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双手举高做投降状,无奈低垂目光,从他眼中我看到毫无掩饰的“怜悯”。
可恶,可恶!果然如此。
比人类幼崽还低上一头的我怎么可能像是有力量的“神明”嘛!
我松开手,少年连忙退后几步,抚平领口的褶皱。
没有后悔的余地,为了保存“钉崎”的灵魂,为了虎杖悠仁....不,不能再说这种会让宿傩误会的话了。
为了协助宿傩取回力量,悠仁和伏黑惠必须活着,帮助咒术师,也只是确保他们不会因此自暴自弃丢掉生命。
“你...没关系吗?”
“不要再靠近我了。”我长长吁气,抬手阻止咒术师再向前,“把之前的事情都忘记吧,没错,我确实是为了装酷故意才取了和诅咒之王相似的称号,尽情嘲笑我吧。”
“但是——”
“请给我留些余地,少年,我都快羞耻的哭出来了。”
听我这么说,咒术师终于答应不再缠上来,只说如果需要帮助,随时可以联系他。塞给我一张写着数字的卡片后他依照约定带走了承载我灵魂的二人。
目送步履蹒跚、扛着两人走远的少年走远,我随手丢掉了那张小卡片。
“留着这个也没什么用。”
因为我根本没有那个名为“移动电话”的神器嘛。
那么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虎杖悠仁与咒术师同伴一起离开了,真人交给他们没问题,不能目睹那个人形咒灵消亡有些可惜,可目前的我能做到的与普通人类无异,还是不要凑得太近比较好。
羂索那边....他不是把所有赌注下到一点上的类型,大概此时已经想到将狱门疆带走的方法了吧,比起真人,那边更棘手。
里梅,现在和诅咒师在一起吗?
等等,我好像错过了重点。
为什么宿傩又回到生得领域去了?为什么是虎杖悠仁在掌控身体?悠仁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我竟不自觉忽视了这个问题。
“难道....嗯,宿傩被伏黑惠放出来的那个怪东西打败了?”
太逊了。
我不禁捂眼忍笑,“怪不得刚刚通过相连的咒力以幻象的姿态出现,若是他还有余力,肯定会现身在我面前了吧。”
死要面子。
“没办法没办法,”扭动身体活动松散的关节,咯嘣咯嘣的。我拍拍腿,准备先从这里离开,“既然他不能来,就只有我去了。”
以人类的两足前行虽然麻烦了些,只要一步接一步的向前,总会有抵达的时候。
只能期望在我赶到时还未分出胜负吧。
“好嘞,那么就追着虎杖——”
自言自语被风声打断,某个黑色的身影从身边迅速擦过。手臂被无礼冲撞,沉闷的疼痛感传来,我连忙缩回手,却被某人死死捉住。
又来,这回是谁....?
我抬起头,万万没想到的面孔闯进视线——横过鼻梁的咒纹,摇晃的两丛马尾,那张脸是我闭上眼都能描摹出的轮廓。
来人直勾勾的瞪视我。
在他眼下堆积着深沉黑色,看得出来分开的这段时间,这家伙变得更憔悴了。
“加茂?”下意识叫出故友的名字,见那人皱眉,我才不得不改口道,“胀相。”
“.....分开的这段时间你发生了什么。”他抢先问道。
“我才想问你呢,之前追问我的劲头去哪里了,”我挣了挣,手臂纹丝不动,“怎样,你找到答案了吗?”
胀相没打算松开我,也没想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你刚刚说了虎杖悠仁。”
“自言自语罢了。”
“他在哪里?”
“你还是想要杀掉他吗?”我有些恼火,“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虎杖悠仁是对我和宿傩都十分重要的人(道具)。”
“.....虎杖有危险,带我去他那里。”
胀相不由分说,抓着我向前走,被扯着踉跄几步,我怒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受肉咒灵顿住。
他的颤抖通过捉着我手腕的手传递,“我是虎杖的哥哥,我必须保护他。”
哦,原来如此,胀相是悠仁的哥哥啊。
“悠仁和咒术师同伴在一起不会有危险。以及你是他哥哥是怎么回事?”
