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色,万一哪天想不开,要让她做他的金丝雀,每天为了方便承欢一丝不挂的在房间等他可怎么办?
谢韫全然不知面前这个看起来单纯漂亮的小姑娘脑子里已经把他想成了什么样。
片刻的沉默后,男人语调微沉:“说话。”
桑窈抿住唇,就是不吭声。
谢韫动了动手臂,大有直接站起来的架势,桑窈慌了神,连忙拉住他的衣袖道:“你干嘛呀。”
片刻后。
桑窈低下头,默默认错道:“好了嘛,我错了。”
大半柱香过去,风雨还在继续。
但外面的男女似乎停歇了下来,嘎吱响的小床终于得以休息。
桑窈不敢再说话,静静的坐在谢韫大腿上。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同谢韫说话时倒还好,如今沉默了下来,这样的距离,反倒使得她开始紧张起来。
外面的说话声轻易的传入耳中。
男人的声音带着餍足,缓声道:“怎么样,比之那个好夫君如何?”
桑窈精神一震,竟然还是个红杏出墙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人家第一回 都是给的你。再说了,只是定亲,还没成亲呢。”
男人轻呵一声,道:“是吗,融融这里头如此妙不可言,你那太子哥哥是怎么忍得住的?”
“……”
桑窈一时没反应过来。
男人又缓缓道:“到时你同你的太子哥哥一洞房,就不怕他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太子妃已不是完璧之身吗。”
“……”
桑窈简直目瞪口呆,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觉得自己仿佛遭受了创击,这感觉不亚于上一次她不小心看见太子陆荔朝陆廷下跪,这次甚至要更夸张。
陆荔虽不比陆廷惹眼,但身为皇室子弟也没有差到哪去,相比于普通人,他已算佼佼者,可当把他放在人才济济的皇城,就显得不够看起来。
桑窈原本对陆荔印象不深,可是此刻,她真的不由自主怜爱起这个可怜的太子。
这真的是太子吗?
这太子当的也太憋屈了,弟弟能站在自己头上撒野也就罢了,怎么连未婚妻都成了旁人的榻上之宾。
桑窈不由看向谢韫。
男人神色淡淡,看不出半点惊讶。
桑窈对了做了个口型:“你早就知道?”
谢韫摇了摇头。
桑窈抿住唇,好佩服他。
“要不融融同他解除婚约,与我在一起?”
女人语调认真了些,道:“别做梦了你,本来第一回 就是你强迫我,你若是毁了我的婚约,我可跟你没完。”
“怎么,小爷我也是家大业大,哪点不如那废物太子了?”
信息量真的好大。
这男人听起来好像还颇有身份,可桑窈因为平日不怎么同人交流,愣是没听出来,她心急难耐,非常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而这时,外面的女人忽然惊叫一声,声音娇媚无比。
“你捏痛我了!”
小床又一阵嘎吱响,女人的声音变了调,男人模糊的声音传了过来:“都怪融融这个肿的太大。”
他们又开始了。
桑窈看向谢韫,问:“你知道这个男的是谁吗?”
谢韫别开脸:“不好意思,我这个大淫棍不知道。”
桑窈:“……你怎么那么记仇啊。”
她低哼了一声,喃喃道:“不说就不说。”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隔了一会,桑窈觉得难受起来。
原本她这个姿势就很不舒服,坚持了这么半天,右半屁股早都麻了,这会实在是难受。
她抿着唇,开始小幅度的调整姿势。
桑窈原本老老实实坐他腿上的时候,习惯了倒也可以忽略那怪异的感觉,但现在,她不老实了。
原本落在他腿上的东西轻轻抬起,她大概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小幅度的动了起来。
谢韫蹙着眉,脸色不大好看:“别动。”
桑窈小声解释:“……我腿麻了,动一下。”
说屁股麻了多少不太好意思。
谢韫抬起手臂,宽大的手掌直接握住了桑窈的大腿,冷淡的目光紧紧盯着她:“让你别动。”
他真的很会挑地方!
