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系夫君日常—— by赵朝朝
赵朝朝  发于:2023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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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可得抓紧些。
再说了,姑娘家定了夫婿,就已是十五六,再筹备上两年嫁妆,就到了十七八,岂不是整整好。”
这话说得,许久不当炮仗的褚夫人,险些忍不住。到底是瞧着一旁脸色越发不好的戚夫人,方才咽下去几分火气。
长吸一口气,“夫人这话说得极好。可是我桑府,蓬门小户,前头还有二姑娘的亲事要准备,人手少得可怜,如何也是忙不过来的。”
姚夫人一脸不信,“夫人这话说得可甚是自谦。我知晓夫人心疼自家姑娘,想着多留两年,”顿住,转头看向戚夫人,“哎,也是我许久未曾出门,没什么见识,方才说了那些话,倒是让夫人为难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此作罢,岂料姚夫人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戚夫人。
“听闻这些时日,夫人在替纪大公子寻新妇,可是有消息了。若是定下来,夫人可一定要给我派个帖子,我常听我儿提起纪大公子,说纪大公子如何高才,他是如何崇拜……”
一时之间,屋内落针可闻,只听姚夫人言语机锋,四下问话。
也不知说这人是个笑面虎的头一人,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单单从今儿来看,她哪是什么笑面虎,跟个搅家精一般。
平平顺顺的及笄礼,被她几句话,说得是风云四起。
下晌,各自回府,此行也还算得上宾主尽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姚夫人一身疲倦,入得自家正房,梳洗更衣,命小丫鬟找来宋禀。
她卸下繁琐钗环,单单就一支珍珠簪,素手一扬,拍在案几上。
怒道:“你可知人三姑娘对你,一点也看不上。你阿娘我,今儿在桑府,算是丢脸丢尽了。如何问话,褚夫人就是不理会,只说是他家姑娘打算再留两年。”
宋禀上前致歉,替人倒茶,推到姚夫人面前,陪着小心,“那日我早跟阿娘说了,是我觉得三姑娘极好,她笑起来真好看,这才来阿娘跟前说起这事儿。她一点不知。阿娘何必因着这个,怪罪到人姑娘头上,横竖都是孩儿的不是。”
姚夫人怒气更甚,“你倒是能耐了你,我今儿得了没脸,你倒是好意告诉我,是我热脸烧冷灶。”
见状,宋禀接过一旁小丫头手中的团扇,替姚夫人打扇。
“阿娘,一家有女千家求,好新妇都是求回来的。阿娘就算是为了儿子,再去几次可好?”
“你阿娘我,丢不起这人!”姚夫人抬手呵斥。
宋禀继续打扇,好似不曾听见自家阿娘的豪言壮语,缓缓道:“儿子我不过是今科二甲,如今在翰林院,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编撰,未来如何且是不定。家中大嫂和二嫂都是高门出生,寻个家世简单,心思单纯的姑娘,方才好相处不是。我这也是替阿娘着想。”
姚夫人看着自家孩子,活像是看傻子,“你就这般喜欢,喜欢到为了娶她,敢在你阿娘跟前信口胡诌。
你当你阿娘是那恁事不知的妇人。你这人冷心冷肺,能为着家中和睦,委屈你自己?你也不好好想想,你这话放在家中,有几人信你。”
宋禀神色怪异,打扇的手略是停顿,“阿娘这是哪里话,儿子虽然有些不好,但是这事儿,着实两厢得宜。
是以,我这才舔着脸求到阿娘跟前。”
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况且宋禀之言,也有几分道理。
待姚夫人气过了劲儿,疑问道:“这外头有传闻,说是桑三姑娘要同纪府大公子定亲,可是适才在桑府,我问那多话,纪府戚夫人一句话不说,你可是知道些什么信儿?”