疑团一个接一个,可看胀相的脸色,并非胡言乱语或失去神志。
他是认真的。
我被胀相盯着,某个想法无法抑制的从心底钻出。
或许我对虎杖悠仁的亲近感并非因为他是宿傩的血脉(事实上宿傩也否认了与虎杖的亲缘,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隐瞒我),而是因为千年前与加茂一族结下的契阔吗。
但是,这太荒谬了。
我对虎杖的,分明就是——
“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再想,先跟我来,”胀相失去耐心,“你能御风吧。”
“啊,这个....”
不等我解释,胀相的表情便僵住了。察觉到我此时的状态,他露出无可奈何的凄然笑容。
“是吗,被夺走了吗。”
“算是我自己舍去的,总之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你来之前我本打算跑着去的。”
来不及了。
胀相抛下这句、向前半步,不容拒绝,强迫我攀上他的后背。
“虎杖的气息很紊乱,你对宿傩的感应更清晰,方向就拜托你了。”
“等——”
等等啊!
胀相速度惊人,在我发出哀嚎声前已经窜出好远。兜起的风灌进口中,我打了个喷嚏,死死扣住他的双肩稳定身体。
“被宿傩看见你绝对会挨揍的!”
“顾不得了。”
胀相说。
我在反省,我真的有在悔过。
历史和人生根本就是一个圆,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点,轮回报应不爽。
那个时候、那个孩子(虎杖知)被我丢到背上腾空感受到的寒意于千年后统统返还。
胀相踩着厚底鞋,脚步迈得飞快,两簇束起的头发迎风甩动,无一例外的抽打在我的脸颊。到达涉谷后就没休息过,也没吃过东西,一直一直,不得安歇。
被迫与胀相一同颠簸,再加上冷风,胃腹受尽苦楚,竟不合时宜的抽痛起来。
不想干了。
可偏偏这些人精力过剩,从一场战斗奔赴另一场,不知疲倦。真的没关系吗?真的不会过劳而亡吗?
“为了弟弟我什么都会去做,你对宿傩也是如此吧。”
“....话虽没错,可我当初是准备将这个身体交给宿傩使用、打定主意采用这种一劳永逸方法来着。”
“......”
“怎么沉默了。”我不满,故意加大力道拍打胀相右肩,要他转弯,“我对宿傩真心可鉴。”
“不过是你自以为罢了。”胀相说,“哪有那么简单。”
区区百年咒灵,怎敢质疑我。
揪住他的两支马尾,我恶狠狠道,“我在天地间游历千年有余,你受肉不过数月,懂得什么。”
不料胀相反唇相讥道,“刨去困守狱门疆,你的数千年也没什么长进。若论做人更是不足一刻钟,我年长你数月,倒也可以勉强做前辈。”
他故意挑高语调,“是这样吧,两面龙姬。”
好气人!
但是无法反驳。
果然长着这张脸的家伙口舌都坏透了。
正要发作,胀相却猛然弯腰,脚步紧急停顿、在地面划出深深痕迹。我被他的举动弄得头晕目眩,好容易才看清眼前景象,连忙跃下,借助胀相遮掩身形。
空气中的味道浓厚而繁杂,许多人的混在一起使我没能清晰分辨。
我们好像闯进了不得了的战局。
胀相在颤抖,视线紧紧钉在不远处的血泊,在他身侧,牙齿的振动亦清晰可闻。
这里很奇怪,咒术师集聚却没人轻易上前,巨大的深坑横在中间,隔开与“某人”的距离。
他们在戒备什么?
“胀相——”
我下意识想要阻拦,被某人的声音打断。
站在深坑那边,身着袈裟的男人抬起手,招呼道。
“嗨,胀相。”
羂索唇带微笑,却遮掩不住可憎。
那个不知被什么砸出的巨坑是他使用了术式的缘故吗。
我转过头,之前见过的毛茸茸咒骸也在,支撑着满身伤口血流不止的悠仁不让他倒下去。
明明只分开了十几分钟,为什么悠仁会受这么重的伤...那个叫真人的人形咒灵呢!
不容我再多思考,胀相便疯了似的冲上去。
嗯?等等?你们不是同伴?
“你是加茂宪伦!侮辱玩弄我母亲的可恶的家伙!”
