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飖歌无奈:“如果李伯这里都不能说话,还有什么地方能说话?”
这茶楼,人来人往,说书的、听书的、卖茶水的、送吃食的……
人来人往,嘈杂不断,可这茶室二楼角落的一个房间却是李掌柜给陆飖歌特意留的,别说人,就是一个苍蝇也飞不进来。
“话是怎么说……”
李掌柜叹气,“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做个好好的富家翁不好吗?不行你就去考学,以你的聪慧,就算不能考个状元探花,起码能拿个进士及第吧。”
“你知道的……”陆飖歌摊手,“我懒,吃不了十年二十年寒窗苦读,有这功夫,多挣些银钱花的不自在嘛。”
李掌柜神情有些暗淡:“可商贾到底……”
商贾到底是下九流,再有钱也是被人看不起。如果他陆家小四这么聪慧的儿子,就是拿大棍子打,他也要给他赶去读书考学。
可陆全这两口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孩子说不读书就不读书,说不考学就不考。
宠孩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宠的。
“所以,我才要另辟捷径啊。”
陆飖歌看着楼下的热闹,嘴角微翘,“李伯伯你看,我又懒散又怕吃苦,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会挣钱。我为什么不扬长避短,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好好挣钱,给自己谋个好出路呢?”
“你这孩子,我也说不过你。”
对着这样耍无赖的陆飖歌,李掌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这孩子的模样,不过短短几年,陆家,包括当初野码头那几家,还有他李家,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孩子,可以说是神童也不过分。
不过他神在了做生意做买卖上,脑子好,想出的点子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要是把这心劲用到读书考学上,不说封王拜相,起码也能博一个好前程。
可惜,这孩子脑子好似,就是不入正途。
李掌柜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认真说起来,陆小四不入正途,也刚好便宜了他,他要是在说漂亮话,就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他家这几年能从一个给人卖命的镇上小掌柜,到京城开酒楼开茶馆,不就是因为有陆家小四这孩子在后面出谋划策,还抱了国公府和侯府的大腿才有今天的样子。
虽然,每年的利润要和陆小四五五分,陆小四还是个甩手掌柜,可架不住李掌柜愿意啊。
说不过陆小四,李掌柜只好重新接刚才的话题:“十六秦王迁府,我们要不要送礼。”
“不用。”陆飖歌一口拒绝,“没门路,送去人家也不会收。就是侯府初六的帖子,我还在考虑到底怎么去。”
“不是说好了跟着唐公子一起?”李掌柜声音里带着疑问,“难道有变故?”
陆飖歌暗叹:“嗯,那日送年礼的时候宋公子说了,初六那日他会亲自驾车来接我们全家一起过去。”
“这……”李掌柜脸色一变,“这不妥吧?”
陆飖歌心说,这何止不妥,是大大的不妥。以陆家一介平民的身份,竟然让侯府嫡子,朝廷四品武官亲自驾车上门来请。
这不是把陆家和她往风口浪尖上推嘛。
送年礼的时候,看见那么多东西,陆飖歌心里就知道不妙。宋云飞这人说好听点叫念旧,说难听点就叫没头脑。
他怎么想的陆飖歌不问都能知道。
她是沈皇后的侄女,陆远山和沈清荷的亲闺女,也是陆家留下的唯一根。
前些年,陈权谋逆,她的身份自然不能泄露。
可现在陈权已经为王,就连她亲姨母也被立后,还有她的三表哥,虽没有立为太子,也得了个秦王的封号,还允许搬出宫自己立府。
她的身份,就是妥妥的皇后的娘家亲人。
宋云飞的打算很简单,你不是不想暴露身份,不想认祖归宗嘛,我就推着你慢慢走近世人的眼里。
说宋云飞对她陆飖歌好,不如说宋云飞惦记的是当年陆家的养育之恩,惦记的是让她这个陆家遗孤早日回到陆家。
这么自以为是的人,如果不是留着还有用,那日送年礼的时候,陆飖歌就想一拳轮他脸上,再狠狠踩几脚才能出气。
什么皇亲国戚,狗屁。
三皇子被封秦王,又出宫立府是没错。
没有成亲的皇子,能封王,能允许出宫立府的,历朝历代都是少之又少。
说皇上不喜欢三皇子,想将太子之位留给四皇子,可皇上对四皇子也不比对三皇子亲热。
说皇上喜欢三皇子,允他立府给他封王,却又不提给秦王成亲,也不提给秦王封地。
说他独宠周贵妃,可后宫女人他也一直雨露均沾。
说他不喜欢皇后,从除夕到现在,已经五六日了,他日日歇在椒房殿。
这皇帝,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依陆飖歌看,陈权这人就是个疯子。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什么界限也没有底限,就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第200章 抓人
“小四,我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说完,李掌柜倪了一眼陆飖歌的脸色,见她微微颔首,才小心翼翼问道:“这宋公子到底和你家有什么样的渊源,才会如此礼遇?”
