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太慌张—— by枫织
枫织  发于:2023年07月06日

关灯
护眼

庭前的几丛桂花树在光影下婆娑。
“刚刚你没下来,我以为你在躲我。”
月色泛滥,林润声清谧的声线从喉咙溢出,掺杂着些许哑意,浮荡在人的心尖,搔得痒痒的。
初濛有些慌不择路,“没有,林医生。”
“是么?”
小小的一句反问,再次让初濛舌桥不下。
该不该说呢,毕竟那种事是个女孩子都犯难。
“我其实是,那个来了。”
斟酌了半天还是说了。
林润声对着过道轻咳,“既然这样,那我送你回去。”
像是为突如其来的尴尬找寻借口。
初濛本能地拒绝:“不用了叭。”
拒绝之后又捎带一句话:“那个,林医生,我忽然感觉有点饿,要不我们再回去吃点?”
“可以。只是你能吃海鲜?”林润声发问。
初濛讶异:“为什么这样问?”
从小到大,她都对海鲜过敏。
林润声没有解释,淡淡皱眉,“今晚的菜,食材新鲜、星级厨师掌勺,但都是萧若何为季菀准备的。你例假来了,还是吃点温热的吧。”
不是,他还没有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林医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初濛端详起他的脸庞,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回路。
林润声深陷的眼窝埋下一片深邃,“听说这里的中式主厨拿手好菜有沙参玉竹乌鸡汤,你需要滋补,我让厨房准备点。”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初濛思绪被打断,乖乖听从他的指示:“那好,谢谢你了。”
厨房忙得很快。
一个小时时间,不仅上了参汤,还给他们上了几道热菜。
初濛细嚼慢咽,不是在品尝菜点,而是有些心不在焉。
她脑子里全是今晚的不快。
林润声看出她的心思,柔声宽抚:“你们在一起这么久,该经历过了都经历过了,不会有事。”
听着他的安慰,初濛的心情平静许多,眉眼舒展。
“林医生,你不明白,从前即便我们有过争执,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赵竞是一个直性子的人,谁都知道她没有坏心。可是季菀不一样,她平时是雷厉风行,其实心里最是脆弱,常常会将很多话往心里去。”
赵竞有句话说对了,她和季菀之间确实存在秘密。
这种秘密不能公开,一旦公开,对谁都是致命一击。
一股无名之气从内心慢慢升起,烦躁过后,更多的无力。
初濛对着满桌的菜肴继而发呆。
餐桌中央是一排精心布置的烛台,烛台四周点缀着玫瑰花瓣,浪漫妩媚。
林润声在明亮的视野下润了润口舌:“龙虾和寄居蟹都生活在深海。有一天,寄居蟹看见龙虾把自己坚硬的外壳脱掉。寄居蟹非常惶恐,它就问龙虾:‘你怎么能把自己最娇弱的身躯暴露出来,不怕被海里的大鱼吃掉吗?’龙虾说:‘你不了解,我们的每次成长都要脱去坚硬的外壳,这样才能长出更坚硬的外壳。在危险到来之前,我们可以为将来做好充裕准备。’”
“…林医生,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初濛眨眼,迷茫地开口。
林润声无声笑了笑,“寄居蟹从没有想过,整天找地方避居,躲避危险,却远不如比充实自己来得实际。无论是躲在哪种庇荫之下,走不出安全区,依然会对未知充满恐惧。你的两位朋友,都有自己的行为思想。假若你整天为她们担惊受怕,她们永远学不会为对方敞开心胸。初濛,真正为她们好就要果断放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会让你们的关系越加僵化。”
他不善饮酒,此刻却斟了小半杯红酒,“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区,划地为限是一种自我保护。但过多的保护会限制当下的发展。积极相待,坦然面对,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积极相待,坦然面对。
不知怎么,联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
初濛一个激灵。
“林医生,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晚餐。”
她恍惚着从座位上站起,分明滴酒未沾,头脑却有片刻的晕眩。
林润声抻手托扶,厚实、充满力量的手掌扶住她。
四目交汇,两缕不通寻常的气息交织。
初濛一紧张,失重的脚步趔趄在明光昧火下。
“抱、抱歉、”
笨重的鞋履咯噔在椅角,由于没站稳,她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倒在林润声怀里。
男人目光似火簇,一刹盛满深涌的湖水。
几种情愫交叠,勾出无数丝引。
服务生适才归置好桌椅,“抱歉,先生、女士。是我们的失误,让你们受惊了。”
“没关系。”
初濛脸臊红,林润声勾出一抹低浅的笑,“很高兴。今晚,是个美好的夜晚。”
加重了音调。

◎小猫也有发威的时候?◎
以往发生不愉快,初濛总是想尽各种办法让季菀和赵竞冰释前嫌。这次,她听取了林润声的建议,果断撒手。
赵竞是个憋不住话的,纠结了一个晚上,终于免不了询问初濛。
“喂,濛濛,我们吵架,你怎么也不管啊?”
