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有事和你说。”阿伽起身喊住多曼,又柔声对塔德娜道:“你先好好休息,改天哥哥又来看你。”
塔德娜笑道:“下次来记得给我带红糖煮的麻阔果。”
阿伽笑着答应。
本以为多曼不会理睬自己,没想到她却背着手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面容平静地说了句:“走吧!”
阿伽心中暗喜,上车后有些忐忑地试探道:“直接送你回翁丁么?”
多曼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我要回翁丁干嘛搭你的车,当然是去允坎了。”
阿伽的心忍不住狂跳,嘴角不可抑制地翘起。他默默在心里回忆家里的冰箱还有些什么菜。好像有只鸡,她吃了一个星期的烤鸡估计不会再想吃鸡了。那打电话让鱼摊的老板送条黑鱼辣炖好了,她肯定爱吃。
车停在寺庙前的小广场,多曼下车抬脚就往庙里走起。见阿伽没跟上,回头朝他挥挥手:“走呀!”
脱了鞋,跨过高高地门槛。多曼点了根细细的黄蜡烛夹在手掌中间,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感谢佛祖保佑。
阿伽站在她身后,忽然想起上次出发前她拉着自己进庙里向佛祖许愿。
她当时说过,许愿一起许,还愿也要一起来还。
所以,她只是拉着自己来还愿的,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多曼往功德箱扔了一百块钱,回身见阿伽像柱子一样杵在那里,奇怪道:“你干嘛傻站着,点蜡烛呀!”
阿伽抿了抿嘴没有动。多曼上前牵起他的手,拉着他来到摆着蜡烛条的桌案前,一边点着蜡烛一边碎碎念道:“佛祖啊,这个犟种不是有意对您不敬,他是找到妹妹高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孤家寡人过了那么些年,不周到的地方您别和他计较。”
说完把蜡烛条塞进阿伽的手里,见他还是不动踢了他一脚,竖着眉毛骂道:“头还要我替你磕不成?”
待阿伽磕了头,捐了功德钱,两人一同跨出了门槛,默默地穿鞋。走到寺庙的大门口,多曼指着他回家的路道:“你回家吧,我也该走了!”
阿伽眼里满是哀伤,他语带乞求地嗫嗫道:“一起回去吧,我定了条鱼。”
多曼摇头微笑:“我不会再去你家了,你也别再干给我送烤鸡这种蠢事了。把叶敏都吃伤了。”
阿伽握着她的手腕固执道:“今天不吃鸡,咱们吃鱼。”
多曼想挣开,阿伽的手却收得更紧。她无奈笑道:“你别这样,给你妹妹找到不死草后,我们倆就银货两讫了。你明白的,我们倆已经不是可以心平气和坐在一张桌子吃饭的关系了。”
耳边响起那日进洞前和多曼的对话:“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不管什么后果你都不后悔么?”
他看见自己毫不犹疑地点了头。
当时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的多曼,和现在笑得波澜不惊地多曼重合在一起:“既然你不后悔,那我是也不会后悔的。”
他颓然地放开手。
多曼抬手轻抚他的眉眼,带着米酒香甜味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虽然都是假的,但我还是要感谢你,感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恋爱!感谢你在山洞里的手下留情。等忙完你妹妹这件事,你我就各走各的路,从此山长水远,江湖永不再见!”
第91章
端午前一天,艾勒见他阿姐给阿妈和自己转了些钱,就啥表示也没了,气愤不已。亲自打电话质问她:“你们公司没了你是不是会倒闭,你就不能请个假回来过节么?”
多曼钻进帐篷里,拉上拉链隔绝他们搭脚架的叮咣声,极力地安抚家里的这头霸王龙。
“我本来也想着请假回家和你们一起过个节,顺便找个老师帮你报志愿。可公司和甲方签了包干合同把我也给包进去了。工作么,我也不能和领导对着干。你在家好好地陪阿妈,不要发脾气,等这趟活结束回家我给你买笔记本电脑。”
听完多曼的解释,艾勒还在哼哼,但明显已经没有那么气了:“行了、行了,就知道你钻钱眼里了。我让阿妈给你留几个粽子冻冰箱里,你回来又吃。”
电话刚挂了就听见帐篷拉链响,多曼扭头见陶央举着个剥了皮的火腿蛋黄粽冲她龇着大牙笑。
她走过去接过,不客气地咬了一口。火腿咸香,糯米软糯,蛋黄起沙。真是香得她还想再来一个。陶央仿若她肚子里的蛔虫,又从口袋掏了一个给她。怕她噎着,还指着帐篷里的小冰箱跟她讲里面有可乐。
多曼看着外面着安脚架的安脚架,搭帐篷的搭帐篷,对陶央道:“就睡几个小时的事,何必那么麻烦还搭帐篷。山脚车里凑合一下,到时辰再上山不就行了?
