冷笑一声:“还能有谁?自然是你千恩万谢的猴子好兄弟和他老板胡老六了。”
“不可能!”赵强完全不信。
“不可能?呵!那你说说,为什么那猴子好端端地就来巴结你?真的就为了让你给他找个媳妇?那绝对只是个托词,他就是为了骗你去金玉坊赌钱!”
“你再说说,为什么金玉坊会让你平白无故免费玩五把,你还能把把都赢?真的以为是你自己手气好或赌技高超?前面那些蝇头小利,就是为了让你膨胀,让你认不清现实,就是为了引诱你赌第六局,让你背上巨债!”
“不……不是这样的,姑父,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猴子他真的是个很仗义的人,他为了帮我求情,都跪下了。”赵强心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动摇,他急切地说着,想证明自己没错。
“跪下帮你求情?哈哈哈……我的傻侄儿,你难道没听说过苦肉计吗?你自己想想,要是你是老板,你会因为手下一个人几句话就丢掉六千两吗?”唐书吏讽刺道。
“那是因为、因为六爷知道我拿不出六千两,所以才做个顺水人情,只问我要了一百两……”赵强讷讷地说。
“呸!两个狼狈为奸的狗东西!”唐书吏闻言大骂一句,心里不停感慨这二人真是会算计,这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也难怪赵强会上当。
“他不光知道你拿不出六千两,他还知道你也拿不出一百两,他甚至还知道童生试放榜那天,你会去到柳明安家,而他们两个无耻狗贼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借你的手去做这些事,自己却置身事外,片叶不沾身。”
唐书吏笃定地分析完,没忍住又骂了几句“狗贼”。
“他们为什么要我去偷银子呢?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赵强仍然想不明白。
唐书吏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赵强直摇头,真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我只问你,你说的你一个人去偷钱,被那姑娘抓到,然后逃到树林,最后被打晕,这是不是事实?”
赵强生怕唐书吏怀疑自己,连忙竖起三指:“姑父,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有半句虚言,就让天雷把我劈成两半!竖着劈!”
“好,我信你,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柳明安家的房子就在那天夜里被人点了一把火烧了呢?”唐书吏表情十分凝重。
“他房子被烧了?姑父,这绝对不关我的事啊”,赵强斩钉截铁地说:“我去偷东西时,确实点了一支蜡烛,但那是因为屋子太黑了我看不见东西才点的,而且那只蜡烛后来在我和那婆娘交手过程中熄灭了,千真万确,不可能点燃屋子的。”
“所以,屋子不是你点燃的,那就是说,还有另一个人在你和那姑娘离开屋子后,到了柳明安家,点燃了屋子!”唐书吏语气莫名变得有些幽森,让赵强感到阵阵冷意。
“那……柳明安他们是要把纵火这个罪名也算到我头上吗?”赵强以为唐书吏是在担心这个。
“唉,你真是个蠢材!”唐书吏恨铁不成钢道:“你想想,要是你的蒙汗药下好了,那你去偷东西时柳明安和那姑娘是不是都还在昏迷不醒?”
赵强点头,悻悻地说:“原本就是这么计划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被药晕……”
唐书吏气得又抬手敲了一下赵强的脑袋,正色道:“他们没被药晕,是你祖宗十八代在保佑你,是你天大的福气!”
看着赵强疑惑不解的表情,唐书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若他们昏迷了,你偷完银子拍拍屁股走了,那后来来放火的人,烧的就不只是一个屋子了……”
唐书吏顿了下,直直地盯着赵强眼睛道:“是两条人命!而且这两条人命都要算在你赵强的头上!”
赵强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后背似乎有冷汗顺着脊背留下。
“这才是他们的歹毒计划!假装让你去偷钱,实则借刀杀人,如果东窗事发,别人也只会查到你欠了赌债,你买了蒙汗药,你有杀人劫财的动机,还有作案的时机!而他们,却可以让你做替死鬼,自己高枕无忧!”
