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濛投过一丝请求的视线,“我想给他们个好去处,所以才过来拜托你。日后,他们愿意回去就回去,不愿意,你看适合的话可以继续留用。”
“好。”孙溪亭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她。
初濛有些受宠若惊,“你不再考虑考虑吗?万一,万一这对你现有的发展不利呢?”
“没什么不利,我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推荐的人我信任。”
孙溪亭直白地表示:“你是我的妹妹,单单这点,我就该笃信你。”
他这副从容,愈发让初濛对那晚感到羞愧。
市立医院作为当地数一数二的三甲,每天人流如织。
曲明尘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完整地睡一觉了,无休无止地轮班致使他脑袋发蒙。
骨科有个病房来了一对老夫妻,老太太患有骨母细胞瘤,本来丈夫在一旁陪床,连着多日的劳累,丈夫年迈的身体也逐渐有了异样,连夜住到加急病房。现在两个儿子都不肯照顾,电话也不接,这可急坏了医护人员。
曲明尘就是那个负责他们病情的管床医生,他资历尚浅,解决不了这个棘手的问题,便想着去找林润声取经。
综合办公室内,多名实习医生正在跟带教老师沟通,他找了一圈没找到林润声。
“你说林主任呐,他刚刚被叫出去了。听说他在读博期间的导师过来了,正好在咱们院开完会,点名要见他。”
师生见面不足为奇,曲明尘没多想,忙自己的事了。
而这边,林润声同博士生导师柯教授刚见面。柯教授没有与他多加寒暄,反而义正言辞地教育他。
“我听说这两年你手术少了不少。上次在电话里你不肯多讲,我大概了解到了原因。润声,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怎么偏偏这么糊涂。”
桌上放了两杯茶水,柯教授看都没看,注意力全在林润声那里。
作为国内骨科领域赫赫有名的泰斗,他平生最骄傲的事除了医学,就是培养了林润声这样的弟子。
林润声脸色不大好。
不仅是因为近来事务繁多心力交瘁,更重要的是因为初濛。
他的心不似往常一样毫无杂念。
柯教授见他沉默,严肃沉厉地指着墙上白底黑框的文字,那是市立医院的院训:
“‘救死扶伤,厚德仁心。博爱修身,开拓创新。’,这家医院我之前也待过,也相信你会忠于你的岗位,仁心仁术。可是润声,自从听到你的事迹,我每日都惶恐不安,生怕你不小心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柯教授已渐渐年迈,鬓角花白,体力远跟不上从前。他说完这些话有些气喘,休憩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拾回力量。
“这一天总算还是来了,你让我感到失望。为了那个初濛,你不再是从前的自己,我的学生不能这么没有骨气。”
偌大一个会议室,只零星坐着他们两个人。林润声喉结滚了滚,眼角微垂,始终不发一言。
柯教授继续说话:“你的右手,自上次车祸后还能用吗?你是一名医生,心里有判断。润声,旁人不清楚,我最清楚你不能做手术的原因。如果你再拿不起手术刀,就跟我一起去流动站。”
“老师,抱歉,我暂时还不能去。”
一席话过去,沉默晌久的林润声终于发言。是的,那次车祸造成很严重的后遗症,从一年前开始,愈演愈烈。
柯教授无名的火气积攒在心头,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释放,“一个心无杂念的人才能攀登医学的高峰,有了软肋,就什么都不是。两年了,你不主动跟我联系,是因为心中亏欠。我不责备你,你要考虑考虑那些病人。”
科研和临床,是每个医学本科毕业生以后需要明确的方向。林润声当初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临床。拿不起手术刀意味着再也干不了临床,他即便有心,也无能无力。
“让我再想想吧。”
柯教授顶着年迈的身体从首都过来一趟,他不忍心再拒绝,更不想这么轻易松口。
柯教授深望了他一眼,“好好考虑,我等你的消息。”
萧尔岚大概是在七点钟出现。那时刚刚入夜,医院住院区安静了不少。
护士站的人通知林润声的时候他正沉闷地从会议室里出来。
萧尔岚一见到他就说:“本来没想打扰你,我刚巧在附近,想问你工作结束了没有。结束了话陪我去就餐,我们母子俩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一起用过餐。”
一个很小的心愿,并没有打搅他。可今天,林润声心事重重,他并不想跟萧尔岚有交集。
“我吃过了,您回去吧。”
两人仅在一楼门□□流。
萧尔岚吁了口气,“你还在怪我自作主张公布你和舒窈订婚的消息。可是那件事你就没错吗?你们一起欺骗我,不惜用订婚宴糊弄我们,你已经让我们失望了不少。”
“关于这个我不想跟您再做讨论。还是那句,您先回去吧。”
林润声欲抬脚,被萧尔岚拦住,“康复中心那边安排了新的治疗师帮助舒窈康健,你对她没有感情,但也要去看看。润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谁都不要埋怨,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子女幸福。”
“那初濛呢,她也是别人的子女你怎么不考虑到她?”