“礼遇?”
陆飖歌嗤笑出声:“何为礼遇,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李掌柜默默无言,有些事情他不知具体,自然不方便插言。
陆飖歌扯了扯嘴角:“要说陆家和宋云飞有什么渊源,大概等于救命之恩吧,他幼时体弱,是我爹娘养了他几年。这么说吧,没有我爹娘,也就没有现在的宋云飞。就连他的名字,都是我爹给取的。”
提起宋云飞陆飖歌就有些说不出的厌烦,这人打不得骂不得,避不了让不了,她很不喜欢这种以我为你好之名。
“因为救了他一条小命,他就要把这恩情一股脑还了,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这话一说,李掌柜就明白了。
原来陆家和宋公子还有这样的渊源,这就对了,宋家也是东阳郡人,难怪小时候会在陆家养了几年。
不过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陆全那两口子大字不识几个,给宋云飞这名字取的还不错,比家里几个闺女取的好。
至于小四小五和青鸾,李掌柜早知道他们三名字都是小四取的,不觉得的奇怪。
李掌柜不知道的是,陆飖歌说的陆家并不是他以为的陆家。
也不知道,宋云飞的名字不单单是取的好,那是陆远山从自己儿女的名字中给宋云飞取的。
不如鸿与鹤,飖飏入云飞。
他们正的是当云飞如亲子,怎么能不好?
李掌柜窥探了陆飖歌神情一眼,小心翼翼问道:“明日就是初六,你当如何。”
陆飖歌不答反问:“听说冬日江上可以破冰野钓?”
“野钓?”李掌柜一时没明白,怎么又说到夜钓。
脑中灵光一闪,李掌柜即刻反应过来:“可以的,要不明日我备几辆车,我们俩家一起去江边野钓。听说青梅洲那边芦苇长得极好,风景独特。我得备好个大船,不然这江上风大,别到时候鱼没钓到,却冻坏了身子。”
陆飖歌唇角微翘,已经能想象到明日宋云飞登门吃了闭门羹的样子。
“那就明日一早,家里没有骡车,到时候还需要麻烦李伯伯来接一趟。”
“麻烦什么,店里别的没有,骡车还是有几辆的。”
李掌柜抬手捻须,骡车好,骡车低调不惹眼,去哪里也没人留心。
“你回去和你爹娘说,明日也别在家吃早食了。我们去九门巷,那边的吃食花样多,从早到晚都不停歇,可以去尝尝。”
陆飖歌脸色终于有了笑意:“这样更好,三姐和小五还有青鸾肯定要高兴坏了。她们来京,还没有出去玩过呢。”
两人商议好明日去青梅洲野钓,李掌柜就抽身下楼安排。
边往楼下走,李掌柜边琢磨。
以后这宋公子来,他得更要敬重些,当然也要远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不能说,特别是陆家的事情。
这人哪里是报恩啊,简直比寻仇还让人恼火。
有仇有怨还能明刀真枪地来,可这无仇无怨,打着报恩的名义一次一次逾越底限,就让人很不舒服。
李掌柜不能说十分了解陆小四这个人,起码这些年,他和小四从来没有任何不愉悦的事情发生。可见小四这孩子还是个好相与的,能让一个好相与的人都有些恼怒,可见这宋公子做事就有些过了。
宋公子送去陆家的年礼他也听说了,外面传言是宋公子亲自领着心腹架了两架马车送去的。
李掌柜没问小四送的什么,不过看现在小四不高兴的样子,李掌柜也跟着头疼。
说到底还是他们身份和宋公子不匹配,要是有不惧宋公子家中势力,这样的人不如直接翻脸算了。
李掌柜下了楼,陆飖歌稍等片刻也出了茶楼。
因为陆全夫妇来京中住,李掌柜还特意送了一架马车给陆家,说是方便进出。
其实,这马车方便的只有陆飖歌。
家里采买有仆从,陆全和邱氏都是老实人,宁愿在院子里挖地种菜也不愿意到京城角角落落逛逛。
她们总觉得这京中就是皇城,又有皇亲国戚,又是文武百官。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就遇见贵人,别人觉得遇见贵人是好事,陆全和邱氏不觉得。她们深怕自己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害了自己不说,还拖累家中儿女。
就连陆小鱼和陆青鸾也被约束在家里,陆小鱼是已过了及笄之年,陆青鸾是长得太好。
在陆全和邱氏眼里,这京城无异于龙潭虎穴,他们能来是因为小四在这里。
儿女再大,再能干,在爹娘心里他们也是孩子,也有诸多的不放心。
春华驾车,陆飖歌端坐车厢内,静静地想着心思。
她不知道她来京城是对是错,只知道如果她不来,必定是这辈子都不得安心。
可爹娘小鱼跟来,她并不是很愿意。
陆家给她的已经够多了,她唯一能做的是让他们过得好些,不愁吃喝。同样的,她也不想把陆家牵扯到她要做的事情里。
成,富贵荣华,大仇得报。
不成呢?
