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们这种顶级门阀,一定非常讲究门当户对,公主殿下看出谢韫对她情根深种,这辈子非她不可,可他们这种门不当户不对,注定是一段孽缘。
谢韫因为性格强硬不好下手,所以长公主只能从她身上下手。
话本子里都是这样说的。
桑窈心中十分忐忑,心道待会公主殿下若是让她离谢韫远点,她一定立马应下,然后马不停蹄的滚出谢韫的视野。
她家对付一个陆廷都困难死了,长公主要是再对她不满意,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吗。
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到了敛芳阁。
侍女站在门边,道了句:“殿下,桑姑娘过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轻散的声音:“请她进来。”
侍女停在门口,道:“姑娘请进。”
桑窈跨步走进,才进去就跟从里面的出来的谢韫打了个照面。
两人四目相对。
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诧异。
桑窈正是气头上,没忍住瞪了谢韫一眼。
气死了,谁让他自作主张的。
谢韫眼眸微阖,脚步顿了下来。
但桑窈现在不想听他说话,直接从他身侧走过,然后进了内间。
谢韫看向少女的背影,颇有些不可置信,他问:“刚才她瞪的是我?”
净敛低头,不然呢,总不能瞪的是他吧。
但这种事他不能说,遂而默默道:“属下眼拙,没看清。”
谢韫简直要被气笑了。
所以她这是在生气?
气什么?
气她费尽心思赶来见他,他却不理她?
而这边,桑窈走进内间,原本坐高台的公主殿下,此刻正半躺在美人榻上,支摘窗洞开着,徐徐清风吹了进来。
桑窈莫名觉得有种压迫感,她低头规规矩矩的同陆长泱行了个礼。
“殿下万福金安。”
陆长泱稍稍抬手,道:“免礼。”
她坐直身子,不动声色的扫量着桑窈,片刻后才笑着轻声道:“姑娘不必紧张,说来本宫也是上回听妙仪提起你,这才想见见你。”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妙仪就是阿韫的娘亲。”
桑窈想起谢夫人,心中对陆长泱的畏惧不由消减了一些,她低头道:“能得见殿下,是臣女之幸。”
侍女为桑窈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袅袅轻烟升腾而上。
“姑娘请用。”
陆长泱道:“这公主府太大,本宫也时常觉得无趣,这才总想叫你们这些年轻人过来玩一玩。”
她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温软可爱的小姑娘,感叹道:“还是女孩好,看谢韫那孩子,没说两句话就要走。”
这桑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默默道:“可能是谢大人公务繁忙……吧。”
陆长泱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诶对了,方才本宫还听阿韫提起你,原来你们那么熟啊。”
果然,事态还是在往她想象中那样发展。
谢韫方才肯定是已经同公主殿下说过什么,所以这会公主才旁敲侧击的问她。
说不定待会就要暗示她离谢韫远点了。
桑窈低着脑袋,按捺住心中的紧张,挑了个委婉的说法道:“算不得熟,臣女同谢大人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陆长泱了然的嗯了一声,仔细观察着桑窈的神色,又半是玩笑的道:“可阿韫道你们幼时便见过,言辞之间对你评价颇高,本宫还以为阿韫中意你呢。”
谢韫这厮,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就他们小时候那话都没几句的见面也能称之为见过?
桑窈越来越痛苦了,她原本就是不想惹人注意的性子,这会不仅面对的是尊贵的长公主,讨论的还是这般话题。
她不敢承认,也不好说谎,这会因着心虚,少女的脸颊涨出粉色,然后低声道:“……殿下您说笑了。”
少女未曾否认他们幼时见过,也并未对谢韫喜欢她而表露惊讶。
该问不问的,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窗外天色越来越暗,就连支摘窗掠进来的风都大了许多。
陆长泱看了眼窗外,芦清便在一旁道:“殿下,好似是要下雨了。”
陆长泱只好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说变就变。”
她看向桑窈,又和善道:“罢了,本宫就不耽搁你了,桑姑娘你还是先行回去吧。”
这就结束了?