唐书吏每说一句,赵强的脸色就苍白几分,到最后,整张脸白得跟纸一样。
真相如此残酷,人心如此恐怖,称兄道弟原来是口蜜腹剑,毕恭毕敬原来是笑里藏刀!
多可怕啊!
“姑父,我该怎么办?”意识到真相的赵强现在只觉得绝望。
唐书吏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眼中有无奈划过:“你确实去下药也去偷钱了,这是赖不掉的,明天柳明安就会把状纸呈到公堂,纵火杀人的罪名也极有可能落到你身上……”
“姑父……”赵强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唐书吏看他这样,也于心不忍,使劲儿拍着自己脑袋在牢房里踱来踱去,想想出一个破解之法。
“啪啪啪!”
突兀地响起拍掌声,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赵强和唐书吏都被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就看到一个身穿常服,相貌端正的年轻男子站在牢房外,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的二人。
见两人看过来,那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也是四平八稳,无端让人想到“威严”二字。
“精彩!实在是精彩!”
唐书吏脸色骤变,跟着赵强一起向着那人跪下,惴惴不安地行礼道:“见过宋大人!”

宝吉县的县令姓宋,单名一个“茗”字。
宋茗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却是年少有为。八年前他考中进士,放弃了在京城留职的机会,自己请命到这小小的宝吉县来当七品县令,一干就是八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护着这方水土上的人们安居乐业。
宋茗有个习惯,那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来监牢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发生狱卒殴打犯人的情况,毕竟以前很多地方都发生过狱卒折磨犯人取乐,或是威胁犯人家属送钱的事。
今天他也跟往常一样在牢房巡视,却不曾想看到唐书吏和赵强在此。
“今早有人告状,嫌犯就是赵教头。告状的人没写状纸,唐书吏就让他们先回去了,然后自己来牢里问赵教头话。”一旁的狱卒上前,小声地跟宋茗讲了情况。
“宋大人,要不要把唐书吏喊出来?他们毕竟是亲属……”狱卒揣测着宋茗的想法,提议道。
但宋茗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就站在二人的视角盲区,直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唐书吏和赵强忐忑地跪着,等着宋茗发话。
现在这种情况,唐书吏作为官员,不经过公堂直接私下里联系嫌犯,还是越过了他的顶头上司县太爷,已经属于僭越了。若是宋茗要参他一本,只怕他这八品书吏的位置坐不稳了。
“宋大人明鉴,下官跟赵强绝无串供之行,只是因为他是下官的侄子,下官、下官一时情急,想了解案情,才失了分寸,请大人恕罪!”唐书吏说着,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宋茗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唐书吏倒不是怕宋茗借机刁难他,他就怕宋茗为了避嫌,不让他再插手此案,那赵强不就没救了吗?
宋茗淡淡扫了唐书吏一眼,只说了句“牢里可不是谈公务的地方”,便抬脚往外走。
唐书吏立马站起身,也要跟着宋茗走。
“姑父,我不会连累到你吧?”眼见着唐书吏就要离开,赵强赶忙抓着他袖子问道,满眼担忧,还有深深的自责。
“没事!”唐书吏拍了拍赵强的手,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宋大人是个好官,咱俩问心无愧,没问题的!”
赵强松开了手,隔着牢门看着唐书吏追了出去。
宋茗没有走远,就在站牢房外的院子里等着唐书吏。
唐书吏出来后,单独面对宋茗反而不紧张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宋大人,下官斗胆请问,大人将我们的谈话听见了多少?”
