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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
“失礼了,天元大人。”
我拍拍手起身,顺手也拉他起来,“耍弄我很有趣吧。”
天元扶着被我撞到的腰,脸上云淡风轻。“对咒术师几乎是心知肚明的密辛,于你确实难以知晓。”他坦白道,
“我虽有不死的术式,但并非不老,当老化到达一定程度,身体便会进化到脱离人类、成为更高次元的存在。”
天元说那时他会失去意识,不分善恶,最坏的情况是摧毁人类。
听到这个,我不禁背后寒凉,这不是“化神”吗!
拥有神的权能却不必受神的规则约束,天元将会变成比“我(龙)”更危险的存在。同理,若那时宿傩真的成为人神,恐怕用天灾来形容都不足够了。
“所以每隔五百年,就需要一位‘星浆体’来完成重启的仪式,与星浆体同化后,一切归位原点,天元就不会进化....千年前宿傩殒身前后,正好到达同化的关键时期,羂索趁机行动,我不及阻止,狱门疆形成不久,星浆体便死在他手中。”
“可你如今还活着,也就是说出现了新的星浆体吧。”
天元没有否认,“正如你猜测,龙姬。我本打算隐瞒——”
“你明知道我不是用容貌辨认人类的。”
“你却努力的记住了那张脸啊。”
天元是指胀相。
可现在说这个做什么,要我为他难过?
不,正相反,我认为他达到了自己追求的高度,即使失去个体意识...他还是做到了...血脉没有传承下来就不会有人记得我,如果狱门疆被带往海外封印一切就结束了。可是契阔也好,狱门疆也好,不是都好好留在这里吗!
“既然如此,你为何流泪呢。”
天元用那张脸笑着,“你看见胀相时不是开心的吗?”
“那根本是两回事。”
我擦掉泪水,“笨蛋加茂。”
作者有话要说:
他没有名字,更不知道自己是谁。
自出生起就被隔绝在独院之内,只有照料生活的仆妇日常往来。从那些女子的只言片语中知晓自己并非这个家的血脉,可不等他问的更详细,她们就会露出沉重的表情。
不想那些人伤心,所以他不再问了。
他被称作“星浆体”。
那不是一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每年元日,这个家的家主都会领来神色各异的人看望他。
人群熙熙攘攘,各说各话,谁都不肯抬头看一眼,仿佛会亵渎了什么似的。
其中有一个例外,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说自己叫虎杖知。
“不是五条吗?”星浆体疑惑问道,“我听说这个家的家主姓五条....”
“五条是他的名字,与我无关。”
虎杖知摆弄着草梗,沉闷的回答他,“你和我一样,我们是被抛弃的——”
话卡在喉咙,虎杖看见星浆体茫然无措的眼神,再说不下去。
星浆体不明白。
明明虎杖知的眉眼与家主的如出一辙。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拥有血脉相连的亲人,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好事吗。
两人相对无言,每年一次的短暂会面就在沉默中结束,虎杖知被某人牵着,一步一回头的离开,星浆体只看着,没有尝试挽留。
他早已接受自己的命运,也知道那是为了所有人的命运。
为迎接五百年一次的仪式,由加茂家提供容器,禅院家注入心血,咒术师们联手制造出星浆体,交给五条家保护。界限分明的咒术师御三家,借由这个仪式链接在一起。
星浆体生而为死,他并不觉得那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只是有些寂寞。
只是寂寞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虎杖知消失踪迹。
再见到儿时的玩伴时,他已经成为五条家主,曾经乌黑的头发一夜间撒上霜白,蔚蓝双眸失去光芒,空洞地令人恐惧。
星浆体听说了一些关于友人的残酷的事。
虽然如今可以天天见面,但坐在遥远高处的他,反而触不可及了。
“你觉得不甘心吗。”
“何为不甘?”
星浆体笑着反问五条家主,“阿知会觉得不甘吗?”