早上酒店炖了五红汤,初濛喝完肚子不疼了。方才听到她这番话,感到好气又好笑。
“你们吵架我能做什么?我想明白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次我绝对不和稀泥。”
“什么叫和稀泥?是她季菀先气我的,你不应该站在我这边嘛……”
她这厢没嘟囔完,恰逢季菀推门,她站在床边,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别噎濛濛了。什么叫我气你的,明明是你胳膊肘往外拐。”
赵竞这回学聪明了,不直接跟她吵架,而是推搡初濛。
“濛濛,你告诉她,我昨晚一宿没睡,你叫她赔我精神损失费。”
初濛:“……”
原本她们住在一个房间,因着昨晚的事,季菀自己单独开了一间。她就是听不得赵竞这种阴阳怪气。
“濛濛别理她,我们出去吃早饭!”
季菀拉起初濛往外走。
赵竞拦住她们的去路,“季菀你什么意思啊,折腾一晚上还不消停啊。你看我这两黑眼圈,我像是骗你吗?”
“你皮肤不好关我什么事?不好用点好的化妆品,天天不是大宝就是儿童霜,你不喜欢保养还赖我。”
“你!”赵竞说不过她。
“好了,你们别吵了!”
初濛受不了了,她快崩溃了。再这么纵容事态发展下去,这出闹剧将没完没了。
赵竞一向利嘴不饶人,听到季菀埋汰,当场脾气发作:“你保养,对啊,谁不知道你有钱!从大学开始就是天天宝马大奔接送,谁知道你在外面遇的是什么人?季菀,我受够你了,嘚瑟就嘚瑟,偏偏在我们面前惺惺作态!你那么清高就不要去当有钱人的情.妇啊,当情.妇又立牌坊,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赵竞,你在胡说什么!?”
初濛听不下去了,咆哮。
季菀顿住,脸由白转青,接着,光洁的下颌角一抬,冷呵声不断:“濛濛,你别拦她,让她说!”
赵竞扑通关上房门,“说就说——”
她立在她们对面。
“季菀,你从读书起就是公认的校花,濛濛成绩好,你们两个经常玩在一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妈当年跑了,你没人带,就开始跟别人都不一样。不说大学你眼界高,看不上同校的同学,就连工作之后,我都见你拒绝了不少人。怎么着,嫌弃那些人不是富二代呗。”
她洋洋洒洒一大段,一点没完:“顾太太说得没错,你就是在玩欲擒故纵。好不容易钓到顾松诚这条大鱼,怎么可能撒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在屋子里,季菀冷硬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红唇颤动,眼眶里憋着的眼泪坚毅又决然。
“任何人都可以说我,就是你和濛濛不可以。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从今以后我们就不是朋友!”
说完,她夺门而出。
好好的一个早上弄成这样,初濛心情沉重。
她已经顾不上在房间里的赵竞,一个劲地去追季菀。
萧若何正带着一帮酒店员工巡视客房环境,猛一看到她俩也顾不得手上的事。
“怎么了?”
