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非常顺利,桑窈在叩门后,守门的小厮似乎是认得她,未经盘查就直接放了她进去。
继而没过一会儿,一名小太监便趋步赶过来,看见她之后,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道:“是桑姑娘吧,快随奴婢过来。”
桑窈跟上这名小太监,他走在桑窈前面,大抵是习惯性的寒暄:“殿下可等候您多时了,您可终于过来了。”
桑窈低着头,不发一言。
她高兴不起来,甚至无力回应,脑袋泛起细细麻麻的钝痛,这让她有点害怕。
见桑窈不回答,小太监也不再出声,约莫半柱香,便带她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
木门敞开,小太监道:“姑娘请进,您先准备准备,殿下稍后就到。”
桑窈愣了片刻:“准备什么?”
小太监用一种奇怪的眼光上下扫了眼桑窈,继而含笑暗示道:“您若是不想准备,也可以的,随您喜欢。”
他站在门边,继续道:“请吧,桑姑娘。”
在踏进这个房门后,对于未知的恐惧才缓缓朝桑窈蔓延过来。
小太监又问了一句:“姑娘来之前可有沐浴过?”
为了缓解这份恐惧,桑窈掐住了掌心。
她点了点头。
小太监含笑嗯了一声,木门随即被紧紧关闭。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光线昏暗,窗牗处青烟袅袅,熏香散开,味道浓郁,因着不太透风,使得这房间越发憋闷。
像是麝香与里叶,又似乎掺杂别的,桑窈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并不喜欢这味道。
她在门旁站了一会,这才回头扫视了眼房间,然后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直到现在,她的精神仍然算不得多好。她大概后知后觉出了这小太监所谓准备的意思,但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准备的。
本来她来这求人就已经很没出息了,再准备准备岂不越发显得她上赶着,况且她本身就对这种事很抗拒,光是过来就安慰了自己半天。
门外偶有脚步声经过,每一次都让桑窈提心吊胆。
她一边畏惧于见到陆廷,一边又在胡乱的想着,不知道陆廷会不会因为她来晚了而生气。他那样小肚鸡肠的人还真没准会这样。
以前姐姐曾和她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那时候桑窈还没什么感觉。
可如今越长大就越发觉就是如此,大多数男人都虚伪又好色,无药可救。
比方说陆廷,自幼就得大儒训导,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在外风评甚好,结果还不是败絮其中。
所以说,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最后会嫁给谁,是侧室还是正室,那人是否喜欢她,是一件非常无所谓的事情。
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倘若可以,她宁愿一辈子自己一个人,只是她不能。
可话虽如此,她一想起自己待会要跟大青虫亲密接触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想到这里,她忽然间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对谢韫这样的人有好感了。
瘸子里面挑将军,至少谢韫在拥有一副完美皮囊的同时,并不那么虚伪。
因为他总是表里如一的讨人厌。
不讲理,不近人情,说话也讨厌,做事也讨厌。
约莫半柱香左右,桑窈听见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桑窈连忙坐直身体,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殿下,就在这里。”
木门敞开,伴随着吱呀声,一身锦衣的陆廷从外面走了进来,桑窈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因着他逆着光,所以桑窈看不清他的神色。
木门又被再次关闭,因为多了一个人,房间忽而变得狭小不少。
沉默之中,桑窈连忙站起身来,垂眸小声同陆廷请安。
可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男人说话。
寂静让她越发心中的忐忑,她心道不会吧,这是真的生气了?
她的脑袋在这一刻想了许多东西。
若是这人有一点不认账的意思,她就要赶紧逃。如果他要抓她,她就大喊大叫让他丢尽脸面,若是不甚被他得逞,等到她回到上京城也要四处散播五皇子不是好东西败他名誉。
总之今天不能白来。
桑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一张阴沉的脸庞映入眼帘。
陆廷正垂眸盯着她,目光带着几分狠毒。
桑窈心中一凛,这人就这么记仇吗,至于气到现在吗?
