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润声:【算是吧。】
初濛踟蹰了一会儿,又问:【我听萧先生说你不怎么用微信。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
【没有,我只是不常用私人微信。工作期间有一套系统。】林润声礼貌地回。
初濛没那么纠结了,发了个开心的表情过去。
【林医生,你怎么知道顾太太所在的松诚集团最近股市有变化啊?】
林润声:【我好像跟你说过,我最近在研究股票。】
原来上次那句话是真的,初濛当即转过弯来。
【那你研究得怎么样了?有哪些收获吗?】
她只能尴尬地回过去。
林润声:【还好,只是粗略地研究,并不算很透彻。】
初濛才准备讲要不就把季菀介绍过去,思来想去,季菀最近心情也不太好,只得作罢。
她换了个话题——
【林医生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对方回:【看书。】
……不用怀疑,他看得应该是学术方面的东西。
初濛刚想找话题接他,只见他又连发一条:【你呢?】
初濛:【写小说……】
屏幕已经静止三分钟,她盯着手机眼睛几乎酸了。
【哪种类型?】
没想到林润声还是回了。
初濛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写的是言情小说,于是随意打了个马虎眼企图蒙混过关。
【林医生,我说错了,是看小说,上不得什么台面。】
对方缄默,彻底没回。
初濛开始心慌了,他该不会嫌弃她吧!
他看的那些书,有关学术深奥莫测,对比她,真是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
她后悔刚刚问那句话了。
“喂润声,干嘛呢?”
林润声不是有意不回她的信息,实在是萧若何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
“有什么事吗?”
入夜,他靠在露天阳台上,边吹着风边和萧若何讲话。
萧若何吊着口气,说话不带拐弯儿的,“好小子,我今天才把顾太太的情报告诉你,你转头就让她吃了一瘪,故意的吧。”
“是的,你真聪明。”林润声毫无遗力地“夸赞”他。
萧若何心烦,“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别阴阳怪气,我是你哥,说一下好话让我高兴高兴不行么?”
“我若是拿你当哥,你会拿我当弟弟吗?”林润声反呛他。
“好小子,你这呛死人的脾气只针对我是吧。”
萧若何不耐烦了,烦躁地揪了揪衣领,“你别以为阻止顾松诚夫妻离婚就能称心如意,我告诉你,松诚集团迟早瓦解,我们会从市场上收购它。到时候爷爷要你继承朗志,你一万个逃脱不掉!”
“所以你不想做的事情才让我做吗?你别忘了,你才是他的亲孙子!”
关于这件事林润声不想跟他过多言辞,有关家族基业,不走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
萧若何纠缠个没完,仍然不肯挂掉电话:“你想要学医,当初全家鼎力支持你,但是现在爷爷老了,你不回来帮忙谁帮忙?你可千万别指望我,你哥我平生没多少爱好,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喝玩乐!润声,哥哥挺你,谁叫你从小就是我们家里读书最棒的,你这么聪明,一定能重振家业!”
“可惜我姓林,不姓萧。”
林润声准备聊完最后一句。
萧若何制止他:“哎,我还没说完……”
林润声掐着电话,静默几秒。
萧若何欠揍的声音再度传来:“今天在派出所,要是没有家里这件事,我还真以为你是帮季菀他们才出口的呢。不过你别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和女人走在一起。怎么样,相亲之后,那个初妹妹令你心动了吧!”