他没拦上季菀,去问初濛。
初濛脸色紧绷,直不楞登瞪住他。
“都是你。”
林润声才从房间出来,亦被她撞了一下。
“我去,小猫也有发威的时候……我怎么就惹到她了???”
萧若何方想踱步去追,被林润声截步。
“她的意思很明了。别去添乱了。”
“不是,润声,我还没弄清什么事儿。昨晚季菀不是已经被我哄好了嘛……难道她们又发生了什么?”
“萧公子,谢谢你的升级套房。不过我不需要了。”
赵竞拎着行李从他们身边经过。
萧若何惊诧,“合着你们还没和好哪……不是说女人之间都是小打小闹嘛……”
“季菀我算是看透她了。就当我没她这个朋友!”
她撂下这句话冲进电梯门。
编辑的一条私信迫使初濛打开了邮箱。
原来是一家出版社看中了她上篇小说,想要联系她出版。
这种消息要在往常准能让初濛高兴个三天,可现在,她完全失了兴致。
她依照流程给出版社那边答复以后,恹恹地合上了电脑。
中午11点20分,外婆给她发了短信。
【囡囡,这周你妈妈过生日,你抽空回来吃个饭不?】
明明是血缘关系缔结最深的一家人,偏偏说话如此小心。初濛最初看到那条信息,心情沉重。
【好的,外婆,我知道了。】
她回了一条过去。
外婆按捺不住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囡囡,你在外好几年了,每个月只给我们寄钱,我们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我和你妈妈都想你了。”
听到电话那头哽咽的语气,初濛心里有点难受,“外婆,对不起。”
老人艾艾叹了口气,犯难着开口:“这个月,你妈妈病情又恶化了。医生通知开刀。我和她都没有经济来源。不说做手术要一笔巨额的费用,就是术后康复也要好长一段时间。囡囡,你回来吧,看看你妈妈和我。”
“外婆……”
连着压抑几天的心情,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话语,初濛胸腔一时酸涩气息膨胀,情难自禁。
老人压着嗓子重申一句:“你放心,你妈妈这回脾气还可以,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
“好,外婆,那我回去。”
短短的一小句像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自从响应“三甲帮三农”的号召,市立医院每年帮扶的基层健康服务中心各不相同。
今年医院与棠林一处县级卫生院对接,派遣本院资历雄厚、医术精湛的医护三十七名,共同支援指导当地的医疗卫生建设。
其中一大项目是义诊。
需要各位医护人员下沉到乡,实地为老百姓问诊治病。
林润声在医疗队伍最前列。
身为市立医院首屈一指的骨科大夫,即便名单中没有他,他每年也会主动请缨。
医疗队一到当地就受到县政府优待,落塌在县城里的一处高级酒店。
“凯元酒店”四个字猝不及防跌落在视线里时,初濛差点不敢相信,时隔四年,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您好,女士。这是您的房卡。”
其实她原本不打算住这家酒店,实在是因为有位老同学得知她的行踪,提前订了这里。
“初濛,我这会儿没空,陪女朋友呢。你明天早上起早点,我请你去附近吃个饭。”
涂浩霖是高中学生会认识的,目前在棠林发展,为人阔气又豪爽。这些年,这些高中同学当中,除了季菀、赵竞和傅景阳,也只剩他一人断断续续跟她联系。
初濛不知道要不要联系他。
昔日阳光帅气的少年有了女朋友,作为异性,她着实不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她没有直接拒绝,只说明早有事。
涂浩霖没有强求。
长大就是长大了,很多事不需要点破彼此心知肚明。
初濛一进屋洗了个热水澡。
她不像季菀,一去酒店就有寻找摄像头的习惯。
“咚咚”,门响了三声。她刚从洗澡间出来,大脑发出强烈的警报。
“是谁?”