难道她还要拖着另一个爱她的陆家一起下水?
马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得得的声响,随着车轮的转动,单调而枯燥的吱嘎声一声接着一声。
因是在城里,道路还算平坦。
要是在野外,遇到不平的地方,车身重重一跳,半日马车坐下来,能颠得人骨头散架。
“站住,不许跑。”
“妈了个巴子的,给我抓住他。”
不远处传来几声怒吼,车窗外,就看见一个少年风一般从一旁的院墙翻身而出,目光和车厢内的陆飖歌一触随即分开,往对面的巷子跑去。
陆飖歌抬手抚胸,脑海中都是刚才少年如狼似虎凶悍的目光。
为什么,这衣衫褴褛的少年身上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他是谁?
陆飖歌猛地起身,头重重撞在车棚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哼,才想起来,自己在马车中。
第201章 检查
“四少,四少,你怎么了?”
春华忙停了马车,掀帘子探头向里看。
“没事。”
陆飖歌扭头看向少年逃跑的方向,几个带刀的差爷紧跟着也进了那道巷子。
“我们从前面路去文德桥。”
“文德桥?”
春华心中有疑问,却不多话,毫不犹豫地驾着马车从另一条道往文德桥去。
刚才少年跑过去的巷子另一头就是文德桥。
陆飖歌想去看看,那少年有没有跑掉。旁
如果他没跑掉,现在过去刚好也能看见他被抓,她还能好好看看那一张脸,为什么那么熟悉。
少年脚下飞快,很快穿巷避人跑到了文德桥。
他对京城还算熟悉,知道文德桥就是秦淮河,只要他跳河,游过秦淮河去到对面,那些差爷就别想再追上他。
少年手中的衣袖被利刃划破,红色的血液染了大半个衣袖。
血已经凝固成冰,阳光的照耀下,艳丽的冰渣红的耀眼让人心悸。
少年无惧无畏地奔向文德桥,风在他耳边呼啸,脚下的石板路又凉又硬。
跑吧,快些跑吧,只要我跑的足够快,就永远没有人能追上我。
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爹说,快跑,只要你跑的快,坏人就追不上你们。
他真的跑的很快,很快,坏人也真的没追上他。
可坏人没追上他,他却把妹妹给丢了。
妹妹还那么小,他竟然把她给丢了。
刚才马车里的小子,有着一双和妹妹一模一样的杏眼。可他望向他的目光却是陌生的,迟疑的,那不是妹妹的目光。
他把妹妹丢了。
那座大山里,他放下妹妹回去找爹,只找到一摊被野狼撕碎的骸骨。
等他掩埋了爹的尸首再回去,就连妹妹都不见了。
这几年,他到处漂泊,想找到妹妹,可再也没有找到。
少年越跑越快,胸中有汹涌的热血好似被点燃了一般,让他想怒吼想嘶喊。
就在那群废物官差还在巷子里没跑出来,少年就要奔上文德桥。
文德桥的另一头出现了一架马车,熟悉的车厢,掀起的车帘可以看见稳坐在车厢中的杏眼小子。
是刚刚看见的,和妹妹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眼睛的小子。
少年脚下一顿,马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掀起的车帘落下,车厢中的人被遮挡,还有那双眼睛,那双梦里魂牵梦萦,一模一样的眼睛。
车轮好似压到了石子,整个车厢微微一晃。
春华手下略微迟疑,就听车厢里传来四少淡淡的声音:“春华快走,别多事。”
不远处的巷子有人声传来,隐约能听见,不许跑,抓住他的声音。
春华毫不犹豫地驾车往前驶去,虽然他知道这个方向根本不是回家的方向。
可少爷叫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马车从文德桥上驶过,几名带刀的官差凶神恶煞地从巷子里奔了出来。
文德桥这边除了秦淮河,就是路边的住户。
整条路上,除了一辆驶过去的马车,连个行人都没有。
日头一点一点西落。
冬日的阳光不烈,照在普普通通的马车上,没有任何标识,可见不是京中大户。
京中那些达官显贵,家中的马车都有标识。
他们这些官差别的不行,对那些标识却是一个都不会记错。
要知道他们整日在京中行走,若是稍有不慎,就可能得罪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
达官显贵,王孙公子惹不起,就连他们家的家奴他们同样惹不起。
马车哒哒,青石板路每日清扫的干干净净,连一滴可疑的血渍都没有留下。
等马车从几位官爷身边经过,还没等春华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有人喊道:“前面的马车停下。”
春华扭头:“四少?”