“这么能说,以后不妨在家里多开金口。”
林润声第一次出现心烦意乱的感觉,不想听他多言。
“被我说中了吧……”萧若何得寸进尺。
林润声懒得跟他说话:“我困了,下次再说。”
初濛第二天早上才看到林润声的回复。
一句简短的“晚安”,足够让她一晚上的胡思乱想抛到九霄云外。
安定之后她不禁产生一丝雀跃,看来是她之前想多了,像林润声这样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靠近。
起床吃完早饭,然后打开电脑码字,她对着文档灵感迸发。
两个小时左右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她上传完章节准备去评论区看看。
不看不知道,其中一条读者评论底下盖起了一长串的高楼。
读者芒椰小丸子:【女主沈时意一会儿对男主拒之千里表现得冷漠无情,一会儿又不值钱的样子上赶着倒贴,这样的人设真不是人格分裂吗?严重怀疑作者没谈过恋爱,没有常识!】
比心芯回复芒椰小丸子:【+1,同意!】
二十四桥明月夜回复芒椰小丸子:【那你就猜错了,作者何止没谈过恋爱,简直跟女主一样喜欢倒贴!】
芒椰小丸子回复二十四桥明月夜:【!!!三次元掉马??!】
二十四桥明月夜回复芒椰小丸子:【12:00,TYJ。】
简单的英文缩写,意指“听雅居”。混迹网络的人都知道,这是该文学网站为了增加作者和读者互动专门开辟出的交流论坛。
昨天中午12点,那位名为“二十四桥明月夜”的读者果然在此处激情开贴。
“浮衫别看她文里都是千篇一律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其实她三次元脸皮厚到家。你们不知道,她高中为了追求我们一个学长,耍了多少心机。”
“先是装柔弱跑到学长的班级借创口贴,然后又经常去学长的篮球队骚扰他。学长受不了了,警告她远离自己。”
“后来你们猜浮衫怎么做,她反向报复。故意挤掉学长参加英语竞赛的名额,再在新年晚会上破坏学长的魔术道具,直接让学长当众出丑。”
“这个浮衫不会吧,三次元这么抓马!”
一大票网友跟帖,在楼里激烈讨论。
二十四桥明月夜又爆料了——
“这些都没有让浮衫解气,更劲爆的还在后面呢。她为了让学长低头,竟然唆使了几个小混混将学长拖进酒吧拳打脚踢……”
成誉一中作为当地的一所老牌中学,自建校以来,每年云集的品学兼优的学生不计其数。
学校一贯秉承优良的教学和学习作风,成立多年,出现的不良事件更是屈指可数。
初濛永远记得,那是高二下学期的一天。
正值五一,阳光普照。
难得的假期,赵竞和季菀想约她出去玩。
“不了,我今天有点事。”
初濛没有告诉她们,她要去找闻迁。
【明天下午三点,逍遥酒吧。】
昨天放学她在桌子底下收到了一张字条。
虽然感到奇怪,但那行笔迹一看就是出自闻迁。她纠结了好半天才决定去赴他的约。
三点,酒吧有了人气。
她找了一圈没找到闻迁。
“小妹妹,找什么呢,要不要陪哥哥玩会儿?”
几个挑染头发的混混走了过来,各个手里端着一杯啤酒,流里流气拦住她的去路。
初濛一惊,推翻了其中一人手中的酒杯。
有个黄毛闻了闻她身上的气味,“呦,成誉高中的学生,新鲜!”
初濛被更多的人围堵在墙角。
“你们不要过来,我要报警了!”
“你报啊。”黄毛笑得更凶了,“别以为我们不认识你,你不就是成誉高中鼎鼎有名的学生会副主席——初濛嘛!呵呵,实话告诉你,我们找的就是你……”
手机闹铃震动,初濛一激灵从刚才的帖子里抽神。
她不敢继续回忆下去,回忆磨人。
越是细想,整个人越像掉进冰窟窿里。
“浮衫太可笑了,以为不择手段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后事情败露,她声名尽毁。”
15点32分,时至今天,二十四桥明月夜更新了最新动态,仍在回复网友。
初濛看到底下的网友在询问:“那她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
几分钟后,帖子底下才显示最后一条回复:
“别看她读书的时候出类拔萃,风光无限,现在呢,泯然众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最新消息,她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现在还在家里混呢!”
作者有话说:
关于女主的往事渐渐浮出水面啦,爆料者是谁呢,先卖个关子……
感谢小可爱们追文啦啦啦
因此,作为初濛的拥趸粉,她绝对不能容忍有人造谣诽谤。
傅景阳听到她的叫声急哄哄地从厨房跑到客厅。
“小姑奶奶,让你上床好好躺着,你偏要在客厅?这下好了,你是不是准备彻底成医院常客?”