压抑了许久的诘问,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林润声不想跟萧尔岚争执,可是她的做法却一次又一次令他寒心。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的母亲?”
萧尔岚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用怒气掩饰心虚。她一直知道她这个儿子有想法,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与自己反目成仇。
林润声倦了,克制的声线掺杂几丝喑哑:“那次事故,不完全是初濛的原因。你们都清楚了,却还是用那种手段逼迫她跟我分手。我知道您不满意她,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完美的。您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也不外如是。”
“润声……”
萧尔岚无声看着他,剩下来的话噎在喉口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润声腰身依旧直挺,只是精气神没那么好了。他眼眶里泛着浅浅的血丝,音调逐渐削弱:“好在,一切都结束了。今天柯教授来找过我,不出意外我不会再待在这家医院。”
“你要离职?”萧尔岚不敢相信,心怦怦跳。
林润声颤巍巍地抬起右手,眼光有一刹那搁浅,涌动的情绪不停敲打他的神经。
“上次车祸,还是出现了后遗症。我干不了临床,只能去科研流动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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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润声和姜舒窈没有订婚, 这个消息在初濛心上盘亘了好几天。
她想,回国够久了,是该找个时间好去看望一下姜舒窈。
恰巧, 孙竹音所在的康疗中心和姜舒窈是一家。这天下午,她去看完孙竹音之后,顺便去姜舒窈那里。
穿过林荫道, 来到一片玫瑰园, E区,才是重症患者康复区域。近两年,姜舒窈一直在这里进行康复训练。
初濛没有事先打招呼,仅在护士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姜舒窈的房间在最里面的位置,每天, 太阳会从她那个方向缓缓升起。
“姜小姐,有客人来了。”
这是一间套房,类似于酒店套房配置。初濛一进门, 闻到了清雅的百合香。
姜舒窈坐着轮椅正在窗边晒太阳,听到这道声音,在助理康复师的帮助下回身。
“初濛?”她瞪眼, 怎么也没料到那人是初濛。
“麻烦你了。”
既是私密谈话,当然不方便旁人在场。初濛一记眼色, 示意助康师出门。
姜舒窈对她的到来始终抱有莫大的敌意。
“你回国了。”
她下肢行动不便,头脑却是清醒得很,直勾勾地盯着初濛,神情森愤。
初濛将包搁在门口的玄关处, 一步一步走向她。
“回国了, 人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就不认识我了?”
这完全不像她以前说话的语气。姜舒窈一瞬间看到她自信飞扬的神采, 以为自己眼花了。
“真的不一样了, 起码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你。你是来可怜我的吗?还是来嘲笑我的?”
耀人的光透过窗在她肩上落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她剪去了那头乌黑的长发,齐肩短发有种别样的韵味。初濛能够察觉出她脸上讽刺的表情,并不打算跟她计较。
“可怜说不上,嘲笑我更没有资格,我只是来看看你。”
她在姜舒窈对面的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姜舒窈自己转动了轮椅。
“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我不认为你是因为感到惭愧才来的。”
自从受伤,她跟先前的性格截然不同,抛去了往日的通透爽朗,话里话外流露出一股阴戾。初濛能够理解,经历这么大的事故,没有哪个能够轻易抹去阴影。
初濛开门见山:“我的确不是因为惭愧才来的,这两年来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今天来是想求证一件事,你若承认,咱们之间一笔勾销。”
“什么事?”姜舒窈挑眉。
初濛先是拐了个弯,开启一个话题:“你与林润声根本没有在一起过?”