她颤着声音,开门见山提起她父亲的事:“殿下,上次我爹……”
话未说完,头顶便传来一道低沉的质问:“你昨日为何没来?”
桑窈一愣,脑袋飞速思考,然后胡诌了个理由道:“昨……昨日我身体不大舒服。”
难道他真的为此生气了?可他不是说三日之内吗?
她今天来也不算迟到吧。
男人轻笑一声,彼时房内只有他们两人,陆廷脸上已经没有平日那伪装起来的温和,那张温润的脸庞和上面阴毒的神色矛盾无比。
桑窈不太敢直视他,只能祈祷他别再生气,早些还她父亲清白。
可他的笑声几乎令桑窈不寒而栗。
他又问:“你昨天去做什么了?”
桑窈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这个问题,可是她总不能去说自己昨天先去求了谢韫,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昨日下了雨,我不大舒服,所以……休息了一会,殿下,我以为今天也可以的。”
陆廷半阖着眼,道:“原来你知道我在等你啊。”
这话说的,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来。
“殿下,那你——”
话音未落,男人忽而抬手,扣住她的下巴。
他的力道不轻,桑窈吃痛惊呼一声,她被迫仰起头,因为痛楚而双目泛红。
他盯着她的眼睛,静静陈述道:“你去找谢韫了。”
男人白皙的面庞上透着憎恨,眼里隐有血丝,他这几日过得并不好。
一开始是一向对他唯唯诺诺的太子突然变了态度,开始不把他的话放在耳里,甚至拒绝见他。
紧接着是这几个月费力拉拢的大臣,都在不约而同的疏远他。
这也就罢了,这几天大理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查莨山刺史李脉。
莨山地处西部,水草丰沛,战马强健,又南接蛮夷,是为军事要道,李脉在这个位置上做了有十年,这十年来借职务之便扣下了整整三万两白银,近几个月来,因为即将升迁,在交接时账务对不上,慌乱之中找到了他。
他便因李脉所允太过丰厚,又念着他即将入京,此番说是助他,也是在揪他的把柄,这才冒险出面摆平了此事。
当今任大理寺少卿的乃谢家谢檐,正是他主理此案,他实在很难不多想。
可诡异的是,他已经透过这件事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却并不知谢韫还会怎么对付他,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拉下面子去见他,这人却半分脸面不给直接回绝。
这是陆家的天下,而他是皇子,身上是陆家的血,谢韫不过是臣子罢了,说到底就是陆氏家奴,他到底在猖狂些什么。
拉拢不成,威逼不成,谢韫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看不起他,如今也没想放过他。
他跟谢韫原本就算是同龄,平日总是被比较,他抢走属于他的荣光,还要万众瞩目的目光。明明他能做出跟谢韫一样的成绩,可就算如此,他在众人眼里仍旧比不上他。
真是可笑,他一个皇子,为什么要去跟一个家奴比。
包括眼前这个女人也是如此。
分明是他先看上了她,还允她侧室之位,可她还是不屑一顾去转而就去跟了谢韫。
他面无表情的问:“怎么,谢韫没有帮你,你这才想起我了?”
桑窈的下巴几乎要被他捏的断掉,她疼得泪眼模糊,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没忍住抬手,抓住了陆廷的手指想要让他松手。
她模糊的喊着疼,少女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可怜,漂亮的脸蛋满是痛苦,陆廷声音顿了顿,随即松开了手。
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桑窈,道:“你跟谢韫到哪一步了,他碰过你吗?”
被大青虫捏了下巴,桑窈心中又痛又恶心。
她噙着泪水,一边摸着自己的下颌一边恨不得把陆廷下巴掰掉叫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面对陆廷的询问,她一点也不想回答。
直到陆廷提醒她:“你是忘了桑印的处境了吗?”