赵竞的手经过一星期恢复已大有好转,哪能知道就激情回帖的工夫会惨烈踢到桌角。
她的脚面渗出血渍,摔倒在地上,痛得嗷嗷大叫:“老公,我脚趾好痛,是不是骨折了?”
傅景阳赶忙将她抱出家门,“老婆别怕,咱们这就去医院!”
日薄西山,云川步入城市晚高峰,市立医院即将停止挂号。
傅景阳赶在最后十分钟挂到了骨科门诊。
林润声正好带实习生从隔壁办公室出来,赵竞他们与他打了个照面。
“赵小姐,你怎么了?”
赵竞哭丧着脸,“我不小心磕到脚了……”
傅景阳半托住赵竞的身体,面朝林润声,“你就是林医生吧,听说你上次就是我们家赵竞的主治医师。要不,你今天再给她看看?”
“这位家属,你们挂的是普通门诊,怎么能越矩让我们林主任给你们看呢。”站在林润声后面的一名护士言辞凿凿。
林润声知会那群实习生以及那名护士:“陈护士,麻烦你带他们上去。”
言罢,他将傅景阳他们带到诊室。
进去之后,他看向里面的医生:“辛苦你了,这个病人我来看吧。”
那名医生主动下班。
赵竞先是阐述了自己的受伤经历,然后顺带提了一下初濛。
“初小姐,她是一名作家?”林润声蹙着眉头问。
赵竞将疼痛抛之脑后,“对啊,她从毕业就开始在家写作了,现在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很不赖呢。”
“你先去拍个片子吧。”
林润声没说什么,给她开了检查单。
“初濛吗?市立医院住院部。你前天出院有个玩具挂件遗留在柜子里了,麻烦你来三楼护士站取一下。”
隔了两天,初濛收到住院部电话。本来这种小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偏偏那个挂件是一件难得的纪念品。
那是第一次去国外的迪士尼父母给买的纪念品。
——一只初代吐舌扫把达菲,目前收录在东京迪士尼达菲人偶图鉴里。
初濛接到电话便立马赶到医院。
一段时间后。
紧赶慢赶赶到那里,护士站的人却意外告知她,挂件刚刚有人拿走了。
连续值了一个大夜,白晴本不想打扰林润声,但这会儿见到他要下班,便把从护士站拿到的玩具递给他。
“林主任,这是初濛落下来的东西,您看要不要还给她?”
林润声看到那个挂件,平静的眼波乍然掀起一丝涟漪。
印象里,初濛这几天是背着一个黑色帆布袋,帆布袋上正好有这只扛着扫把的棕色小熊。
“先放我这儿吧。”
他顺手将挂件揣到兜里。
因为一步之遥,结果显而易见,初濛只得回骨科诊室找林润声。
两人擦肩而过,仅仅相隔了五分钟。
“找林主任吗?林主任昨天值了一宿,刚刚才走!”白晴转达信息。
初濛赶紧边打电话边追林润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林润声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她下到住院部一楼大厅,猝然失落。
程慕衡好巧不巧也从电梯下来。
“看你这副模样,看来伤势好多了,恭喜。”
现下人多她也不便说多余的话,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拦住初濛的去路。
抬头不见低头见,初濛并不想理会她。
“请让让。”她礼貌一句,试图避开程慕衡。
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都是同僚和保安,程慕衡拂眼,“初小姐,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跟我来。”
初濛按耐住脚步没动。
程慕衡不耐烦地招手,“放心,只是几句而已,这么多人面前,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两人顺势来到了安全走道,此处无人经过,算是比较隐蔽的地点。
“放弃林润声,他不适合你。”
程慕衡再没有往日的礼节,直呼林润声的名讳,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初濛觉得她莫名其妙,“程医生,我尊重你是因为你是这里的医生,但你再说一些让我听不过去的话我不能保证会有这么多耐心。”
蹉跎了几年光阴,她以为自己过不去那道坎,所以才变得沉默寡言。可事实上,人体内的躁动因子一旦爆发,与过去接轨。
无惧无畏、直言不讳,这才是她以前的性格。
程慕衡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容素净、说话容易脸红的初濛是她前几天见到的初濛。完全是两个人。她难以置信地定眼。
“你是心虚?所以才这么大声跟我讲话?”