陶央伸手帮她把嘴角的饭粒拿下来笑道:“我这摸一下你的嘴,都感觉后脖颈发凉,今晚咱倆要是在一个车里睡,我怀疑某个人半夜会摸进车里拿他那把大苗刀砍了我的脑袋。”
多曼看了一眼和德莱一起看安脚架的阿伽,一本正经地对他道:“我虽然对自己的魅力很是自豪,但还是得说你狭隘了。谁会在乎工具人前女友跟别的男人睡车上还是滚野地。这不纯纯浪费感情么?”
陶央用脚勾了个小板凳坐下,一脸你不懂男人的表情对她道:“这男人就是贱,没人抢他可能不拿你当盘菜,有人抢他就觉得你比红烧肉都香。”
多曼拉开可乐喝了一口,斜眼瞅他:“这是你的经验之谈?是那个女人让你觉得比红烧肉都香啊?我什么时候错过了这么大的八卦?”
陶央笑呵呵地伸出手指戳了她的眉心一下:“调皮是吧?哥哥我除了惦记你,还惦记过谁?”
多曼摸摸脑门不解道:“你是不是瘴气入脑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动手动脚的?真吸了瘴气你要吭声,我这里有药。”
陶央微微偏了偏头,示意她看后面:“没有,我就是有点心理变态,我得不到就想让另一个得不到的不痛快。看他生气又有火不能发,我的心里别提多爽了。”
多曼的手指对着他点点点,撇着嘴语重心长道:“谁让你自己不珍惜机会,我青春期那会儿多迷恋你。结果你对我爱搭不理,后悔了吧?想找后悔药吃了吧?”
陶央挑眉:“你为啥不在坚持、坚持呢,你再坚持迷恋一下下,我不也就豁出去了么?”
多曼啐他:“滚,都说是青春期了,那点荷尔蒙能坚持烧多久,早烧完了。”
陶央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道:“连你这个不挑嘴的都不迷恋我了,看来我这辈子注定得打光棍了。”
多曼安慰他道:“怎么可能,你穿西装还是有几分衣冠禽兽的味道的,现在的小女孩都很迷这个范。再不成你可以内部消化一下,宗门有那么多女孩。乐意把女儿嫁给你的还是有几家的。先说好啊,你不能找俸玉浓啊!我烦死她了,你和她要是成了我以后都没法登你们家门了。谷三秀不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可以!”
陶央杵着下巴朝她眨眨眼建议道:“其实仔细想一想,你现在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世俗和道德哪一个都管不到咱们。要不咱倆互相委屈一下,凑合、凑合?”
多曼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我刚刚还开导你呢,转眼你就恩将仇报。”
陶央地笑声传了老远,德莱看着额头青筋直冒地阿伽,小声建议道:“要不,您也去帐篷里里歇一会,这里我盯着。”
阿伽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透出来:“脚架,缆绳、滑索,锁扣都要仔细检查一遍,那里有功夫歇。”
德莱本来想说,凭多曼那个小妖女的身手,不用这些也能下得去。但看看竖着耳朵听动静地昆布莱先生,他选择把嘴闭上。有点事做好,有事情做就能转移注意力。
六月的山上又湿又热,坐在帐篷里只觉得气闷。陶央看看表,问多曼要不要先睡一会。
多曼摇头说不睡:“阿牯哥说今晚宵夜是牛扒呼米线,我要吃完再睡。”
陶央也受不了的直摇头,戏谑道:“我问你为啥非得寅时下坑,你跟我说日旦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老虎是山中之王,这个时辰最猛,能荡平一切山中的魑魅魍魉、山魈鬼怪。我就问问你哪有吃饱了还出来闲逛的山中之王?老实说了吧,你其实想选亥时有点抹不开脸吧?”
多曼点了根烟惆怅道:“我这是正经推算出来的时辰,你不能因为我吃得多就否定我的能力。皇帝都不差饿兵,你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干活。”
“你咋推的?拿什么起的卦?卦象说寅时旺你?”
