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同人)和最强分手之后—— by一叶煎鱼
一叶煎鱼  发于:2023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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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级咒具·妖刀村雨已经被毁掉了,这一击的效果是她强行以双臂作为载体发动,如你所见,她的手臂已经不可能完全修复,”大脑说道。“好在日后孕育咒胎不需要用到手。”
“羂索大人,我对春日遥是否缺胳膊少腿不感兴趣,只是她究竟是否能顺利地觉醒出我们所希望的术式?”里梅皱起眉,“而且……我记得那件咒具要以女性腹中的胎儿为道具发动。”
“虽然没想到春日遥最后会以人类的身躯作出那么疯狂的举动,虎杖香织的身体就这样被毁掉也有点可惜。但既然已经有悠仁的存在,我也没什么兴趣再给虎杖仁生一个孩子,这具身体腹中的胚胎刚好也就派上用场了。” 名为羂索的人脑组织看了眼倒在水中的无头女尸,“她触碰到了那件咒具,虽说很快咒具就被绞碎了,但她一定能看到自己的结局。”
“至于术式有没有成功……虽然不知道她所能看见的结局是什么,但想必不是无疾而终寿终正寝吧。” 羂索说,“她已经在觉醒的路上了,你有没有感受到体内咒力的异动?”
“异动?非要描述的话,就像是吃了不新鲜的肉,有点头晕又有点想吐。”里梅淡淡地说,“还没彻底醒来就已经让人这么不快了,我们真的能控制她吗?”
“热带风暴的中心是平静的晴空,被人称之为‘暴风眼’,春日遥就是暴风的‘眼’,可以孕育出灭世的风暴,但自身非常脆弱。否则也不会在初露峥嵘时就被六眼杀死、也不会世世代代沦为深宅大院中的宠物和囚徒了。”名为羂索的生物忽然露出了一个极为人性化的表情,朝稍远的方向眺望,“不过我们没时间继续等下去了,五条悟来了。”
“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却不将她带走等着那个时刻到来么……我们可以回收春日遥,带她一同离开这里。”
“和当代最强的术士对上不是个明智的行为,何况‘六眼’同样也是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暂且让五条悟接管现场好了。我也很好奇,他在看到这个状态的春日遥时,脸上是什么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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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虐完了,后面没虐的了,放心食用

家入硝子摘下带血的口罩和手套, 扔进医疗垃圾桶,示意原本在外等候的医护人员组进场后续治疗。她本人则径直走到自动贩售机旁,投入硬币, 摸出一罐热咖啡。想了想,又买了一罐冰可乐,递给坐在空荡荡走廊里唯一一把长椅上的五条悟。
五条悟穿着高专的黑色制服,戴着墨镜,原本光滑挺括的面料上满是褶皱和灰尘, 而暴露在外的所有地方, 无论是头发、脸颊还是手背上, 都沾满了干涸的血迹。配上他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又是坐在医院深夜的走廊上,好似一个变态杀人狂或者什么灵异故事里杀人如麻的灵体。
上一次五条悟在形容上如此狼狈, 还是被天与暴君伏黑甚尔伏击险些死掉、靠着领悟的反转术式扭转局势修复伤口的时候,但那时他初初领悟了术式反转的真谛, 满心满眼都是天地尽数握在手心的狂妄与欣喜。
而此刻的五条悟更像一尊铁或者冰铸就的神像, 任何人都休想从他近乎坚硬的表情里看出一丝外泄的情绪来。
“她怎么样?”五条悟接过冰可乐。
“看你怎么定义‘好’这个词了。”家入硝子疲惫地靠坐在长椅上, “断肢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已经重新长出来了, 身上那些伤口看似狰狞但也没有致命伤。换句话说, 等她重新醒过来,就已经能跑能跳了。”
五条悟很轻地嗯了一声,扯开了易拉罐的拉环,细密的泡沫沿着金属表面漫出, 无声地滑落到地面。
“但她双手的咒术回路已经彻底粉碎了,作为体术系咒术师,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握刀的可能性。”
家入硝子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大概是太久没有点过烟, 她手抖了两三次才点燃了一支香烟,淡薄的烟圈随即在指尖散漫开来。
“你不是戒烟了么?”