姜舒窈不知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一时间面目微怔,脑海里记忆翻涌。
“你都跟他分手了,没必要再对他耿耿于怀吧。”
初濛漾出一个娇俏可人的笑,“你没有急着否认,看来是真的。你们确实没有在一起过。”
“那又怎么样呢?关你什么事?”姜舒窈同样据理力争。
“你们假订婚,是因为你怕未来没有婚姻,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林润声满足了你,你们之间达成了约定。”初濛拨了拨耳环,把玩了下上面的钻石,“有意思吗?你就这么喜欢自欺欺人?”
好几束鲜花堆放在沙发一侧,都是近段时间看望的人带过来的。姜舒窈唯独将百合插在花瓶中,独爱那缕飘逸馥郁的香味。
她轻轻扯动面部肌肉,又是一句简单的陈述:“你们见过面了。”
“是,不仅见过面,还交流了感情。”
初濛这么说着,眸光静静锁定她。她观察了姜舒窈的表情,果然如意料之中那般。
“你是来羞辱我的吗?”
姜舒窈对此格外敏感,遽然反应了过来。
初濛话锋一转:“在你出重症监护室的那个晚上,你就已然意识到事故责任不全部在于我。你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你父母。后来,他们为了你逼我和林润声分手。姜小姐,你真聪明,不愧是高材生。既毫不费力拆散了我们,又借助了林太太的力量顺理成章地绑住了林润声。你说,这算是我羞辱你还是你羞辱我?”
“你…你信口雌黄!”
姜舒窈恼羞成怒。
初濛笑意持续,没收住,继续接下来的话语:“那枚胸针你早就发现落在了草坪,没有及时捡,就是想看我的马会不会踩上它。我说当天你怎么说那么多话激我,就是想看我出事。要不是我突然想请教你,落得这种下场的只会是我。”
若说程慕衡是把不满挂在脸上,那么姜舒窈则是实打实的心思深沉。一次,两次,她有意向初濛表达着不在意,实际上截然相反。
她跟林润声认识不是一两天,自然晓得他是一个优质的对象。初濛不清楚她对林润声是否有真感情,但不可否认,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是一种途径。
姜舒窈很聪明,利用跟孙溪亭的交情打探到他们要骑马的消息。然后假装在马场邂逅,顺其而然地引她上钩。
“没有证据的言词我可以告你诽谤。你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对付我,无非是你恨极了我。”
姜舒窈咬死不承认,倒打一耙。初濛与之注视,心上冷意泛滥。
“我是没有证据,并不代表你没有做过。女人之间的战争最不显山露水,以前我没有见识过,现在我见识过了。”
初濛包一拎,面若寒霜地在她面前绕一圈,“我没有精力再跟你继续这些,你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林润声都跟我说了,当初,你用开玩笑的话将他绑在身边,他心里早已有了数。姜舒窈,我看不起你,同时更怜悯你。怜悯你的自以为是。”
该说的都已说尽,初濛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她反手一带,带上了那扇实木房门。
两年了,她终于泄愤了。出门,感受到那股久违的阳光,仿佛世界都变得清新。
“林先生,这边请!”
折返回去,她初瞥到林润声的身影。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正往玫瑰园这边走来。
“初初?”
林润声的视线自然地往她这边去,停下脚步,与她对望。
初濛深吸一口气,没忘记那晚的一幕,“好巧啊。”
又是一年逢秋,他们的相遇总是在这个萧索的季节。
林润声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饱含深情,话题却是毫无关系,“你来看人?”