桑窈这才抿了抿唇,十分憋屈的道了一声:“对不起,殿下……”
陆廷笑了出来,面前的女孩柔软又瘦弱,他的确奈何不了谢韫,可对于桑窈,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威胁到她。
但是他突然发觉,他并不该将对谢韫的怒火发泄到一个小姑娘身上,显得他很无能,也很不体面。
他慢悠悠道:“没关系,这次本宫姑且原谅你。”
“野猫难训,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桑窈趁机道:“上次之事,是我父亲太过莽撞,殿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还我父亲清白。”
陆廷轻哼一声,道:“可我瞧你父亲下手挺利落的。”
桑窈愤恨的想,能不利落吗,怎么没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桑窈抿住唇,小声道:“父亲他已经知错了。”
陆廷没再多说什么,自然而然的在她面前脱下了外袍。
那件衣衫慢悠悠垂落地面,桑窈收紧五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今日她能过来,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这些。尊严或是所谓的贞洁,她其实都不在意,能叫她在意的事真的很少很少。
此刻亦谈不上什么绝望,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抗拒,想要逃离。
面前的陆廷,好似真的变成了一只穿着锦衣的大青虫。
这样一想,她又要哭出来了。
她这辈子,真的最讨厌大青虫了。
陆廷缓缓张开手臂,睨着她,眼神暧昧,慢悠悠的开口道:“知道怎么伺候——”
而正是此刻,急促的敲门声瞬间响起,伴随着小太监急切的呼喊,“殿下!出事了!”
陆廷面色一沉,随即又弯腰自己捡起了外衫,看都没看桑窈一眼就快步走了出去。
木门被啪的一声的关上,房内仅余一阵清风过来,吹散了些那令人窒息的熏香。
桑窈还愣在原地,这一切不过眨眼之间。
此时的她,还未曾想到这个出事是多么严重的出事,她还以为仅仅是陆廷碰见了什么意外,待会事情处理完了还要回来,
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的任务没有完成,但她还是庆幸般松了口气。
她有些感谢这个“出事”,让她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可她心中也明白,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既然选择来求他,那就注定得付出些什么。
桑窈揉着自己的下巴,站直了身体。
但是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又让她脚步踉跄了一下。
此时,黄昏已去,天色黯淡无比。
房间内未曾燃灯,亦有几分昏暗。
她仍旧没有习惯那个熏香。
桑窈又坐回了原位,顺了顺自己的呼吸。
她撑着脑袋,只觉得自己非常难受,
方才初进来时只是精神不济,倒不觉得有什么,后来陆廷进来,她情绪紧绷,亦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直到现在那种感觉才明显起来,她撑着脑袋,半阖着眼。
正前方的博山炉内轻烟升起,几乎成一条直线,然后散在半空。
桑窈迟钝的脑袋,这会忽然灵光一闪。
她心跳飞快,不可置信的扶着手边的东西站起身来,然后行至那炉子前。
她只是嘴巴笨,吵架时无法在短时间内迅速措辞,但这不代表她脑子也笨。
就算是没吃过猪肉,还能见过猪跑吗,她对男女之事无甚经验,却知道这世间有种东西叫催情香。
哪怕在话本子里,这个东西也有一席之地。
她忽而想起那个小太监的话。
“您若是不想准备,也可以的。”
……原来如此!
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什么不想准备,他们分明就是已经有了准备,怪不得那小太监就问了她一句是否沐浴就把她关了进来。
况且,这完全是陆廷那个大青虫能干的出来的事,他知道她被谢韫拒绝,知道她会在今天过来。
桑窈呼吸有几分急促,吐息间全是这个香的味道。她颤抖着手拿起茶壶,将水淋在了上面,熏香熄灭,那轻烟终于不再升起。
还好她聪明,发现的及时,再耽搁一会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可她的情况却并未由此好转。
她四肢酸软,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这会头也跟着晕了起来,她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很烫。
身上哪哪都烫,又冷热交加。
……看来这药已经渗透她了。
桑窈坐直了些身子,意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没闻过催情香,但眼下,她身体的反应同她之前看过的话本子里的形容几乎一模一样。
平时看书多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
桑窈越发坚信自己就是中了催情香。
她开始试着去感受自己有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
“……”
应该是有吧,只是不太明显。
但一定是因为还没发作。
会被药物驱使的恐惧不断侵蚀着她,她讨厌这种即将脱离掌控与理智的感觉。
桑窈走向门边想把门打开,却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住了。
她试图呼喊,亦没有人理她。
而现在,外面越发喧闹起来。
不是普通的喧闹,这声音一听就是出了什么事,沉重的步伐,肃穆的呼喊,还有偶尔从她附近经过时飞快的脚步声。
桑窈觉得自己头很痛。
脑中混沌,使得她无法正常的思考。
为什么要中这种东西……
她崩溃的想,难道她一会就要变成满脑子那什么,啥都不会只知道那什么的人了吗。
她可以来求陆廷,可是她不喜欢这种恶心人的手段。
心中把陆廷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在成片的恐惧与无措之中,一个十分微小的念头突然一闪而过。
为什么这所谓催情香的效果跟她小时候受凉发热一样?