“是啊,没戒掉。”家入硝子随口说。
两个人于是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良久,家入硝子又扭头问道。
“为什么?”
“在直面某个领域级的术式时,她的刀碎了。大概是在刀碎裂的最后一刻,她把刀的术式注入双臂,最后一次发动了斩切术式。人类的手臂承受不住咒术里狂暴的力量,骨骼和肌肉一起崩碎。”五条悟说,“这是我根据现场的情况猜的。具体的经过,要等到她本人醒来后再去问她了。”
“五条先生!”从走廊另一头狂奔而来的是伊地知洁高,这个因为勤劳工作而显得比本人实际年龄苍老不少的年轻人满头大汗。之前他被五条悟直接扔在了中野码头的轮船上,把那边的事情收尾后才往仙台这边赶,因此来得甚至比家入硝子还迟了不少。在看到家入硝子后他明显也吃了一惊:
“家入小姐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人在半夜三更去实验室直接抓我出外勤,我连实验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拎过来。五条,回头记得把出外勤的费用结了。”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饿了,我出去找点吃的。”
“我刚刚过来时看到不远处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您想吃什么,我去买吧!”
“不必。”家入硝子忽然想起来什么,“手机借我,我给夜蛾老师打个电话,那边不知道情况,没准还以为我是被什么不法分子劫持了。”
“好的。”伊地知赶紧把手机递过去。
家入硝子瞥了眼手机界面。
“有不少短讯、邮件和未接电话,不用回复吗?”
“都是五条先生赶赴宫村家前打过来的。”伊地知苦笑着说,“高层的大人们严令五条先生必须优先解决宫村社长这边的事。但等到五条先生已经到了那边,他们却又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无线电静默。”
五条悟的眉目间掠过一丝极淡的讽色。
家入硝子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高层那些人的作为就像是1945年的军方,在盟军发出最后警告时还在叫嚣着要“一亿玉碎”和“本土作战”。但等到蘑菇云依次在广岛和长崎上空飘荡时,他们又突然在绝对的暴力前学会了装聋作哑,龟缩在最高统治者的身后盘算着怎样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的利益和权力。
“啊即使是最强也有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啊,我确实没想到,搞出这么多烟雾弹,最根本的目标还就真是遥本人。”五条悟淡淡地说,“不过他们好像也搞错了一件事,我在他们画出的圈子里活动,不代表我真的只能被困在圈里。把烂橘子全部杀掉这件事即使是我也要掂量掂量,那么杀了一部分展示给烂的没那么彻底的另一部分看怎么样?”
“五条先生……”伊地知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
“虽然这里没有你的学生在。”家入硝子则叹了口气,“但作为合格的大人和老师,也不要突然就说这么恐怖的话啊。”
“作为老师,第一要义不就是要能保护学生么。”五条悟的目光掠过另一侧医疗人员进进出出的急救室,“我还能庇护他们的时候,就能当着我的面做出和咒灵勾结的事,如果我不在,还不立刻就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我只是个医生而已,你就算想找人商量,对象也不该是我。”家入硝子在口袋中掏了掏,摸出一方手帕来,她随手把手帕扔到五条悟头上。“在做决定之前,先去把脸上的血洗干净,也不要摆着一张能吃小孩似的臭脸坐在床边啊,欢欣鼓舞一点,彩衣娱亲听说过没有?即使很惨烈,她毕竟是赢了。”
五条悟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会表现的高兴一点。还有虽然我对中国成语的了解一般,但你刚刚说‘彩衣娱亲’就太过分了吧。”
“诶?这词有什么问题吗?”家入硝子倒是愣了一下,“这词儿还是以前遥告诉我的……以前你和夏油两个人实在很吵,即使是在午休时都打架吵得人睡不着觉,有时候天上还会随机掉个什么危险物品下来。那时遥就笑眯眯地说,多热闹多喜庆啊,你要是心理实在不平衡,就当他们是在彩衣娱亲好了。”
“……”这笑话如果在五年前听到,十七岁的五条悟大概还会想着装模作样地去敲敲占嘴上便宜的姑娘的脑门儿。但在这个时候,连热闹的笑话听起来都只剩了一点过期的苦涩。五条悟看着准备往楼下走去的家入硝子的背影,“不等她醒来么?”
