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能回到宿傩身边。
必须向羂索复仇。
必须拯救更多的人。
否则我就只是害死人类的天灾,再无法回应他的愿望了。
“跟着夏油的气息过来,没想到是龙姬在这里。”
就像追逐着死亡,真人突然从阴暗处出现,故意睁大双眼打量堆积的尸首,“嗯?这不是做的很好嘛!你终于想通了要回到我们这边吗。正巧我发现了有意思的玩具,要和我一起——”
“区区咒灵,说什么胡话。”直起身,我跨过死去的人类走向真人,“我要杀死你。”
真人吃惊道,“可是杀死咒术师很有趣吧。”
“对我来说羂索与你的死更有趣。”
“不做神了吗?”
人形咒灵神情落寞,又骤然高扬,“你要遵循欲望(本能)行事吗!”
啊,没错。
“我早就不是什么神明了,只是心里层面上还没能放下。”我抽出太刀,指向真人,“不为世人,不为宿傩,这次我不想给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宿傩曾询问我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龙姬,你为什么来涉谷。
“我为宿傩来到此处。”
——要去哪里。
“去他想去的地方。”
——与谁一起。
“和宿傩一起。”
所以要在这里肃清所有阻碍。
真人笑着回应,“如果我输了,记得吃掉我哦。”
“嗯,会把你丢给狗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正文中一笔带过。
其实这里的少年宿傩是被人打扮成新娘的模样送去给龙吃的。
他们想要利用宿傩的力量杀死龙完成一年一度的轮回仪式(龙带着人的罪恶死去再苏生,意味着人获得神明救赎),可宿傩哪是任人揉捏的角色。
他干了票大的,干脆毁了当地人的仪式,破坏轮回,将龙从“淤迦美”的诅咒中解放。
而曾作为新娘被送去给龙神的宿傩,后来又作为“山神”迎来了“山嫁”。
“我讨厌真人。若问理由?只是单纯看不惯他玩弄人类罢了。”
与夏油杰(羂索)结盟前,里梅曾调查过诅咒师一方的情况,说到真人时,里梅犹豫了片刻,留下这么一句。
.....
“这些可是我珍藏的人类,难得放出来给你看的诶。”他露出残酷的笑容,“作为大轴登场前的预演,观感如何。”
面容扭曲,肢体脓肿的改造人类自真人手中脱出 ,他刻意放慢动作,在我眼前将无辜人类捏造成怪异模样,我一时怔忡,其中一匹趁机突破防御、近身袭来。
改造人依稀记得受害前的行为,手握票根哭喊,刻板地重复着踏步。
“赶...赶不上末班车....糟了,智子....”
他本是可以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的吧。
我阖上眼,在接触前,肢体揉碎的声音便已落下,血腥臭味扑面,令人作呕。
“还藏着多少。”
“感兴趣吗,不如我——”
“倦了。”
打断真人的话,抽刀削去他的头顶,黏腻脑浆洒了一地,真人咕哝咕哝想说些什么,血顺着口鼻喷出来。
“好过分哦。”
瞬间,切口聚集、皮肉恢复。
他皱着眉毛瞪视我。
“就算我们互相殴打也不会有结果,因为——”
真人再次被我削去脑袋。
这回我将手腕向下移动了几寸,刀尖擦着喉骨从缝隙将其斩断。
咒灵恢复的速度慢了一些。
然而正如真人所言,我与他之间的争斗毫无意义,无法伤害到灵魂的打击是做无用功,虽不甘心,不得不承认我并不具备处决真人的资格。
我不是人类。
无法代替人类做出决定。
“还要多几次吗?”
真人揉着被我数次折断的脖颈,无奈道,“很想试试对你使用无为转变,果然还是算了。”
“......”
“你察觉到了吧,你的灵——”
“闭嘴。”
受够了他的聒噪,我化形抬起前足,将人形咒灵整个压进地面碾成肉泥。
真人嗤嗤笑着,泥浆从指缝渗出。
“僵持下去会很无趣,换个方式。”
他从我手下溜走,在数步外的楼梯近旁恢复人形,此时一个陌生的人影摇摇晃晃从楼梯走下,与真人打了照面。
不是巧合。
那个人是咒术师,我意识到真人所说的“有意思的玩具”正是指——
“bingo!”
