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规避风险、保护女王,两个氏族的核心成员都开始朝着王座所在的地方收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举动也给袭击者指明了方向。
安澜早早避开了狮群暂栖地的方向,站得比较近的便是北部女王,而伯茨雄狮扑向的也正是它和后辈们所在的区域。
冲起来的狮子是没法阻挡的。
北部女王见形势不妙,立刻想要转移阵地。
就在这时,安澜带着坏女孩、箭标、蜜獾、上校和橡树子做了一个绕后包抄。她们跑得半心半意,留出了足够的逃跑的空间,但在这个节点上,即使是随手施加的压力也变得颇为致命。
原本正在抱团撤离的北部氏族核心战团直接被挡在了路上,双方阵营里冲得最靠前的箭标和密苏瑞差点撞成一团,喉咙里都滚出了警告的咆哮。
乱军当中,北部女王抬头扫了一眼。
时间紧迫,它也只来得及扫一眼,基本没看清挡在前方的究竟有几只雌兽。但是同为女王,它推己及人,觉得安澜不会在主战力没来齐之前冒险,就催促部下们极限转向,试图从两侧突围。
北部女王没有想到,这个命令会在往后数年里成为一个日夜困扰着它的梦魇,不仅书写了整个黄金时代的落幕,还葬送了被统治者联盟培养已久的氏族未来——
核心战团被转向命令拉成了长蛇,环绕在王座周围的守备力量迅速减弱,因为战斗经验比不上前辈们,原本处于中段的王室小团体一下子就落到了后段,不得不直面雄狮的锋芒。
只消一个加速前冲,安澜曾经见过两次的、比壮壮还大一岁的北部王储就被扑翻在地。伯茨雄狮前爪抱住它的身体,张口就咬住了它的脊背,然后蛮横地甩动头颅。
这一击是使骨头爆裂的一击。
等伯茨雄狮甩下“战利品”再度奔跑起来时,可怜的年轻雌兽只能在地上用前爪艰难地爬动,每爬一步,身后便涌出秽物,浸透了茂盛的草地。
北部女王不可置信地回望了一眼,要不是部众还在朝前奔逃,它或许会就此停下脚步也未可知,那眼神显得如此痛苦,如此愤怒,好像在质问自己的盟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狮子像重甲战车一样在场中犁过,所至之处尽是死亡,是毁减,是代表恐惧的啸叫,左侧有斑鬣狗在奔逃,右侧也有斑鬣狗在奔逃,哪怕在最深最暗的噩梦当中,都无法复制出类似的景象。
它的体力正在飞速耗尽,动作也渐渐变缓。
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了,死去的永远不会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伯茨雄狮那早就被丢到天外去的理智才慢慢回笼。它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鬣狗群里花费了太多时间,最重要的是——两个兄弟仍然没有赶来支援,自己是在孤军奋战。
雄狮的力竭并没有被斑鬣狗忽视。
安澜在第一时间把没有损伤的主战力召集起来,转移方位,从包抄北部氏族变成了包抄伯茨雄狮,切断了它旋身折返的通路。在这种威逼下,它只能继续往前或者原地停留,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而已经带队跑出战场的北部女王也不得不面对今天的第二个艰难抉择——
是要继续撤离,还是要为死去的族人雪恨?