胀相目眦尽裂,血液从细小的伤口迸发,咒力汇聚。
我早就从羂索身上嗅到了加茂的味道,没什么意外,奇怪的是被爆出“加茂宪伦”之名的羂索本人无甚反应,倒是护在悠仁身侧的某个身穿狩衣的年轻咒术师面露惊异之色,指着自己的脸, “我?”
看清他的面容、我恍然大悟,这个穿着与现代格格不入的少年竟也是加茂一族的后人。
“随便你如何称呼,加茂宪伦不过是我曾使用的众多名字中的一个。”
羂索不以为然。
正如他所言,加茂或夏油杰都不过是他所附着的表象。我曾以为是他随意幻化成谁的模样,眼下看来原是他刻意选择了他们。
“你竟敢想让我!”胀相再不忍耐,血之术式一触即发,“杀掉虎杖,杀了我的弟弟!”
“等一下,胀相!”
他不只是加茂宪伦,羂索远比看上去的要危险许多,贸然攻击的话....!
“滚远点,下三滥。”
冰凉的咒力突刺而来,胀相的攻击被突然出现的里梅挡下,后者余光瞥见躲在胀相影中的我,向后撤了一步。
就像我没料到她会出现在此时一般,里梅也没想到我会真的来到这里吧。
她装作没看见我,依旧对胀相说,“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许久,别让我继续等下去了。”
“躲开?我是虎杖悠仁的哥哥啊!”胀相双掌贴合,血从其中渗出,“既然如此,我便要尽全力履行身为兄长应负的责任。”
说着,胀相与里梅战成一团,赤血与冰霜交错,场面愈加混乱。
但你自顾自说这个他们怎么会明白啊。
连我自己都没能弄清楚。
虎杖悠仁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会对他产生莫名的亲近感?
被宿傩推翻子嗣的可能性后,再看里梅刚刚的反应,我隐约有所猜测。
与宿傩一致的发色并非偶然。
里梅所坚持的,不惜站在对面也要完成的事情究竟...
思考令我头痛,被两人缠斗波及,脚下可立足的地方都被里梅冻上了,胀相不甘示弱,操血炸开地面。
巨大的爆炸声铺天盖地、从烟雾中脱出,我难辩方向,跌撞向前扑倒在地。
失去力量后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痛觉放大,我低着头,看见血从擦到地面的膝盖下面流出来。
“我当是何人。”
一双脚停在面前,踩中我垂在地面的散发。
羂索勾起嘴角,向我伸出手。
“搞成这幅狼狈模样,倒让我没能第一时间察觉你也在此处。”
....
幸灾乐祸。
我本想呛他两句,可是距离太近了,只要羂索随便放出点什么,我就会瞬间丧命。
不过宿傩尚在此处,想要拉拢他的羂索大概也不会轻易对我出手吧。
“是你制作了他们。”索性,我质问他说,“胀相认为虎杖悠仁是兄弟就是这么回事吧。”
听到我的话羂索脸色微变,伸出的手缩回。
被我猜中了。
我站起身,抬头确认他的眼神。
羂索果然不想在这里公开“底牌”。
“敏锐对你不是好事,天地化物混沌些才能活的长久。”
可他没有否认。
虎杖悠仁能成为宿傩的容器不是偶然,胀相多半也是羂索为了达成目的的试验品。
“你从宿傩那拿走了什么。”
羂索弯起嘴角,随手化开胀相与咒术师们的攻击,恢复一向的游刃有余。
“竟问我拿了什么?”他说,“送上门来的你(龙)问我拿走什么,真滑稽。”
羂索的脸瞬间逼近,手指竖在唇边。
“嘘。”
随羂索放下手指,我才发觉自己胸前被开出拳大的洞口,身体中最后的气力也被抽走似的,酥麻刺痛从其中一点开始扩散。
“嗯?原来你以为我不会杀掉你吗?可惜成为人类的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意识模糊,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彻底落入深坑前,我好像听到悠仁撕心裂肺的吼声。
“将老师还给我!”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搞砸了。
“悠仁,你的伤怎么样了。”
“除了被黑闪打中的地方,其他的已经没事了。估计是宿傩的影响,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我感觉得到。”
“悠仁,不必在意我,你回到高专去吧,我也正要去那里回收烧相他们的残骸。”
“不是在意你,是我不能再回去了,宿傩不知想利用伏黑他们做什么,而且我杀了很多的人。”
“我已经不能和大家在一起了。”
对话还在继续,我醒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悠仁的语气沉重,相对地,胀相的体贴就显得刻意而尴尬。
搞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要睁开眼睛吗?