桑窈心中不由一喜,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透露了最重要的信息。
她刚应声,陆长泱就又淡淡吩咐了句:“对了,去把阿韫叫进来。”
芦清应了一声:“是。”
桑窈精神一震,他不是走了吗?
谢韫确实本来该走的。
方才筵席一散,谢韫就被陆长泱给叫了过来,只是两人还没说几句,就有人通报桑窈过来。
陆长泱便特意嘱咐他在外面等着,万不可先走,道是有要事相商,等桑窈走了会与他再议。
谢韫走进内间,站在桑窈旁边。
偌大的房间似乎突然间变得狭小起来,桑窈默默抿着唇,觉得气氛古怪。
陆长泱活动了下脖颈,神色疲惫,对着两人摆了摆手,自然而然道:“阿韫,你不是也要走吗,正好,送桑姑娘出府吧。”
“正好本宫也乏了。”
“……”
气氛沉默片刻,谢韫抬起眼眸,道:“这就是殿下所言的要事?”
陆长泱瞥他一眼,随口道:“今儿要下雨了,本宫下回再同你说那要事。”
眼看谢韫又要拒绝,陆长泱沉下脸来,目光带着几分不满,率先道:“你不愿意?”
片刻后,原本还算热闹的内间便只剩下陆长泱同芦清两人。
芦清将支摘窗放下,隔绝了外头渐起的风,她看向陆长泱的神色,道:“看来殿下对桑姑娘很满意。”
陆长泱放下手中的瓷杯,回想起方才的桑窈,少女相貌艳丽,目光纯净,有什么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十分可爱。
她道:“一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姑娘,怪不得妙仪喜欢她。”
旁人兴许会觉得谢韫日后娶妻,定是是娶个样样皆通,八面玲珑的女子,但对谢韫稍微熟悉些的,都知道他们并不适合。
两个锋芒毕露的人,在一起注定会比较艰难。
谢韫不需要门当户对,他也无需借助别人的势力,他像一把剑,他只要找到他的鞘。
芦清又道:“不过奴婢见桑姑娘同那状元郎关系匪浅,对谢小公子倒是一般般,该不会是谢小公子单相思吧。”
从桑窈进宴起,芦清就在观察着她。不同于旁的女孩来到这种场合后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攀附或稳固,她只是一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虽独身,却并不显得落寞。
看的出并不是强势的性子,她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功利性,不圆滑,温软又亲和,十分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同锋芒毕露的谢韫几乎天差地别。
陆长泱哼了一声,“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总那般不争气的。”
芦清掩唇笑了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怪不得谢夫人总是着急谢小公子的婚事。”
“谢夫人若是不说,奴婢还真瞧不出谢小公子对桑姑娘的心事。”
原本谢韫的年岁也算不得大,谢夫人总是着急于此,大多还是因为她这么多年未曾在自己儿子身上发现丝毫对女子感兴趣的迹象,这才总是日夜忧心。
不过若真论蛛丝马迹,陆长泱莫名觉得,若是换了旁的女子,就算她拿出公主威仪来,谢韫那厮估计该不愿还是不愿。
“他就是个闷葫芦,指不定心里喜欢成什么样呢。”
屋外风声呼啸。
天色说暗就暗,成片的灰云集聚于天边,狂风将树叶吹的猎猎作响,吹的少女裙裾翻飞。
谢韫一言不发的走在桑窈身侧,两人中间隔了足有数尺距离。桑窈心里还生着气,这会对着谢韫难有好脸。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谢韫这样自作主张的做法。
怎么着也该跟她说一声吧?因为莫名其妙收到了帖子,她还以为自己怎么了,在家担惊受怕了好几天。
因为风大,她身子又薄,这会吹的她走路有些费劲,但这并不妨碍她努力的迈开腿走快,冷着一张俏丽的脸蛋,浑身上下都在写着生气了。
净敛跟在谢韫身后,察觉到此刻气氛不太对,默默不吭声。
三人间的沉默显得此刻的风声格外喧嚣。
隔了一会,桑窈越想越气,她倏然停下脚步,气愤的看向谢韫。
“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会出去!”
谢韫静静垂眸,慢声道:“首先,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要出府。”
隔了一会,他又上下审视了一眼桑窈:“其次,凭你自己,能找着路?”