桑窈原本那一块连带着屁股就麻,这会被他一掐,那感觉更是直冲天灵盖,她不由捏紧了谢韫的衣袖又动了动,急切的想要挣脱:“你你你你……先松手!”
晃动间,被衣料遮掩的地方还是不慎掠过了不该掠过的地方,就像是干枯山野落下的火星,细微,却直冲要害,一瞬间野火燎原。
谢韫并不重欲,他平日连自渎都不多。
当然,他也并不回避欲望。
只是不管是找人,还是自我纾解在他看来是自我放任的表现,是被欲望裹挟,灵魂与大脑不会得到满足,所以那些除了会获得身体上片刻苍白的缓解外,别无他用。
毫无乐趣,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
所以他大多都是任它起任它落。
但此刻,它却格外耀武扬威。
陌生,诡异,细小的冲动开始流经四肢百骸,伴随着不可言说的兴奋。
他不着痕迹的扯了下自己的衣服。
可她仍不听话。
桑窈大腿颤抖,谢韫制止无果,另一只手动作不算轻的拍了上去。
声音混入床帘外,并不起眼。
桑窈终于不动了。
她瞪大双眸,肌肤上肉眼可见的开始覆上一层绯红,又痛又羞,秋水般的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韫。
这原是个意外。
他一开始只是想拍他的腿而已,只是她不住的挣扎,这一拍才落错了地方。
谢韫掌心发麻,就算是如此越矩,他对上桑窈的目光时也毫不心虚。
他长着一张十分禁欲的冷脸,斯文,薄情,矜贵,优雅,垂眸看人时,带着压迫感。
就像是此刻看她一样。
所以很难想象,这张脸的主人刚才做了什么。
谢韫靠在身后的木板上,修长的手指若无其事捏起少女方才不慎落在他手臂上的披帛,嫩粉的薄纱被他捏至一旁,然后松落。
轻纱缓缓垂下
“现在能闭嘴了吗。”
桑窈不知道他是怎么道貌岸然说出这句话的。
葱白的指尖指着他,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不要脸!”
谢韫看向两人身下,道:“你最好从我身上起来再说这句话。”
桑窈低头看了一眼。
“……”
是,她的确是从刚才开始就迫于无奈坐在他腿上。
可她也没办法啊,这里面就那么大空地,刚才又进的急,旁边放的还有些铁具,她若是动作幅度太大,很容易碰倒它们。
“还有。”男人面无表情的补充:“我不是让你别乱动了吗。”
“……”
他都把她麻那块掐住了,怎么能忍住不动啊!
这就是他随便打人的理由吗,这要是传出去,她还嫁不嫁人了。
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理直气壮。
桑窈气的说不出话,这张破嘴又开始失去她的作用,她越想越委屈,嘴一瘪,开始掉眼泪了。
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那张光洁的脸蛋上滑落,原本湿润的鬓发还未干,缩着身体挤在他腿间,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谢韫说话了。
就让他后悔去吧。
少女的泪珠滴在谢韫的衣服上。
谢韫不想管她。
她果然是水做的。
隔了一会,男人沉声开口:“别哭了。”
桑窈不理他,眼泪流的更凶了。
她真的不会再搭理他了。
但她并不知道,满是泪痕的脸蛋看起来别具韵味,谢韫也的确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别的。
是他的一个困惑。
她的脸会很软吗?
谢韫从不是一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当他觉得有趣时,他不会去故意克制。
男人缓缓抬起手,大手轻易就捏住了少女两边的脸颊,稍一用力,肉感的脸蛋就往中间聚拢,嫣红的唇轻轻嘟起。
他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
在少女即将恼羞成怒前,他松开手,拇指抹去少女脸上的泪水,似乎方才只是为了给她擦个眼泪。
继而慢声道:“你别哭,我告诉你外面这个男人是谁。”
桑窈嘴一抿,眼泪还在掉。
隔了一会,她没忍住,抽抽搭搭的问:“我认识吗?”