“被医生夹道注目着醒来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会令人产生 ‘到底醒来的是我还是我的灵魂’的疑惑。”家入硝子头也没回,“再说,我实在也没想好,在看到她眼睛睁开时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哦对了,她不是养了个孩子么?虽然没听说她是很喜欢小孩子的类型,但看着自己养的小崽子围绕在床边,大概会觉得开心一点吧?”
“已经安排人去接那几个孩子了。”伊地知说。
五条悟最后还是去洗了把脸,他鞠起一捧清水,把脸埋进去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镜子里还是那张和十几岁时没什么两样谁见了都得夸一句童颜帅哥的脸,但五条悟却觉得对方有些陌生,好像有什么妖魔鬼怪要从湛蓝色的眼睛里跳出来似的。
这里是咒术师协会仙台的分会点,在五条悟展现出足够恐怖的威慑力后,仙台分会的负责人表现得异常恭敬,请五条悟把人安排到据说是高层才能住进去的加护病房中。为了取信于五条悟,医疗团队也是请的不相关的普通私人医生团队。
反转术式的施术过程不能让普通人看到,因此医疗团队到来时,春日遥大概已经就是个走路摔了一跤的受伤水平,无论是断手断脚还是肌肉翻卷的伤口,其实都已经被治愈得差不多了。
有个忙忙碌碌的小护士大概以为五条悟是陪护的家属,临走前还给了他温度计请他及时测一下病人的体温。
五条悟捏着春日遥的下颌骨迫使她张嘴把体温计送进她嘴里,玻璃棒把她脸颊边的软肉顶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他伸手戳了一下,经过一番治疗,她的呼吸也均匀起来。脸颊裹在枕头、被子和凌乱的红色长发间,显得小而苍白,看上有点可怜,又显得格外的松弛。她的皮肤白,因此新生出的手臂颜色也没有显得多扎眼,但曾经能断裂金石的手臂幼嫩得就像是一块豆腐,再也没办法承载一位天才剑客的天赋与咒力。
“虽然很帅,但是超乱来的啊。”五条悟轻声说,“以后别这么乱来了。”
虽然肉*体在反转术式的刷新下不觉得疲惫,但在春日遥身边,一直积攒起的精神上的疲惫还是汹涌而来。于是五条悟也趴在床边睡了一小会儿,等他再度醒来时已经听到了小孩子们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五条悟索性坐起来凑近查看春日遥的情况,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满是茫然的红色瞳孔。
“你醒了……”
还有一个随之而来的响亮的耳光,力道之大,甚至一瞬间在五条悟脸上留下了一个凸起的鲜明掌印。
“你……是谁?”

春日遥腾地一下坐起身来, 抱着被子警觉地环顾四周。倒也不怪她反应剧烈,任谁在这样晨光微熹的时刻,看到一个戴墨镜的陌生男人朝着自己凑过来, 都会做出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里也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雪白的墙壁和床单,狭小的单人铁架床,昂贵的生命监测仪器和在晨风中翻飞的素色窗帘。
很明显,这里是一间医院的病房。
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
房门洞开, 黑色刺猬头的小男孩炮弹一样地冲进来, 紧紧搂住了春日遥的腰,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虽然竭力忍着,但声音里还是带着隐约的哭腔。他闷闷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遥你没事吧!”
春日遥下意识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权作安抚, 和看起来不一样,男孩子的头发软乎乎的, 手感还蛮不错。紧跟着门口又走进来一群人, 橙色短发的俏丽小女孩, 坐轮椅的黑发女孩和哼哧哼哧推她进来的小男孩, 气质妩媚又冰冷的白大褂女人, 年纪不大却被工作压榨得精疲力竭的上班族……他们把狭小的病房塞得满满当当,对自己投来殷切又关注的眼神。
可春日遥对他们的脸完全没有印象。
“……你们是谁?”