她顺着猫眼去探那人的影子,差不多十秒,门口空无一人。
“抱歉,女士。我们在找人”
过了一会儿,门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她壮着胆子去开门。
两个便衣警察掏出证件。
原来是警方办案在逐一排查入住人员。
她的心沉下许多。
约莫十分钟,门铃第三次响起。
她下意识地以为还是那两个人。
“唔~~”
一个赤脸大汉扑了过来,脸上的污秽以及身上散发的酒气无不昭示这人醉得一塌糊涂。
初濛吓死了,忙叫来酒店工作人员。
一干人等纷纷赶到,大家都对今晚的事再三抱歉。
“对不起女士,我们马上为您处理。只是今晚房间已爆满,我们没法为您更换。”
经理表示相当为难。
初濛想不通怎么两次住酒店都会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夜已深,当下这种情况,她又不能立马换酒店。
林润声正和同事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同事先进了房间没有看到这一幕,而他恰巧落在初濛房间的斜对面。
初濛看到他莫名呆滞。
“林医生?”
又是酒店员工又是警察,林润声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事情。
“你害怕的话住我们这边来吧。我和同事打声招呼,换去你的房间。”
“不用了,那太麻烦了。”
她订得是一间单人间,他们两个大男人只怕会更不方便。初濛出言拒绝。
林润声撇眼,“稍等——”
两分钟后他打完一个电话后回来。
“有位女同事住的标间,今晚她一个人,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她一起住。”
这对经理来说无异于及时雨,他赶忙接话:“女士,如果您同意,我们会全额退您今晚的房费,包括那位女士。”
“那,好吧。”
初濛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按捺住不安的心情,于是,在他们的安排下住进那间房间。

◎你需要我吗?◎
程慕衡因突发咳嗽临时跟同事换了房间,没成想刚从浴室出来看见了一个本不该看见的人。
她十分诧异于初濛的出现,甚至没来得及擦拭洗濯的头发便冷冰冰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来者不善的语气,她轻狭着眼,从头到尾将初濛审视一遍。
初濛何尝不是才从惊讶中回过神。
担惊受怕一晚上,好不容易在林润声的安排下住进这间房,谁能想碰上这么一个人,还是对她分外有敌意的程慕衡。
“对不起。”
夜深灯疏。
这会儿再没了合适的去处。
即便如此,她仍然下意识地想要回避程慕衡。
程慕衡脚步一提,径直走到她的身边。
“我不管你从哪里、哪个人身上得到这张房卡,我请你立刻、马上出去!”
越是刻意薄凉的语气越能激起人的胜负欲。不知怎地,初濛心里那丛小火苗突突燃起,想着此前在医院里发生的一切,她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抱歉,我有权利待在这间房间。如果令你感到不适,你可以移步出去。”
“你——”
两个女人的战争一触即发,程慕衡一口气窜到嗓子眼,狠狠瞪她。
“我倒是要看看这里的客房经理怎么给我解释。”
她旋即拨通房间里的座机呼叫前台。
很快,一群人蜂拥而至。
“抱歉,程女士。是我们安排不周让你受惊了。我们马上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客房。”
尽管酒店管理人员一再解释,火气上头的程慕衡半点都听不进去。
初濛没感觉到尴尬。
较之方才的窘迫,此刻她像一只攒了劲了狮子,一个劲地憋住一口气静等失态变化。
这等风声自然影响到同为医疗队的人。
林润声在他们注视的目光中站了出来。
“如果你介意初濛,我可以把我的房间让给你。我和何医生重新找个地方。如果你依然消不了气,那很抱歉,这里条件有限,我回去向你赔罪。”
“师兄,你为什么帮着她,你不觉得你今晚这样,有点偏心吗?”