陆飖歌掀起车帘:“路边停下,别挡道,听差爷的。”
马车稳稳地在一边停下,等到几名差爷围了过来,陆飖歌理了理衣袍才起身下车。
下了马车,陆飖歌静静站在车旁:“几位差爷,有事?”
一位带刀的差爷提步上前,沉声问道:“刚才有朝廷嫌犯从这巷子口跑出去,你们可有看见?”
陆飖歌摇头,很肯定地答道:“没有。”
面前的少年穿极其普通的棉布衣袍,却生得眉清目秀,腰袢的玉佩在阳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
再看他手中的折扇,虽未打开,却见折扇的扇骨木色深沉润泽,一看就不是凡品。空气中隐约有香气袭来,淡而雅致。这冬日,只有那些富家公子才喜欢熏香,喜欢附庸风雅,随身带把折扇。
再看他身边赶车的车夫,一样穿棉布衣裤,浓眉大眼,身材健硕。握马鞭的手隐约可见粗茧子,可见是个手下有功夫的。此刻车夫却低头垂手站在陆飖歌身侧,一言不发,很是规矩。
领头的官差一时拿捏不住眼前的少年到底是什么,只能客气地问道:“不知公子府上哪里?你这马车我们要查验查验。”
“可。”
陆飖歌轻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回答官差前面的第一个问题,只叫了声身边的车夫:“春华。”
春华立刻应声上车,掀起车上的车帘,再跳下来,站到陆飖歌身后。
车帘掀起,车厢里的一切都大刺刺地露在众人面前。
为了保暖,车厢四壁被人细心地用浅青色棉布封起。许是为了好看,这浅青色的,棉布上竟然还绣了几株苍翠的文竹。探手去摸,棉布里绵软柔软,好似包裹着上好的棉花。
车厢下同样铺着柔软的深青色棉布,角落里随意丢着几个颜色各异,四四方方蒲团一般大小的东西,疑是坐垫。
车里靠右一个小方桌,紧紧扣在车厢里,再大的颠簸,这方桌好似都不会移动。
方桌上一个茶盘,茶盘中一只茶壶,一只茶杯,杯中热茶尚有余温。
上车搜查的官差没忍住好奇,用手在茶盘上轻轻一推,竟然没推动,这茶盘原来也是用巧思扣在这方桌上的。
车厢里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低调简单不奢华,却处处透着舒服。
这马车普通,里面可一点不普通。
领头的官差面皮一紧,也不敢再追问。等手下下了车厢,忙冲陆飖歌一拱手:“打扰了,小公子。”
“嗯。”陆飖歌略微一点头,从容上车。
等到春华驾着马车驶出视线,刚才上车的官差才开了口:“那车里的茶壶茶盏看上去好名贵,还有车厢里的香,也十分好闻。”
领头的官差心一紧又一松,良久才轻吐了口气,挥手:“走吧,今个便宜那小子,竟然让他跑了。”
第202章 小虎
马车从后门进入院子,在院子的一角,是陆全亲手搭建的车棚。
陆飖歌下了车,站在一旁不动:“春华,你将点心先送去前院。”
四少平时不是到家下了马车就走,从来不停留,今日是怎么了?