“啊,脑子摔坏了么。”医生模样的女人首先反应过来,她从口袋中摸索出一张证件递给春日遥, “家入硝子,职业是医生, 也是你的高中同学。”她的目光在伏黑惠白净的小脸上稍稍一落, “这是你收养的小孩儿, 伏黑惠。”
有了家入硝子的开头,接下来的自我介绍也就顺畅了起来。
“钉崎野蔷薇。关系……你是我们家老头儿的学生。”短发女孩说。
“遥前辈,我是祈本里香。”黑色长发的女孩子歪着头微微一笑,她年纪不大,但行止里已经很有些活泼又妩媚的味道。“非常感谢您的照顾。”
“遥前辈,我是乙骨忧太,之前外附术式不稳定,是您把我叫醒才避免伤害到大家,后来又承蒙您照顾把我和受伤的里香送来仙台……”男孩羞涩地笑笑,他肩膀上狰狞的怪物也随之露出了犬牙交错的核善笑容。
春日遥很淡定地挪开了眼神,全当没看到。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肩膀上是什么品种的怪物,但想必不是属于正常世界的东西。从前收看此类恐怖电影时,主角在见到怪物时总是嗷嗷尖叫,最后不是被吓死就是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怪物拖进另一个世界。春日遥那时就想那些灵体和怪物想必也有和野兽差不多的性质,在目光对视时会认定对方在挑衅,这时才会下定决心攻击人类,并提醒自己万一遇到类似情况时千万别做出类似缺乏生存智慧的事。
“诶?”倒是名叫钉崎野蔷薇的小女孩吃了一惊,“遥你看不到了吗?”
“……看到什么?”
在场众人都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好似她是否能看到那怪物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惠。”在气氛凝结的时刻,被春日遥凌空扇了一巴掌的白发男人忽然开口,“你把白玉犬带来了么?”
“老师您在说什么?玉犬是……”伏黑惠惊讶地抬起头。
“去外面,把它牵进来。”男人打断了他的话。
“……哦。”小孩儿似乎面露纠结,但还是登登地跑出去了。
“玉犬是你和惠一起收养的流浪狗,体型很大很能吃,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犬种,但是很温顺的狗狗哦。”白头发男人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
很快伏黑惠就牵着几乎有他一人高的白色大狗小跑进来,不过正如男人所说,这只长毛犬表现得温顺又热情,在狭小的病房中尾巴摇晃得好似一朵菊花。即使是春日遥这种对小动物没太多兴趣的人也禁不住面露微笑。
“确实很可爱啊,是有萨摩耶的血统么……?”注意到众人诡异的眼神,春日遥的话卡了壳。“怎么了?”
“她能看到,接着下一个自我介绍吧。”白发男人很自然地接管了现场的主导权,“到你了,伊地知。”
“好的。”精神不太好的上班族有礼貌地开口,“春日前辈,我是伊地知洁高,您学生时代的后辈,现在是东京高等咒术学院的辅助监督。”
“下一个……哦只剩我了是吧。五条悟,职业是教师,社会关系嘛,”顶着鲜红掌印的白发男人坦然自若地笑了笑,伸手摘下了墨镜。“是遥的男朋友。”
美貌从古到今都是珍贵的资源,但随着电子设备和高速网络的普及,天南地北的海量数字资源都可以借由网络传送到移动终端设备中。各式各样的美人,无论是英俊的、甜美的、帅气的、阴柔的,无论是什么类型,都可以在网络中看到。虽然在现实生活中美人仍旧是稀缺资源,但人们对“美”的认知阈值无疑被大大提升了。春日遥扪心自问,绝对不会因为帅哥打自己眼前走过就表现得花痴。
但在男人摘下墨镜的瞬间,春日遥仍有种呼吸被瞬间切断的震慑和惊艳。凝视那双眼睛时,她忽然想起了耶律楚才的绝句,“风回一镜揉蓝浅,雨过千峰泼黛浓。”
那一刻春日遥感觉自己和夏桀商纣鸟羽天皇等古代昏君们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在这样绝世的容光面前,为了讨美人莞尔一笑,做出点烽火戏诸侯和千里送荔枝的事,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五条悟从外套口袋中摸出个黑绒布小盒子。手指一勾,挑出一条红宝石项链来,倾身给扣在春日遥脖子上,好似扣上一个项圈。
“看,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哦。”
收藏级红钻冰冷的触感让春日遥打了个哆嗦,她迅速回过神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古代的皇帝们能轻而易举地让全国最美的女人们为了他打扮得花枝招展争来抢去,是因为他们手握着天下最大的权柄,女人们争斗的赌注是至高无上的尊荣而非老头子年纪大不洗澡的爱。
而作为一个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甚至还在攒钱还助学贷款的社畜,春日遥对自己的吸引度有着清晰的认知。这么个超级大帅哥冲自己一脸深情地说是自己男朋友还要留下珍贵的定情信物,其可能性大略等同于在社交软件上遇到玛丽莲梦露级别的大美女款款扭动腰肢说帅哥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我在缅北等你过来玩哦。
看最近的新闻说仙台治安一般般还出现了什么邪*教团伙,这群不知道从哪出来的亲友团……总不能是想要噶自己的腰子吧?