保持仰卧的姿势一定很久了,腰又酸又痛,背上似乎也有伤口,是被谁搬运的时候在地面擦伤的吧,还有胸口——
对了,胸口。
我不是被羂索从胸前开了一个洞吗?为什么还活着?
“醒了就起来,脸都快拧成漩涡了,让我想起不爽快的事。”
胀相的声音贴着耳边,我猛然睁眼,正撞见虎杖悠仁吓了一跳的表情。
在他脸上这种表情很少见啊。
以及该被吓到的是我才对。
悠仁眉间深沉,指宽的伤痕从鼻梁横过,嘴角留下了缺口,此外脸上还有很多细小的割伤。
“....”
相对无言。
被我“诈尸”吓到才在悠仁眼中燃起的光芒很快寂灭,他微微浮起嘴角,露出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不知所措的复杂表情。
“呃,悠仁、胀相。”我尴尬的摸摸脑袋,从地上爬起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环视四周再无他人,虎杖和胀相的组合完全超出我的预料,按照我失去意识前的战况,虎杖应该是和咒术师在一起才对啊。
“狱门疆...”
悠仁欲言又止。
一段难堪的沉默后,少年继续道。
“您与狱门疆、加茂宪伦有关系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以提问的方式将主动权抢回自己手中,我抬头看看胀相,他躲开我的审视,大概在我昏迷的时候什么都没和虎杖悠仁说。
“有,如果我说我和那边的胀相是一伙的,你怎么说?”
这下不止悠仁,连胀相也愣住,后者没料到我会承认、更没想过我会把自己和他捆绑在一起。我和胀相在咒术师眼中是反派,被虎杖讨厌也在情理中。
“不是的,悠仁!你听我解释,”胀相果然慌了,“你是我的弟弟,无论之前如何,今后我只会为了你行动。”
悠仁面色麻木,却也没立刻反驳胀相的话,我觉得有趣,遂摊手道。
“我也一样。与那家伙(加茂宪伦【羂索】)的临时契约还没达成就被我单方面撕毁了,但是,”我低下头,“悠仁,五条悟被封印,狱门疆被带走确实是我的过失。”
“对不起。”我说。
为了向五条家复仇、中了羂索的算计,许多无辜人类因此死去了。
“我无法代替去世的人类宽恕你,也没资格对你做什么。”虎杖悠仁看着自己的手,“宿傩展开领域,那些人等同是我杀死的。”
“啊,那个其实是——”
“龙姬。”
胀相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我虽因宿傩背上这么个黑锅心中憋闷,却无可奈何。
不是解释这件事的时机,有机会再告诉他好了。
我岔开话题,“先来交换情报吧,你们谁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们——”
点点自己,“以及我,为什么在这里。”
交换情报的效果比我预想中要更加突出。
胀相虽口口声声称虎杖为弟弟,其实他本质上还是个从百年封印中刚刚受肉的咒灵,许多事情心中明白,说出来总是欠缺了些什么。
在他和虎杖悠仁交替阐述、咒术师与咒灵两方面视角的互相补全下,发生在涉谷的事件逐渐露出全貌。
距离羂索带着狱门疆离开已有一周有余,如今整个涉谷乃至周边区域,大量充斥着被他释放出来的咒灵。多数普通人在咒术师一方的努力下撤离,但仍有部分遗留此处,随时会遭遇危险。
涉谷实际上成为被抛弃的废城,咒术师无力拯救,所以虎杖悠仁留下了。
他想为这些没能离开涉谷的普通人努力到最后,虽然在我看来他根本没必要做这些事情。
不是他的错。
“我以为你死了。”胀相说,“深坑的阴影中藏着咒灵,不知为何都不肯接近你,没被它们吃掉算你运气好。”
“哦?那你是为了收尸才去捡我的咯。”
胀相没有否认。
看着自己的手说,“不能放着你不管,我的血脉这么告诉我。你曾说我是加茂的后人,这点(契阔)确实无法反驳。”