宋禀闻声,打扇的动作更为缓慢,眼中精光杂乍现,不过一瞬之间又不见踪迹。
“阿娘也知,我同纪大公子有些交情,这事儿也知晓一二。不过是因着早年官家苛待,纪大公子闲在家无事,收了桑三姑娘为徒,有个师徒之情罢了。阿娘不必介怀”
对于这番解释,姚夫人如何应对在暂且不提,且说回府之后的戚夫人。她很是气闷,这都是什么事儿,烦闷中觉得越发燥热,推开打扇的小丫头,自己打扇起来。
片刻之后问道:“去瞧瞧冰鉴如何了,可是都化没了。”
田妈妈亲自去看,回来禀告:“夫人,整整一块儿,全全乎乎的呢。”
知晓戚夫人的烦闷由来,田妈妈招手屏退小丫头,开解道:“今儿姚夫人是个什么想法,在场众人,估摸无人不知。夫人何必不言,徒留话口,要是人真的定了宋三公子,往后夫人和大公子,岂不是生了嫌隙。”
“你也知晓,纪府到如此这般境地,多为不易。桑桑是个好姑娘,是个极好的姑娘。可是这般沉重的担子,她担不起。
祖宗基业,我多年筹谋,不能坏在这个档口。
家中就明哥一人,其他的,要么不在京都,要么还小。若是这几年有个什么万一,青黄不接,我如何敢去叩拜列祖列宗。”
戚夫人言语激动,不像是答话,倒像是在抒发心中的郁闷之情。
田妈妈见状,温言细语,“若是如此,往后夫人待在身边,好生调教就是。何必生气着急。伤了身子可是不好。”
“她要是个一教就会的姑娘,我还用这般操心。”
无话可说,田妈妈闭嘴,只是打扇。
桑府逐星小筑,桑桑闺房。
早在及笄之礼完毕之后,桑沉焉便邀请钱弗若到自己闺房闲话。
而今两姑娘,正说道各家心事。
一人趴在矮几一脚,当中还摆着三五碟子糕点,间或吃上一口。很是闲适,丝毫也无少女谈论心事的心酸惆怅。
一时,桑沉焉问:“钱三,你不是说六殿下好看么,而今他在阴山,你可知他的消息。”
“你说什么笑话,我哪里知道他的消息,傻乎乎惦记这般久了,他还不知我是谁呢。我日日烦闷得很,阿爹还想着给我说亲,惦记这家公子,那家公子的,成日里,可是忙活坏了。我瞧着,我阿爹自己嫁过去才好呢。”
桑沉焉听着,全然没了笑话的劲头,拿了块黄冷团子,软软糯糯,捏在手中,犹豫半晌,才问道:“上次你说,你舅母在给先生寻摸新妇,现今如何了?”
她言语缓慢,言辞含糊,即便如此,也叫人听出了其间的忐忑不安,心酸无奈。
钱弗若动动脑袋,瞅了瞅,亦是含糊道:“没听说再有什么消息。”
这哪是没消息,这话只是让人听起来不那么难过罢了。桑沉焉心知肚明。
不待桑桑继续问话,钱弗若突然拉住她的手,“要不,咱们都别惦记了,怪辛苦的。姑娘家,往后的日子,就是管管家务,照料子女,至于夫婿是谁,不甚重要。
你说呢?桑三?”
桑沉焉无话。
虽已快傍晚,但五月的烈阳,依旧无孔不入,顺着钱弗若的话,窜入闺房每个角落。
不过是闲话罢了。谁又能真的当真呢。
待落日晚霞出现在天际,桑沉焉有些急不可耐,钱弗若离开之后,她招来丫鬟紫衣替自己梳洗更衣。
先生说过,他今日会来,只是来得晚些。
目下晚霞当空,算是很晚了吧。
收拾停当,桑沉焉便在逐星小筑等候,坐着,侧躺,看向窗外,四处踱步,许久许久,仍旧半点消息也无。心中泛起不安,她安慰自己,今日并非休沐,先生该是有事在身。
久等不至,她孤身一人,别了丫鬟,从二府之隔的小门,沿着戚夫人来时的路,缓步走到绛雪轩,并未入门,仅在踏跺上来回踱步。
像是许久许久之后,她方才瞧见纪明的身影。这人广袖长袍,墨色竹纹,异常清贵模样。在逐渐散去的热气中,好似从山涧吹来的一股清风,越过山岗,越过湖泊,到得自己跟前。
“先生,我等你许久了。”
这话说得,略带些委屈。她也不知为何,等了这般久才见着人,该是高兴才是,怎的声线含糊,眼角润湿。
纪明缓步上前,“累不累,进去坐坐,还是去一旁的半山亭。”
桑沉焉看着他,摇头,“不累,就是许久不见先生,想着先生恐是耽误了。见不到人,有些难过。”
“我答应你的事,定然是要办到的。今儿事出突然,来得迟了些。给你道歉,嗯。”
“我不要先生道歉,先生能来,我已然很是高兴。”
纪明笑笑,命落玉和碎砚在廊下候着,自己推开绛雪轩大门,邀人入内。桑沉焉顺从跟着,到百宝架后的矮塌,各自安坐。
一时之间,二人无话。本是分外熟稔之人,突然之下显得有些陌生,不知该如何开口。
桑沉焉半低着头,好半晌才说道,“先生,我今儿及笄。”
“我知。这厢有礼物送与你,你且猜猜是个什么。”
恍惚中,桑沉焉听着像是有礼物,猛然抬头,惊喜道:“是个什么?”