还没等它强压下失去女儿的痛楚进行冷静思考,一旁的密苏瑞却已经再也忍受不了永远无法拯救族人的悲愤之情,像疯了一样杀回了场中。它和它带领的部众从另一侧围住了伯茨雄狮,使得后者继续前进的通路也被堵死,只能坐在原地高声吼叫。
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传到伯二和伯三那里,当然也肯定会吸引其他掠食者的注意。
就在伯一把喉咙都快吼出来了的时候,就在北部女王把牙齿都快咬碎了的时候,今天第二次,在距离斑鬣狗群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传来了雄狮备战时才会有的低沉的怒吼。
北部氏族惊慌失措,伯茨雄狮心下一沉,只有安澜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
她知道——
属于斑鬣狗的表演时间已经结束了。
车上坐着的摄影师们表情都很凝重。
里德和妻子原本计划到酒店营地或者游猎营地里去过圣诞节,在这个重要的节假日稍微犒劳一下自己,省得终年窝在前沿营地里。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早早联系好了房间,把行李装了车——直到傍晚时分,一个电话忽然被接到了车里。
来电者是同住在前沿营地的纪录片制作团队。
圣诞节他们没有度假的打算,干脆安排了夜间拍摄计划,想为记录电影补充一些狮子在夜晚活动的好素材。结果从太阳西沉等到夜幕四合,想蹲的狩猎场面没蹲到,倒是拍到了一小撮在悄摸摸接近狮群暂栖地的斑鬣狗。
制片人们直觉有大事将要发生,就本着同行精神给也被两个群体间冲突困扰着的里德一行人打了电话,头一个电话还没接到,第二个电话接起来,摄影师夫妻才刚听了个开头,就毅然决定放弃今天的休闲活动。
事实证明,他们做的这个决策很正确。
调头接上凯恩后不到十五分钟,坐在越野车上的三人组就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啸叫声,园区工作人员则确认说定位器监控看到北部氏族和南部氏族好像在领地边界碰了头。
原本打算赶往狮群所在之处的里德再三考虑,最后不得不放弃追踪小股斑鬣狗群体,调转方向开向了北部领地边界,以防错过一场大规模冲突。
为了防止撞到什么野生动物,难得开快车的里德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恨不得多长出一对眼睛,而凯恩和德雅则分别坐在车子一侧,用手电观察着土路边的高草丛,寻找异常的线索。
随着汽车行进,啸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响亮。
在某个时间节点上,他们听到的东西忽然变了一变,那些威慑性的又长又响亮的上扬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短促的、好像喘不过气似的警告音,其间还夹杂着大量尖锐的笑音。
旋即,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咆哮声刺破了夜空。
“有狮子!”德雅瞪大眼睛。
“狮子怎么在这?”同一时刻,里德也说,“过来的是北方狮群还是横河狮群?两个斑鬣狗氏族大部队都在这,今天晚上是要疯了吗?”
难道狮群打算和斑鬣狗正面对冲硬碰硬?
可是无论摄影师们怎样侧耳倾听,耳朵里都只有一道狮吼声,并不像狮群往日出击时那样会有连绵不断的、相互呼应、彼此支持的大合唱。
一头雄狮孤身前来……这可能吗?
里德的经验在告诉他这种事几年估计都碰不到一次,但眼前的景象却在说着相反的话——在越野车开到距离冲突中心估计只有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时,越来越多的黑影开始从车边快速掠过,其中一道慌不择路,直勾勾地撞到了保险杠上。
凯恩先是下意识地低咒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顾不上在意前阵子刚刚修好的保险杠,探头去查看野生动物有没有受伤。
躺在地上的是一只斑鬣狗。
虽然他尽力辨认,最后找到的特点仍然只有对方脑袋上顶着的破耳朵。
这一带的斑鬣狗氏族普遍规模庞大,为了巩固地位而进行的惩罚性社交也很频繁,被撕烂耳朵的个体着实不少,光凭这一点没法确定它的身份。
可是没法确定身份,不妨碍他意识到斑鬣狗的状态很差,而且这种状态差不像是因为撞上汽车导致的——它的背上有几个血洞正在往外渗血,下颚则像被揉碎了一样,全靠一层皮肉吊着,仔细看都能看到不该以那种方式露出来的舌头。
凯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在另一侧的德雅趴在车门上朝外看,立刻低呼了一声。而拉好手刹的里德凑过来一看,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看这样子,狮子不仅来了,而且还大开杀戒。