程慕衡无论在科室还是在病患当中有口皆碑,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是冷静客观、有礼自持。
在医院,所有人以职位相称。面对林润声,除了屈指可数一两次越界,几乎从不在人前直呼其名。而巴结关系,更是绝无可能。
今晚,她情绪无处爆发,当着众多人面,红眼质问林润声,这种场面对于市立医院来说绝对是重大新闻。
已经有不少人在旁边窃窃私语,有女同事出来帮程慕衡说话:“林主任,程医生今天身体不好,您就别和她置气了。这位……这位初小姐,不是我道德绑架,你应该理解我们医疗队的支援。这么晚了,再闹下去,不好看。”
“是啊,林主任。”
人群里是此起彼伏的帮腔,林润声身为带头人顶着莫大的压力。
初濛也没想过事情会发酵成这样。既然这里没人待见她,为了不让林润声难堪,她主动提出要搬离酒店。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过错才搅了你们的休息时间,我出去再开一家吧。”
“初濛——”
林润声克制的面庞隐隐露出不悦,他眼波泛滥,紧攥的双拳青筋凸起,“我和你一起出去。”
“林主任——”
在众人的诧异声中他们夺门而出,林润声甚至没有收拾行李。
“林医生,你不必为了我如此……”
晚风瑟瑟,更多的话语挤在喉咙口化作一缕缕叹息。初濛没有走远,只出了酒店就定定站住。
林润声前进的步伐缓和了些。一转身,暖黄色的光打在他细碎的发丝上。
“怎么了?”
走得匆忙,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宽阔的肩膀在夜晚的雾气中略显苍凉。他一开口,停匀的声线如流水润浅冷泽。
初濛迈一步,拎着行李的手有些发紧,“你就这样走了,肯定会有许多流言蜚语。你快回去吧。”
“我不走,只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你以为我回去,就没有人说了么?”
从医学院毕业,他面临两个方向,一个是从事临床,近距离接触病人;还有一个则是钻研学术,为祖国的现代医学作出贡献。他毅然决然选择前者。
林润声从选择专业的那刻开始就定好了未来的方向。救死扶伤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伟大的决定,绝对不能动摇。
社会是个大染缸,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医院更是个神奇的地方。生与死、欢与悲,极致与温柔都在这里汇聚。
看惯了人情世故,也就看淡了许多。
他果断地摇头,坚定的眼神已然昭示一切。
初濛心底愧意更甚。
“林医生,你来棠林支援建设,我很感谢你。但你如果今晚这么不管不顾地陪我出去,后面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替你难过。你在我心中是个仁心仁术的大夫,患者需要你,所有人都需要你。”
“那么你呢,你需要我吗?”
林润声少有地截断她说话,表情不再从容,略急促。
初濛呼吸凝重,心跳漏掉几拍,看他的眼神从平静变为慌乱,“我……”
冷风吹彻,两人就这么静静立着,彼此间暗流涌动。
林润声靠近一步,稳重的步伐乱了些许节奏,口吻渐渐焦躁,“说话。”
他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脸蛋,艾艾喘息。
初濛没有看过他这种失去理智的模样,蓦然愕然,只一双斑驳、盈住湿气的眼睛怔怔盯着他,“林医生……”
林润声自知失却冷静顿然懊恼起来,不自觉地背开身,闭眼。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风将他一侧衣领掀起,昏昧的光线落在他鼻梁上,一半长于光亮,一半隐于深邃。
初濛着实被他这句话震撼到了。她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嘴唇嗡动,斟酌接下来的话语,林润声却因久久没有听到答复,哀沉自艾。
“我知道了。”
他重新转身,只不过这回没有正对她,而是擦过她的肩膀。
初濛看到他进了酒店大堂。
十多分钟后,她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是初濛吧,我是林润声的同事何延波。我给你订了凯元对面的柚子酒店,你方便的话就过去吧。”
是林医生的同事?初濛顿时来了精神。
“林医生,他怎么样了?”
她讪讪地开口,说话声音很没有底气。
何延波告诉她:“没什么事,就是回来后情绪不大好。放心,身为医生,他能调整过来。”
林医生情绪不太好,是因为她吗?初濛不是很笃定这个想法,但又止不住担心。
她还想问点别的事。
“那他回去,受为难了吗?”