桑窈:“……”
他眼里的怀疑甚至丝毫不加遮掩。
桑窈觉得自己又被羞辱了。
她很想反驳,可是公主府确实很大,她方才跟着那个侍女去敛芳阁就足足走了一刻钟。
刚才她只顾着生气去了,根本不知道现在走到哪了。
她默默环顾了一圈周边,除了树还是树,若是不说这是公主府,她还以为是什么野外的小树林。
不仅如此,兴许是因为地方偏僻,这周边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
那句反驳又被她默默咽了回去,她抿住唇,不吭声了。
谢韫的目光落在少女气鼓鼓的脸蛋上,他眼眸微眯,道:“你在生气?”
桑窈不理他。
甚至别开脸,不想看他。
答案显而易见。
谢韫沉默了半天。
事实上,他才不关心桑窈是否生气,只是眼下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实在令人莫名其妙,秉持着对问题最基本的探寻,他又问道:
“你在气我?”
他实在不解,她为什么会生气,该生气的不应该是他吗?
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桑窈这才看向他,道:“不然呢?”
“我为什么会生气,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大风将桑窈声音吹散,她必须扬着声音才能确保谢韫听见,这也就使得她看起来越发像个炸毛的小猫。
净敛默默往后退一步,又退一步。
他已经看不懂现在的发展了,明明主子和桑姑娘还没在一起啊,这段时间怎么就发展到又亲又抱又闹脾气的地步了。
很显然,谢韫心里没数。
但谢韫还是仔细回想一番,继而道:“就因为我方才没理你?”
看来她得寸进尺确实有一套。
桑窈蹙眉,他说的什么东西?
刚要反驳,又一阵狂风起,高高扬起了少女的发丝,粉白的裙裾像风雨里一朵脆弱的花朵,似乎随时都要四散开来。
她不受控制的抬起手臂挡风,天空此刻亦愈发阴沉,黑压压一片,头顶庞大又乌黑的云团内酝酿着一场暴雨,天边开始传来低沉轰隆的雷声,像野兽哀鸣。
桑窈有些害怕了,原本反驳的话被她咽了回去。
净敛皱着眉看向天空,道:“主子,要下雨了。”
因为长公主喜清幽,故而公主府建造时特地挑了一处背山面水的地方,占地极广,方才他们已是走了近路,可这会距离出府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况且此处是府内的香樟林,周边建筑极少。
这雨看起来应当还有一会才能下下来,净敛便道:“主子,属下回去拿伞,您跟桑姑娘先上前。”
净敛走了以后,这偌大一片空地便只剩下桑窈与谢韫两人。
她心里害怕,这会气也消个差不多了,气焰也弱了下来。
但她总拉不下脸再同谢韫说话,只得默默挪了挪脚,又挪了挪,争取离他近点。
但没挪两步,就被男人逮个正着,他冷眸扫着她,十分不留情面的道:“桑姑娘,你的气消的挺快。”
桑窈:“……”
这人真的很讨厌啊!
她又没碰他,装没看见不就行了吗!