五条知失去视力,没有察觉星浆体怅然若失的神情。
他说,“我做了应该做的事,不会不甘。”
“那是五条知应该做的事,不是虎杖知想要做的事。”
“可是我已经不能再做虎杖知了。”
星浆体微微抿起笑容,伏地长叩,“那么我会完成星浆体应尽的职责,请家主放心。”
说罢,他径直走出房间。
五条知看不见,所以没有挽留。
仪式将会按期举行,天元大人受到袭击,狱门疆差点被夺走,已经不能再等了。
哪怕知道这是送朋友去死,也在所不惜。
于是星浆体死了。
却死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亦死在计划之外。
五条知不知道为何侍奉自己的老仆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不知道何时老仆的额头上竟出现奇怪的缝线。
直到老仆拿着他的手,指引他亲自扯下那根线头,五条知才明白自己被欺骗了。
原来真正的邪恶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抱着星浆体的遗体,感受他逐渐失去温度,五条知早已枯竭的双眼流不出泪水,嘶哑的喉咙说不出任何绝望。
“记住我的名字,五条家主。可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任何。失去星浆体,六眼新的继承者尚未出现的如今,是我羂索的胜利。”
老仆脱去伪装,对五条知说,“带着龙的诅咒下地狱去吧,这是对‘自私的你的惩罚’。”
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五条知凄然的想。
想要得到兄长认可,想要为他报仇的自己,终究错选了修罗之路。
“真不甘心啊。”
他苦笑着,抱起失去气息的友人,走向火海。
——却在踏入红莲之前被谁拉住了手臂。
曾在讨伐两面宿傩的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咒术师有些强硬的甩了他一个耳光。
五条知辨认出那咒术师身上有加茂家的气息。
“把星浆体交给我吧,他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不叫星浆体,他是我的朋友。”五条知愣了愣,苦笑出声,“现在才明白的我愚钝的无可救药。”
“我们输了。”他将遗体交到加茂手中,“彻底地——”
“既然不甘心就去反抗,去做虎杖知想做的事情。”
自称加茂直人的男人打断他的自怨自艾,说,“哪怕微不足道,也为了朋友再努力一次吧。”
他抱着星浆体的遗体,朝薨星宫走去。
五条知愣在原地。
关于加茂直人使用秘术成为新的星浆体、天元大人再次归于稳定的消息传来,都是些后话了。
日期:2021-09-09 15:18:50
“你说的没错。在当时的境况下,为了将狱门疆留在这里、以及交换继承契阔的过继子嗣,加茂直人只能这么做。实际上当时也只有掌握‘替换秘术’的加茂直人能做到‘成为新的星浆体’这件事。”
天元一边揶揄说从未见过我流泪、一边抬起手,看他指尖的移动轨迹似乎是想要抚摸我的头顶。
我犹豫了。
若单单只是加茂,我定会第一时间拍掉他的手并大声强调不敬,考虑到融合意识的星浆体不止一个,总要给直人留些情面,就没有躲开。
“别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我啊。”我抗议道。
“阿龙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像孩子一样。”
天元无视抗议,手在我脑壳上揉来搓去,不齐整的头发更加凌乱。本以为他会很快餍足,谁知天元竟变本加厉的,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差不多就行了,少借天元的寿数占我便宜——”
话未说完,天元的手突然离开,几乎同时我嗅到血腥的味道。
原来是从远处射击来的血液中断了他的动作。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搓掉溅到脸上的血滴,转向气息不匀、匆忙赶回的胀相说,“弟弟们的遗骸带回来了吗?”
胀相紧绷着脸,听见我说话表情又一秒变得错愕。
我后知后觉——难道他是以为天元在对我不利吗?
这傻瓜!
本想嘲笑他两句,转念想到胀相是因为担心我才错认,这个时候戳穿他也太尴尬了。
天元并不在意胀相出手袭击,笑的满脸慈爱,害我不禁冷战。印象里浑身刺儿似的少年竟用那张脸露出傻爸爸一样的表情,实在是堪比噩梦的场景。
察觉到我挪开几步,天元终于回神,清清嗓子。
“你很遵守约定。”
胀相冷哼一声,走到离天元挺远的地方就地坐下,“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哈哈,叛逆期吗。
我瞥见天元吃瘪的脸,差点笑出声,不料被胀相狠狠剜了一眼。
“乐什么,我在说你。”
那不提这个了。
现在我更在意的是为何胀相看见天元竟没什么反应?