少女眸中的光彩,敢与天穹繁星争辉。素日里若隐若现的酒窝,浮出水面,迎着透过窗牖而来的晚霞,纪明仿若瞧见了九天仙女。
他登时一手撑在矮塌上,靠近了些。
“你猜猜。”
“我如何能知。”被他的举动,晃得有些头晕,桑沉焉顺嘴道。
“你好好想想,定然猜得到。桑三姑娘聪慧不凡,如何能不知晓。”
第一次有人夸赞自己聪慧,偏生这人还是纪明,桑沉焉的脑子,登时很不够用。
霎时低头,有些害羞,心绪翻涌,“先生说我什么?”
“桑桑聪慧,是这世间最为聪慧的姑娘。”
听罢,如坠云端,桑沉焉不敢抬头,双手不断相互搅着。
心虚道:“我……不好……我……不如先生说得这般好。先生想是看错了。”
纪明挑眉,“哦!我如何能看错,你张开眼,看看我哪知眼睛不好使。”
“没有没有,先生极好。”桑桑一个劲儿摇头。
先生再好不过,她这话是如何说的,忒不好了。
“既是如此,你抬头瞧瞧。嗯,就瞧一眼。瞧一眼,不用你猜,我也告诉你,是个什么礼物。”
许是受了蛊惑,在一片迷蒙之中,桑沉焉抬头。
此刻的纪明,靠得极近。原本搁在二人之间的矮塌,也被他用手靠着,占了一半去。这般距离,近得能听见纪明的心跳。
如同自己的心跳一般,杂乱无章,四处撞击,好似要从胸口跳出来。
视线向上,可见纪明长袍的圆领中透出点点素色中衣。一丝繁复的花纹也无,素白丝绸,光滑地贴着脖颈。
她不敢再往上看,含糊道:“先生极好,眼神也是极好。方才是我说错话了。往后再不敢了,还请先生饶恕我这次。”
“你还没好好看看,如何就没有以后了。”
纪明低头,只能瞧见她乌黑的墨发,长长的眼睫微颤,再有便是姑娘避开之时,微微晃动的朱钗。
瞧不见她是何神情,却也知晓她面如彤云,羞赧通红。
“不看了不看了。先生是不是不想送我礼物,拿这些话搪塞我呢。”
纪明笑出声来,还是这般急躁的丫头,沉不住气。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隔了这般距离,纪明的笑声,仿若在桑沉焉耳畔环绕,久久不绝。和着男子呼出的热气,窜入少女心田,有些痒,有些难耐。
她不知如何应对,在矮塌上动了动,好让自己舒坦些。
细微的举动,落入纪明眼中,他再次笑出声来,比适才更甚。
桑沉焉觉得这是先生在笑话她耍无奈,登时来了精神,偏头斜了他一眼,“先生笑话我!这多年了,先生还是要逗我玩儿。”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儿,我当你记不得了呢。”因着几乎从未听她说起,纪明如是说道。
“我是不如何记得,可是五哥常跟我讲,说先生小时候专程逗人玩儿。”
纪明若有所思,“哦!原是这样,那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怎么称呼我的?”
桑沉焉陷入沉思,试探道:
“大公子?”
“纪大公子?”
见纪明皆是摇头,桑沉焉有些苦恼。这都不是,那依着她早年的性子,莫不是直呼其名吧。那可真是无礼至极。
像是瞧出她心中所想,纪明提点道:“我比你大上几岁,桑桑小时候叫我哥哥来着?”
桑沉焉震惊地忘了眼下的处境,“哥哥,我五哥没打你!?”
此话一出,方觉得不对,找补道:“明哥哥?”
纪明双眼放光,嘴角微扬,“再叫一声。”
“明哥哥!”
“嗯~”
“明哥哥。”
眼下的纪明,将方才眼中的冲动掩埋,窗棂环纹映在他面颊之上,仿若亲切可人的邻家哥哥,令桑沉焉不似适才那般防备。
“明哥哥,你还未告诉我,是个什么礼物呢?”桑沉焉借机询问。
见好就收,纪明从一侧壁橱取出个匣子,小心翼翼放在桑桑跟前,“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匣子四周,接连不断的海棠花,让人见着便心生欢喜。
桑沉焉问:“为何是这个花纹,有什么讲究不是?”