刚才他为了她不惜跟程慕衡起冲突,说三道四的人应该很多吧。
何延波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直言不讳:“放心吧,润声他是院里一等一的操刀好手,技术精湛,没有人敢说他闲话。你快去酒店吧,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总归不太好。”
何延波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他说完之后就马上挂了电话。初濛只觉得经历了一晚上乌七八糟的事脑袋发疼,尤其是对待林医生这件事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崩溃。
林医生以后应该不会这么维护自己了吧。或者,更确切的说,他会同自己分道扬镳。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一想到这种情况,还有他说的那句话,初濛心头有一万只蚂蚁在钻。那些蚂蚁从泥泞的尘埃处爬出来,带有攻略性地惩罚,钻得她身心发痒,不得畅快。
他帮她安排房间,为什么明明是一件温馨的事,最后却弄成这样?她想不通,甚至百思不得其解。
生活真是一瓶调味剂,里面充满了酸甜苦辣。
初濛起了个大早回青梧镇。
一夜昏沉的她气色憔悴。
堪比今日的天气,阴雨绵绵。
“姑娘,打车吗?打车十块钱。”
青梧镇坐落在棠林最远郊的乡下,平时揽客就不容易,加上今天的天气,更没有几个人往那里去。许多司机闲着也是闲着,为了招揽生意,只要了起步价。初濛随便上了一辆出租车,反正怎么也得赶在吃饭之前回去。
去乡下的路又窄又簸,一路上狭道行驶,光会车,她就听到司机问候了不少人。只是她现在完全不在意这些。比起他人的一肚子牢骚,她更纠结的是昨天晚上的事。
也不知道林医生怎么样了,还在不在生她的气?一想到这个,她心沉了又沉。
“卧槽,下雨打滑,我车轮碾到土里去了。”
司机火一关,下车又是问候了一下老天爷。
初濛也给整无语了。眼看着雨越来越大,她能不能回家都是个未知数。
“师傅,要不这样吧,我就在这里下,钱给你。”
她掏了一张十元钞票,冒雨将钱递给司机。
不远处,司机正在打电话喊人来帮忙。她拎着行李包,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小路上。
“喂,濛濛,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正要找你呢!”
错过了赵竞的来电,她看到了微信语音。她顾不上给赵竞回过去,天边刺啦劈开一道凌厉的闪电。
“…我在棠林……”
又是急冲冲的一个来电,她刚跟赵竞对上话,哐当,一不留神,人从小路上直直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有看到这里的小伙伴,没点收,手动求个收藏!更多完结文在专栏,感谢支持
本文存稿多多,放心食用!

“林主任,前面好像有人失足了。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一辆七人座白色商务车在小径上颠簸,眼尖的护士望到窗外不远处呼救的人,连忙请示上级。林润声没有犹豫,立即伙同两个同事下车。
不看不知道,那人竟是才分别不久的初濛。
初濛满身污垢。
大雨无情地冲刷着她,她怎么也没料想到再次出现在林润声面前会是这副鬼样子。
接过白晴的毛巾,紧接着又接过一杯热水。冰冷的手指触及到林润声的指尖,此刻,她连心都在抑制不住地哆嗦。
车里呼呼开着暖气,白晴待她平静下来,方琢磨着开口:“初濛,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去哪里吗?”
手中的一次性纸杯因为摩挲已经出现轻微的褶皱,初濛只耷着个脑袋,声音低到缝隙里:“我、我回家。”
“你家在这儿?”
白晴接话极快,一个接一个问题抛出来。
林润声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极为细心地擦拭了下身边人的头发,“她大概累了。你们都安静一些。”
他的话语很有用,车里人瞬间缄口不言。
初濛脸如火烧云般红彤,迫切地想要离他远一点。林润声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猝不及防捉住她的手腕。
“昨晚的事,不给我一个解释么?”
两人并肩坐在最后一排,沙沙的雨声夹杂湍急的风声刹那盖过私语。车厢后半截无人听见。
初濛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顺势抽动手腕,身姿绷直,唇抿得又紧又严。
她不想说话。准确地说,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林润声拿起了手机,通讯录里仅有的联系人,第一个就是她。
【又不说话了?】
发了条信息过来。
初濛脸色由红转白,撕咬的嘴唇因为用力已接近绛紫。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