车灯把前路照亮,但也使得那些没有被照亮的区域变得更加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里德不敢冒着冲撞到野生动物的风险继续往冲突中心走,便架起了红外摄像机,希望能碰碰运气。
今晚,他的运气还不错。
两个敌对氏族并没有把战线铺开,绝大多数成员都集中在几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区域里,只是随着那一个巨大亮斑的左突右撞,不断有斑鬣狗像被风推动的沙丘一样扇形外扩,然后撞到站在更外层的不明敌我的同类。
在战场中心,有好些倒地的个体。
在无法靠近查看的情况下,里德只能初步判断它们要不是被了结了,要不是受到了某种会导致失去行动能力的严重伤害,要是没有外力干涉的话,估计也很难存活下来。
这一部分折损的数量可能达到了两位数。
还有一些斑鬣狗因为跑得太慢或者反应太不及时而被雄狮扑倒在地撕咬,但是边上正好有同伴可以救助,或者反击得恰到好处,咬到了可以妨碍狮子行动的部位,迫使对方稍稍松了松口,于是没有当场丧失活动能力,一瘸一拐地小跑离开。
它们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红外镜头看得清清楚楚——在冲突区域中有几股抱团更加紧密的势力一直在趁机“清扫”这些受了伤的个体,不仅如此,那些分明前一秒钟还在到处逃窜的斑鬣狗也会因为嗅到了血腥味、撞到了陌生同类而下意识地展开撕咬。
许多斑鬣狗原本还在艰难移动,再被这样一阻击,那是被断腿的断腿,断尾巴的断尾巴,豁耳朵的豁耳朵,有的干脆直接倒地、生死不知,哪里还有能全须全尾跑回家的道理。
这场面实在让人提心吊胆,但更揪心的是,不看外貌,只看红外勾勒出来的亮斑形态,除了那些特征极为鲜明的个体之外,几乎分不出任何一只斑鬣狗所属的阵营。
里德甚至没法确认南部氏族断尾巴的首领——
粗粗一看,找不到尾巴的斑鬣狗都有四只了。
最后他只好把视线放在较为靠近北部的区域,在那里,有两个规模庞大的战团正在对峙,从数量和阵型来说应当就是鬣狗女王的所在,而且伯茨雄狮也正在朝那个方向扑杀过去。
接下来,他们见证了一场奇迹般的阻击。
大约六、七只体格庞大的斑鬣狗呈扇形挡在了另一队斑鬣狗的去路上,不断调整阵型、向前威逼,倒像是故意要把对方送进狮口里去一样。
在造成减员之后不久,这群斑鬣狗又快速绕了一个方向,转移到伯茨雄狮背后,把己方-敌人-狮子的对阵方位调换成了己方-狮子-敌人。
“看稀树林!”就在这时,凯恩忽然出声。
里德匆匆把镜头移到稀树林所在的方位,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只游荡在外的、体型稍稍显小的斑鬣狗,它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张望,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访客一样。
五秒钟后,人们也的确看到了“访客”的身影。
两头雄狮毫无预兆地从大树背后出现,它们先是放慢脚步、犹疑地看了看战况混乱的冲突发生地,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里德高度怀疑是伯茨雄狮的疲态——它们突然加速,目标明确地朝着核心战圈扑了过来。
“是北方雄狮。”德雅确认道。
面对两头上了年纪但仍然不容小觑的雄狮,就算是再有想法的斑鬣狗都不敢贸然停留,只能在女王的频频呼喊中迅速撤离。
有一两只斑鬣狗稍微撤得慢了点,不幸被夹在了三头已经死死盯住对手的雄狮中间,一下子就被来势汹汹的北方雄狮扑翻在地。而快速处理掉碍事者的北方雄狮一秒都没有停留,追向了见势不妙、已经开始奔逃的伯茨雄狮。
体力告竭的巅峰期领主再也不复全盛时期的光彩,没跑出五六十米就被对手扑住了后背,不得不扭转身体,以免在脊柱上遭到致命打击。
接下来发生的战斗是无比残酷的。
通过红外镜头,三名摄影师清晰地看到了、也记录下了血液喷涌出来给身体刷上一层亮色的瞬间,记录下了北部雄狮前后夹击、将伯茨雄狮拖倒在地的瞬间,也记录下了分出胜负的瞬间。
两头战斗经验丰富的老狮子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另外两头伯茨雄狮很快就会赶到现场,便分工合作,一头咬住脊背将它拖翻在地,另一头则咬向了它的下体。
或许是因为双方都长着茂盛的鬃毛,雄狮之间的死战总是以一方被咬断脊柱、扯破肠子或者被撕掉裸露的睾丸而告终。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另外两头伯茨雄狮赶来助阵时,镜头里的落单成员几乎已经被血液覆盖了,连带着草地都被涂抹了一层不详的亮色,而袭击者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一些尚未死去的斑鬣狗和它们作伴。
两头伯茨雄狮……无能为力。
在场边见证了全程的摄影师们也无能为力。
即使他们向园区发出求援信号,这种伤势也不足以等到医疗队伍过来施救,能做的顶多是尽早结束它所感受到的痛苦而已。
今夜之前,谁又能想到煊赫的伯茨联盟会以在和斑鬣狗发生冲突时被抓单的方式迎来出生后的第一次分道扬镳呢?