宋茗也不遮掩,直言不讳道:“从头到尾,一字不落。”
唐书吏闻言,反而笑了,宋茗若是只听了半截,他反而担心会断章取义有所误会,听全了才好,听全了就知道他和赵强没有密谋串供,只是在分析案件。
“不知宋大人对此案有何看法?”唐书吏笑着问道。
宋茗看得出来唐书吏想要替赵强减轻罪名的心思,但他对此案了解不多,仅仅听他们姑侄二人牢中谈话就妄下断言不免有失偏颇。
“还是等明日状纸呈上来再定夺吧。”
宋茗先是这么说,而后又接着道:“不过唐书吏,我先提前给你提个醒儿。就算你刚才的推断都是真的,赵强是被人蒙骗才去偷钱,但他利用职务之便给他人下药、闯入民宅、意欲行窃,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按照大梁律法,他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而且之后是断不可能再在衙门里担任教头一职。”。
唐书吏跟了宋茗八年,知道这个县太爷的脾气,对他的想法也能揣摩几分,知道他这番话是在敲打他,让他不要抱有能让赵强全身而退的幻想。
于是唐书吏不再多言,只道:“是,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宋茗“嗯”了声,等唐书吏向他躬身行了礼起身后,才意味深长道:“唐书吏,本官很好奇,你明明头脑灵活,心思缜密,为什么偏偏要装作是朽木庸才呢?”
唐书吏愣了愣,迟疑着开口道:“下官不懂宋大人此言何意。”
宋茗轻笑一声:“你只听赵教头三言两语,便能察觉出事情有异,之后根据他的讲述,片刻之间就能推断出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有这种断案能力,却甘愿做一个小小的八品书吏做了二十年,这何尝不是‘宝珠蒙尘’呢?”
唐书吏看着这个比赵强还年轻的县太爷,扯了扯嘴角坦然一笑:“宋大人,你是天之骄子,才识过人,若当年中榜后留在京城,想必也是个肱股之臣了。大人有大人的选择,下官有下官的选择,不过是‘人各有志’罢了,何来‘宝珠蒙尘’之说?”
“哈哈哈……”宋茗忽然大笑出声,他和唐书吏共事八年,今日倒是头一次交心,没想到这个年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书吏竟然活得这么通透。
唐书吏见二人已无话可说,再次行了个礼:“下官告退。”
宋茗看着唐书吏走远后,自己走进衙门后院,这里是捕头休息的地方。
“去荷花村把一个叫‘虎子’的人找来,若他没在荷花村,就去金玉坊。”宋茗吩咐道。
刚才赵强所言应该都是实话。如他所说,他在虎子家待到晚上,虎子并不知道他是去荷花村偷钱的,只是因为猴子的原因才让他在自己家坐了一下午。
不管虎子知不知道赵强要去偷钱,可以肯定的是他跟金玉坊脱不了干系,而且极有可能知道纵火的内幕。
宋茗食指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这是他思考的习惯。
这个案件最让宋茗感兴趣的就是,那个跟赵强交手还不落下风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刚刚赵强一口一个“婆娘”的称呼她,似乎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而且宋茗总有预感,这桩隐藏在偷盗案下的谋杀案,跟那个姑娘有关系!
为什么不怀疑柳明安?那是因为宋茗知道柳明安是个读书人。
宝吉县下一共六个镇三十三个村,今年考中秀才的二十九人,其中只有三人来自村里,其余的都是镇上的人,因此柳明安这个名字,宋茗有印象。

夜幕慢慢降临。
在灵山镇北街的新家里,姜凝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将匕首塞进了袖口,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姜凝?你要去哪里啊?”
柳明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不解地看着一身利落打扮的姜凝。
新家有两间卧房,柳明安没有理由再跟姜凝挤在一张床上。半个时辰前他们各自回屋,他都以为姜凝睡下了,没想到却看见她换了身衣服出来,而且看起来像是要去什么地方一样。
姜凝也以为柳明安睡了,谁知道他竟然还坐在院子里,早知道利用空间出门了。
姜凝皱了皱眉,不答反问:“大晚上你不睡觉,在这儿喂蚊子吗?”
“这个时节没有蚊子了”,柳明安笑道,然后稍微撇开了眼,声音放低了些:“我睡不着,这环境有些陌生。”
当然,主要是因为姜凝没睡在他旁边,他不习惯。
但是这话柳明安不敢说,怕被打死。
姜凝闻言,挑了挑眉梢,诧异道:“你这么大个人还认床?”