来回打量胀相与天元如同镜像般相似的脸,几次差点直接问出口,天元无奈摇头,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因为天元无貌,人只能看见他们想要看见的模样。加茂直人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罢了。”
“虎杖他们会看见怎样的你?”
“谁知道。”天元说,“左不过异于常人、多目多臂的形象吧,毕竟他们潜意识中那是力量的象征。”
多目多臂吗....可宿傩在我眼里很普通哦。
“只有在你眼里是这样...”天元收起吐槽,突然击掌吸引了我和胀相的注意力,“机会难得,干脆在这里向你们讲述关于十一年前发生在此处的事情吧。”
“我拒绝,我可没有听臭老头讲故事的闲情雅致!”
向胀相眼神求助,那家伙满脸无所谓,“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事情。”
他嘴上这么说着,竟还刻意挪动几步离得近些,做出“很想了解”的好学生姿态来。
简直不能忍,胀相不该是清清冷冷,除了弟弟的事情什么都不关心的性格吗。
“你对我的描述过于刻板了,了解有用的信息并无害处。”
胀相转向天元说,“你此时提到十一年前,因为那是对未来的胜利很重要的契机。”
“没错,”天元抬手拍拍后辈的肩头,胀相没有躲开,“这个契机即是禅院。”
我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禅院”之名,心中猛然一惊。天元看破不安,拍拍我的后背安抚,“虽是禅院,亦非禅院。在涉谷你应当已经见过他了。”
即是禅院又不是禅院的人,不正是说伏黑惠?可若是指伏黑惠,天元又何必说涉谷,分明是不久前才从这里离开...呃。
“想到什么了?”
我摆摆手,挡住天元没打算掩饰八卦的脸,“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胀相说,“你要隐瞒的,多半是你应付不来的人吧。”
胀相在这种尴尬的事情上总是可恶的敏锐,是在报之前错认情况的仇吧,真小气。反正迟早会被他看透,隐瞒没有意义,我只得老实摊牌说,“是伏黑惠的父亲。”
“禅院甚尔、不过他更喜欢被称呼伏黑甚尔。”天元露出怀念的表情,“虽然为天元迭代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他的存在几乎打破了循环。”
“几乎?”
伏黑甚尔的□□机能远强他人,哪怕是降灵在资质一般的诅咒师身上,也能以赤手空拳的不利条件压制比他巨大许多的我,当然这里面包含了与禅院契阔的原因,可不得不承认,即使抛开这点,他的判断力和机动性仍然不容小觑。
所以我不明白。
“既然他这么强大,又为什么会死呢?我在涉谷见到的只是他残留的‘□□情报’,甚至连‘灵魂’都算不上....”
以及天元所说的“循环”是怎么回事。
天元抬起头,长吁一口气。
“你既知轮回因果,就该明白循环往复的道理。”
“如果你是说像是苏生与死亡这样的循环,我倒是能理解...嗯?”
循环吗。
天元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这世间的事物都在循环吗?”
“是啊,”天元笑道,“人寿命短暂,看见的往往只有自己的一生,拉长视角就会发觉,其实处于关键转折的事情或人在历史中是不断重复出现的。以咒术师来说,每隔几代就会出现六眼,十影。以事件举例、阿龙,你所知道的五条家主与禅院家主在御前同归于尽的事是何时?”
同归于尽?好像听说过,可当时我并不在意,没有放在心上。仔细回想宿傩曾说禅院将我送上山与此事有关,加茂也说过五条知纠集咒术师讨伐宿傩事出有因之类之类的话。是说正因为禅院与五条痛失家主,才急切的想要以宿傩作为他们在御前表明能力、站稳脚跟的功绩。
“推算下来,应当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胀相却说,“我听说的是大约四百年前,庆长年间——”
他吃惊的看了我一眼,向天元提问,“六眼十影是咒术师中稀少的能力,怎么御前比试至一同死去的事竟会放任它发生两次吗!”