真人双手食指指向那人,“七海建人,一级咒术师!今晚最棒的节目即将开演。”
此时我才看清、被真人称作七海的男人早已身负重伤,半个身体都有被烧灼的痕迹,究竟是什么支撑他走到这里呢。
男人木然转头,用完好的眼看向真人。
“...你在啊。”
“在哦,一直在。”真人对他说,“要聊两句吗。跟你也有几次来往了。”
“不,就到这里吧。”
男人仰起头,垂下握着武器的手。
他太疲倦了。
深知自己无法抵抗此时的真人,可就算如此,在来到这里前也没有遗漏任何一只与他擦肩的咒灵。
咒术师都是如此吗,我想,或许与咒术没有关系,只有少数人才拥有这样高洁的灵魂吧。
“路会延续,人....”
不等他说完,真人的手放上七海的胸口,术式启动,此时虎杖悠仁的气息竟从身后毫无前兆地侵入。
七海建人笑着侧过头,朝虎杖的方向说了什么。
“......娜娜明!”
吼叫声撕心裂肺,我从未想像过人类能够迸发出如此明艳的能量。
虎杖悠仁猛然从我身后冲过去,可惜已经晚了,七海建人的身体开始分解,瞬间在面前化作一摊血肉。
若是此处为舞台,定是聚光灯亮起,音效赞停的高潮场面吧。
不过真人说谎了,演出并不是准备给我的。
愤怒与悔意交织,仿佛化身鬼神,虎杖悠仁的动作远远超越常人能够达到的极限。他不断的向真人挥出拳头,不断被挡下。
在真人占据上风之际,虎杖悠仁的身姿突然消失,下一秒,自下向上以几乎不可能的方位使出一记没有遏制力量的万字踢。
虽然只有一瞬,我真切的看到了咒灵灵魂层面的损伤。
与我不同,虎杖悠仁是真人的天敌!只是现在还不行,悠仁的意志在动摇,还不足以彻底击溃真人。
“虎杖悠仁。”
“.....”
回应我的呼唤,少年止住动作与真人拉开距离,他无法继续故意忽视我的存在,只能回头。
“....龙子小姐,为什么.....”
“不是提问的时机,你能对真人造成伤害,所以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我说,“如果我复活倒在那边的咒术师,你能否平复己身激荡不安的灵魂,击杀真人呢。”
“您做的到吗!”
“只要你觉得我做的到。”
少年沉思片刻,“拜托您了。”
好,好极了!
来自虎杖悠仁的信仰灌注,我几乎被这份热烈的情感灼伤。
七海建人的灵魂仍在此处,□□破坏又如何!
“呼唤我的名字吧,虎杖悠仁。”
仰首龙吟,地下空间震荡,真人被呼啸的风卷着暂时无法行动,趁这个时机——
“鹿之原龙子小姐!”
我看见微光。
光的那边,金发的高大男人面朝海驻足,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
他指向海岸。
“过去这段时间,我始终在寻找答案。”
“你找到了吗。”
他点点头,目光尽头某个黑发少年的身姿显现。
“在平凡无奇的海边安家也不错。”
海边吗,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我笑着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
“神明寄宿此身,你的愿望会达成。”
从他身边走开,我向面容模糊的少年说,“我现在要带走他,再等等吧。”
少年没有说话,微微鞠躬后转身消失。与此同时,有什么从我的身体中被剥离,回过神,虎杖悠仁的脸出现在眼前。
视线平齐。
那之后恢复的竟然是人类的姿态啊。
“龙、呃,抱歉。”
“忘记了吗、无妨,只是必要的代价而已。”
低下头,咒术师的□□复原,枕在我膝上呼吸平稳地沉睡着。
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恢复意识就要靠他自己了。
“感人的重逢还要持续到何时,”真人挣脱风的束缚,“没想到你竟会付出...嗯,还是不说好了...的代价也要换回一个人类的性命,值得吗?”
“你会因此死亡,对我来说是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哦。”
“与我们站在对立面有什么好处吗?”