这不重要。
桑窈拍着门,痛苦的想,为什么那么倒霉,这个大青虫怎么比想象中还坏。
她都过来了,还要去燃这种不是人的东西。
与此同时。
时任通政司左通正的谢韫,现在这处别院的正堂前,有属下前来汇报,道:“大人,别院已经封锁,五殿下已被收押,此刻正吵着要见您。”
谢韫嗯了一声,道:“让他吵着吧。”
净敛若无其事的站在旁边,欣慰的想,太好了桑姑娘,你的麻烦被解决了,你看我的主子,他真的好爱你。
他甚至把计划提前了,一定是为了你,试问谁不羡慕这样的爱情啊。
“对了主子,还有一事。”
谢韫瞥了他一眼,目露不耐。
他心中一紧,迅速道:“主子,属下听闻这府内还有一人被关着,是位女子,似乎是桑大人的小女儿。”
气氛有片刻的沉默。
净敛整个人愣在原地,他甚至没怎么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桑姑娘为什么被关在陆廷的私苑?不是,他俩不是已经撕破脸没关系了吗。
净敛心中几乎惊涛骇浪,他知道陆廷对桑窈有几分意思,但后来因为桑陆撕破脸他就没怎么再关注过,这会桑窈出现在陆廷私苑仅有一种可能。
为了求他放过桑印。
因为昨日主子拒绝了她。
净敛不敢再往下想,他很想提醒主子去看看,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他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偶然会留意,而主子日理万机,他不会注意到这些同谢家不相干的小事。甚至包括陆廷曾对桑窈有意,以及桑窈曾差点成为陆廷的侧室。
那名属下又问:“主子,需要顺手给救出来吗?”
谢韫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此刻的沉默。
但紧接着,男人便开口道:“在哪。”
桑窈蹲在门边,身上很烫,头也很疼,眼睛昏花。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这催情药占据意识了,按一般发展,她现在烫到这个地步,应该是满脑子都是男人了。
但奇怪的是她暂时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渴望。
她猜测自己是因为这房里没有男人,一旦有个男人出现,就会诱发这药。
还好还好,最好一直别进人。
外面的门锁忽然咔哒一声,一道声音传入耳中,“大人,就是这里。”
木门被敞开,月色落了进来,桑窈绝望的抬头,看见谢韫那张熟悉的冷脸。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但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谢韫垂眸看着面前的桑窈。
她虽坐在地上却衣衫整洁,除却下巴上有道细小却刺目的红痕,似乎并没有其他伤痕,此刻正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脸颊通红,这会真的像发热了。
她又变成了苹果姑娘。
还没等他说话,苹果姑娘就靠在了他的腿上,低声念叨了一句:“你蹲下来。”
谢韫唇角绷直,这对他来说是个无礼的要求。
他一蹲下身来,少女就靠近他,熟悉的茉莉香再次侵袭过来,她哭着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我中春药了呜呜呜,你快救救我。”
桑窈方才其实花了一会才辨认出是谁。
她的神智实在不清楚,但她还记得,自己的第一反应是完了,有男人过来了,她可能要扑过去了。
