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种心情就应当是爱了。
走着、走着,迎面忽然走来一个人,晚上没有月亮,广场的路灯也照不到这里来,多曼没法辨认出是不是认识的人,只能从轮廓大致看出是个男人。
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还在这闲逛怕不是什么好人。这段时间经历的怪事太多了,多曼警觉地把空闲的那只手伸进裤兜里紧紧握住里面的药包。
对面一束手电光打到多曼的脸上,来人开口问道:“是多曼吗?”
是阿伽。多曼松了攥紧药包的那只手,朝他挥了挥。等他来到面前多曼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是家里缺什么东西要买么?那你打电话让我顺路带进来就行了呀!”
阿伽摇头笑了笑:“这里太偏僻,我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出来接你。”
这话也算不上多甜蜜,是个男人都应该不用打草稿就说得出来,多曼听了却像大夏天喝了一杯冰可乐一样,浑身舒坦。她又不自觉的咬着唇道:“这个寨子的人我也算都认识,不会有事的。”
认识管什么用?她怕是不知道,那些人命案大都是熟人作案。阿伽不置可否,伸手把她怀里的酒壶接过来,对她道:“回家吧。”
回到阿伽家,餐桌上已经摆了几个小菜,酒杯也摆上了,就等着她的酒。花瓶里插的睡莲应该是去池塘摘的,旁边还点着熏香,散发着顺滑轻盈的甜味和微弱的药香。和她身边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阿伽让她先去洗手,等她回来桌上的酒杯已经倒满了酒。白瓷的斗笠酒杯盛着乳白的米酒,阿伽端起酒杯看着她笑:“这第一杯要敬什么?”
以多曼有限的文学素养,她现在脑子里只有白天那群女孩劝酒唱的祝酒歌。
你不爱我么,我爱你
你不敬我么,我敬你
让我们一起干酒醉
让我们一起干酒醉
敬天敬地么我敬你
一来二来么情谊在
不要怪我们让你醉
不要怪我们让你干酒醉
她要是唱出来他俩就不是谈恋爱,是结拜了吧?
她实在是词穷,端着酒杯小心翼翼说了句:“干冒冒(傣语,干酒醉)”
阿伽一听就笑了:“才第一杯就要醉。”
多曼咬着唇也跟着笑:“那冒不冒?”
阿伽偏头看她:“把我灌醉你是要对我干什么坏事吧?”
虽然被说中了心事,但多曼一点都不心虚,义正词严道:“我是一个正直又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饥不择食。”
阿伽意味深长的超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多曼脑子转的快,马上就明白他指的是去天坑哪天自己摸了他臀部的事。
那是意外好不好,她又不是故意的。说起意外么,她眉一挑笑道:“我可不像你,才见了几次面就摸我大腿。”
阿伽也马上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扶她上车那次。两人沉默了一会,都忍不住噗嗤笑开了。
笑完两人不在执着祝酒辞,碰了一下杯各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佤族的米酒味道甜丝丝的就跟加了糖一样。喝下去一点都不呛,但后劲很足,几杯下去两人的脸都红了。
多曼吃着炸蜂儿一边表扬阿伽:“你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我真是有口福了。”
几杯酒下肚阿伽觉得浑身热了起来,把衬衫的领口松了几颗纽扣,露出光洁的胸膛。听见多曼表扬他,他转着酒杯笑了笑:“一个人生活得自己照顾自己,可不就得有一两样拿手的绝活。”
“你很早就一个人离开家生活?是叛逆么?”
阿伽苦笑着摇头:“是我的亲人一个都不剩的离开我了。”
多曼滞了滞,一股心疼油然而生。但要是说些同情或者不好意思的话,那就是往人家伤口撒盐。她故作遗憾道:“这就意味着,你家没有人拿着500万的支票摔我脸上,让我离开你了吧?”