谢韫嗯了一声。
桑窈抬起袖子抹掉眼泪,扬着下巴道:“你……你说吧。”
话音刚落,外面两人已经结束第二轮,房间里重回寂静,桑窈顿时捂住唇,连哭嗝都不敢打了。
兴许是两人也觉得在这里不能待的太久,做完之后就起身穿了衣裳,依依不舍的又啾了啾,便阖上房门离开了。
外面的雨似乎也小了一些。
桑窈放下手,一刻不想在谢韫这厮身边多待,扶着墙壁站起身来,然后看都不看谢韫一眼,直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房内充斥着股说不清的味道,桑窈一阵反胃,差点没吐出来。
她回头,发现谢韫还没出来。
这男人在干嘛?
她回头,一把掀开帘子,他站在她面前。
“你在干嘛?”
谢韫没理她,侧过身子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的。
他显然也闻到了那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出去便伸手打开了房门。
屋外已现天光,狂风已止,但大雨仍在继续。
密密麻麻的雨滴打在台阶上,树叶被雨水洗的发亮,潮湿的水汽涌了进来,冲散了些房内的味道。
因为空气湿润,桑窈的被淋湿的衣裳这回还没有干,难受的黏在身上,方才因为动作维持的太久,膝盖连同小腿都有些难受。
桑窈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腿,偷着看了一眼谢韫,小声提醒道:“……你还没跟我说是谁呢。”
雨幕中,净敛撑着伞,手里也抱着把伞,远远的看见了木屋中的两人,加快了步伐。
谢韫道:“我骗你的。”
桑窈:“?”
还没等桑窈问出声,净敛便已经踏上台阶,恭敬道:“公子恕罪,属下来迟了。”
说完,他抬眼。
房中景象猝不及防清晰映入眼中。
床铺凌乱,一看就是刚睡过,上面还有点点白灼,而桑窈长发凌乱,小脸红润,上面尤有泪痕,正站在主子身边疲惫的揉着膝盖,扑面而来的麝香味将答案明晰。
净敛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看向他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主子。
比如他不近女色的主子,在遇到桑姑娘之后,哪里都是战场。
此刻,雨声潺潺中,他的主子正端着一张冷静自持的脸,睨视着他。
实话说,这张脸真的不像是能干出白日宣淫这种事的。
可是眼下,不管他信与不信,事实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
他们竟然已经等不到回府,直接就在公主府进行了?
可见当时真的急坏了。
就是这屋看起来稍微不太干净,多少不太符合主子平日里的作风。
越想越后悔,
真是可恶。
这种好事怎么就叫他给错过了?
他们刚才就不怕突然有人进来吗,很显然,他们需要一个人望风啊!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侍从,震惊归震惊,本职工作必须要做好。
他捏着伞,贴心上前道:“公子,属下来收拾。”
谢韫:“收拾什么。”
这让人怎回答。
他瞥了一眼那凌乱的床铺,以示暗示。
谢韫脸一黑,道:“脑子不用可以直接扔了。”
狗脾气,又开始骂人。
不帮你收拾了。
雨声格外烦人。
事态的发展非常超乎谢韫的意料。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自我怀疑过,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方才选择陪她躲起来,多少有点不理智。
在此之前,谢韫可不会想到自己某天会和一个苹果窝在一个狭小的角落去听别人的房事,这对于这位年轻权臣来说,实在天方夜谭。
倘若不是当初她求他求的太可怜,他是决计不会答应这样离谱的要求的。
如今她不感恩戴德就罢了,居然还骂他。
虽然她的屁股和脸蛋手感确实还不错,但这不是她任性的理由。
谢韫看向桑窈,少女正扶着门站在他身侧,脸上还有泪痕,像个小花猫。
她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擦擦脸,谢韫也不想提醒她。
少女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带着几分委屈的望了过来。
有什么好委屈的,对她来说,这难道不算如愿以偿吗。
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净敛才刚过来没多久,外面的雨就停了,檐角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三人走出木屋,踩上湿润的泥土。
净敛仍然搂着两把伞,他突然不明白自己方才飞奔回去拿伞的意义是什么。
桑窈走在谢韫身边。
三人又是熟悉的沉默。
隔了一会,桑窈实在是心痒难耐,她估摸着一会就要走出公主府了,再不问就没有机会了,便慢吞吞的靠近谢韫,仰着脑袋看向他,低声道:“谢韫。”
谢韫步履不停,不理她。
桑窈又道:“你肯定知道是谁对吧,你跟我说吧,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这个人真的非常讨厌,刚才他明明都答应她了,这会又不认账了!