“让羂索不爽快....这理由足够充分了。”我摊开手,对悠仁说 ,“役者就位,快些为他拉下谢幕的围布吧。”
悠仁目光坚定,迎着真人前去,我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手臂。
“是福是祸暂且不论。”
我好像找到破局的关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龙付出的代价暂时不说明,之后会有揭晓,感兴趣的话欢迎在评论区进行讨论哦。
日期:2021-06-14 18:29:52
虽然看上去像是在利用虎杖悠仁达到我的目的,实际上是我走投无路,不得不依赖他成为胜利的手牌——此时不止是手臂,我的腿足同样使不上力气,多半是灵魂剥离后的副作用。
在对战真人的关键时刻,还真是不合时宜。
百无聊赖、我低下头,仔细观察名为七海建人的咒术师的脸——来到此处前就留下的烧灼痕迹很难消除,恐怕会伴随他的一生。很遗憾,我的“对策”只能保证他的“灵魂”固定于此,对体现在外表的伤无能为力。在一定时间内不能得到有效的治疗,他就会处于远超死亡的疼痛之中无法解脱。
不过他眉间的两道深刻皱痕好像与疼痛没什么关系。
对了,虎杖悠仁刚刚是怎么称呼他的?娜娜明、是用“七海”这个姓氏为基础制作出来的“昵称”吗?
毋庸置疑他被珍视着。
人类以简短的咒言加持情感,姓名或昵称都包含在这个范围中。而我此时失去的,也正是如此这般重要的东西。
与单纯留下少女灵魂的那时不同、为了交换七海建人存活的未来,我付出了自己的一部分作为代价。多亏了如今这种混沌的存在状态才能做得到啦,虽然对我自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关于幼名和过去生活在某处的记忆就像被硬生生挖走似的,无论怎么回想都是一片空白。根据虎杖悠仁的反应,大概这种作用也对其他人有效。
人的书里是怎么写的?
当被所有人忘记时,某人才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了。
现在的我,应当也是死去了一部分吧。
哈、换个角度来想,简直是独独开设给我的金手指嘛,算起来我身上还剩下一个“杀手锏”,必要的时候——
“你有点,缺乏想象力哦。”被讨厌的声音打断思绪。
真人的身影率先一步重回视线,我心觉憎恶,直到虎杖的气息传来才重新抬起头观战。
两人边战边移动,现下又回到检票口,正好是我能观测到的位置。
枕着我腿面的七海建人被放在一旁安卧,我撑起上半身,右腿恢复了些气力,过了片刻,左脚稳定,终于能站起来了。
“唔。”
悠仁发出短促的声音,是在担心这边、或者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
“娜娜明就交给我吧,”学着少年的语气,我比划了个大拇指给他看,“叫我阿龙就行。”
“阿龙小姐。”
悠仁察觉到违和感,可现在不是深究“为什么会忘记我的名字”这个问题的时候,人形咒灵不会留下破绽,如同蛇目的双眼、黏腻冰冷的视线一直钉在虎杖身上。
索性他不拘小节的性格,很快把疑问抛在脑后,回复我以同款大拇指,“哦!”
可惜局势并不乐观。
真人握着改变他物灵魂形态幻化出的利刃,模仿我曾对他做过的攻击,将他收藏着的无辜人类串成一束。随他抽回刀刃,人类纷纷失去平衡向悠仁倒去。
意识到真人的企图已经太晚,悠仁果然扶住离他最近的那位,关切问道,“喂,你还好吗!”
“呜呜....”
受害的中年男人发出痛苦的呻鸣。紧接着头部涨大变形、炸裂,悠仁面部受伤,血遮蔽视线。
在“改造人”自爆的掩护下,将右手变化成钉锤的真人突袭!
来不及了。
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赶的上。
以这种情形接下真人的攻击的话虎杖悠仁就危险了——
“锵。”
耳边回响起金属共鸣的声音。
牙根酸楚、倒抽冷气,我下意识捂住耳朵,可这声响并非通过空气介质传来,而是某种术式效果。
“钉崎!”
悠仁吼道。
是谁?虎杖的伙伴吗?