多曼吐了口烟笑着承认道:“其实那些日旦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老虎最猛是我瞎编逗你们玩的。我就是看了天气预报推送早上八点要下雨,还要下一整天。我怕风吹雨打的吊缆绳下去不安全,也害怕雨水把蛇药给冲没了,所以想提前几个小时下去。但这么说显得我很不专业,很没有神秘感。给你们编上几句,是不是就很是那么回事?”
陶央无语地看着她,最后感慨地拍拍她的肩:“顾不得请你喊魂的人那么多,你是懂做大巫的精髓的。别撑着了,去睡一会。放心,吃宵夜的时候我亲自把米线给你端帐篷里来。”
第92章
凌晨四点的闹钟喊醒了多曼,她用湿纸巾抹了脸,又撕了一条便携式漱口水含在嘴里。走出帐篷吐漱口水时发现,除了她其他人好像一夜都没睡。陶央插着腰站在坑边看他们调试下坑的滑索。见她醒来吩咐手下摆上献鸡盘福,点香祭山神。
凌晨的山风吹得呼呼地,多曼伸手迎了一下风速,还行,不至于滑到半路被吹得转圈圈。一群人在陶央的带领下捻着香对着祭品三拜九叩。陶央又点了几个身手好的让他们和多曼一起下去。多曼一个人都不想带,跟陶央说她自己下去就行。
陶央哪里肯依,好声好气和她商量:“我知道你嫌麻烦,可多带一个人下去有危险就多一个人帮你抵挡几分。你别仗着自己以前下去过又会用药就掉以轻心。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什么玩意会跑出来跟你打招呼。你不让他们跟着,那我就只能亲自陪你下去。”
“你哪能跟我一起下去,你得在这给我好好守着我的生路。我带两个人行了吧,带多了我顾不过来。”多曼勉为其难的同意带两个人下去,陶央帮她检查好身上的绳索,又把一个小腰包和对讲机递给她:“里面有压缩饼干,有一小瓶矿泉水,外伤药、信号枪。一切以你的安全为第一,找不到也没关系。阿牯他们他们带着枪,有危险就往他们身后躲,别逞强。”
多曼把腰包系在胸前,嘟哝道:“我竟然混到吃压缩饼干这么惨,我跟你讲,等我上来你得开车带我去云县回营街吃马芬家凉米线,吃马宝家的牛肉拌面,你还要给我买”蛋清饼、豆沙蛋糕、葱香酥和哨街的苏子大饼。“
陶央摸着她的脑袋宠溺地笑道:“买,都给你买。”
"吃吃吃,就知道吃?“旁边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多曼和陶央一转头,见德莱忍着笑帮阿伽系腰间的锁扣,阿伽抬眼望天。
陶央询问道:“昆布莱先生,你这是干嘛?”
阿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亲妹妹的事我怎么能置之度外,当然得全程参与。”
多曼闻言拉拉个脸拒绝:“我不想带你下去。”
阿伽不屑地冷笑一声:“谁要你带,我又不是没长腿。”
多曼恨恨地扭回头。
见两人吵完了,陶央指挥手下撒药,一袋袋地蛇药撒下去,坑底下的树枝草丛剧烈抖动,不知是什么动物逃窜。等一切都恢复平静,下坑的四人握着绳子,蹬着坑壁慢慢地往下滑去。
下坑的过程很顺利,200米高的大坑只花了十几分钟四人便稳稳落地。坑底的土松软又潮湿,一脚下去登山鞋的鞋面都没进土里。解开身上的锁扣,多曼打开对讲机告诉上面的陶央他们安全落地了。
阿牯看着满地的绿植,问多曼:“要怎么找,总不能一根草一根草的摸过去呀。”
多曼打开头灯说了句:“跟我来。”领着他们穿过丛林,往一个洞口走去。上方的坑口放置了不少盏探照灯,把坑底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但进了洞便只能靠头灯和手里的电筒。多曼让三人紧跟在她身后,千万不能落单。阿牯举着手里的蛇药袋子问:“这个现在不撒么?”
多曼让他先收好袋子:“还不到时候呢!”
这个山洞就如同那位经常悄悄下来找不死草的阿甲大爹说得那样,洞口有崖画,进洞了就能看见钟乳石。
多曼走得不紧不慢,走了一小段路后甚至还停下来感受一下洞内空气的流动有没有什么异常,周围有没有异响。
阿伽见她如此小心谨慎,默默地将后背装着长刀的牛皮圆桶包拉到胸前。
越往前走,阿伽越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一样的仙人指路雕塑,一样的梯田,当他看到一片河滩,瞳孔不由得一缩,脱口而出:“这不是藏龙洞么?”