程慕衡抬高的下颌线条流畅,她身材高挑,比初濛高半个头,眼神里流露的不齿异常刺眼。
初濛背靠门,说话音量骤然提高:“你一而再地试探我,分明也对林医生没有把握。与其无休止地揣度别人,不如把精力全数放在林医生身上。”
她见程慕衡脸色苍白,犹豫口吻是不是有些重了。
可当程慕衡听完走近一步,她才后知后觉是自己善良过了头。
“初濛,我小看你了,你并非表面所看到的那样。”
程慕衡无法反驳这番话,只能下出这个结论。
初濛短暂地占据上风,并没有任何欣喜。
“那支钢笔如果是你送的,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将心意告诉他,远比在他身边排除异己好。”
一伸手去够安全出口的门,程慕衡一把拉住她:“告诉我,你们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
“认识多久跟你无关,还请程医生做好本职工作。”
沉冽有力的声线透过门迅速传来,似重重的梵音。
林润声迈着矫健的步伐向这里走近。
“打我电话时我正在下停车场。看你没回,我就又回来了。”
他拽过初濛,锐澈的眸经不住扫向程慕衡。
程慕衡完全没想到他会出现,一时间慌了神。
“林主任,不是你看到得这样,我只是……”
“程医生,虽说我们是一个学校毕业,你算得上是我的师妹,但个人私事方面,请你不要插手。初濛不是我的表妹,你别搞错了。”
最后一句话明显在讽刺她在医护人员中间乱传谣,林润声没有戳破已然说了个大概。
初濛觉得这一刻他全身都在发亮,佛光普照,能够普度众生那种。
“林医生——”
初濛跟着林润声走到地下停车场,来到他车辆面前,她不禁叫住他。
林润声转身,乌黑透亮的眸子晕出炫彩的光芒,“一起吃个饭?”
“哦,哦。”
初濛浑然忘记挂件的事。
林润声将她带到吃饭的地方,医院附近的一家淮扬菜饭馆。
不大的餐厅装潢得婉约唯美。石桥流水,仙气袅袅,氤氲江南诗情画意。
已经过去午饭时间,这里客人散去不少。
大堂经理见又有客人来,熟稔地上前迎接,“林医生,好久不见了。”
不用猜就知道是熟人。
林润声咧嘴,“唐经理客气了,我这次带朋友来。”
服务员将他们请到包厢,然后上了壶这里极具特色的茉莉白茶。
“林医生还是老样子?”
看来这里的人都认识他。
林润声手微微一抬,指向初濛,“给这位小姐点菜吧。”
初濛着实尴尬,因为她实在摸不着林润声的口味。
“那就这道扬州煮干丝、淮扬小炒以及铁板香煎虾。”
她没敢点太多,生怕唐突。
林润声点了点头,示意服务员可以不够再加。
服务员出门,房间内没了说话声。
初濛捧着一杯花茶喝了许久。
“林医生,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半晌,她才搁下杯子缓缓说话。
升腾的雾气萦绕在玻璃杯上方,模糊人的视线。林润声看向她微微潮红的脸,甫一定神,心里像是覆了片羽毛。
“你打我电话肯定是来医院找我,我找你人,自然也得往那边去。”
他不动声色地蹙拢手指,表情严肃,“那位程医生是我在医学院的师妹,我们不熟,你不用太在意。”
“……”
想不到他特地向她解释程慕衡,初濛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她没想要沾沾自喜,因为对于林润声来说,她也不是一个相熟的人。
“我知道了,林医生。”
初濛继续端起水杯。
这家餐馆上菜很快,服务员在他们的说话声中推门。
“我不喜欢吃蒜姜,下次就知道了。”
率先上的恰好是一盘香煎虾,上面铺满了蒜泥和姜片,林润声突然出声,温和地说。
初濛发杵,她很想问,为什么他刚刚不讲。
她对了下林润声的眼神,乖巧点头。
林润声坐在她对面,吃相斯文尔雅,“上次的话题还没完。你说你平时喜欢看书,那有尝试过创作吗?有时候拓展一下爱好也不失为一件美好的事。”
兜兜转转回到那晚的话题。
初濛筷子一折,心里咯噔。
这个林医生,他究竟想了解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林医生和濛濛第一次吃饭啦
她左思右想究竟能用哪种话语才能止住林医生的提问。
“创作?创作对知识面要求很高吧。林医生你抬举我了。”
林润声与其说是默默注视,不如说在观察。
他发现初濛有一双澄亮湿润的眼睛。