我确实感受到了,属于某个人蜜酒般香甜的咒力在稍远的地方爆发,奇妙的穿过空间在真人的身上得到反馈。
托那位“钉崎”的福,人形咒灵的行动受到阻碍,悠仁捕捉到一瞬的停顿,挥动右拳,重重击中他胸口。
“咳啊——”
真人应声仰倒,带有咒力的拳击穿透躯体震碎他身后的石柱。正如我所预想的,虎杖悠仁的攻击对他产生了效果。
说他是真人的天敌也不为过。
而且这次还得到了额外的惊喜。
钉崎——恐怕这孩子的术式也能对真人产生与虎杖悠仁不相上下的伤害。
“这不是超级幸运嘛!”
双手击掌,胸口涌动着的情绪火热,我不禁雀跃,“底牌当然是越多越好,钉崎、钉崎吗!也请他成为我的东西吧!”
“阿龙小姐?”
“抱歉,我太兴奋了。”我说,“悠仁注视着眼前的敌人就好,真人受到了来自钉崎的伤害,怕不是有分身在他那边。”
“分身吗?!”
“没错,这家伙恶劣成性,既然能任意变化姿态,弄出一两个自主行动的分身来也不足为奇。”
随口说出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测,没想到真人嗤嗤笑着直起身,竟边擦掉嘴角的血迹边肯定了我。
“答对了...真敏锐啊,可惜没有用。”
真人的咒力产生变化,瞬间分裂成同等大小的分量,在悠仁追加攻击的时候变化成数个长着四肢的圆球四下逃窜开。
好恶心!
明明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固执的留下一两个与人类相似的特征,圆球就罢了,长着四肢和脸从视觉效果上来说绝对算不得美观。
虎杖悠仁追着其中一个,认定咒力反应特别的那个是本体,不料在完全相反的方向真人恢复人形。
“被骗啦!”
悠仁啧声,紧追而去。我顾及着重伤的咒术师不敢走远,目送他追着真人上了台阶,不久,从上边传来悠仁的惊呼。
“快逃,钉崎!”
是同样追着真人的分身来到此处的钉崎吗!
不等我安顿好七海建人,蜜酒的甜香便混上血腥。
“钉崎——!”
悠仁的声音充满悲切,心脏漏跳数拍,我跌跌撞撞跟上去,不慎踩到血迹。
与虎杖悠仁穿着同款制服的少女仰躺在其中,一半面容受损,生命式微。
悠仁几乎失去理智,拳法紊乱,紧追不舍。
这么下去迟早会被真人扭败为胜。
“少给我天真啊,臭小鬼!这是战争,不是矫正错误的战斗!”
裹挟着黑色咒力的拳头接连袭来,真人士气突涨,他叫嚣着,狂暴地不断出拳,终于击中少年面中,悠仁受击倒地。
真人居高临下的宣告道,
“你就是我,虎杖悠仁!”
“我想都不想就可以杀人,而你不假思索的救人,诅咒的本能和人的理性碰撞,这正是一百年后谁能处于此处的战斗啊!”
“连这种事都不清楚的臭小鬼如何能够赢我。”
真人站在倒地的悠仁面前,将右手扭曲成镰状,准备收割他的性命。
“是吧,虎杖悠仁,你数过自己杀过多少咒灵吗?”