但是现在桑窈哭不出来,没法威胁他。她咬咬唇,加快脚步跟上他的步伐。
她觉得自己要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今晚恐怕是要睡不着了。
她偷瞄了一眼净敛,然后再仰头低声道:“你都打我屁股了,不能不认账。”
净敛只听见了打屁股三个字。
祥和的面容顿时瞳孔紧缩。
……打什么?
……什么屁股?
谢韫闻言脚步果然慢了下来,他垂眸,目光掠过桑窈的身下,在看哪十分明显。
桑窈顿时部位一凉,恼羞成怒道:“看什么!”
虽然方才因为姿势所限,谢韫并没有亲眼看见形状如何,但他的身体的确感受到了那浑圆挺翘的弧度,弹手的触感非常之奇妙。
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收拢掌心,他嗯了一声,道:“怎么,难道不是你占了我便宜吗。”
桑窈:“……”
她简直不敢相信谢韫在说什么。
桑窈瞪大双眸,刚要开口,目光在触及净敛时声音又弱了下来,她低声道:“你别太过分了。”
“难不成还是我的那什么占了你手的便宜吗。”
谢韫道:“你不是知道的挺清楚的吗。”
“……”卑鄙无耻!
桑窈掐紧掌心,不吭声了。
她气鼓鼓的走到一旁,心想她再不会搭理谢韫了。
这人就等着后悔去吧。
到时候可别求着她搭理他。
她提着裙摆,步子迈的多少带了点怒气。那个叫融融的女人她曾经见过几面,家世显赫,好像是很久以前就跟太子定了婚约。
曾经她跟李瑶阁还没撕破脸时,李瑶阁同这个叫明融的关系就很好,两人兴趣相投,性子也像,再加上明融的身份地位比之李瑶阁要高的多,所以李瑶阁对明融总是十分热情。
那时桑窈只觉得明融是个眼高于顶谁都不想搭理的大小姐,万万没想到竟还有这一面。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俩既然能在公主府睡,就证明那个男人今天肯定也来参加赏花宴了。
但是这范围太大,不好排查。
到底是谁呢?
首先排除谢韫。
还有杨温川。
她的脑袋只能想那么远了,她真的会睡不着的。
纠结了半天,她又慢吞吞朝谢韫挪了过去,然后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谢韫,求求你了,跟我说说吧。”
谢韫瞥她一眼。
然后移开目光,慢声道:“不是不理我吗。”
桑窈道:“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谢韫停住脚步,对她道:“真想知道?”
桑窈点头如捣蒜。
男人面容清隽,看着她缓声道:“准太子妃红杏出墙,这是杀头的大罪。不管是她,还是那个男人,他们俩的事一旦败露,轻则阖府抄家,重则满门抄斩。”
桑窈的表情僵住了。
她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他又慢条斯理的继续道:“所以此事的严重性不必我多说。我可以告诉你,只是将来但凡你被他们看出一点马脚,你,你的姐姐,你的父亲——”
“等等!”
桑窈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所有的好奇心都轻易被谢韫这一段话扼杀,她严肃的摇了摇头,道:“我突然不好奇了,别人的事跟我无关。”
说完,她对上谢韫的目光,小心道:“你知道了,你就不怕吗?”
谢韫摇了摇头:“相比之下,我觉得他们应该担心一下自己。”
他说的对。
但桑窈多少被他拽到了,不太开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踏出了朱红色的大门。
和来时一样,她们走的是南门,大门后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穿过这条甬道,就算是彻底出了公主府。
才走出一步,原本守在大门旁的公主府仆役便出声道:“敢问可是桑姑娘?”
桑窈愣了一下,看了过去,问:“是我,有什么事吗?”