阿伽愣了愣,继而开怀大笑:“500万,你想美,你就算是开价五十万,我阿妈都会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个逆子就送给你了。”
多曼给他倒酒:“人都要往前看,离开的人咱们在心里默默想念一下就行。未来更重要,而且可以随时调整人生计划。我以前发誓一定要招个姑爷上门,后来又降低条件,嫁人也行,但一定要生个女儿继承我家的衣钵。”
阿伽戏谑道:“先前不是跟我说都是封建迷信么?怎么现在又慎重其事的要生个女儿继承封建糟粕了。”
多曼喝了口酒,杵着下巴长长叹了口气道:“那时候不是怕吓到你么。”
阿伽反问:“现在就不怕吓到我了。”
多曼看着他认真道:“现在也怕的,但是我和你谈恋爱就得对你坦诚,不能哄骗你。你要是接受不了想离开我,我也没有办法。”
阿伽有些动容,握着她的手道:“我不怕的。”
第44章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说着心里话,那叫一个深情,那叫一个开心。但酒喝得快见底了多曼发现一个大问题,两人喝得脸红得跟红布一样,但谁都没醉。
意识清醒、行动自如。看来今晚趁着酒醉把事办了这个算盘要落空了。不管了,赖也要硬赖下。
她装模作样的看看手机后惊呼道:“呀,都12点多了。”
阿伽闻声去找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多曼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皱着眉道:缅甸可能不管酒驾,但中国查得很严,你被抓到我就得去局子里给你送饭。”
阿伽想了想后道:“那我去客栈给你开个房间。”说完拍拍脑袋:“我去客栈睡,你在这里睡,床单昨天才换的。”
真是不上道,多曼眨着水汪汪的大眼说出了她这辈子最矫揉造作的话:“可是,我一个人睡会害怕呀!”
阿伽......你连猴子都敢打,还怕一个人睡觉?
多曼见他不信又举例道:“我们分宿舍其实可以一个人住一个单间的,我就是因为晚上不敢一个人睡和叶敏同居到现在。”
好吧,和猴子打架只能说明她勇猛不代表她胆子就大。阿伽握着拳堵在嘴边清咳两声:“那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多曼.......这么绅士、这么正直,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多曼洗完澡换上阿伽的体恤出来,他已经在大床脚下把地铺铺好了。多曼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睡地上,你还是睡床吧!”
关了灯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躺得端庄笔直。多曼在心里哀叹,她是想今晚两人能更近一步,但不是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这么个近法呀!
太郁闷了,她根本睡不着。她小心翼翼翻了个身,睡不着,再换个姿势躺一会,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想着要不翻个面试试,黑暗中传来阿伽清冽的声音:“睡不着吗?”
不知道他是被自己频繁翻身吵醒了,还是压根也睡不着。多曼暗自吐了吐舌,不能告诉他,因为他睡在离她不远处让她心猿意马,只能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事,我就是有点认床。”
黑暗中想起了嘻嘻瑟瑟的声音,她感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了自己的手。多曼心里一阵激动,要来了么,这是要来了么?
却不想阿伽除了握住她的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听见阿伽在黑暗中道:“我给你念首诗吧!”
多曼一脸滑稽,这个时候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念诗?
“期待的东西
如果等了很久
还没有来
就别等了
最美的风景一直在路上
我们要珍惜突如其来的出现
也要坦然接受从此不再相见。”
多曼在心里吐槽,要念也不念点喜庆点的,今晚是汉人的年三十啊!举国同庆的日子竟然给她念这么伤感的诗。
脑子很不屑,身体却很诚实。
阿伽的傣语说得软糯又包含深情,安抚了多曼那颗不安分的心,她在阿伽缓缓的弹舌音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梦中她穿着节日盛装,和阿伽站在一棵开满木莲的树下,阿伽眼眼中含情地对着她吟诵着古老的诗歌。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原因,阿伽这一觉睡得很沉,连多曼什么时候起床去上班也不知道。
多曼走的时拉开了窗帘,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用手背盖住眼睛挡住烦人的日光。默默思考着今天要不要给多曼做饭。
多曼带着游客参观吐司府的时候收到了阿伽的微信,很短,就一句话:“中午回来吃饭么?”
多曼撇撇嘴:“中午得陪着游客吃。”她还在生气,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躺在他旁边,他竟然干出拉着手睡了一晚上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阿伽不知道她心中的火气,又发来个:“那晚上见。”
多曼看了更是火冒三丈,晚上见什么?又手拉手的睡一晚上吗?
回到翁丁她忍不住跟叶敏吐槽:“姐妹,我这次遇上高手了,他竟然吊着我。”
把昨晚的遭遇跟叶敏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愤恨道:“他是个高手,绝对的高手,竟然跟我玩坐怀不乱,你说他想干什么?”