“轮回源于个人积累的善恶,循环却并非如此,”天元说,“两次比试中丧命的家主们是完全不同的灵魂。”
简直就像按下重播键一般,换了演员,故事还是按照剧本继续,巧合的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说巧合也不准确,”天元意味深长的停顿了片刻,道,“能够认识到循环存在的除了无法插手干涉的观测者(天元)外,还有一位,就是制造循环的始作俑者啊。”
天元没有指明,我与胀相都已经猜想到了答案。
“羂索...也许不是他的真名,漫长的时光里他窃取了太多人的身体,恐怕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谁了。”我叹了口气,“就像那时促成源信化身狱门疆,六眼与十影的死去也是他的作为吗。”
天元颔首肯定。
“六眼之子,十影的使役者,以及星浆体。羂索不断来往其间,甚至某次五条诞生的六眼尚在襁褓就被他抹灭了。”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进化?太不讲道理了,竟然不惜违背人本身的意志....”
“真实目的恐怕不止于此,至于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天元说,“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不断尝试、失败,再进行调整,几次接近成功,大部分时间落败于六眼。他和六眼的相性太差,所以选择优先对付五条家。”
而这次他选择没有杀死五条悟,因为他知道即使杀死六眼,也会有新的六眼之子诞生,源源不绝。
所以才选择封印。
可恶,被他利用的感觉实在太差,我快要吐出来了。
“我和弟弟们也是他实验的产物,悠仁他...”胀相欲言又止,转开话题,“就没有彻底打败他的方法吗?”
“实际上我要说的就是这样一个关键。数十年前禅院家诞生了没有术式的天与咒缚之子,这样的孩子在普遍拥有术式、以咒力区分等级的咒术师家族十分罕见,因为无法在家族中排上用场,被处处忽视,逐渐成长为扭曲的性格。”
天元回想起过往,语速缓慢,“他就是后来的伏黑甚尔。”
据天元回忆,十一年前天元即将进行新的融合之时,叛离禅院的伏黑甚尔接受诅咒师的委托,在这薨星宫前重伤夏油杰,抹杀星浆体,甚至只差一步,持有六眼的五条悟就死在他手中。
“你出门走走,还能看见那时留下的血迹。”
“唔,那我险些败在他手下也不算丢龙了。”
“原来你差点输给伏黑甚尔的□□情报啊。”胀相笑道。
“这不重要。”我移开视线,“天元你说的变化,就是说天与咒缚?”
不置可否,天元继续讲述。
“与羂索几乎没有关系,伏黑甚尔的出现猝不及防的打破了他排演千年的计划和预设的平衡,虽然最后境况被觉醒了无下限的五条悟扭转,伏黑甚尔带来的影响依旧久久难以平息。”
“以防万一,伏黑甚尔持有的咒具天逆鉾也被五条悟毁去了。”
是了,天逆鉾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可以撬开狱门疆·里的“钥匙”!
哼,五条家的小子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那时伏黑惠的反应那么奇怪。说起来伏黑惠好像有事情要问我,至于是什么,只有他们回来才能知道了。
但颠来倒去说这么多,天元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
时间紧迫,天元无奈、直接揭晓了答案。
分明声若游丝,却像击碎冰面的一般振聋发聩。
他看着虚空的远方,轻声呢喃。
“新的天与咒缚就要来了。”
日期:2021-09-14 13:44:51
所谓天与咒缚,从字面上来看是指天生的□□天赋,要知道这世间的道理总会在某种地方维持“平衡”,作为交换体能的代价,伏黑甚尔生来没有咒力——能够重伤术师,却无法祓除“只能用咒力才可被消灭的咒灵”,这样的孩子在咒术师家族毫无价值。
“新的天与咒缚?这种天赋也会因为血缘遗传下去吗?”