那名仆役转身拿了把伞,弓身递给桑窈,道:“是杨大人临走时见天色异常,特地将伞留在奴才这,嘱托奴才见到您时交给您。”
如今虽风雨已停,这伞也不适合留在公主府。
其实倘若当时她没有被长公主召见,算着时间,杨温川的伞还真的会排上用处。
她会随同众人一起离席,走到这条长长甬道时会会赶上暴雨,至少能为她遮去一些狼狈。
桑窈接过伞,道了一声谢谢。
心中对杨温川的好感又添了几分,她朋友不多,也少有人会这样关心她。
谢韫瞥一眼她手里的伞,继而缓缓道:“你该不会以为就这把破伞,在方才那样的大雨里,真能起到什么作用吧。”
桑窈捏着伞璧,道:“那也总聊胜于无。”
谢韫嗤笑一声,不做评价。
就她这小身板,能在那样的风雨中拿动这把破伞才怪了。
桑窈叹了口气,道:“就是还得想个办法还给他。”
听桑窈说他,谢韫耳中不由自主浮现了那句清晰的呼喊。
阿川哥哥。
想想就恶寒,她到底怎么喊的出口的。
“见到你的阿川哥哥你不开心吗。”
谢韫说话向来喜欢夹杂几分嘲讽,桑窈早就习惯了,她低声反驳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同杨大哥就是朋友。”
“这会怎么又杨大哥了。”
桑窈眉头一皱,道:“你怎么——”
话说一半,桑窈顿住。
她看向谢韫的目光渐渐变的复杂,她缓缓道:“你不会是嫉妒了吧。”
谢韫:“……?”
她最好知道自己这话有多离谱。
离谱到谢韫连反驳都觉得可笑。
桑窈只当他是默认,想了想,也理解他的心情,心下不由原谅了他嘴上的冒犯。
她道:“你可别想多了。”
“我为什么要想多。”
桑窈不想戳破他,像谢韫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自尊心比别人强也很正常,她敷衍着道:“好好好,你没想多成了吧。”
“谢谢,但我本来就没有。”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上回出现这种近似于生气的情绪时,还是在陆廷的私苑,是因为她。
上上次也是因为她。
这个笨蛋别的不说,惹人生气倒是厉害。
谢韫不搭理她了。
日后他决计不可能再给她得寸进尺的机会。
公主府外,停着的马车不止桑家一辆。
桑窈跟在谢韫身后走出大门,大致扫了一眼,发现约莫有七八辆马车正停在外面。
还没等她找到燃冬在哪,面前便响起一道娇柔的声音,“谢大人。”
桑窈看了过去,是李瑶阁。
谢韫原就走在她前面,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虽有几分奇怪,但一般人不会将他们俩联想到一起,不约而同的认为是个巧合。
所以李瑶阁也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谢韫身上。
桑窈看见李瑶阁就会想起曾经那些并不美妙的回忆,原先还算轻松的心情因为看见她而沉了下去。
燃冬适时跑了过来,道:“小姐。”
桑窈道:“我们走吧。”
可燃冬的脸色并不好,她瞥了一眼不远处正站在谢韫面前的李瑶阁,低声道:“……小姐对不起,都怪奴婢没用,我们的马车好像坐不了了。”
大雨初霁,空气十分清新,呼吸间有泥土的腥气。
燃冬继续道:“方才奴婢在外面等您,不知道为什么,李瑶阁出来了,但是她就是不走,好像是在等人。然后过了一会,上前就来问奴婢,问小姐您同一个叫……杨温川的是什么关系。”
“奴婢说不知道,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可她就一定认为奴婢是在骗她。”
“……然后唆使手下上来,说一定要给点教训让我们尝尝。”
所以暴雨中,李瑶阁手下的一个强壮的小厮上来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射过来,马受了惊,冲了出去,御辔直接断了一根。
马车差点翻了出去,又因为雨太大,方才那一番变故后,马车内里又淋了雨,现在又潮又破,眼看是没法在坐人了。
李瑶阁行事向来如此,她大多数时候懒得给那些她认为不重要的人眼神。
但偶尔她也会有一些明晃晃的恶意。
比方说这次,桑窈猜她或许一开始的意图并不是那么想知道她跟杨温川的关系,只是暴雨之中,她那般坐在那等着谢韫,有几分无聊罢了。