目睹发生在涉谷的悲惨、坚持走到如今,少年已经足够努力了。
真人擅长玩弄人心,切不可受他挑唆将自己摆放到与咒灵相近的地位中去。
此乃降格、拖着高洁者同堕污秽,真是打的一手好主意。
如果名为钉崎的少女的死成为压倒他的最后稻草就糟了。
“不对。你不是罪人,虎杖悠仁。”
“善恶对错本无意义,重要的是你怎么看待自己。”
抚摸着他脸上的伤口,心绪震动,我也因此下定决心。
“本不想这么快使用那个的,可是再不这么做就要被将军啦。”
“悠仁要凭借你自己的脚站起来,你的同伴来了哦。”
不远处,穿着黑色制服的咒术师接近,真人亦察觉到咒力气息。
吃定真人忌惮、为赶来此处的咒术师与我所制约不会立刻出手,我离开虎杖,回到钉崎仰躺的血泊。
少女气息奄奄,却还活着。
于是我俯身握住她的手。
气息交融。
意识穿过白色的光幕,熟悉的无力感接踵而至。我看见黑色短发的少女,背着双肩书包站在栅栏小院前。
我撑着膝盖,与她实现平齐。幼童不解,张张口,被我抢先一步竖起手指挡在她唇边。
“少女哟。”
我尽力露出笑颜,一字一顿道。
“庆贺吧,并憎恨我吧,我将赐予你生命,作为交换——”
淤迦美的诅咒将永缠汝身。
日期:2021-06-21 18:10:57
目睹人群来往,如同目送流水,若想要留下什么,就必须付出等份的代价。
“因为你与人的视角(地位)不同。”
四臂多目的少年盘腿坐在身侧,淡淡说道,“人有寿限,而你生于天地,哪能体会人的挣扎,因此与地位低于神明的化物(人)结下缘分对你不公平。”
见我不解,他解释说,“人类繁衍后代,若遇凶险,大有舍弃自己保全子女的人存在,世间以性命交换性命的可笑规则可窥一斑。”
“为何可笑。”
“自作多情罢了。”
少年摆摆手,仰首望星,“谁说需要他的性命?自以为是、觉得那东西珍贵,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的价值观,不是慷慨,而是自私。”
“可是融入人类生活,就必须将自己塞进人定下的框架中。”我叹了口长长的气,双翅折叠、趴伏身躯与他视线平齐,“我不喜欢约束,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少年笑着起身,转瞬姿容改变,变幻成我熟悉的面貌。
宿傩四臂如今只剩一双,揣在宽大的袖中,不知何时,我也失去本来的形状,倚靠他坐着。
宿傩垂下手,揉乱我的头发。
“你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听他语气悲切,就像我犯了大错似的。
我摊开手,说,“无非是过去曾用过的名字,和一点点别的东西。”
宿傩不接话,皱着眉继续望着帐外迷蒙的星子,过了好久才重新开口。
“你觉得值得吗?”
曾吃掉的某本书中写着——天上悬着的星子其实在想象不到的许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如今看见的只是碎星的余光。
不过是破灭时的一点光芒,却受人类偏爱,所以我想,重要的或许不是星星本身,而是它死后在人心中留下的某物吧。
“嗯。”我点点头,拉住宿傩垂下的手,“与你相遇前的过去丢掉也不可惜,我现在是龙姬,就足够了。”
宿傩气息平稳,双目慈悲,一瞬间竟让我产生了他才是真正的神佛的怪奇想法。
这次他没有答复。伟岸坚实的身躯仿佛隐匿雾中,逐渐模糊,任我拼命伸出手,也无法触碰到他的衣角。
猛然惊醒,伸出的手被根本不认识的人握住,下意识扯了回来。
“呜哇!”
那人发出惊叫,神情慌乱脸色苍白。
明明我才是该被吓到的那个好嘛!
“那个...?你没事吗?”
男孩穿着别扭的西式服装,很快平复心绪,问道,“我没找到你的出血点,是在衣服之下吗?请让我为你治疗,不能再拖下去了——”
“没关系。”
活动活动手臂关节,只是被倒下的自己压到麻木而已,身上沾着的是“钉崎”的血,除了有些无力,暂时没有问题。
看来人类所说熟能生巧乃是事实。
短时间内接连剥离两次灵魂,没想到这么快就适应了。
拍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站稳。后者不明白要做什么,被我当做借力点支撑起身。
“你——你?”
“嗯?”
我不禁被他的错愕逗笑,“你是虎杖悠仁的同伴吧,刚刚赶来的咒术师之一。”
“我是新田——”
我抬手堵住他的嘴,“抱歉,我被丈夫告诫,暂时不能和再多的人结下缘分了。你的能力很有趣,钉崎怎么样了?”
“钉崎?”