叶敏年纪比她大两岁,感情经历也更丰富一些。听完后斟酌一番多多曼道:“你也别把人想太坏。有些男人就皮囊好看,但中看不中用,侍寝都派不上用场。”
多曼悚然,姐妹,你这个比我说他是钓鱼高手还可怕。你这么一说我更害怕了,我是一定要生孩子的人呀!我多氏一门的绝学不能断在我手里呀!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后,多曼看阿伽总觉得他透着一股子赢弱。
她吃两口饭看一眼,喝口汤看一眼,夹菜再看一眼,把阿伽看了个毛骨悚然。
他放下筷子奇怪道:“是菜不合口吗?”
多曼摇头,夹了一筷子豆豉炒芭蕉心喂进嘴里:“没有呀,都是我爱吃的。”
阿伽又道:“那是你想吃什么菜我没做,你又不好意思提?”
多曼舀了一勺红果果炒辣子浇在饭上继续摇头:“不是呀,菜够了。”
阿伽眯了眯眼睛,这样不是、那样也不是,那你这态度就有问题了。
第45章
吃完饭阿伽拒绝了多曼洗碗的要求,贤惠道:“你带着游客东奔西跑一整天了,歇歇吧,我一会就洗完了。”
多曼听罢不客气的拖了个椅子到露台上,跪坐在上面一边吹着风欣赏远处池塘里的睡莲,一边抽烟。
下巴抵在椅子上惆怅的吐出一个烟圈,她觉得眼前弯弯扭扭的白烟就是自己心情真实的写照。愁肠百结的扭回头看了一眼在水槽边忙碌的阿伽,挺壮实的一小伙呀!肩膀宽阔、腰线狭窄、臀部挺翘。一眼望上去床上、床下都很能打的样子,怎么会不行呢?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感性小人说:多好一个男人,除了不能用哪里都是完美的。
理智小人劈手给了感性小人一耳光,把他扇到墙角嘤嘤嘤。理智小人插着腰冷笑道:“帅有什么用?能吃么?现在贤惠有什么用,没有孩子以后只能去养老院,也不知道里面的护工有没有他贤惠。”
感性小人捂着脸不服气道:“爱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的缺点。他都包容你是个神婆,又下药又招鬼的,你就包容他一个缺点都做不到么?你到底爱不爱他。”
理智小人给了犟嘴的感性小人一脚:“你闭嘴,这男人不行还能叫男人么?这个缺点直接把性别都给改了。你要是跟他一条道走到黑,家族基因怎么改良?家族绝学要传给谁?那你就是多家的罪人。你阿婆晚上要入梦指着你的鼻梁骨骂街的。”
阿伽一抬头,就看见多曼坐不好好坐,跪在椅子上对着他发呆。他朝她粲然一笑。
这一笑比水里的睡莲还温柔,多曼把脑子里的两个小人扫走。走到阿伽身后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闻着他身上微弱的药香,多曼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不行就不行吧,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现在医疗水平多发达,还可以上医院瞧瞧呀!缅甸那种医疗水平简直就是个屁。现在他来了中国,她会带着他多去几家医院看看,她就不信真就没治了。
从此多曼爱上了看广告,以前电视上一插播男性不孕不育广告她就换台,现在她不仅耐着性子看完,还拿笔记本认真做好笔记。医院名字,地址、电话一个不漏。
路过电线杆,上面贴张纸她都要凑上去看看是不是老军医的祖传偏方。
她这种魔怔的行为让叶敏无力吐槽。这一日见她又抱着一根电线杆看得入神,叶敏额角直抽抽。长眉一吊就开骂道:“你够了啊,我忍你好几天了。你是不认识汉字么?上面写的是治花柳,不是男人不举。”
多曼撒开手悻悻道:“我当然识字,只是想看看这个医生是不是还有点其他本事。”
叶敏讥诮的看着她:“看着挺聪明一姑娘,竟然上了这么大个恶当。我就说他这样人怎么就能在这乡下地方安了家呢?感情是打算来骗婚。你也是,上当就算了竟然还舍不得分手。他是不是给你放了脑残蛊?”