无论黎明黄昏还是碧海蓝天,光和影,都在里面嬉戏。
哪怕,这只是为了搪塞他而故意说的场面话,她也能说得理所当然。
“‘文采是一枝魔杖,它可以点石成金。’其实能够发散思维创造出心中的理想国,已经实现了精神财富。圈子千千万,它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单纯。只要保持初心不变,独立品行,打造独一无二的理想国指日可待。”
他向前倾伏起身子,目光一大半追随初濛,“如果你在创作,我愿意做你的一名读者。聆听和畅聊心中所想,改造自己,总比禁止别人来得难。”
最后一句初濛知道,那是鲁迅先生的名言。
她好像听懂林润声的意思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林润声唇边勾出一缕笑,语气温柔:“医院一贯事务繁多,我习惯了日常叫餐。这家餐馆我许久没来,也从不曾带人来过。”
兴许是骨科医生,他的手具有独天得厚的优势。
皮肤白皙,骨节错落,十指修长。
剥虾的动作细致且唯美。
一股撩人蛊惑的气息扑面而来。
初濛脸颊发烫。
这句话她实实在在地听懂了。
她是截止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被林医生请客吃饭的人。
与有荣焉。
此刻,她心中窃喜不断。
吃着吃着想起一件事,也是今天来医院的初衷。
“对了,林医生,我有一个娃娃挂件在你那儿吗?”
林润声剥完虾,细腻地揩了揩手。
“什么挂件?”他义正言辞地反问。
初濛眨眼,“就是那个达菲,它是一个棕色小熊。护士站的人告诉我是白晴护士拿走的。”
“白护士拿的就一定在我这儿吗?”
初濛被噎住了。
他说得没错,她确实没有证据表明东西在他那儿。
觉察到自己过于严肃,林润声一改颜色,问:“那件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初濛点了点头,“嗯。”
一缕紧张爬上心头,她放下筷子手攥成拳头形状,“不瞒你说,那是第一次去游乐园父母给我买的。那时我才11岁,也是第一次和父母一起去游乐园。”
“那确实是很珍贵的纪念。”林润声顺着话说。
酸涩的味道填满胸腔,初濛一时间被雾气遮上双眼,十分沮丧:“可惜后来我们再没有机会去了。他们,在我高三那年离婚了。”
离婚的时候,初濛选择了母亲。
父亲将仅有的房子留给她们,一个人托着行李箱去了火车站。
那天,大雨滂沱。
许多人都在归家途中。
只有她的父亲在渐行渐远。
“我差不多有七年没见过我父亲了,我对他的印象都快模糊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有的话,那应该也是很久以后。”
感慨完,初濛重新拿起筷子。
她顾不上在林润声面前的形象,埋头,一口接一口塞碗里的饭菜。
林润声看到她眼中蓄满的泪水,递出一张纸巾,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烦闷。
“对不起,是我多言了。”
长臂撑开,试图替初濛擦拭泪水。
初濛条件反射地躲闪身姿,指尖与他碰个正着。
滚烫的温度从脸颊蔓延至全身。
“对不起,林医生。”
这回轮到她道歉了。
林润声咳嗽一声,迅速抽离手,“你没事就好。”
装作若无其事。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心炸成了烟花,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烬。
初濛突然想起钱钟书的话,想起第一次吃饭,心比烟花还要绚烂。
人生行路,过客匆匆。
认识得越久,她越是觉得林润声是粗粝人生中一抹难得的旖旎。
“林医生,我吃饱了。”
林润声在招呼服务员,她以为又要点菜,连忙摆正姿势,温声阻止。
“这里的餐品很不错,回头我让他们给科里的同事送一些去。”
“……”
原来不是加点,是她自作多情了。
初濛有些不好意思,“林医生,不能叫你破费,我们AA吧。”
“可以。只是,我并不算破费。下次,初小姐或许还想请我吃饭。”
初濛有些不理解他的话,睁着一双眼迷迷糊糊。
林润声悄无声息地笑了,“我有时间的话,我会帮忙问那个挂件在不在白护士那边。”
是这样的吗?