之后就是他们怎么搬运我,带着没有死去也没有意识的我辗转涉谷袚除咒灵的事了,直到此时,我恢复行动力为止。
胀相的叙述枯燥乏味,悠仁的脸色却随他说话逐渐变化。站在局外再看,从咒术师被引到涉谷起就踏入了羂索的陷阱。我也一样,被羂索这家伙欺骗,耍的团团转啊。
轮到我提供情报时,悠仁的眼神变得更加晦暗,他问,“龙姬小姐,你从一开始就算好要接近我吗。”
“不是从街上初遇时就察觉到我不是人类了吗?我以为你不会因此生气的。”
戳戳悠仁脸颊,我说,“之前说过,我同你一样、也是两面宿傩是字面意思。”
拉开衣服露出皮肤,虎杖虽惊异,却没有避开目光,他与胀相沉默着,目睹了关于我的真相。
——胸前被破开孔洞,没有血流出来,本该是心脏的位置由蛛网般的血肉黏连,宿傩的手指镶嵌其中。
“如果是普通的心脏,此时我早就凉透了。”我合上衣襟,“可惜他只是捏碎了表象(心脏),没有把核心夺走,想必也是为了拉拢宿傩留下的退路。”
“没被深坑中的咒灵吃掉,也是受了宿傩手指的庇护。”
我站起身,拍拍挂在衣角的灰尘。
“还没有真正向你们介绍自己,我是两面龙姬,乃是宿傩眷属——”
“龙姬,够了。”
不出我预料,悠仁脸颊突然张开另一张口,宿傩无视悠仁的阻拦,开口插话道,“合好领口。夜深湿凉,莫要染上伤寒。”
哈,就知道这招能引得宿傩出现。我十分得意,三两下束好衣带。
“现在我们这边是四人了,宿傩,”我说,“现在可以说说瞒着我的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加茂宪伦=伪夏油杰=羂索=脑花
修改了一点bug←虽然龙姬知道脑花的真名,虎杖和胀相(包括里梅)不知道,这里的虎杖悠仁只能知道胀相知道的情报,所以跟着胀相称呼脑花加茂宪伦了。
日期:2021-07-14 15:58:40
不明缘由、虎杖与胀相面面相觑,我盯着宿傩在悠仁脸颊张开的眼不肯退步,宿傩拿我没办法,无奈叹出一口长气。
“你先过来。”他说。
我慢慢踱过去。
分明是我在质问,宿傩非但没有紧迫,语气中还带上一丝要求我必须听从他话的意味。虽不情愿,我还是依照他的要求在虎杖面前坐下。
“喂,你....”
胀相的阻拦慢了一步,悠仁被我捉住肩膀动弹不得,然而下一秒,被攥住手臂的就换成我。
悠仁的左手颤抖着,抬起握住我的手腕,他本人倒是满脸难以置信。
“你做什么!”
“没到你开口的时候,小鬼就闭嘴看着。”
宿傩说罢,将咒力通过相握的手传递过来,只能控制悠仁一只手臂使他略显滑稽,可我知道在衣服遮挡下一直没能愈合的洞口正重新覆盖上皮肉,将他的手指包裹其中。
多此一举。
明明直接拿走属于他的东西(手指)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那便与我的目的背道而驰了。”宿傩看透我的想法,自顾自接话道,“好些了吗。”
“唔,好些了——”我摸摸胸口,皱眉,“才怪!休想蒙混过关。”
宿傩一向擅长避重就轻,差点又沉溺到他的温情中去了。
“嘁。”
发出遗憾的声音,宿傩开在悠仁脸上的独眼也瞥到别的方向,“你问吧。”
他将主动权交回,反而使我不知从何问起,顾及旁听的胀相与悠仁,只能挑选了最在意的问他。
“如今恢复了多少?”
“八分。”
“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
“嗯。”
既然如此!甩开宿傩控制的手,我扳住悠仁的双肩前后摇晃,少年被折腾得眼花缭乱,胀相面色阴沉,眼看着血要从他手心迸发。
“龙姬小姐...”
“稍微忍耐一下,悠仁!”
用额头狠狠顶撞悠仁脸颊,宿傩受击,痛苦眯起独眼。
“可恶!宿傩你这混蛋,口口声声问我为何来涉谷,其实根本就是你指示里梅答应与诅咒师方结盟,诱导我来到此处的吧!”