柳明安不说话,又听姜凝随口道:“没事,过几天就熟悉了,努力适应吧。”
“对了,你还没说你要去哪里呢?”柳明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被姜凝带偏了。
姜凝在这个时候出门就是想避开柳明安,结果却意外撞到了。柳明安问她去哪里,自然是要撒谎的。
“就想随便走走,看看周边的街道住宅什么的,免得以后不认路。”
姜凝这话说得十分自然,柳明安没有半点怀疑,一边起身一边道:“那我跟你一起走走吧,正好我也睡不着。”
然而姜凝却抬手在柳明安肩上一按,将人按回到座位上:“黑灯瞎火有什么好走的,你早点睡觉。”
说完,姜凝不再管柳明安作何反应,自己转头就要往门口去。
“姜凝,你——”
柳明安莫名感到哪里不对,紧跟着站起来,伸手拉住姜凝胳膊,然而却捏到她袖口处硬邦邦的一块东西。
是匕首!
“姜凝,你带着匕首做什么?”柳明安脸色变了变,再想到姜凝换衣服的举动,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避无可避,姜凝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柳明安问道:“你状纸写好了吗?”
“写好了”,柳明安回了一句,以为姜凝又要故技重施岔开话题,立刻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里,还有,为什么要带着匕首?”
姜凝还是没有回答柳明安的问题,反而一连问了他三个:“你相信官府吗?你觉得县太爷能查明真相吗?你觉得那个书吏会让自己的侄子罪有应得吗?”
柳明安听懂了,姜凝不相信别人,她只相信她自己。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柳明安听见自己这么问,声音晦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姜凝知道自己吓到柳明安了,但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寄希望于官府的人吗?她这么多年游猎在黑暗之中,以暴制暴的观念早已深入骨髓。
“N,你要记住,没有什么事情是杀人解决不了的!”那个女人的话好像又在耳边响起。
“如果真的有呢?”姜凝记得那时候她并不认同这个道理,反问了一句。
那个女人却勾起唇角,眼里闪烁着嗜血的杀意,她说:“如果你觉得有,那一定是你杀的人不够多!”
“姜凝?姜凝?”
柳明安的声音穿透耳膜,将姜凝从过往的沼泽中带了出来。
姜凝回过神,就看到柳明安抓着她的手臂,满眼焦急地望着她。
“你刚才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柳明安见姜凝目光不再涣散,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后问道。
姜凝刚刚的样子太令人心惊了,一身杀意,满目死寂,好像从地狱里挣扎着爬出来勾魂索命的厉鬼。
姜凝微微仰起头看着柳明安,眼底似乎有破碎的光:“柳明安,是我给你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
“什么?”柳明安一时没听明白姜凝在说什么。
“是我招惹了金玉坊的人,昨晚那些事,都是冲着我来的……”姜凝顿了顿,那场火好像又在眼前熊熊燃烧着:“他们不止是要偷钱,他们还想杀人!而这些事原本与你无关,都是因为我,才把你牵连进来,你懂吗?”
姜凝的声音不似从前那么波澜不惊,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轻颤。
在柳明安记忆中,姜凝说话声一直是清清泠泠的,像空谷里野生的幽兰滴落到石头上的露水,何时会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情况?
“姜凝,你别说这些……”
柳明安想说些什么,但姜凝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继续说:“你本来就是个书生,安安心心读书写字考取功名就好了,偏偏把我买回了家。像我这样的人,用佛家的话说,作恶太多,身上是有业障的,我只会给你带来灾祸……”
“姜凝!”
柳明安眼睁睁看着姜凝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走不出来,焦急地喊了她一声。
“……此事既然因我而起,那就由我亲自来了结。柳明安,你是好人,你的手是干净的,但我不是,我不介意手底下再多几条——”
姜凝到底没有把“人命”二字说出口,因为柳明安伸手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怀中。
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衣服传了过来,鼻端萦绕着淡淡墨香,姜凝本想抬手推开柳明安,最后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温顺的任由他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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