多曼辩解道:“我这是讲义气,哪里是脑残。”
“呸。”叶敏啐了她一口:“你睁大眼睛看看,谁像你一样谈恋爱不讲感情讲义气?这不是脑残是什么?你有空给自己开副药治治,生病了不去正规医院看医生,满世界看小广告算怎么回事?”
多曼也想带阿伽去医院做一个彻底的全身检查呀!可这种事男人一般都介意又忌讳。她要是贸然跟阿伽说,我在男性专科给你挂了个专家号。阿伽会是啥反应,肯定是恼羞成怒。有这么揭人伤疤的人么?
虽然多曼觉得讳疾忌医要不得,但阿伽这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所以,叶敏这么说他多曼就不高兴了。
她警告的看了叶敏一眼:“我最近为了练好小乔,见人就扇,你说话注意点,别刺激我。”
叶敏......这吃错药的玩意。
阿伽虽然觉得多曼奇怪,动不动就对着他发呆,脸上的表情包括但不仅限怜悯、纠结、遗憾、释然,跟广告大屏似的轮番滚动。
阿伽奇怪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了不得的本事没让我知道?”
多曼正在吃菠萝,闻言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什么?你说什么?”
阿伽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后笑道:“我最近有种奇怪的想法,我觉得你的眼睛可能被啥玩意给开了光,跟医院的ct一样能扫描人体。你最近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看出我有啥不治之症了?看出了就快说,我好尽早治。”
多曼被他的想象力所折服,我要是有这本事在第一天就看出你ed的话,打死都不会喜欢上你。
她避重就轻道:“我看你不正常吗?我看别的男人才不正常吧?”
阿伽还想再问,多曼眼疾手快的一块菠萝堵住他的嘴,迅速转移话题道:“吃三月快到了,咱们一起去庙里做功德吧!”
阿伽咽下口中的菠萝道:“好呀,等你休息咱们一起折树花。”
这就完了,光举着一根纸书花也太寒酸了,她想了想道:“还有经幡、香油也要准备。香油好办,买上一口袋芝麻拿去油坊磨了就行。经幡你能扎么?”
阿伽惊讶:“现在还有榨油坊?”
多曼给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没有榨油坊你拿啥炒菜?你没看见路边那几十亩油菜花地么?”
阿伽看了一眼厨房摆着的调和油,聪明的闭上嘴。
傣族人信仰很是虔诚,说了去庙里做功德就必须去,骗人行,骗佛祖不行。
离吃三月没几天了,多曼打电话提醒阿伽今天无论如何要买芝麻去油坊。没成想电话那头的阿伽仿佛生了重病一样,说话有气无力的。
问他看过医生、吃过药没,他支支吾吾说没啥大事,只是感冒了,这几天她最好别过来,万一传染她就不好了。
多曼听完火冒三丈,挂了电话就去办公室请了假跑回允坎。
说得是什么鬼话,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要是不管他,他吃什么喝什么?
真是不明白,女朋友照顾生病的男朋友不是天经地义么?他客气个什么劲?
按了密码进门,发现阿伽躺在床上浑身是汗、全身潮红。这是发烧了?多曼想当即就要叫救护车,被阿伽气若游丝的阻止:“我这是老毛病了,每年春天换季都要来上一回,已经吃过药了你不用当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他浑身红得像是被架在火上快被烤熟一样。那汗多得都不能叫流,叫爆浆。枕头和床单已经有了湿印子。
她暗暗猜测应该是人形的。
病人死活不去医院她也不能一掌劈昏了他扛着去。只能先去浴室拧一把毛巾给他擦擦汗,再看看冰箱有没有冰块给他物理降温一下。
多曼进浴室拧毛巾,却发现浴缸里放满了水,里面还漂着一些冰块。看来他已经给自己物理降温过了。
她干脆用盆舀了一盆浴缸里的冰水端出去。搓了一块冰毛巾搭在他额头上,又打湿一块拧干轻轻地擦拭着他的额头和脖颈。
冰凉的毛巾触到滚烫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多曼仿佛听到冷水遇到炽热的铁板发出的那种哧啦声。
擦完头又给他擦胳膊,手掌握住他的手腕的时候多曼觉得阿伽的皮肤烫得仿佛要灼伤她的手心。
她有些慌了:“这样硬挺着怕不行,你会烧傻了的。咱们去医院吧!你这样得打退烧针。”
阿伽仿佛是烧得没什么力气了,闭着眼睛不理睬她,好半天后才微微掀开眼皮,皱着眉不耐烦的对她道:“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你要是嫌麻烦回翁丁好了,我自己能行。”
多曼被噎了个仰倒,她是关心他,怕他这么烧下去有个三长两短,不是嫌麻烦不想照顾他。
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生病的人情绪不会好,不要和一个病人计较。
她默不作声的继续给他擦拭,看着他的T恤都被汗浸透了,多曼又去衣柜拿了一件想给他换上。可当手刚碰到他衣服下摆时,看似烧昏过去的阿伽突然睁开眼,一巴掌挥掉她的手。满是血丝的眼睛睁得老大,厉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多曼举着手里的T恤委屈道:“我只想给你换件干净衣服。”
平日里对他闻言软语的阿伽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神情阴戾的盯着她:“我现在只想睡一觉,不需要你做这些多余的事。”说完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多曼怔怔的站在床边左右为难,走显得她狼心狗肺,男朋友病得要死不活的她竟然扭头就走。不走,他都这么撵她了,她还留下来干嘛?