纪明意味深长道:“是有些讲究,往后再告诉你。”
“眼下就说不好么?”
“不好。往后再说。”
见他如此坚定,桑沉焉也不好再问,利索打开匣子,只见内间躺着个珍珠桥梁簪。一排排不大不小的珠子,整整齐齐排着,光滑圆润,熠熠光辉。
她将簪子取出,放在掌心。太过激动,几次都没能放好。
见状,纪明伸出手,从桑沉焉手中拿过,缓缓放在她摊开的掌心之上。
郑重无比。
不过是个小小的簪子,桑沉焉却觉得沉重万分。
赤金的簪柄,温润的珍珠,泛着莹莹光亮,恍得人眼花缭乱。
时下议亲,到男女相看之时,男子若是中意,则替女子簪上簪子,以示落定。
而今这簪子,落在桑沉焉手中,稳稳当当落在她手中。
她不知该当如何,只是瞧着簪子发愣。
忽的,听见纪明略是迟疑道:“尚且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且是等等,过不多时便好。”
闻言,桑沉焉念起钱弗若的话,权当纪明所言,乃是戚夫人打算替他定亲之事。得了这话,还有什么心酸可言。
脑中好似万千烟花绽放,盯着纪明的眼睛,“好,我等着。不论多晚,我都等着。”
“不会太晚。”
二人四目相对,视线交织在一起。
你笑着,我亦跟着笑开。
远未到盛夏,好几扇窗牖半开的绛雪轩,围绕着一股从内心深处泛起的热气。吹到你的面颊,拂过我的耳垂。
“先生,你别这样看我,我有些害怕。”许是纪明的视线越发热烈,桑沉焉浑浑噩噩的脑子,越发不好使。
“还叫先生?”
桑沉焉霎时间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小鹿乱撞,“那该叫什么?”
纪明又是一笑,“方才说过的,你莫不是忘了?”
又被人逗了,桑沉焉这次只能鼓鼓腮帮子,没勇气招呼回去。
“先生欺负人。”含混道了一声。
姑娘的嗓音,甜软糯糯,带着些些上扬的尾音,恰如泛舟湖上的乌篷船,荡漾进入人心间。
纪明嘴角微动,喉结翻滚,捏了捏手指,起身到一侧的冰鉴之处,取出个食盒,拎着回来坐下。
取出一碟子荔枝,递到桑桑跟前。
“你尝尝?昨儿新得的,一直冰在这里,新鲜着呢。”
刚被人打趣,桑沉焉还害羞着,不动。纪明将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尝尝。”
就算她如何低头,也瞧得见这艳丽无比的荔枝,一颗颗硕大无比,丹红饱满。委实没能忍住,桑沉焉一口口吃了起来。
因着并未抬头,只顾着从碟子中取,并不知晓其中的荔枝已然是最后一个。待桑沉焉伸手将这荔枝握在手中,并未碰触到其他的。
她才有些慌神,大眼去看,真真就这一个了。
多稀罕的物件儿啊,全被她吃没了。
手中的那颗,变得滚烫无比。心知应该还回去,让先生也尝一尝,可都握在手中了,再放到碟子中去,委实有些不好。
游移不定之间,桑沉焉就着低头的姿势,去瞧纪明。
见她好似犯错的仓鼠,探头探脑,纪明心痒难耐,又逗人玩儿。
“也不说给我留一个,且是这地儿还不是你当家呢。”
窘迫之下的桑沉焉,只能隐约明白先生这是又在打趣她。偏生她目下的姿态,只能瞧见纪明说话间,不断翻动的双唇。
光亮饱满,宛如方才的荔枝。
不知怎的,桑沉焉悄无声息将手中的荔枝剥了壳,放入口中。起身上前,靠在纪明跟前,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一口咬在男子双唇之上。
见他似乎吓着了,并未有任何反应。
桑沉焉心中欢喜,终于扳回一局。谁让先生成日打趣她,今儿都好几次了。
开心欢喜,乘胜追击。桑沉焉唇舌轻咬,将口中的荔枝,推了出去。
她能感受到纪明傻楞当场,而后才是顺从接过。
就该如此才是,往后的日子,她当家做主,先生就该听话。
渡完荔枝,桑沉焉起身放开纪明,快步逃出去三五步。脚步凌乱,呼吸不稳。
待些许安定,她按下心中的羞赧和激荡,扬声问道:
“明哥哥,甜不甜?”