胀相说着发觉自己的猜想不对,“那个自称禅院的伏黑惠使用了从影中现身的术式,应当不是你说的天与咒缚吧。”
天元表示正是如此。
我松了口气,将脑海中无端冒出的“正常规格的伏黑惠脑袋搭配伏黑甚尔身材”的诡异画面赶出去,幸亏这种可能性被断绝,否则每夜的噩梦素材都要有具体形象了。
“禅院家有一对被认定不祥的双子。将孩子们指引至那里,除了取得天逆鉾,也希望他们能顺利达成这段因果——”天元似乎疲累了,又像是担忧事情的发展没有沿着推算进行,他慢慢垂下头,“然沉疴积弊、注定艰难。”
“我相信他们,”看看自己的手,我说,“不过除了等待,也没办法做更多了。”
胀相不作声,脸上始终凝聚着沉郁。
话题就此结束。
之后的几天我留在天元身边活动,胀相偶尔会在薨星宫附近巡视,并没有发觉有谁接近的痕迹。羂索一向谨慎,恐怕虎杖他们回到这里的时候,就是与他决战的时刻。
说实话,真不情愿。
想和宿傩多呆一段时间,想要私下里与他说许多话,想要拥抱他,想要对他表明爱意。
可是总也做不到了。
就像现在我们明明都活在这个时代,却不得不分开各自行动一样。
“至少到那个时候,对他说声抱歉吧。”
将短暂的烦恼抛诸脑后,很快某天,薨星宫外嘈杂起来,少年们安全回到此处。天元如释重负,为了天元专心维持结界不被羂索察觉,我与胀相代替他前往迎接。可还未见到悠仁他们的面,就先感觉到了杀伐气息,联想到之前天元说的天与咒缚,心中隐约不安。
“悠仁!”胀相领先一步冲过去,丝毫不掩饰关切,见到悠仁身上没有新增的伤口才放下心来,“还顺利吗?”
虎杖为难地看向身边,一向冷静的伏黑惠也有些动摇,“其实....”
“我来说明吧。”
加茂宪纪最后露面,怀里抱着昏迷的少女。我愣了愣,视线被他身边的人夺走——黑色短发,面容残留着火烧的痕迹,她的身姿挺拔高挑,几乎与曾遭遇的那人轮廓重合。杀伐气息就是从这边散发出来的,阴沉沉裹挟着,如同鬼神降临。
但是还差一点点,天与咒缚还没有完成,具体该怎么说呢,气势?不,是还缺乏一份觉悟。
“我们在禅院家出了一些问题,现在伏黑惠是家主,真依她....不太好....”
加茂宪纪向我们简要说明目前的境况,是说初到禅院家,加茂他们就从真希姐妹那里得知了伏黑惠继承禅院家主的消息,却与禅院家另一势力就家主人选的问题发生冲突。交涉失败,众人遭到禅院管辖的无术式保镖队”躯俱留队“和术师组织“炳”夹击。为拖延时间,虎杖与伏黑作为诱饵迂回作战,加茂暗中支援,真希和真依姐妹则联手入侵咒具库,成功夺走天逆鉾的碎片,真依却因此深受重伤。
“真依是这位昏迷的小姑娘吗?”
我凑过去看了看,那孩子失去意识时也紧紧拧着眉头,若舒展一些,就和旁边的这位一模一样了。禅院家被认定不祥的双子,就是指这对姐妹吧。
“是,”站在加茂身侧的女孩子开口,“初次见面,我是禅院真希。”
真希的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那场在她脸上留痕迹的火的缘故。
“这烧伤,是因为在禅院家的冲突吗?”
“阿龙小姐!”
悠仁试图阻止我继续问下去,真希却表示自己不在意,回答我说,“不,是在涉谷的时候。”
是吗,那场灾难为人类带来了难以愈合的伤痛啊。
“就像浴火而生的凤凰,很漂亮哦。”
我说,“不过比起这个,你更担心她的情况吧,她不会有事,灵魂还好好的固定在这具躯体之上呢。”
命运相连的双子,咒力也死死纠缠在一起,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察觉双生姊妹是否安康的便利,但作为咒术师,只要其中一个活着,另一个就无法发挥完整的力量。
“恕我直言,真依...你的咒力其实很有限吧。”
我本想询问身为姐姐的真希,中途改变了主意,既然醒了还是问本人比较好。
真依咳出一口淤血,缓缓睁开眼睛,“什么时候发现...”
“刚刚,你的气息变了。察觉到姐姐在身边所以安心了?”