初濛吟声:“我妈妈在这儿疗养。我刚刚,也去看了姜舒窈。”
林润声没了去看人的心思,一颗心扑在她身上,“跟我来。”
他拉着她避开了随行的人员。
经历刚才和姜舒窈的事,初濛心里五味杂陈。她既想着不再跟林润声有瓜葛,又不希望他对她视而不见。复杂和矛盾困扰着她。
林润声遥望了眼姜舒窈所在的大楼,看了看她,我不是非来不可,这是我第一次来,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初濛嘴硬,保持着冷漠的态度。
林润声心里隐隐触痛,面廓紧绷,喑哑着嗓音:“你还是不能原谅我。”
初濛不想回答他这句话,别过头,“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明了,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她修长的身段屹立在风里,单薄脆弱的背影寂寥满满。语调却是坚定得不能再坚定。
林润声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胸口起伏,“可我忘不了你。”
两人之间在进行一场拉锯战。
有几个搬运工人搬着一台医疗机械路过这里。
“两位请让一让,东西很重,砸到人可不好。”
一个中年男人出声提醒,走在最前面。
初濛自动避让,却不小心撞到林润声。
而后,呼吸骤乱,吃重的嘶吟声在耳边响起。
“你怎么了?”
她注意到林润声护着手腕。
林润声忍住脊背上的虚汗将右手背了过去。
“没事。”他不想在初濛面前暴露留下后遗症的事实。
初濛冷着脸,“给我看看。”
林润声极力将那只手越藏越深。
初濛没耐心了,倏地捉住他的手腕,“你这只手是怎么回事?”
此时,林润声痛得脸色发白。
“没事,你不用担心。”他仍旧不肯说实话。
初濛怒了,准备打急救电话。
“你不说,我自有办法。林润声,你是医生,但我也不是傻瓜。”
林润声在莫大的痛楚之中阻止住她,“以后,我可能再也上不了手术台了。”
“什么?”
初濛身子一晃,趔趄地往后退了两步。
“别找了, 我是医生,对我的身体状况最清楚。”
初濛因为蒙受巨大的打击,失魂落魄。她没有回到自己家, 而是同林润声一起去到了他那里。
屋内,她不停地通过电子途径去查阅林润声的病况,林润声看到她焦头烂额的模样不禁失神。
初濛没有停止, 手滚鼠标, 对着电脑屏幕一行行仔细搜索过去,“不,一定有办法,我一定能找到救治你的方法!”
两个小时,她搜索了国内外诸多网站, 翻看了许多医学论文,内心的躁动愈发无休无止。
林润声蹙拢着眉,循着她的背影恍惚, “我是在一年之后才出现后遗症,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不是一般的神经损伤。开放性损伤往常通过手术修复即可, 我拖的时间有些长,即便进行手术, 也不能保证达到预期。”
“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此时,初濛被他的一席话所震撼,不再将专注力聚集在屏幕上,而是呆滞着眼。
她挣扎着跑到林润声身边, “西医看不了, 那中医呢, 中医能不能治?”
林润声平静地摇摇头, “看过了,不论是省人民医院还是省中都说恢复几率不高。或许临床注定与我无缘,我不该强求,就没必要继续下去。”
“什么叫没必要?”初濛情难自禁,“是我害了你。”
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倾泻如注,她的心脏顿时生出一种剧烈的绞痛感。急促的喘息使得曼翼一张一翕,她崩溃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初濛原谅不了自己,她才是罪魁祸首。
林润声随着她崩溃而崩溃。
这些哭泣的声音,一下下剜上他的心肺,他心房剧烈地一颤,几近骤停。
他抚上初濛的发,感受着她身上朦胧酣甜的香气,进而才有一丝安宁,“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你不用自责。”