初濛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一个名媛太太,一个平民。
龚青找初濛喝下午茶,出乎意料。
初濛没有理由拒绝她的邀请。
上次季菀的事没有完。
“顾太太,您好。”
相约的地点是一家高档茶餐厅,坐落在CBD中心一栋摩天大楼里。
恰到好处的音乐将氛围衬托得曼妙。
下午三点,这家餐厅陆续涌现不少附近写字楼里的高级白领。
初濛一见到龚青,面容紧绷。
龚青屏退服务员之后,倒是笑容可掬,“初小姐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初濛在她深长的目光中落座。
餐厅中央有一座表演池。
表演时间到了,一名身穿礼服的小提琴手走了进去。
初濛没有完全放松警惕,经过上次那场谈判,龚青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强势自私的女人。
“请问顾太太找我有什么事?”
平静地开场,她并不希望跟这个女人有过多接触。
龚青先是支使服务员上了两杯咖啡。
都是印尼的猫屎咖啡。
浓郁的色泽在杯中晃动,隐约可闻的香气溢进鼻尖。
龚青抿了一口,鲜红的唇印落在杯沿。她擦去嘴边的水渍,须臾,才不紧不慢地翘动兰花指,“初小姐,距离我们接触已经过去五天了,上次,我对你印象十分深刻。我找你,只是想跟你聊一聊。”
“抱歉,顾太太,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初濛尽管声音很轻,立场却异常得坚定。即便是为了季菀也丝毫不能动摇。
龚青收敛了神色,目光沉着如一池静水,“就季菀一事,我愿意赔偿她的精神损失费。她最近几天应该收到那笔款项了,这个你大可以放心。”
“那你今天找我来为了什么事?”初濛试探了一句。
龚青双腿并拢,歪曲在桌边,尖细的鞋跟碰撞出咯噔的声音,又迅速退去,“没别的,就是希望初小姐能够帮我一个忙。”
初濛促狭,警觉到达一个至高的境地。她跟龚青是两路人,她不认为有哪里能帮上忙。
“顾太太说笑了,我平平无奇,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您还是另请他人吧。”
她起身。
龚青翘舌:“初小姐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故事?”
龚青放缓了颜色,眼神也比刚刚柔和不少。
“我跟我丈夫是白手起家,松诚集团能够走到今天,是我们两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也以为我们能一直保持下去。”
“直到公司上市前夕,我才知道他在外面养了许多女人。她们各个年轻漂亮,打扮得花枝招展,把他迷得团团转。”
龚青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为顾松诚生下一儿半女,要是有孩子,她想,他不会变心得这么快。
同是女人,初濛的小说里也塑造过各式各样的女人。
被爱情抛弃的人极其可怜,所以很大程度上她能理解这份感受。
她没有插话,而是听龚青继续倾诉。
“因为一直存在生育缺憾,所以这些年我想尽了各种办法。光促排取卵就试了无数次。”她语气忽然变得伤感,人也一瞬间变得消沉起来,“松诚他,刚开始很有耐心。之后,就慢慢烦躁了。他认为不能生孩子是我的缺陷。”
“顾太太,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