多曼头也不回道:“不是,溶洞的景观都差不多,还都有地下水,这里隔着藏龙洞20多公里呢!”
走到一个像祭祀台一样的高台。多曼终于停下来了和阿牯商量道:“阿牯哥,等下要走的路比较窄,你把药给我一包,我在前面撒,你和阿旺哥得有一个断后。”
和阿牯一起下来的阿旺最擅耍蛇,听到多曼的要求就明白这洞里最该防范的是什么。当即表示他断后,药该怎么撒,怎么围,他最清楚。
多曼带头钻进台子下一个小洞,阿伽紧跟其后,阿牯跟着他身后,最后是阿旺。
多曼说这条路比较窄简直是轻描淡写了,这条路只能容五六岁的孩童直立行走,娇小如多曼都得弓着背屈膝爬行。每爬行一米,多曼就会停下来撒一遍药,洞内充满了浓浓地雄黄味。头灯能照亮的范围有限,阿伽发誓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在壁上爬行,他能感觉有土时不时掉落在发间。偶尔还能听到蛇吐信子的翕翕声。
这么爬爬停停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一阵水声,意味着这段艰难地行程要告一段落了。
爬出洞口,四人终于能挺起腰做人。阿牯捶着腰叫唤,多曼连忙比了个嘘示意他噤声。手指指向一个莲花座一样的石台。一条通体黢黑的蛇盘伏在一株绿得发黑的植物前。这条蛇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小臂粗。身上的鳞片在电筒的照射下闪着让人胆颤的寒光。
莲花座台前面是一潭水,深不见底,黑压压地水面上一丝波纹也没有,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以为水里如同水面一般平静。
阿旺看着那条黑蛇犯起了愁:“这么大的蛇,平日里有工具都不见得好逮,现在咱们手里没啥趁手的工具,难不成用枪打?”
“我过去。”阿伽抽出长刀用牙咬住,脱了上衣准备下水。
多曼捡起他的衣服摔在他身上没好气骂道:“去什么去,给我穿上。”
从腰间抽出一根牛皮编的绳子,对三人道:“你们给我照亮,两把电筒照顶,一把照蛇。”安排好他们后,又从裤兜掏出一个小竹筒含在口中。
阿伽和阿牯照着头顶嶙峋的怪石,多曼甩着手中的牛皮绳,对着顶上最粗壮的一根石笋甩去,听到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阿伽才意识到,多曼的牛皮绳上肯定有抓钩。
多曼拉拉绳感觉很牢固,交待阿旺道:“阿旺哥,等我到了水潭中间,你就拿电筒照蛇头。”
阿旺点头让她放心。
多曼把绳子缠在手腕上,阿伽忽然拉住她,脸上是掩饰不住地担忧:“还是让我过去吧!”
多曼不客气地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到是想让你去,你这么大块头才起跳石头就怕被你拉下来了。起开,别拦着我。”
多曼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踩在一块石头上,就着牛皮绳的拉力人顿时就腾在半空。
盘伏在不死草边上的蛇,感受到了入侵着,顿时抬起头张开獠牙摆出攻击的姿态。
阿旺牢记多曼的叮嘱,她腾空飞起手中的电筒就照向蛇头。
电光火石间,多曼一根吹针正中大张的蛇嘴。那条黑蛇连多余的挣扎都没有就倒在地上。
多曼轻然落地,动作利落的一脚将瘫在地上的蛇踢入水潭中,一把扯断不死草,又原路返回。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多曼已经收了绳子。
三人盯着她手中绿得发黑的不死草,的确只有半截叶子。
阿牯看看那寸土不生的石台咂舌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死草啊!要不是亲眼看见,谁能相信这玩意不需要土,也不要光合作用就能长?这么难得的东西咱们就这么轻易得手了?”
阿旺白了他一眼:“你说得倒是轻巧,那是人家小多曼有本事。反正我是连前面这个水潭都过不去。”
阿牯兴奋地问多曼:“传说这不死草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是不是真的?”
多曼将不死草收进胸前的小包,淡淡道:“这玩意要真能起死回生,我阿婆就不会死了。”
阿伽问道:“你当年下来采不死草,是为了你阿婆?”