“林润声,你就是个大傻子……”
愧意冲破牢笼,初濛的心上被撒上一片盐渍,咸津的可怕。她一下子锤上林润声的胸口。
林润声再也无力支撑了,汹涌澎湃的爱意如汪洋大海恣肆,波澜万丈,难以自持。
他阖下眼睑覆下那层温软,眼底的光芒渐渐被柔情取代,心里的情愫湍急强烈。
初濛从未像此刻一样努力回应着。她主动扯住他宽阔的手掌,扭腰挪肩,一点一点向他身上靠拢。
两人从沙发直奔向卧室,午夜的星光将房间点亮。
林润声顺手拉上了窗帘,呼吸缠绕间,深邃的黑暗将他们困堵。
初濛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加快的心率蓦然漏掉节拍。
猝不及防的汹涌与星光来了深刻地拥抱。
初濛揉了揉眼,清晨的第一束光促使她在男人怀中慢慢苏醒。
扑通的心跳与他胸膛紧贴,斑驳的痕迹点绛在每一处。昨晚那场意犹未尽,欢喜无度。
她不忍心打搅他休憩,匀了匀指尖在他眉骨上游走。
弯弧的长眉,淡阖着的双眼,面廓上挺括的鼻梁……眼前的人,哪怕不动声色,都令人禁不住遐思。
初濛的食指恰好抵在他的唇上。薄薄的两瓣,似提未提,透着一股沁凉。
眸光陡转向下,锁定在两道直棱的锁骨。
停匀净瓷的双侧,喉结的位置恰到好处。长在最中央,凸出来的高度,刚好能掬下两根手指。
初濛把玩了一瞬,温柔地抚了抚,然后,轻靠在他的胸膛上。
男人假装翻了身,大手一捞,将她捞进怀里。
初濛无意识地哼声,林润声大脑自动接受到讯号,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他身姿倾动,从鼻腔里发出苏沉的共鸣。
“初小姐不老实。乖,别动。”
他双眸半掩,磁性低缓的音色撩人心弦。
初濛被他捉住把柄,心虚不已,“我没想动。”她急着收回手。
林润声扣住她的小手往唇边放了放,“早安,初小姐。”
初濛窝在他怀里丝毫不敢动弹,“不早了,我该上班了。”
她以前怎么没觉得他的怀抱如此烫人?
林润声不给她下去的机会,手收紧了些,“初小姐好薄情,叫人伤心,不打算负责吗?”
“……”初濛听着他的话,酡色爬满了脸。
她不甘示弱,“林医生恐怕对人体结构研究得不能再透了。怎么,我这样也值得你回味?”
“那可不一定……”
林润声轻瞄,不禁定格在她的红唇。殷红的唇瓣浸染上市的樱桃色,娇巧饱满的轮廓盈润光泽。
他吞咽了唾沫,目光逼仄。
“喂!”
初濛清叱一声,揪过被子往胸口上捂。
林润声拘起她的手,一带,“我对人体结构是有一定的了解,但是对初小姐吧,还得再钻研……”
蓄意的气息在她耳畔缭绕。
初濛浑身酥酥麻麻的,臊得面红耳赤。
被他擒住的,那只光洁如玉的右手摸进被子里……
“……”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斯文败类…她真不想说出这个词……
她不想再被他折磨了,软语哀求:“林医生,麻烦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林润声同一时间穿插进他的十指,与她紧紧相握,“亲我一口我就放了你。”面不红心不跳地说。
初濛拗不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指间残存的余温未歇。
“我说的不是这里……”
男人眼中余光极速蹙拢,喘着危险粗重的气息。那手,如腾蛇一样缠上她的腰际。
“两年了,初小姐欠我这么多,不该多偿还一点吗?”
初濛卷睫低垂,稍作反抗,“不要!”
才掀唇,却又反抗无力……
时间来到下午。
小初总从不耽误工作,遑论迟到。
可今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沫一早上联系不上人,差点报警。
下午上班,初濛踩着点到了。
她没有换洗衣裳,单用一条丝巾遮住脖颈上的痕迹。同事们盯她的目光饱含诧异,她看得出来,顿然窘迫。
不过在下属面前还是要树立一些威严,尤其当陈沫汇报工作,严肃、认真,不容有一丝怠慢。
“好了,你之后安排的我已经了解了。只是我下周要请假一周,你看哪些行程可以推迟?”
“请假一周?您有事?”