她哼了一声,不理他,为了面子强行忍住害怕,坚决不挪了。
天色越发的暗。
身穿粉白色罗裙的少女紧紧跟在高大的男人身后,狂风扬起少女的披帛,轻轻抚弄男人的垂在身侧的手指。
桑窈捏着衣袖,目光紧紧落在谢韫身上。
天际忽而闪过一瞬明亮,一道银蛇割裂天空,紧接着一声几乎震耳欲聋的雷声刹那间响彻天际。
桑窈吓得叫出声来,身体反应快过她的脑子,直接一步越到了谢韫身旁,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同以往低沉的雷鸣不同,这次的雷声激烈又尖利。
雷声过去,桑窈总算恢复了些理智。
她缓缓抬头,与男人对上目光。
他仍然面无表情,那双漆黑的眸子无波无澜,可桑窈不知怎么,从里面看出了嘲讽。
仅剩的自尊心后知后觉的开始作祟,她默默松开谢韫的谢韫的手臂,皱着小脸同他拉开距离。
他什么眼神,她还不稀罕抱他呢。
才退回去没一会,比之方才更为夸张的一声惊雷再次响彻耳边。
桑窈又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又重新抱住了谢韫的手臂。
桑窈长那么大从没听过这么响的雷,这会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也不在意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她紧紧缩在谢韫身边,声音可怜极了:“呜呜呜你让我搂一会吧。”
谢韫原本要抽回的手臂,在目光触及少女潋滟的双眸时,还是顿住了动作。
她怎么这么弱,这都能被吓哭。
轰隆——
又是一声。
桑窈实在吓坏了,不由掐紧了谢韫的手臂,她不知道谢韫为什么不害怕,她现在明明感觉天空好像都要被雷响炸了。
天上乌云积压,天色看起来沉如傍晚,桑窈跟上谢韫的脚步,扬起小脸颤着声音道:“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谢韫道:“你不搂我的话大概一刻钟。”
桑窈自动忽略他话里的阴阳怪气,痛苦的想,居然还要一刻钟。
雷声越来越密集,大雨却迟迟未落,她小心的同谢韫道:“谢韫,我爹爹说打雷的时候不能站在树下。”
他们四周这会全是树,不能站也站了,她几乎说了一句废话。
谢韫慢声道:“你爹骗你。”
桑窈不信,因为走的快,她声音微喘,又哭着道:“呜呜呜谢韫,你说我们不会被雷劈吧?”
谢韫没搭理她。
桑窈一害怕就话多,她抬头看了眼天空,继而松了口气,庆幸道:“不过还好,现在只是光打雷不下雨。”
话音刚落,一滴雨点砸在了她脑门上。
大雨说下就下,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豆大的雨点开始兜头往下砸。
“……”
她揪着谢韫的衣袖,道:“下雨了下雨了!”
周边几乎全是树,一眼看过去几乎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
看来是注定要淋雨了。
桑窈站在谢韫旁边,开始不合时宜的庆幸,还好谢韫来送她了。
这会要是她自己,她得吓归西了。
她有点放弃挣扎了,脚步慢了下来,还在雨中安慰谢韫道:“罢了罢了,不就是淋个雨。”
谢韫步履不停,黑着脸说了句:“闭嘴。”
大概是嫌桑窈走的慢,男人自然而然的扣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桑窈被谢韫拉着,莫名觉得他们的路线好像发生了点变化。然后没走一会,前面便出现了一个稍显破旧的小木屋。
谢韫推开门,两人走了进去,而屋外已是大雨倾盆。
少女身上沾了雨水,发丝湿润,贴在白嫩的脸蛋上,大概是因为找到了避雨的地方,她看起来有些开心,睁着双漂亮的眼睛同他道:“这儿居然有个小木屋,没想到公主府还能有这种地方!”
谢韫松开手。
细软潮湿的触感似乎仍在停留,他有些不自在的摩挲了下食指。
目光掠过房间,在触及那铺展整齐的床铺时顿了一下,他低声道:“以前修这片林子时下人住的地方,到现在已经废弃好几年了。”
木屋内陈设简单,但该有的东西都有。
有了房屋庇护,桑窈就没方才那么害怕了,她看向谢韫,男人身着一袭黑袍,湿迹并不明显,只是那张冷峻的脸庞上沾了些水。
桑窈总觉得有些不对,她盯着谢韫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是哪儿不对了。
她跟谢韫这段时间也见过几面了,仔细回想,刚才还是这男人头一回正儿八经回答她的问题。
很新奇。
谢韫侧眸看向她,冷声道:“请不要随便偷看我。”
谁偷看他了,真不要脸。
雷声还继续,桑窈觉得害怕,便伸手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原本光线就暗的房间,越发的暗淡。
谢韫的目光从紧闭的木门挪到了桑窈身上,她的动作充满了暗示性,屋外的瓢泼大雨给此刻增添了几分暧昧。
桑窈仰头对上谢韫的目光,轻声道:“谢韫。”
谢韫知道,她的勾引终于要从暗处袒露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道:“你最好想想自己是在干什么。”
桑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这不重要。
她继续道:“你看你,正经说话的时候也不讨厌啊。”
谢韫:“?”