而从鬣狗们的行动来看,里德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它们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准备——此时此刻,鬣狗女王还带着一些部众站在远处的土坡上、遥遥观望着场中的局势呢。
他放下摄像机,眨了眨眼睛。
没有车灯和手电提供的光源,当眼睛习惯了夜色之后,今晚格外圆满的月亮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在草场上打下了薄薄的一层银光。
两头伯茨雄狮围着还在不断咆哮的手足与盟友,徒劳地试图用蹭头的方式安抚它,用舔舐身上血迹的方式来加速伤口的愈合。
一直到那咆哮的声音越来越低,到雄狮抬起的头颅越来越沉直到缓缓放平,到红外镜头里看到的光斑越来越暗,站在小土坡上的鬣狗女王才欣赏够了这以鲜血和死亡描绘的画卷,带着部众调转方向,隐没在了土坡背后深沉的夜色里。
有那么一瞬间,它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里德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些,只觉得草原的夜晚多少有点寒凉。
这天凌晨,勉强躺下补眠的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凄厉的啸叫,有绝望的咆哮,还有一双洞察的,狡黠的,甚至可以说是嘲弄的眼睛。
十二月二十六日对狮迷来说是悲伤的一天。
一些人还在赶早高峰上班,另一些人则沉浸在节日的氛围当中,本想像往常一样用碎片时间门扫扫各大保护区的情报搬运号,结果刚一打开社交平台,就在首页看到了坏消息。
消息源头这样写道:
“今天凌晨,我们从国家公园得到了一则令人悲伤的消息,伯茨雄狮联盟中最年长的哈斯拉于昨天在领地边界和鬣狗群发生冲突,随后被循声赶来的两头北方雄师杀死了。横河狮群和北方狮群在此前已经数次为领地分配发生过对峙,最近一段时间门,我们也注意到了伯茨三兄弟的轻率举动,而这一次,轻率的结果是致命的……”
“……值得一提的是,横河狮群是伯茨雄狮联盟拥有过的第一个狮群,现在正在茁壮成长的也是三兄弟,尤其是哈斯拉的第一批幼崽。从三狮联盟被削弱到双狮联盟,我们在为这头壮年雄狮的逝去而惋惜的同时,也不得不为狮群接下来的发展而担忧……哈斯拉的死去或将使弟弟们陷入到外防不利的境地当中,非但如此,在联盟内部,针对繁育权而发生的斗争和分裂也可能上演……”
写到这里,博主配了一张图片。
照片的源头是正驻扎在前沿营地里的横河狮群纪录片制作组,拍摄者选择的角度颇为用心,但再如何用心都没法把雄狮的遗骸拍个分明——人们在照片上能够看到的只有秃鹫,秃鹫,和无穷无尽的秃鹫。这些黑色食腐者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地,光看数量就知道昨晚的冲突有多么惨烈。
在这条快讯底下,狮迷们彻底炸了锅。
横河狮群血统显赫,其中的主力母狮都是某几部纪录片主角雄狮的后裔,原本就更容易受到关注;伯茨雄狮联盟在入主横河狮群时因为脾气残暴并不受到看好,但在过去的一年里,它们交出了极度霸道的战绩,不仅把附近几个雄狮联盟都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杀死了一只手数不过来的流浪狮子,还给鬣狗等竞争者带去了沉重的压力,也慢慢拥有了自己的粉丝。
可是现在……这个三狮联盟就这样被拆解了。
尽管在悲剧发生前已经有一部分关注狮子多年的老粉丝指出了这个雄狮联盟的问题,认为它们过于在意领地里的斑鬣狗,每次一碰到鬣狗氏族就会失去理智,一路跑到脱节、落单为止,但他们在讨论时也仅仅只是担心,并不过分忧虑——毕竟这么多年过去,还从没听说过有正处于巅峰期的、战绩也十分漂亮的雄狮能被斑鬣狗杀死。
斑鬣狗奈何不了狮子。
这是一条举世皆知的真理。
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因为狂奔脱节导致被鬣狗群围住,也忽然脑筋搭错、无法盯准一条路撞出去突围,只要坚持的时间门够长,也总能坚持到其他两头伯茨雄狮赶来助阵的时候,到那时都不用狮子上去扑咬,斑鬣狗自己都要急着逃跑了,谁能想到北方雄狮会来横插一脚呢?