“....阿龙。”
“看我为你团团转有趣吗?”我怒斥道。
停下摇晃,我拧住宿傩嘴角,悠仁跟着吃痛,不停倒抽冷气。胀相脸色黑到极点,悠仁连忙摁住他的手。
“冷静,胀相!”
“抱歉悠仁,现在顾不得了。”看到悠仁红肿的脸、我压下不满,转向宿傩,“解释呢?”
“.....”
宿傩不情愿,碍着我的坚持只得答道。
“诅咒师与咒灵造成混乱,咒术师势必集聚一处,再没有比现在更方便的时刻了。”
“为了固定“龙”的概念存在、使你在这个时代复活,我需要‘见证’,猪野与狗卷棘是必要的人选。”
据宿傩所言,降临瑞兽的咒术师猪野、咒言师狗卷棘、以及操控十影的伏黑惠,这个时代存在许多拥有才能的人。与这些咒术师相遇不是巧合,是宿傩提前选定的保险——猪野的术式是以自己作为灵媒使瑞兽降临,留下他可以为“招徕龙神”开辟道路,而咒言师狗卷棘的言灵会产生某种强制性的术式,必要时可利用他献祭自身保证“龙在此间稳定存在”。
宿傩轻描淡写,仿若那些不是人,而是随他取用消耗品。
残酷,但是合理。
我突然想起里梅的话,追问道,“你的死也在计算里吗。”
宿傩顿了顿,没有否认。
“当时的情形没有更好的选择。我想再见你,就必须舍弃肉身积蓄力量。”
“那我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呢?”
宿傩苦笑道,“意料之外。若你肯听我的话,老老实实等在原处倒是天方夜谭了。”
反正是我不听劝告自讨苦吃,落到现在的下场也怨不得旁人。只是宿傩老老实实交代了利用咒言师和猪野的事,轮到伏黑惠就缄口不言,大概是有不能在虎杖和胀相面前提起的原因吧。
眼睛干涩,胸口仿佛塞着一团火,心绪难宁无力再想。我抱着头缩在一旁,宿傩亦不肯再说话,四周陷入死寂。就这么过了许久,胀相率先忍受不住,起身欲走。
“去哪里?”悠仁跟着站起来。
“去弄些人类的食物,”受肉咒灵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龙女倒无所谓,不能让你伤了身体。”
什么叫我无所谓,现在的我也是确确实实的人类啊,姑且还是会肚子饿的好吗。
“无心不死的人类?”胀相笑道,“你对人类的定义倒是宽泛。”
胀相看起来会是个老实角色,其实伶牙俐齿,没做准备根本说不过他。
“呵,哈哈。”一直沉默的宿傩意料外截走对话,在悠仁手心张开眼与口,操使他指向自己,“你说这小鬼是人类?别开玩笑了。被制造出来的容器而已,还是说你忘记自己‘母亲’的事了?”
“宿傩!你这家伙都知道什么!”
悠仁握着自己手腕怒视手心,宿傩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太迟钝了,虎杖悠仁。胀相虚度百年不过如此,被羂索玩弄也在情理之中。”
呃,宿傩这话也把我算进去了,说起被羂索耍弄的人里也有我一份。羂索一直都想拉拢宿傩,虽视他为旗子,实际上那家伙始终在圈外绕路,没有出手的余地。
...这就是实力差吗,被区别对待的现实感也太令人难过了。
我有些沮丧,低头踢石子撒气。本以为这次虎杖悠仁肯定要和宿傩大吵一架,被拉进领域互殴也不稀奇。
不料少年顿了顿,看向胀相。四目对视,满脸疑惑。
“....谁是羂索?”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这话当真把我问住了。
不过也没错,众人经历、视角皆不相同,哪能事事都像站在高处观望似的便利,疲懒如我,也知道这番解释的功夫无法避免。宿傩意识到这点,打着哈欠接话说,“小鬼就是麻烦,你们记住是那个头上有缝线的家伙即可。”
“加茂宪伦吗...”胀相握紧拳头,“他与从前相貌不同。”
“因为现在羂索用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你所知道的加茂宪伦恐怕也只是其中一副皮囊。”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想起他曾扯掉那根缝线露出的脑状物,我不禁颤栗,敲敲自己的脑壳说,“本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有可能他的本体就是寄生在这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