多曼没回答,只是打开对讲机,告诉陶央不死草到手,他们准备出去了。正说话间,洞外传来一阵巨响,倾刻间地动山摇。多曼只来得及说句:“出事了”对讲机便没了信号。
顶上的钟乳石受到震动,纷纷断裂,如利刃一般朝几人插下。
数以百计的蛇从来时的洞爬出,断了几人的路。阿牯和阿旺拼命将袋子里的蛇药撒出去。想划一个圈给几人一个容身之处。
阿伽和多曼抽刀砍杀爬向他们的蛇,四人拼劲全力,能容身的地方还是越来越窄。
第93章
最终,四人只能背靠着背。阿牯和阿旺打光了枪里的子弹,手忙脚乱地换弹夹。阿伽见蛇还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对多曼道:“这样不行,这种打法咱们得活活累死,我观察过了,没有蛇是从水里出来的。咱们得杀出一条路下水。”
多曼一刀斩掉一个蛇头没好气道:“你以为我瞎没看见啊!正是因为没有蛇从水里出来才说明这个水潭危险。蛇都是会水的,它们不敢下水说明水里有他们更怕的东西。蛇都害怕,你不怕啊?”
“拼一把吧,眼前这关明显更难过,下水了再说下水的话。”
阿牯和阿旺都赞同,眼见是穷途末路,能拼一条活路当然要试一试。
阿伽长刀开道,阿牯和阿旺手枪殿后。真让他们开出了一条路来到水潭边。四人正准备跳下去,一条蛇咬住了阿牯的小腿,他跌坐在地,顷刻间被涌上来的蛇缠了个密不透风,发出一阵惊恐地惨叫。多曼想过去救她,被阿旺和阿伽死死拉住,带着她就往水里跳。
潭里的水仿佛进冰箱冻过,连多曼这种大冬天穿T恤五分裤的,跳进水里的一瞬间都觉得全身的血液被冻住了。
三人踩着水冒出头,看着岸上一动不动的阿牯,心中无限悲凉。阿旺沉痛道:“回去要怎么跟他家里人说啊!”
阿伽水性最好,他对两人道:“溶洞里的暗河都是相同的,我潜下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路,你们两个再坚持一下。”
多曼叮嘱他小心,他朝多曼笑了笑:“你放心,咱们都会没事的。”深吸一口气后潜入水中。
潭水冰冷,实在是难以坚持,多曼抽出腰间的牛皮绳甩上顶上还残存的钟乳石,借着这点力终于是能轻松的漂着不用再费劲踩水,连忙招呼阿旺过来一起拉着。
多曼想起先前那声巨响,问阿旺:“阿旺哥,你说那声响是怎么了,是山塌了么?”
阿旺脸色凝重道:“我听着那动静像是炸药。有人炸了咱们进来的洞,不然那些蛇为啥不往外跑,全往里面来。肯定是出去的路被堵死了?”
“什么意思?有人想把咱们困死在里面?”
“也许……”阿旺刚想说出心中的猜想,忽然脸色一变,一股巨大的力量缠在他的腰间,拖着他往水里去。多曼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袖子。却只听见嘶啦一声,袖子脱落,阿旺还是被那股力量拽入水中。
多曼扔了袖子,一头扎入水中,却只见阿旺的头灯缓缓下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多曼钻出水面,紧紧拉住牛皮绳,将食指放进嘴里狠狠咬住,直至咬出鲜血。将血滴挤在水面,口中念念有词。
现在只剩她一个人和岸上成千上百的蛇。安静放大了恐惧,她惊恐地怀疑阿伽下去半天还没上来,是不是也遇上了那个怪物。
是什么人要炸了洞把他们几个困死在这里?是不想让他们得到不死草,还是单纯的只想让他们死在这里?水底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是怪兽,还是拉替身的水鬼?