最后关心战胜了自尊心。她不是不生气,她气得肺都要炸了。可她想想平日里阿伽对她的好,任劳任怨的给她做饭,还不让她干家务。她的气慢慢又顺了,怎么能走,走了他烧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再观察观察吧,要是烧昏了她好叫救护车。
她轻手轻脚的走向厨房,他要睡就让他睡吧,给他做点饭,睡醒了就能吃。
第46章
以前去参加葬礼的时候,阿伽戏谑的对德莱道:“你们倒好,这辈子也就进一次火化炉子,还无知无觉感受不到痛苦。我可是每年都要受一次罪。”
就是这种人被放在火上生烤的感觉。他每次都觉得自己要挺不下去了,可每次又都挺过来了。
涅磐蛊,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想要生命得以延续就得在烈火中脱胎换骨。
悠悠的睁开眼,听到外面有锅碗瓢盆磕在一起的声响,动静不太大,断断续续不仔细听还听不到。
不一会,卧室外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门锁被扭开,多曼的脑袋探了进来,见他醒了靠在床上愣了一下。继而推门进来问道:“你醒了,我用糯米和青菜熬了点粥,你要不要喝一碗。?”
表情很平静,态度很一般。估计是自己蛊毒发作时口气不太好,生气了。
阿伽朝她虚弱的笑了笑:“还特意给我煮了粥啊!那我得尝尝。”受了一场大罪,他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多曼现在的态度很明显,得哄。他硬着头皮也得吃一点。
听他说要吃多曼折身出去,不一会端着一个竹托盘进来。白瓷碗里盛了半碗多一点的稀粥,旁边还摆了一碟开胃的腌韭菜根。
多曼把托盘放在他腿上,问道:“要给你围块布巾么?”
阿伽摇头笑道:“又不是小孩子,我会小心点的。”
他仿佛又变回了先前的阿伽。微微上挑的眼角温柔如水,冲你笑一笑,那个阴戾、莫测的阿伽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她低头看他用调羹顺着碗边刮粥,咬着唇道:“我做饭不太行,你先尝尝,要是不想吃我出去给你买。”
阿伽喂了一口进嘴,笑得心满意足:“很好吃啊!”
多曼一脸怀疑,他是不是烧得味觉都失灵了?
这碗粥其实味道很一般,但胜在用心,她先用少量的糯米大火熬出米花,又把米花过滤出来。糯米粉调成糊倒进米汤里,这样米粥就不会清汤寡水的。他说要吃的时候才把青菜放进去煮,加点盐调味。
但调味这事多曼真不太行,这碗粥就有个咸味。作为一个动手能力差的吃货,她尽力了。
阿伽一调羹一调羹慢慢吃着,连多曼给他准备的开胃小菜都没动就把粥喝完了。
吃完饭阿伽的精神仿佛也回来了,闻闻自己一身的汗味,准备洗个澡。
见他能动弹了,多曼背上自己的小挎包也要走。
阿伽奇怪:“天还早呢,干嘛这么着急。”
多曼不记仇,她真的不记仇,她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傲娇的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这人脸皮薄,经不住人家撵我,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厚着脸皮留下来照顾你。现在你好了,那我就功成身退,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空再见。哦对了,告诉你一声我最近忙得很,一直要忙到出洼(傣族的节日,在11月中旬)没什么空!”