“不,”春日遥抱着被子努力往后挪了一点,“我不记得我有男朋友,好像也没有收养小孩子。”
“你还记得多少事?”家入硝子问,“姓名?”
“春日遥。”
“年龄?”
“二十二周岁。”
“职业?”
“……普通经济公司职员。”
“思维清晰,表达顺畅,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只不过是失忆罢了。”家入硝子说,“有脑外伤史的人可能出现失忆症状,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已经作过多重检查,脑部积血点很小,也没有出现肿瘤等病灶,随着脑部积血慢慢吸收,失忆症状会逐渐改善的。”
“不,如果是出现失忆症的话,记忆中应该会出现显著的断层。”
春日遥将一缕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扫视过病房里神态各异的众人,清秀的素白面孔上恢复了她惯有的平静,她又像是所有人印象中的那个春日遥了。
“如果我是二十二岁这个年龄没有问题,我对自己过去的人生有相当连续性的清晰认知,从小学起到大学毕业为止,我甚至现场还能喊出关系好的同学和同事的名字。但中间似乎并不包括你们……我保留的最后记忆,是我和几位同事一起租了辆车从东京来仙台参加另一位同事的婚礼,记忆到此切断,据我推测,是不是在路上出了车祸?”
“人的大脑其实是相当有逻辑的,强行把里面一个点剥离,就会导致和这记忆相连的其它记忆点断裂。具有修复能力的大脑会试图把这些断链重连,但不可避免地会制造出一些和事实完全不符的记忆来。”家入硝子看向几个小孩子,“既然事实是她送你们来仙台,能举几个和她说的话自相矛盾的事例么?我们看到车了就能验证的那种。”
“我记得!”乙骨举手,“因为里香腿受伤了不方便行动,车里设置了一个粉色的儿童安全座椅。”
“后备箱有一架美造M24狙击步*枪,配7.62×55mm的M118铅芯铜被甲弹,除了原有的子弹夹外,还有从枪里卸下来的四发子弹,被卸下来单独放到绒布袋中。”伏黑惠说。
“啊还有还有,”钉崎野蔷薇想了想,“当时你一刀戳穿了那辆越野的天花板,现在车顶棚还有一个洞在。”
“什么那个杀手不太冷式的铁骨柔情……”春日遥目瞪口呆,“与其说我失忆了,不如说我穿越到一个平行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一个神枪手、女剑豪和幼儿园园长,还有个强抢来的漂亮男朋友?”
“怎么会呢。”五条悟严肃地说,“我可是自愿的啊。”

“五条, 你想做什么?”家入硝子吃掉伊地知带来的最后一口生姜烧肉盖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怎么这么问?”五条悟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用勺子安静地吃一块巧克力蛋糕。
他们对面就是春日遥所在的加护病房, 病房的一面是单面透视玻璃,因此病房中的一切他们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春日遥盘腿坐在床上,在宽大的病服映衬下,她显得格外身形纤长,锁骨上的红宝石项链在素白皮肤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伏黑惠就靠在她身边, 努力擎高手机, 想必是在展示他们过去拍摄的照片, 春日遥看得很认真,频频点头,唇角偶尔露出一丝笑意。而玉犬也没有被伏黑惠收回去, 小孩子们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颜色花巧的皮球,玉犬被迫像海狮一样一边转圈, 一边用嘴顶着球努力营业。
“遥为什么会失忆?”