眼下的纪明,暴走在即,全身的力量都压在手上,奋力摁住矮塌边沿,才能压下心中的精怪。
适才少女欺身而来,他并非没有逃开的可能,可心中不断叫嚣的精怪,生生使得他楞在当场。
而后便是少女双手环住自己脖颈,隔着不算如何厚实的衣衫,他能感受到,少女双臂柔软,更有幽幽女儿香周身环绕。
令人有些恍惚,有些着迷。
心中的精怪也越发精神抖擞。
再到她低头,咬了上来。柔软绵润的触感,顺着经脉,传至五脏六腑。纪明更为动弹不得。
待感受到她渡来的荔枝,纪明唇齿微张,无声应下。
正想反击之际,作乱的少女已然跑开,俏生生立在三五步开外,努力维持看笑话的模样,问道“明哥哥,甜不甜?”
纪明假模假式理了理并不乱的衣袍,并不答话,而是招手,哑声道:
“过来。到这里来。”
说着,拍了拍自己一侧的矮塌边沿。
男子目光幽深,不可见底。恰如万年深渊,引人不断探寻,深陷其间。
桑沉焉:“不去,先生要笑话我。”
“过来,我不笑话你。再有,说好了不能再叫先生的。”
桑沉焉依旧摇头,心中却开始犹豫,“不去,明哥哥笑话我。”
她答得并不坚决,纪明瞧着有信儿,再次拍了拍身侧的矮塌边沿。
几番来回,桑沉焉没能忍住,浑浑噩噩往前。
还未到近前,纪明双手一捞,将人揽在怀中,让她顺势靠在自己肩膀。盯着前方,“往后莫要作怪。”
“先生……明哥哥不喜欢?我觉得挺甜的。”
纪明噎住,双手一紧,半晌无言,只能用手紧紧箍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将头缓缓靠近,呼吸着她呼吸的空气。
挣扎,沉声道:“并非不喜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纪明不知该如何开口。
“总之,往后莫要如此。你好好听着就是,我如何也不会骗你。”
桑沉焉勉强应下。
宁静祥和,气息缠绕到一处。
许久之后,纪明平复下来,轻声问道:“听说今儿宋府姚夫人来了?”
“嗯,来了。说是谢过我上次花会指路的相帮,特意前来恭贺我及笄。”
“她可是说了什么?”早间几位夫人的闲话,纪明早就从戚夫人身旁的小丫头口中得知。而今再问,不过是求个安心罢了。
“我不曾听说。姚夫人说了甚?阿娘没告诉我这些。明哥哥听说了,给我说说?”
心中大石落定,纪明偏头去看桑沉焉今日的衣衫,桃红大袖衫,分外郑重。其上石榴花缠绕不断,寓意百子千孙。
很好很好。
这丫头还甚也不知,那便是更好了。
“并无,我也不曾听说什么。仅仅是瞧着两府之前并无什么往来,姚夫人却好似突然出现,有些奇怪罢了。”
桑沉焉附和道:“我也觉得奇怪,上次花会我替她引路,她并未表明身份,待我也是虚礼客套。不知为何,蓦地突然热情起来,叫人怪不能适应的。”
“别担心,有我在,总不会有事的。”说着,在桑沉焉后腰搓了搓。
“明哥哥,欺负人。”
桑沉焉感受到后腰的力量和灼热,跺脚叹气。
纪明大笑不言。
作者有话说:
今天补之前请假的更新!
累死我了!