消息传出来后两小时,有搬运者私信常年驻扎在园区里的几个摄影师,得到了更加准确的细节——说北方雄狮横插一脚、痛下杀手似乎有些过于低估它们了,应该说,它们是早早就有了抓单的念头,一看时机成熟,就迫不及待地越过边界线,和南部斑鬣狗氏族打了一个配合。
这种事就是多年老狮迷都得直呼意外。
各大猫科动物爱好者论坛一个上午尽在讨论伯茨雄狮联盟的现状,稍微刷新一下就会出来一条为雄狮哈斯拉感到惋惜的帖子,到了下午,这些帖子慢慢地就被讨论横河狮群未来的帖子取代了。
人们不得不为狮群的未来担忧。
在伯茨雄狮联盟中处于主导地位的一直是被东方狮迷称为伯一的哈斯拉,因为它年纪最大、战斗力最强、脾气也最凶猛,伯二、伯三两个弟弟从秃头时期起就一直处于僚机地位,在三狮合力拿下横河领地后,它们甚至都得不到繁育权。
现在伯一死去,领地的安全没人可以保证,幼崽的安全也没人可以保证,换个雄狮组合或许人们还不会想东想西,但面对着一个像伯茨这样以脾气暴躁而著称的联盟,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
于是就有大猫迷在论坛中写道——
【我是抓破头皮都想不到伯一会因为追斑鬣狗没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两个鬣狗群对峙,它冲进去干什么,银泰杜梅拉再世都不敢这么莽。】
【估计是又被情绪控制了吧……这三只雄狮不一直这样,杀心重得一塌糊涂,秃头时期在沙洲领地游荡大半年,不知道谋杀了多少年轻母狮。】
【哈斯拉啊哈斯拉,总不能人家向导给你起名字叫“怒火”,你就给我无差别地到处释放怒火吧!你死了我刷个R.I.P.,留下两兄弟和横河狮群怎么办啊!之前那波幼崽全都给你们三个杀了,要是领地守不住,这一波又得没掉,我要是母狮子我现在已经在去找更优选的路上了。】
【虽然但是,母狮肯定会保幼崽的。】
【同意,万一地主雄狮再换一换,横河母狮说不定会直接拆成两个队,一个保幼崽,一个拖住新的地主。老母狮没了之后再也没有能做决断的首领了,完全就是心软,之前还非要保几个年纪早都到了的秃头,还好它们都给伯茨赶走了。】
【楼上,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这几个秃头现在才走到离家五公里远的地方,向导都说它们还在观望了,到时候一看哈斯拉没了、伯茨三兄弟被拆了,转身就回家来蹭饭呢?】
这名网友的言论在四天后被坛主翻出来加了精。
对横河狮群来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被驱逐出去的年轻雄狮们在哈斯拉死后没多久就调头回转,先是在领地边缘徘徊,随后胆子就越来越大,跑进了早就不属于它们的领地深处,甚至接近了所有幼崽都在的雨季核心区域。
横河母狮……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它们以无限的爱意接纳了自己曾经抚养过的孩子们,不仅在餐桌上让出了几个位置,还自始至终拦着伯二和伯三,不允许它们把“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的孩子再度赶走,全然对地主雄狮与年轻雄狮之间门的暗潮涌动视而不见。
事实上,没有了伯一,母狮们要拦住两头雄狮还变得更加简单了。伯二和伯三本来就都是急性子,被这样一挡,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就更加要找年轻狮子们的麻烦。
由此,整个横河狮群被卷进了内耗的漩涡当中,母狮和雄狮相互拖着,雄狮之间门相互拖着,再加上两个邻近狮群施加的压力,核心领地每天都会响起焦躁的咆哮声和吼叫声。
这个发展态势对大猫爱好者,尤其是那些格外关注横河狮群的爱好者而言,是个噩耗;可对斑鬣狗版块的部分订阅者来说,却是一个值得庆幸的利好消息——
三狮联盟无论是在守卫领地、繁衍后代还是排除威胁上都太过有统治力了,伯茨兄弟不过入主横河领地大半年时间门,南部氏族死于狮口的名单就涨了一长串,要是再让它们安稳待下去,说不定就连那些被许多人关注的明星斑鬣狗都会饮恨。
现在狮群自己拖死了自己,北部氏族又在那个圣诞节的夜晚被两波雄狮轮番犁地、死伤惨重,虽然南部氏族自己也有损失,但比起两个对手的损失来说,那真是谁看了都得喊一句“微不足道”。
竞争者的削弱,就是己身的加强。
在北部氏族恢复元气之前、在横河狮群摆脱混乱之前,南部氏族会有至少一年到两年的时间门来抚养幼崽,把本就迅猛的增员势头再往上推一推。
【太恐怖了,我昨天晚上就住在酒店营地里,晚上营地里有活动,但狮吼声和斑鬣狗的叫声还是听得很清楚,那架势真的跟拍鬼片没两样。】