“阿拉?”五条悟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睛, “硝子你刚刚解释的不是很详细又专业嘛, 外伤导致的脑部出血, 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
“你隐瞒了一些事。”家入硝子说,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不是普通的失忆,而是将所有和‘咒术’相关的东西悉数从脑海中删除或者封闭起来了,这绝非外伤能够造成, 会影响咒术的只有咒术。”
家入硝子取出一个文件袋,沿着小条案推给五条悟。
“这是伊地知整理出的本次事件的详细卷宗, 在现场死去的平民中, 有三个身份较为特殊的, 佐藤优子,铃木千穗理和高桥唯,她们并非是宫村家的亲眷,而是新娘弥美和春日遥的同事,丧命在爆炸的汽车上,爆炸地点离宫村家的庄园大门仅有十五米的距离。”
“以遥的性格,如果发现无法挽救现场所有人的生命,她会优先让自己能保护的人离开现场。因此她设法拿到了地库中车辆的钥匙,让她们离开。而就在即将离开庄园时,车上装载的定时炸弹爆炸,三个女孩当场死亡。”家入硝子说,“为了这三人的死亡,她重返婚礼现场,和这次事变的幕后策划者相遇,随即展开战斗——再之后的战斗细节,你也都已经说过了。”
“如果是一般的咒术师,亲手把自己想保护的人推上绝路这件事,大概会让他们的精神大幅度震荡,最后被精神系术式影响。但春日遥她在六年前在初次接触到大妖怪玉藻前所织造的幻境时,就可以完全自主脱出。这三个人的死固然会让她动摇,但绝不会就此让她绝望到精神无法负荷的程度。何况一个在自己濒临死亡、唯一的咒具破裂时,还能想着以自己的双臂破局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像是真的精神崩溃。”
家入硝子一手按在资料袋上,在这个瞬间,从来冷眼旁观的医生厚厚的外壳上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让她丧失记忆的,究竟是什么?”
“真聪明啊硝子。”五条悟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在这个事件中的确还有一件咒具的身影,它的效果是‘让人在活着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结局’。但这件因果律武器的发动效果是和它所存储的咒力相关的,还记得半个月前在仙台带回的十三具尸体么,她们腹中的胎儿都是这件咒具的咒力来源。在这样的加持下,所谓目睹结局,不再是电影式观看,而是绝对的沉浸式体验自己的死亡。”
“这件咒具——”
“在遥最后所在的战场发现了这件咒具的碎片,它被咒具·村雨的术式毁去,但无疑它曾经发动过。”五条悟轻描淡写地说,“我在遇到遥的时候,她其实没有完全昏厥过去。大概三四秒的时间吧,她有很明显的杀意,是冲着我来的,那时她展现了一个全新的未知术式,效果很有意思,但还不成熟。”
家入硝子忽然明白了五条悟身上的灰尘、褶皱和血迹是从何而来。
“我原以为是她刚脱离战场,无意识释出的杀意。但直到发现她再度醒来时丧失了有关咒术的全部记忆后,才终于确定,她在那个瞬间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杀了我。”
五条悟在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在某一个瞬间,年轻的最强身上忽然展现出了极度的孤高和倨傲,就像是五条家世世代代供奉的始祖雕像,对这个世界发出似嘲讽又似悲悯的冷笑。
“因为,我刚刚才在命定的结局中杀死过她。”
家入硝子重新坐了下来,她捧起沉重的关西铁茶壶,给自己空空荡荡的茶杯倒了一点清润的茶水。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觉得痛苦了,经历了那么多的死亡、背叛和分离,亲手治疗和送走了无数的战友,她的心脏早已经化成了石头。只有这样石头般的心脏才能让她坦然地面对不知何时就会死去的朋友的尸体。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在坚硬的外壳下,跳动的仍然是鲜红的血肉。
在单向玻璃的另一头,春日遥坐在清晨温暖雀跃的阳光里舒展身体,红色的长发垂落在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两侧,显得那么年轻那么美好。而就在昨晚无法突破的结界中,她被迫目睹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将她杀死在黑暗的水域中而无能为力。在逐步累加的痛楚中,过载的大脑终于启动了自我保护的机制,把痛苦的根源从记忆中剔除出去。
“自从意识到我喜欢遥之后,她已经拒绝了我好几次,有想过的最坏结局就是她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孩子。虽然对那种场景深恶痛绝,但其实我知道,即使在最坏的结局里,她还是我的朋友,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偶尔还会对她的孩子提起我们过去的事情。那种情绪……非要说的话其实是嫉妒?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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