而第二反应就有几分诡异了,她居然在想,还好是谢韫。
敞开的房门终于为桑窈带来了一丝清凉。
此时此刻,皎洁的圆月悬挂在深蓝的夜幕之上,四下寂静,左右皆不敢语,唯有不远处偶然传来的细弱虫鸣。
初夏时分的夜,清风徐徐,撩动了少女的乌发,发丝又继而在谢韫的手背上来回扫荡。
春药这个词对于谢韫来说有些陌生。
这种通常与男女□□挂钩,本身就带着禁忌感的词,几乎不会出现在这位光风霁月的权臣耳边。
他对此的了解甚至不如常看话本的桑窈。
谢韫蹙眉看向桑窈。
少女眼眸半阖,脸颊红润,连带着那两片嫣红的双唇也泛着不正常的水光,比那天还要红。
而下巴的红痕像是指印,在奶白的肌肤上十分醒目。
桑窈因为浑身没什么力气,说完那句话后手臂便脱力倒了下去,继而自然而然的靠在了谢韫身上。
男人身上布料温凉,伴随着十分清淡的冷香,对此刻燥热的桑窈的有着莫名的吸引。
她不受控制的往里缩了缩,迷迷糊糊的心想,完蛋了,这药开始发挥作用了,她果然开始往男人身上扑了。
谢韫僵着没动,一只手下意识的扶住了少女纤细柔软的腰,以防她落地,另一只手有几分尴尬的则停在半空欲落不落。
这显然已经是计划之外的事情了。
谢韫自幼博览圣贤书,见多识广,但遗憾的是,圣贤书并不会告知他该如何处理一个中了春药的女子。
众目睽睽之下,温香软玉在怀。
很诡异。
不过很快,他便沉声吩咐道:“去叫个大夫。”
话是对着净敛说的,但此刻的净敛几乎颧骨归西,内心的惊涛骇浪已经难以言语。
他就是死也不会错过后续。
净敛遂而微笑着看向了身后的某位侍从,自然而然的道:“愣着干什么,动作还不快点。”
侍从突然被点,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还真的顿了一下。
“是。”
净敛满意回头,继续盯着两人看。
按理说,作为一名合格的随侍,此刻的他应该察言观色让他向来不近女色的主子空出手来,然后随便吩咐一个小太监把桑窈抱进去。
但私心作祟,他这会斗胆没出声。
主子看起来也没想起来,待会想起来了指不定还要罚他。
他含泪想,真的,他为了主子简直煞费苦心。
如果谢夫人知道了他的良苦用心,一定会很欣慰吧。
眼下,桑窈半阖着眼,红唇轻轻嗫嚅着什么,听的不太清楚,谢韫也并不关心。
他绷着唇角,用那只闲下来的手戳了戳桑窈的胳膊,道:“醒醒。”
这女人难道还指望他给她抱回去吗,怎么也得自己走到床上再晕吧。
桑窈实在是头痛极了,她听不太清楚谢韫说什么,只能模糊的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
虽然神智不清,但这并不妨碍她意志坚定。
她的药发作了,决不能让男人靠近她。
她的手无意识的揪着谢韫的衣襟,通红的小脸眉头稍蹙,瘪着唇抗拒道:“呜呜呜臭男人离我远点……”
这会她的声音不小,谢韫很难听不到。
不仅是他,他身后的一干人等都听见了。
空气越发寂静。
谢韫:“……”
完蛋了,主子被骂了。
净敛默默站直身体,收回笑容,一本正经的将目光移向别处。
他聋了。
但少女的话似乎并未说完,红唇动了动,看起来还有半句。
居然还没骂完?
净敛竖起耳朵听着。
“你……”
刚张唇,男人一直闲着的另一只手就落了下去,扣住了少女的膝弯,利落的将之横抱起,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
谢韫冷着脸朝房内走去,桑窈原本头就疼,这会陡然腾空,越发的晕。
她忍着难受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某个男人的怀里,继而又看见了男人骨感分明的下颌,还有那双透着冷意的眼睛。
她想起来了,是谢韫。
谢韫怎么救她啊?不会是那样救吧?