【我看了六遍视频都没看明白它们怎么就知道要往哪里跑,核心战团那个走位,说一句开了上帝视角挂不过分吧?举报阿米尼芙女王开挂!】
【那个在边上“引怪”的应该是恕加,不仅引了一次还引了第二次,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种技艺,这不得高低跟园区举报一个有动物成精。】
【国外的动物为什么不能成精?滑稽.jpg】
【我不一样,我看到转发过来的消息只想说黑山女王这回可以安息了。她用尽全力保护着的东西现在都完好无损,所有潜在的对手也都已经被解决掉了,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南部氏族说不定会成为规模最大的氏族,希望她能看到。】
【+1,阿米尼芙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尽管无法得知人类世界里关于这些月夜混战的大讨论,但在草原深处,在距离巢区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安澜也的确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南部氏族这里折损了三只成年雌兽和一只亚成年雄兽,还有几名成员受到了轻重不一的损伤、需要慢慢修养,这些伤员都被安顿在巢区附近,至于那些狩猎队则是各自跑向了各自偏好的猎场。
北部氏族毕竟是被病痛攻击过的氏族。
作为女王,安澜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这一茬,因此当天晚上就把近臣们赶向了不同方向,这样一来,既可以使狮群在谋求报复时难以锁定目标,也可以减少氏族成员大规模患病的可能性。
这个雨季,巢区里只折损了五只幼崽。
除掉这五只幼崽之外,有多达十七只幼崽存活下来,并且都已经长到了长毛期,有的甚至接近一岁龄,等到它们长大成年,就会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助力,届时,即使再有领地争端,也不需要统治者们花费那么多精力、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把狮子扯进来。
自安澜上位后始终环绕在周围的、钳制着氏族发展的锁链,终于在当下被彻底挣开;而那笼罩在前路上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阴云,无论是埋伏在暗处的希波联盟,是每年雨季都会悍然入侵的北部氏族,还是攻击欲爆棚的地主雄狮,也都无法再遮挡住她的眼睛。
接下来,就是把雪球彻底滚起来的时候了。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整整两年。
在这两年时光里,北部氏族始终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己的领地里,试图把折损的成员数量增补回来,与此同时,女王也新诞育了一窝幼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教养王储上。
唯一想要“故地重游”的大约只有在那场冲突中幸存了下来的密苏瑞,但它既无法左右女王的看法,又因为损失了太多盟友无法顺利独立,因此只能蛰伏下来、慢慢寻找机会。
北部氏族寻求安稳,而横河狮群仍然泥足深陷。
年轻雄狮一直留在领地里“啃老”,不仅给母狮增加了狩猎负担,也给地主雄狮的日常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随着这些后辈不断成长、接近巅峰期,两头地主雄狮越来越压不住它们了。更糟糕的是,或许是因为曾经受到过伯茨三兄弟的打压,又或许是因为进入了什么都想揍一下的年龄段,它们对幼崽和亚成年表现得相当粗暴。
横河母狮狠不下心来把儿子们赶出去,只能一边努力狩猎,一边劝架,一边保护新生幼崽,忙得心力交瘁,短短两年,因为狩猎失误和领地争端折损的雌性成员竟然多达四头。
竞争者们在倒霉,南部氏族则在飞速发展。
通过这两年的累积,成年和接近成年的斑鬣狗数量已经到达了惊人的80余只,如果再算上那些长到一岁多的个体,则会来到恐怖的110余只。
得亏是这片领地可以说是方圆最丰饶的领地之一,既处在大迁徙的必经之路上,除了季节性猎场之外,又有许多不参与迁徙的固定猎物群,否则根本负担不起如此庞大的血食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