桑窈坐在了床上,双手撑在被褥上,晃荡着双腿,道:“算啦,我原谅你了。”
还原谅他,真亏她说的出口。
男人漆黑的双眸睨视着她,声音不悦道:“谢谢你的原谅。”
“但你最好能说说我是做了什么。”
桑窈略微有些不满,他竟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手指下意识的抓住手掌下的床褥,柔软的触感盈满手心。
桑窈微微蹙眉,怪异感袭来。
她咦了一声,从床上站起身来,同谢韫道:“你不是说这个木屋废弃很久了吗?”
谢韫目光扫过桑窈坐过的地方,床上被褥完整且干净,这房内摆设有些凌乱,有的地方已经落了层厚厚的灰,唯有这张床,看起来舒适无比。
很显然,有人睡过。
并且常睡。
刚进门时,谢韫便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谢韫本身来公主府的次数并不多,包括这个木屋,今日他也是第一次进来,所以他只知道这木屋的来历,其余了解不多。
或许是有下人会在此处偶尔休憩,也或许是因为旁的原因,这些都不重要,他们不过是避个雨,要不了两刻钟就会离开。
只是还未等谢韫回答,风雨中便传来了模糊的一男一女的声音。
“怎么突然下那么大的雨呀?”
“谁知道老天爷抽什么疯,都湿透了,快进来把衣裳脱了给我看看。”
女子声音娇柔:“你猴急什么?快跑过去开门。”
房内,两人同时安静下来。
这个木屋的用处似乎变得显而易见了。
桑窈率先反应过来,她跟谢韫孤男寡女,暴雨共处一室实在惹人误会,她睁大双眸,拉着谢韫,因为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道:“快快快……躲起来。”
谢韫冷着脸,“不躲。”
事实上,他从未做过如此偷偷摸摸的事,也觉得全然没有必要去躲。
桑窈不知道这个臭男人在执着什么,她一个闺阁女子就不多说了,谢韫身份特殊,只要是有关他的,那些风言风语也会传的非常快。
事态紧急,桑窈气道:“你要是不躲,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真的可笑。
她难道以为自己的威胁很有用?
同桑窈的顾虑恰恰相反,对谢韫来说,他的确不需要躲。
声名赫赫的谢氏嫡长子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置喙,哪怕是此刻被人看见于暴雨中同一位鬓发湿润的年轻少女共处一室。
也许他们会多想,但没人敢去说他的闲话。碍于谢韫平日的冷漠作风,此情此景,旁人甚至不会觉得是他在同谁暗中幽会,他们只会觉得,是又有不自量力的女人意图勾引。
可对于桑窈来说,她却不能如此。
她处在无比被动的境遇中,日后若是万一有传言传出,被攻击的会只有她一个人。
少女拉了拉他的衣袖,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急出了眼泪,她又道:“谢韫,你动一动……”
一眼望过去,房内根本没什么藏身的地方。
几个呼吸间,紧闭的房门被匆忙推开,狂风席卷大雨吹入房间。
一男一女侧身躲进来,房门被再次阖上。
男人急切的搂住了女人的腰,撕扯开她的外衫,道:“终于见着你了,这几天爷可想死你了。”
狭小的储物间隐有霉味,谢韫因为身量高,待在这地方多少有几分憋屈,一双长腿无处安放。
两人也因为进的急,并未注意姿势,所以此刻,桑窈完全可以说是坐在谢韫怀里。
同柜门外的火热相比,里面可谓寂静无比。
他们同外面那激烈的战况目前只隔了一道轻薄的门帘,这块地方原先兴许是用于沐浴的地方,不过废弃之后就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
谢韫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桑窈也觉得不大舒服,她身量小,占不得多大地方,只是现在她几乎半边屁股都坐在谢韫的腿上,她莫名觉得自己屁股又开始发麻了,这种感觉真的很怪异。
两人一沉默,就显得外面的动静大了起来。
原先兴许是急着脱衣裳,还没什么。
这会大概是脱完了,房内开始响起奇怪的声音。
啾来啾去的,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桑窈听了好一会,才听出来似乎是在亲亲。
她其实不太理解,不就是唇与唇之间的贴贴,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声音。
桑窈抬起目光,看向谢韫。
她自然而然的就联想起了自己唯一的亲身经历,心道当初她跟谢韫亲亲的时候也没声音啊。
外面的人啾的多了,桑窈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了,不就是亲个嘴吗,这有什么。
她自己想开以后,就想安慰谢韫别尴尬,也别在意。