这个问题她本不该问,可是按耐不住,陈沫感到十分好奇。
眼下什么事都比公务重要,她相信小初总比她更有分寸。
初濛喝了口冰美式,唇齿苦到发涩,“有点私事要处理。”
她和林润声错过两年,暂时决定和他去外地散散心。
假不是不能批,要报集团审核,最重要的是初圻铭得知情。
陈沫小小地迟疑一瞬,劝阻她:“小初总,这么紧急吗?下周要来几个新的供应商,还有峰会要在国展中心开。更要紧的是祝海波那群人,你不在,他们又要煽人走路了。”
“就下周。”
初濛想,任性就任性一把吧。爸爸那边她会解释。是她提出要出去旅行的,她不希望林润声失望。
“是。”
陈沫没再多言,默默地退掉所有计划。
一周后,初濛收拾好行李在机场和林润声见面。
林润声打了车,路上拥堵,她先是在一楼大厅找个角落。
一位男士过来搭讪:“今天看了书,遇见你,愿赌服输。”
恰好他手上捧着一本书。
“……”初濛扫了他一眼。
“听见什么声音没?你一出现我心里的小鹿就在乱撞。”
简直是人间油物。
初濛往旁边坐了坐。
“猜猜我的心在哪边?哦,在你那边。”
初濛不耐烦地敲打着节拍。
她终于受不了了。
只是她没发作,另一道劲遒有力的声音率先打破——
“这位先生,你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骚扰。我可以马上叫人。”
一抬眸,深墨漆玉的眼睛与她遥遥相撞。
闻迁……
她岿然不动,那位搭讪的男士掉头就走,“Sorry。”撩下一句道歉的话。
初濛没有刻意避开闻迁,而是给他腾了一个位置。
“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闻师兄。”
她对其他人的称呼多多少少有了改变,唯独对闻迁,始终如一。
闻迁觑了眼那张空荡的座椅,并未落座,
“两年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初濛错开他,心中百转千结。
“你是出差吗,还是刚回来?”她绕开了这个话题。
闻迁道:“出差又怎样,刚回来又如何,总归劳碌奔波,都是为了工作。”
初濛不知道要不要接他的话。
“我在新闻上看到你前段时间上市敲钟了,恭喜。”
两人间生疏了不少,初濛无法接他的话,只能开启话题。
哪想,闻迁紧盯她的目光一刻没放,“你变了,我都不认识你了。”
“人哪有一成不变的呢。”四目交错,初濛施施然回以他。
闻迁阖下双眼,眼皮薄薄的一层,将瞳仁遮盖,“你和林润声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初濛,两年前,我找过你。”
初濛闻言,一惊,纤长的指甲瞬间嵌进手心里。
他略带不舍, 电话里的人催促他走。
初濛点头,他脚步一顿,思忖, “你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更换了。如果可以, 我们还可以联系?”
初濛定在那里。
刚刚累积起来的喜悦一点点消失,闻迁扯出一个笑,惨淡失落,“我怎么会忘了,你换联系方式就是想告别所有人。”
“不是这样的。”初濛赶忙递出一张名片, “我回国,新号码才办不久。你若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鸿川地产市场部, 初濛。
闻迁咀嚼那张名片上的文字,若有所思。
林润声刚好迟到二十分钟,初濛本来想抱怨, 一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立马心软了下来。
她没有告诉他这二十分钟里发生的事, 总归他们这回出门需要有一个好心情。
林润声一握她的手有些冰凉,“穿得这样少,冻坏了怎么办?”
“冻坏了不有你这个医生在嘛,我多幸福。”
取完登机牌办理好托运, 他们总算可以卸下行李。初濛一边挽着他一边笑吟吟地说。
林润声拿她没办法只能在她额头上一戳, “下回不要这样了, 洛安最近降温, 我是医生都不能保证你安然无恙。”
“知道啦。”初濛吐舌。
几分钟后,两人进了机场Vip室。
“你这回请假还顺利吧,医院的工作交接出去了么?”
直到昨天晚上,他们两人通话,他还在为工作苦恼。初濛心想,定是她太任性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突然。
林润声瞒住了所有人要跟她出来的事,微微一笑,“我有几年年假没休,请一周问题不大。林太太,别那么操心了,出来玩就要保持好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