忽然她感觉有东西在拉她的脚,腕来了么?她心中一凛,使劲扯着绳子跃出水面,抽刀回身便砍。
阿伽本想和她开个玩笑,没想道她反应这么大。险险躲过刀锋,连忙道;“是我,是我。”
多曼觉得自己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了,早已变得波澜不惊。但此刻见到阿伽,她内心那种又激动又安心且又后怕的感受真是无法用言语阐述出来。
她觉得自己想哭,这么想着眼泪就真的流出来了。
她冲阿伽哭嚷道:“你有病啊,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阿旺哥刚刚被一个看不见的怪物拖走了,我刚刚还以为轮到我了。”
阿伽扫视潭面一周,果然不见了阿旺。他游过去和多曼一起拉着牛皮绳子,搂着她道:“没事的,我会把你安全地带出去的。我刚刚看到一个水门,不管它通那里,咱们先离开这里。”
阿伽让多曼深吸一口气,带着她沉入水中,游了一会便看见阿伽说的那个水门。说是门不如说是个洞,只不过洞口两边刻着太阳和葫芦,看起来像是个供人进出的门。
这道水门只能容一人进出,阿伽示意多曼先游过去。多曼觉得门那边的水仿佛更黑,回头望了阿伽一眼。却发现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拖着向后走。
多曼急忙游向他,直到抓住他的手才发现他腰间缠着蛇尾。说是蛇尾,却比她的腰还粗。
阿伽推开她的手示意她快逃。胸腔里已经没有多少空气,多曼心一横,拔下发间的金刚杵长簪,划破手掌。簪子插向阿伽腰间的蛇尾,流着血的手掌一掌拍向蛇尾的伤口。
那条只见蛇尾不见蛇头的巨蛇放开阿伽,却长尾一甩把她拍到潭边的石壁上。
胸腔里的最后一点空气被撞了出来。多曼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此刻她的脑子无比的清明,她知道自己死定了,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她记起自己答应艾勒要回去吃粽子的,还答应给他买电脑,她要食言了。不过幸好她走之前让岩罗把钱转交给艾勒。但要是艾勒真念医学院的话,十万块应该撑不到毕业。不过没关系,卡里还有钱呢!他帮自己取过钱,知道密码。
她的银行卡里有三百多万呢,这么多钱还没花完就要死了真是亏得慌。留给阿妈也行,但这样就暴露了她还在跳大神这个事实。阿妈知道了肯定要骂的。
多曼觉得人死之前应该是有幻觉的。因为在失去意识之前,她觉得自己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龙!
第94章
多曼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她戴着一定四角垂花小帽坐在咖啡树下拿棍子戳着瓦缸里的蜈蚣。
她阿婆老多缇,一边吃着花生喝着米酒一边笑眯眯地对她道:“可惜了,练蛊虫到你太婆婆那一代就失传了。不然凭你胆大和聪明劲,咱们多家肯定又要出一个像丹琳祖奶奶一样的能人。”
场景一转,自己跪在床边,阿婆躺在床上脸色灰白。
“到时候了,也该传给你了。你虽然年纪小,可该会的都会了。我能放心的走了。”
十二岁的多曼固执道:“我要去采不死草做娘布洛给你,你不会死的。”
阿婆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傻孩子,这不死草要是真的能起死回生,这世上哪里还会有生离死别这些事?”
“有用的,娜迦寨那些阿巫跟我讲过的。”
“我正要给你交待这事呢,以后你和娜迦寨的人打交道要有分寸,不能远了他们,也不能和他们走得太近。陶然那个老家伙让你做事情,你要干脆地推掉。阿婆教给你的本事够你混饭吃了,你不要和娜迦寨的人有过多牵扯。”
“你别操心这些,好好养病,就快到端午了,到时候我去给你采不死草。我看过祖奶奶留下来的手札,我知道哪里有,什么时候采。你要撑住,撑到我给你采回来不死草。”
阿婆摇摇头笑道:“没用的。”
多曼不依,哭喊着:“有用的,就是有用的。”
她伏在阿婆的床头埋头痛哭,有人却推着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
“多曼,多曼,你醒醒。”
多曼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阿伽沾满泥浆的脸。他向来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多曼从未见过他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在大阴山的山洞和自己打架都是从容不迫的。
她这是死里逃生又活过来了?多曼想问他,可胸腔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
阿伽帮她抚着胸口,通红的眼睛仿佛哭过的样子。
好一会,多曼终于能开口说话,她问道:“我们逃出来了么?”
阿伽紧紧地搂住她,脸颊贴着她的秀发道:“我们逃出来了。”
“那我们现在在哪里?”她转头看四周,他们好像是在一片河床上。这是沧源的那条河?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阿伽略有些激动地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八格岱,岩城的八格岱。”
多曼先是不解,等脑子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瞪大眼睛望着阿伽求证:“南锡何对面缅属岩城的八格岱?解放前摽牛献祭的八格岱?”
“嗯。”阿伽激动地朝她点头:“你跟我讲的故事是真的,真的有路通八格岱,只不过不是大家以为的陆路,得走暗河的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