她对谢韫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纵然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男人看起来依然清隽无比。
但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也似乎懒得理她,扫她一眼,移开了目光。
谢韫的确心烦。
因为他再次闻到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茉莉香。
这一次,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浓郁。
在外人眼中,两个几乎毫不相干的人挤在狭小密闭的房间内,肌肤相碰。
屋外狂风骤雨,银白的闪电劈开夜幕,一瞬如白昼的光芒,在昏暗中照亮男人俊美的眉眼,他带着十分明显的不耐与自我怀疑,靠在坚硬的木板上,不去看桑窈。
每每雷声响起,桑窈都会抓紧谢韫的手臂。
而一层薄薄的门帘后,一对男女正翻云覆雨。
声音也渐渐朝着桑窈听不懂的方向发展。
急促的啾啾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更为复杂的声音。
像是在鼓掌,又不仅仅如此,桑窈虽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耳根微微发热。
一个人就罢了,带着谢韫一起听就总觉得怪怪的。
木床嘎吱嘎吱的响,桑窈觉得这破旧的小床好像经受不了多久就要断裂,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默默思考,要是做着做着床断了,他们俩会受伤吗。
她思考不出结果,因为她想象不出他们的姿势。
战况越发激烈,桑窈尴尬的脸颊发热。
她看向谢韫,发现这人正半阖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桑窈觉得他是在故作淡定,小小的拍了拍他的手臂,低声安抚道:“你别害羞。”
男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看我像是在害羞吗。”
谢韫对男女□□接触甚少,他对此的兴趣也并不大。
别说是这两个人现在是在隔着门帘做,就是掀开帘子在他眼前表演,他也只会觉得脏了眼睛。
这吵闹的声音在他这里,甚至比不得眼前少女身上那似有若无的香气令他心烦。
桑窈盯着他冷淡的面庞,还真看不出丝毫害羞的痕迹,她想了想,觉得也是。
手册中的内容再次浮现,桑窈把执笔人代入谢韫,看他的目光不由变了变:“也对。”
兴许是今天谢韫惹她不开心了,她说话总带着情绪,多少比平常胆大了些,低声念叨:“对你种淫棍来说,这种程度算什么。”
刚说完桑窈就后悔了,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熟悉的词汇。
谢韫:“……你在嘟囔什么?”
桑窈心虚的摇了摇脑袋,若无其事的别开脸,不吭声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开脱,其实她也没说错啊,这人表面看着正儿八经的,谁知道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谢韫沉默了半天,盯着她,目光危险道:“那你觉得对我这种淫棍来说,什么程度才算行。”
很显然,这并不是谢韫的错觉。
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就是越来越胆大了,倘若他没记错,一开始她连跟她说话都紧张,这会不仅不紧张了,还敢当面骂他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狂风骤雨与屋内的翻云覆雨显得格外的喧嚣,以至于完全盖过了角落中两人的私语声。
桑窈不想回答这问题。
她若是说了,岂不就是跟他戳破窗户纸了?
万一这个男人借此机会询问她的心意,她说了他不爱听的,他就恼羞成怒对她强取豪夺可就完蛋了。
一开始她只觉得谢韫表里不一,内里那样狂热,表面却如此冷酷,实在是奇怪的很。
后来有了陆廷那事,她又觉得谢韫这人多少有些偏执。
数天过去,陆廷那件事仍然没有定论,就证明这件事根本不是普通的贪腐那样简单。
若是不想她嫁给陆廷,毁了她的婚约就可以,怎么连陆廷都给一并处理了。
她自然不是心疼陆廷,而是在想,谢韫如此位高权重,平日做事定是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怎么能为了爱情如此冲动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