“咳咳,没有——”
“好啦好啦,你们姐妹情深还是你们自己解决,现在我需要你的协助,”真希见我握住真依的手有些紧张,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造成了她的误解,我连忙道歉,“抱歉,是我没说清楚。”
“之前听天元说明时我还云里雾里,亲眼见到才明白了,你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嘛!”
“但是禅院学姐她们明明是、”伏黑惠停顿一秒,恍然悟道,“您是指从咒力识别上说,双生子被认为是同一个人吗?”
唔,很有天分的孩子,相比之下旁边的悠仁就显得有些虎头虎脑。
“没错,虽然行为方式不同,味道是一样的。我不大喜欢动脑筋解释,麻烦你们自己理解一下。总之为了实现‘让真希完成天与咒缚的进化’的目的,小真依——”我歪着头,指了指真依的胸口,说,“可以麻烦你‘死去’吗?”
气氛骤变。
杀意外泄,真希虽沉默不语,眼神却寒冷起来。
“我不能同意您的提议。”
“真希,你在想什么啊!这不是最优的选项吗!”真依挣扎着从加茂宪纪怀里直起身体,“我从很久前就知道了,我有术式你没有,所以就算你流再多的血再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处的。是我拖累了你,你也是知道这点才会抛弃我自己走掉的吧!”
“不是这样,真依....”
真希错愕,来到这里后第一次露出脆弱的表情,“我只是...”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来到这里前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真希,这次我要甩掉你。你的咒力由我带走,禅院家也好,咒术界的腐朽也好,就拜托你来摧毁了,姐姐。”
啊,说出来了呢。
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连我也看得出来这对姐妹间发生过什么才会这么别扭。
明明关心着妹妹的姐姐,明明在意着姐姐的妹妹,人类就是喜欢口不对心,才闹出许多误会。
胀相对待悠仁的态度就直接多了嘛。
“龙姬小姐,就没有折中的方法吗?”
意料之中,加茂宪纪也不同意我的建议,他本就一板一眼,这种情况下就更加肃穆,像个老头子。
我虽有玩乐之心,也不忍心继续愚弄他们的感情,遂老实交代,“没有,正如小真依自己说的,只有她才能带走真希身上的咒力。但是我所说的‘死亡’和你们认知中的不同。”
暂时失去行动力,仅余意识存在。就像天地之间的草木山石,谁又能断言它们是生或死呢?
“真依进入假死状态,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力。待打败羂索、真希,由你亲自唤醒自己的‘半身’。作为姐姐,你也不想让重伤的妹妹卷进之后的战斗中吧。”
“能成功吗?”虎杖急切问道,“我们要怎么做才能保证没有差错?”
“没关系没关系。”我拍拍他的肩膀,“宿傩也会帮忙的,还有天元在,小孩子们就放心吧。所以你们要怎么选择?禅院的双子。”
真希还在犹豫,倒是真依率先释怀。
“笨蛋真希,”她勾住自家姐姐的手指,“如果我能派上用场的话,你就不会舍弃我了吧。”
“我从未觉得你是拖累,”真希有些哽咽,“只是还没办法给你容身之处。”
“容身之处不是早就有了吗。”
真依合上眼睛,“这次既然答应了我,就依照约定来接我。”
说完,她再次陷入昏厥。
众人来不及反应,胀相上前,扯住加茂宪纪的领口,“把她送去天元那里,怎么你们都没有发觉她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禅院同学...!”
加茂宪纪加快脚步,朝薨星宫跑去,随他移动,有什么东西从真依手里掉了出来,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伏黑惠伸手欲捡,短小的碎片却爆发出咒力,以其为核心延展出刀剑的模样。
“那是天逆鉾的....”
“不,是龙骨吗?!”
禅院真希想要跟上去,注意到妹妹留下的刀剑,惊讶道,“明明在和那个人的对战中损毁了的东西怎么——”
“是真依前辈以天逆鉾碎片为核心复原了咒具,禅院前辈?”
伏黑惠愣了愣、发现禅院真希的改变,捡起“龙骨”的她,已经完成进化、成为了真正的天与咒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