所以她看见了她们家的马车,就想上来问问,像桑窈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是怎么同杨温川这个刚从江南过来的人认识的。
两人一起走到马车旁,桑窈抬手抚过断裂的御辔,默默不语。
燃冬安慰道:“没事的小姐,还好奴婢出门前带了银子,这儿好像离车坊不远,待会我们去租一辆就是了。”
桑窈看向李瑶阁,她还站在谢韫面前,神情小心,正温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她生的美,五官温婉,气质亲和,说话时腔调婉转温柔,这也是为什么桑窈一开始会对她有好感的原因。
这不由又让她想起许久之前,李瑶阁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她,为什么要故意接近她然后勾引李尚书。
她辩解说没有,然后去跟她解释,她却把话说的越发难听。
她不说话,她们就问她是不是心虚。
她试图反驳,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强势,不那么好欺负,她们会嘲笑的越发过分。
包括她曾经认为与自己要好的朋友,在那时候也不曾开口为她说一句话。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是她嘴笨,看起来好欺负所以才让她们这样。
但后来她大概明白了,这一切的根源从来都不是她的性格,而是门第之别。
哪怕她是个再强势的人,在那种环境下除了乖乖被嘲,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改变不了门第,所以也改变不了她们注定轻视的态度。
在这看起来体面又守礼的皇城里,其实处处都是踩低捧高,尤其是在官宦士族当中,只是有些人会掩饰,而有些人懒得掩饰罢了。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桑窈觉得别人怎么看并不重要。她不想去自证,也不想去打谁的脸。
从那以后,桑窈不再愿意与她们来往,她也不再去交什么朋友,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还是对她小心翼翼迎合的。
她不想让自己囿于这情绪化的愤恨,以及从别人身上获得的优越感而带来的满足中。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去在意。
就像她父亲教给她的,碰见惹不起的,一定要早早躲开,
走出她们的视野后,桑窈觉得自己的日子舒心多了,李瑶阁也不会多给她眼神,更别提是故意来找她的茬了。
但是今天的事告诉她,就算她躲了,也不一定躲的开。
李瑶阁今天是专程来等谢韫的。
她的父亲同谢韫关系密切,甚至在谢韫幼时,她的父亲还曾短暂的教导过谢韫一段时间,所以与旁人不同,谢韫对她总还留有三分薄面。
自从上次私苑的事触怒谢韫后,她好长一段时间没敢去接近他。
但她知道谢夫人曾有意让她接近谢韫,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她想嫁给谢韫,至少谢夫人不会反对,所以她必须得把握机会。
谢韫不喜欢她没关系。
反正他不喜欢她,也不会喜欢别人,但是他终究是要成亲的,她只要成为他的妻子就好了。
她低着头,为上次的事同他道歉。
“上次的事,并非我有意为之,彼时我去时,并不知道你在那。”
“等我已经到了,才有人同我说要去那个房间等着,看见是你进来,我也很是意外,兴许是父亲他们瞒着我俩特意安排。”
谢韫嗯了一声,道:“说完了吗。”
男人的冷淡令她多少有几分受挫,李瑶阁咬了咬下唇,又道:“还请你莫要在意,一开始谢夫人同我说……”
谢韫稍蹙眉,耐心已然耗尽。
就在他侧身欲直接离开时,看见原本应当早早的离开的桑窈,此刻正站在墙边,颓丧的往这边看着。
在触及他的目光时,又默默的低下头去。
地板湿润,叶尖还在滴着水,她静静的立在墙边,衣摆上沾了泥土,像暴雨后无家可归的小猫。
谢韫微微侧头,问净敛:“她怎么没走?”
李瑶阁话音顿了顿,问:“什么?”
她顺着谢韫的目光看了过去。
净敛从刚才起就注意着桑窈,回道:“主子,桑姑娘那好像出了些意外。”
“去把她叫过来。”
净敛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