少年后知后觉,余光瞥向躺在一边的少女,“在我赶来之前呼吸和脉搏就停止了,却没有完全死去,虽然不明白为何产生这样的奇迹,总之我的术式能保证她不会继续恶化。”
没有死去,也没能立刻苏生。
少女还没有完全与我的一部分融合,象征灾厄的灵魂碎片果然不容易“消化”。
不过——我拾起钉崎落在旁边的咒具,放在她怀里——引渡黄昏的钉,或许让她吞下灾厄是不错的选择。
穿着像漫画中的执事的少年漫脸疑惑,表示虎杖悠仁重振旗鼓,已经和另一位赶来的咒术师追着真人离开了,而他战力不足,暂时留在后方,并坚持要将我与钉崎也一起带走。
“容我问一句,”上下打量他单薄的身躯,我问道,“你的最大承载数量是多少?”
“什么?”
“我是说你大概能带几个人回到咒术师的本阵,”我比划着说,“成年人。”
少年皱着眉,也打量了我一番,狠下心似的答道,“两个,你们两个都由我来负责!”
两人?很好!
正合意愿。
我十分愉快,指了指地下,“你顺着楼梯向下走,有个与你发色一样的男人重伤、被我安置在栏杆下的空地。虽一时不会死,你带他回去吧。”
说罢我转身欲走。
我盘算着追上虎杖他们,说不定能帮到什么忙。少年愣住,捉住我的袖口,阻止我离开。
“你去哪?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可我必须保证作为虎杖悠仁关系者的你的安全。”
.....
好大的口气,分明只是个未成熟的人类幼崽。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才对吧。”
我甩开他的手,“不要轻易对初次见面的人展现善意,我站在虎杖悠仁的一边,可不代表我和你们是同伴。”
“但在我和东堂前辈来之前是你救下了虎杖——”
救命,不认识的名字又增多了!
想必是另一位咒术师。
好麻烦。
露出尖牙,我不耐烦道, “救下虎杖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们咒术师没关系。”
“若你知晓我的身份,还会一力邀约我前往咒术师的本阵吗?”
少年退了一步,我紧追着补充。
“我乃两面龙姬。”
交叉手臂,放在胸前。仰着下巴,等待观赏少年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刻意将“两面”二字咬成重音,只要是咒术界的人,都会知道宿傩的大名吧。
虽然有狐假虎威的嫌疑...虽然这不知怎么得来的诨名有些令人羞耻...关键时刻还是很、很管用——
“噗嗤。”
咒术师少年迅速捂嘴,可已经被我听见了。
“对不起。”
他低下头,“您是为了模仿两面宿傩,特意为自己取下这样的名字吗?”
“......”
“很有气势!但还是不要与那位产生联系比较好,毕竟是诅咒之王....”
我脸上滚烫,也退了一步,准备化回原型给他点苦头吃。
谁知拧着眉头半天,手脚都还是细弱的人类形态。
我倒抽一口冷气。
突然明白了刚刚昏厥时,宿傩通过相连的咒力想要传达的其实是...!
——“你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
“糟了。”
感受不到力量流动,被塞进狭小“人形”的苦闷也不见了。
——“我现在是龙姬,就足够了。”
大言不惭的我哪能料到,龙的力量会随“■■■”一同丧失。
这不是完完全全变成人类了吗!
眼前的境况与过去的记忆重合。
然而与宿傩刻意阻止我化形的那时完全是两回事,这次是真的失去了回归本源的“能力”。
已经不能用“一时大意”为自己开脱了。
我该意识到的。
在这个时代早已绝迹的神明、被人类遗忘后与随处可见的草木土石没有区别,而维系信仰除“满足他人的愿望”外,“恐惧”亦是重要来源。
虽然不愿承认,身为“灾厄”时,我的确更有力量。而剥离恶之半身的如今,印在人类眼中的究竟是怎样的“我”呢。
“喂,小鬼!”
“我?”咒术师少年指着自己的脸,歪着头回应道,“请问有何贵干。”
“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
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可是四周有意识的人类就他一个,别无选择。就算刚刚嘲笑过我,也只能就这么赦免了!
咒术师少年认真的想了想,怕说错话惹我发怒似的,小心翼翼答道。
“呃,普通....不不不不,绝对算得上是‘美人’!”
这语气实在可疑,以及,“谁问你皮相了!”
忍无可忍,我上前揪住他的领口,再次质问道,“我是问你,我看上去拥有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