完蛋了,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谢韫本来就对她颇有想法,这会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不会弄的她下不来床吧?
那她还怎么嫁人!
密密麻麻的香艳字眼开始不断的涌入桑窈那混沌的脑袋,姿势各有不同,各类称呼异彩纷呈,无一不在显示谢韫对她那隐晦的欲望。
越想越害怕,桑窈被迫打起一分精神。
她靠在谢韫怀里,虚弱的警告他:“……你待会不准碰我听见了吗?”
谢韫冷着张脸,脚下步履不停。
这女人真的别想太多。
他道:“闭嘴。”
桑窈嘴一瘪,好凶。
还没得到就开始凶了。
她瞥见不远处的大床,上面艳红的被褥格外刺眼。
谢韫步子迈的大,感觉格外急切。
这也不难猜,他做梦都想跟她鸳鸯帐里挽春风,这会肯定已经忍不了了。
看来她已经逃不开她的命运。
桑窈心中害怕极了,不由开始小小的挣扎起来,顶着沉重的脑袋小声骂道:“你……你个大淫棍,你就算是趁虚而入得到了我的身体……”
说话间,谢韫已经把她放在床上。
还没等桑窈反应过来,他就率先收回手,继而往后退了一步同她拉开了距离,垂眸睨着她,目光危险。
桑窈觉得这眼神有点可怕,可她觉得自己没惹他,现在是他趁虚而入,他不占理,怎么他还生气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隐忍到极致的眼神?
“你说我什么?”
大淫棍。
桑窈在心里默默回答,可是这话她没能回答出来,不是因为害怕谢韫,而是她的脑袋更疼了。
又一阵眩晕袭来,使得她方才打起的那一分精神也萎靡了下去,她难受的闭上了眼睛,意识开始陷入一片昏沉。
终于安静了。
谢韫垂眸睨着面前这个衣衫略显凌乱的少女,清冷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烦躁。
不仅又被倒打一耙了,居然还被骂了?
身上方才还保留着温软的触感,令他极为不适,男人的目光随便扫过两个丫鬟,道:
“你们俩在这伺候她,在大夫来之前,不准旁人进来。”
丫鬟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谢韫说完,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桑窈。那张通红的小脸陷在被褥里,胸前因为方才在他怀里的挣扎,露出一抹雪白来,他看着格外不顺眼,很想上前给挡住。
此刻,同常规春药给人的印象比,她看起来也没有急着脱衣裳,没有呼吸不畅,更没有缠着他,看起来十分老实。
是什么□□能让人睡那么死。
谢韫对此无甚经验,还以为此药为不同品种效果也不同,以防万一只得又嘱咐了句:“她的病情不要透漏给旁人。”
言罢,便直接转身出了门。
门前,包括净敛在内,以及随行抓捕的禁军中卫皆默然不语。
谢韫走出房门,木门被他顺手带上。
压迫性的目光落在了净敛身上,净敛呼吸一滞,抢了中卫的词,转移话题道:“公子,您要去见见五殿下吗?”
也正是此时,不远处的小太监带着两鬓发白的大夫匆匆走过来,老大夫躬身朝谢韫行了个礼。
在进入房门之前,谢韫原想说一句桑窈是□□之故,可眼下那么多人,总是不太适合,便改口嘱咐了句:“如若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禀报。”
老大夫弓身应是,随即转身进了房门。
净敛表情又变了。
啧啧啧,还禀报。
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最近都是些什么好日子,他已经奇怪很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主子和桑姑娘就莫名其妙熟悉了起来。
这两个人在以前可以说是素不相识,五年间几乎一次话没说过,这几天不仅说话了,还又亲又抱的。
以前他可是这两人同在一个场合就能龇着大牙乐半天的,现在这样还要不要人活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大宝贝册子丢了,不然这几天高低也得再写半本出来。
他心情一好,就忍不住道:“公子,桑姑娘可是发热了?”
谢韫阔步走在前面,没理他。
没关系,习惯了。
净敛换了个话题,道:“方才有人传话道二公子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