阿伽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道:“我生病的时候脑子烧昏了胡言乱语,你怎么还跟我认真起来了。”
多曼甩开他的手:“就是因为你生病才没和你计较,不信你再撵我试试?我绝对头也不回的走了,你喊我我要是回头,我就不姓多。”
阿伽又把她的手抓过来,逗她:“不姓对也行,跟我姓昆布莱?”
这点调戏指望多曼娇羞然后扑进他怀里挥舞着小拳拳嗔怪,讨厌、讨厌。那是不可能的!
她嘟着嘴抱怨道:“谈恋爱就应该谈得糊糊涂涂的,这点我知道。两个人都精明、都斤斤计较,骗也骗不着,哄也哄不好,这种恋爱很累。可今天我真生气了,好心好意想给你换衣服,你还打我,打我就算了,你还撵我。我跟你讲,哄不好了。”
看样子的确是很难哄好了。阿伽苦笑着求饶道:“要不你先别忙着生气,歇几天。等我完全好了你再生气,那时候我就有精力和体力哄你了。”
生气还能先暂停等时机成熟了再捡起来?这个人明显就是不把她的情绪当回事。
“哼。”多曼重重哼了一声,扬着头转身就走。
阿伽连忙追上从后面将她抱住,温言相求:“你别跑好不好,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跑了我追不上你。”
他的烧还没完全退,滚烫的气息扑在多曼的耳根,她当场就软了。
气势已经不足但嘴还很硬道:“那里是我要走,明明是你撵我。”
平日里明明是八面玲珑、油嘴滑舌、见风使舵的一个人,偏偏在他面前就是受不得一丝委屈。阿伽清楚,这个女孩是真的爱上他了。
滚烫的唇印在她的脖颈间,怀里柔软的身体瞬间僵硬,又瞬间软了下去。
阿伽在她耳边撒娇道:“别生我的气了,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你要是再不理我,我该怎么办?”
哇塞,帅哥撒娇,这谁遭得住。多曼从身到心举手投降。
但就这样轻轻放过好像太便宜他了。她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个粥你要不要再喝一碗,我煮了一大锅。”
这下轮到阿伽僵住了,多曼在心里暗笑:叫你虚伪,叫你张嘴说瞎话。以为说点好听的就我没办法治你是不是?哼哼,你要说不好吃我就说你浪费我的心意,你要说好吃我就往死里灌你。
多曼觉得肆无忌惮的和男朋友作天作地、无理取闹真好。感觉会上瘾,嗯,一个月可以来一次。反正借口有的是,晚上月亮不圆、池塘里的青蛙叫得不好听都是绝好的借口。
阿伽咬着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道:“那就再来一碗吧!”
多曼回身也搂住他的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热饭。”
看着阿伽拿着换洗衣服无奈的进了浴室,多曼倒在沙发上笑得直蹬脚。
关上门都还听到她肆无忌惮的笑声。阿伽一边放水一边纳闷的摇头,怎么就能这么高兴呢?抬头一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也是笑容满面。
第47章
洗完澡出来,他以为迎接他的只有多曼那锅仅有咸盐味的糯米粥,没想到餐桌正中摆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火腿木瓜鸡。
他更忐忑了,多曼会不会狠心到让他吃稀粥,她自己吃肉喝鸡汤,让他干瞪眼。
多曼见他出来本来想招呼他吃饭,但看他头发只擦了个半干,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教训道:“别仗着年轻就这么不注意,等年纪大了犯头风你就知道难受了。还病着就这么作病,你是想刷我的医保卡去住个院么?”
阿伽......我活到现在也没犯过你说的那种病。他瞅了多曼一眼:“你说的那种是月子没做好吧?”
嬉笑怒骂,两人又恢复了以前的亲热。多曼把阿伽按在浴缸边坐着,举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柔软的发丝在指缝间穿梭,阿伽被多曼像撸猫一样撸着脑袋。多曼还嘴贱的问:“舒服么?舒服你就呼噜两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