今日的桑桑:我可是神气了,在明哥哥跟前扳回一局。

◎有你等;我一定回来◎
这日晚间回府, 桑沉焉如何也睡不着。她生平头一次彻夜不眠。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一会儿笑笑,一会儿闷头不言。待到下半夜, 仍旧精神抖擞,不知想到什么, 忽的翻身起来, 快步到铜镜前, 蹑手蹑脚翻开妆奁匣子,在最上一层,将纪明今日送的簪子取出来。
握在手中,来回不断翻看。
屋内仅有的几盏烛火, 光线不甚明亮。即便如此,桑沉焉也替自己梳妆。通发, 挽发,簪上簪子。而后对镜自顾。
笑着同自己说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不急。”
而后的几日,桑沉焉平日跟着桑钰嫣和褚夫人看账, 管家,采买,越发勤学好问。左不过是些,这是个什么价, 那处该安排什么人手,诸如此类。
桑钰嫣和褚夫人,虽然不曾瞧见那簪子,却也是明白, 桑桑这是得了新消息。她二人相顾笑笑, 并不戳破。
如此这般, 好些时日,似乎转瞬之间,就到了六月。
天气越发炎热,各处的冰丸子也热闹起来。桑府这等人家,自然是无冰可用。于此,纪明知晓,悄声让落玉往桑沉焉处,送了几次冰丸子。烈阳炙烤,一路都用碎冰镇着,到得桑沉焉跟前,与铺子上刚买回来的,一般无二。
这等时候,桑沉焉总要问上几句,先生如何,这些时日公务是否忙碌,可有好生照顾自己。
落玉一条条答话。末了,再恭敬退出去。
某日,桑沉焉正在问话,被前来寻人的桑钰嫣瞧见,她无声在门口等候。待落玉退出去,方才进门,笑话道:“哎哟,可是今儿明德楼新出的冰丸子。你这屋子,见天地有好东西,可是将我给羡慕坏了。”
桑沉焉面上羞红,连忙将冰丸子藏起来。
“别藏了,这都多少天了,内内外外都看着,你还有什么可藏的。”说着,桑钰嫣进门,寻了个圆凳安坐。
听罢,桑沉焉索性也就不藏了。
反问道:“前几日,阴山崔二公子来信了。可是说了什么,我瞧着二姐有些开心呢。”
“小丫头,学会贫嘴了。敢笑话你二姐我。你出了逐星小筑问问,整个桑府,除了阿爹,也就你敢笑话我。”
桑钰嫣替自己倒茶,不紧不慢如是说道。
见人一点子不开心和介意也无,桑沉焉心中好奇,壮着胆子,问:“那崔二公子说了什么?二姐能告诉我么?”
“不过是说此战胜了,月氏打算派人投降。他过些时日,就应当要回来了。就交代了这些,”饮茶毕,扭头瞧见桑沉焉一脸不信,佯装生气,掷了茶盏,“你莫不是不信。”
桑沉焉没从二姐眼中瞧出什么,颇有些疑惑道:“阴山之战,已快一年,而今正值夏日,月氏老巢水草丰茂,该是后勤十分充裕才是,为何主动弃战。很是不解。”
桑钰嫣忒是意外,将人从上到下好一通打量。
“你而今,能明白这些了?”
桑沉焉笑笑,并不生气,甚是平顺,“瞧二姐这话说得。我好歹是跟着先生学了那多年,又在明理堂念书多年。虽是不成器了些,学得慢。可总有学会的一日不是。
况且,先生如此优秀,而今更是几番得了官家夸赞,我自然是不该继续毫无觉醒才是。”
对于自家妹妹和纪明的事儿,桑钰嫣心中极为不看好。可再如何,也挡住二人王八看绿豆。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她也不好再说个什么。
只是眼下听着桑沉焉这话,有些伤感。
嘴角几次微动,只说道:“你这般,不论如何,都是好事儿。再有,若是真如崔二公子信中所言,那待他归来之日,离请期和亲迎,应当也是不远了。我从前教你的,你细细说来,我听听你学得如何了。”
本就是因着这事儿而来,说起伤感不情愿之言,自然就此揭过,言归正传。
桑沉焉登时愁眉苦脸,央求道:“二姐,过些时日再问如何?”
“我能等你,可是时日不等你。你自己看着吧。”方才还有说有笑,欢声笑语,转瞬之间桑钰嫣就板着脸,目光清冷盯着桑桑。
还未挨过一息功夫,桑沉焉败下阵来,“二姐,好好好,我现在就说,立时讲来。”
而后,便是磕磕巴巴讲起日前桑钰嫣所讲,京都贵眷脾气秉性如何,家世如何、各处人物关系往来……
末了,桑沉焉再次央求,“二姐,过几日,六月六,崔府君生辰,我想去崔府君祠上柱香,告假一日,可是能行?”
“那日的城北灵芝观,也是你能进得去的?忘了官家要派天使,降香设醮了?”
桑沉焉连连道:“不是不是,自然是不会去灵芝观,只在京郊的崔府君祠堂,上柱香就回来。”
京郊的崔府君祠堂,是时下少男少女,祈求美好姻缘之地。
六月六的崔府君祠堂,单说热闹一项,就比灵芝观的天使降香设醮,以及明德楼文会,逊色一些。不过胜在,全是公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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