春华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多言,而是听话地将放在车内的一匣子点心拿下来,送去前院。
等到春华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陆飖歌才转身,抬脚轻踢了一下车厢:“别躲了,出来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从车厢下面钻了出来。
精瘦的身材,褴褛的衣衫,站在陆飖歌面前比陆飖歌整整高出大半个脑袋出去。
是哪个被官差追赶的少年。
陆飖歌扫了一眼他的身高,又瞅了一眼他染血的衣袖,心中好奇,就车下面那么大一块地方,他是怎么扒在下面不掉下来的?
少年神情异样:“你怎么知道我在车下的。”
陆飖歌看着他血染的衣袖不说话,虽然衣服上的血渍已经冻结成块,却还是遮掩不住的血腥气传来。
少年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轻轻“哦”了一声:“是我失误了。”
幸亏那几名官差没这小子的鼻子,不够仔细,不然,他今天肯定逃不掉。
陆飖歌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因为我杀人了。”
少年抬起血染的衣袖,举到陆飖歌的眼前:“你看这血都是别人身上的。我用刀子捅进他的腹部,转了两圈,他疼的哭爹喊娘。可是我却觉得特别兴奋,所以我又顺手多捅了十几刀。后来,他就死了。”
说道他就死了,少年的脸上都是恶劣的笑。
他原以为面前的小子要害怕的尖叫,谁知道他根本看也不看他的衣袖,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人呢?”
“为什么?”少年咬牙,“因为他该死。”
“哦。”陆飖歌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少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哦一声,他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难道他不应该问问我,这个人为什么该死?不问问,我跟着他到家中,想做什么?
“那你现在怎么办?”
陆飖歌好似并没有觉得面前站着一个刚刚杀人的坏人一般,反而替他着想起来,“你杀人了,现在官府在到处找你,你要是从我家出去,会不会被抓去坐牢?我听说牢房里阴暗潮湿还有老鼠,里面吃的也差,饭菜都馊了。现在天冷,就算没馊,肯定也很难吃。要不,你就留在我家,我家还缺个看门的。”
“我给你家看门?”
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啥哈哈……你找我看门,不怕我把你家搬空喽?”
陆飖歌自信地一摊手:“我家房子这么大,你搬不动的。”
少年又是一阵朗声大笑:“行啊,你给我开多少月钱。”
陆飖歌皱眉,满脸的嫌弃:“你这就有些过分了。我供你吃喝,护你安危,你不给我银子,还要我给你月钱?天下哪有这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竟然莫名觉得这小子说的好有道理。
“那行,看门就看门吧。”少年语气里还是有些勉强。
“走吧,我带你去洗洗,你这样可不能给我家看门,我怕你吓到我爹娘。”说着陆飖歌好似才想起来般,问道:“忘了闻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双眼紧盯着陆飖歌的双眸,一字一顿道:“陈、小、虎。”
“哦,知道了,以后我就叫你小虎吧,不用改名了。”
陆飖歌神色不为所动,转身往前院走,嘴里絮絮叨叨,“家里还有两个和你差不多的大,赶车的叫春华,还有个叫秋实。以前还有个做饭的吴妈,不过我娘来了后,就把她辞了。你现在不适合出去,就在家里看看门,劈劈柴,帮我爹整理整理院子。要是我娘叫你烧火打水,你也去。我家人少,也不养闲人。你手脚勤快些,我爹娘不喜欢懒人,别到时候给你辞了。”
“知道。”陈小虎瓮声瓮气应了一声,看着前面的陆飖歌,突然扬声:“陆飖歌。”
陆飖歌脚步不停,头都没回。
“陆、飖、歌。”陈小虎咬牙,一字一顿,“别以为你装男孩子我就认不出你,你这双眼睛,化成灰我都认识,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话莫名的熟悉,陆飖歌脚下一停,回头看向陈小虎:“我叫陆飖,你可以叫我小四,也可以叫我四少。”
空寂的后院,两人的目光犹如实质。
良久,陈小虎先败下阵来,他低下头暗哑着声音回了句:“知道了,小四。”
今日新年初五,只有陆飖歌一早带着春华出门。其余人都在堂屋烤火,桌子上放着点心茶水花生瓜子还有糖果。
春华拎着布匹进屋,陆青鸾最先站起来:“春华,我四哥呢?”
“对呀,春华,四哥呢?”陆小五也问。
就连陆全和邱氏也纷纷看过来,好似春华回来,小四没回来,这件事很了不得。
春华不知道怎么解释,憋了半天冒出一句:“四少去茅房去了。”
去茅房的四少,领着陈小虎先去了灶房。灶房里还捂着热水。等陈小虎进旁边的洗漱间洗澡,她又叫了秋实过来,拿一套衣服送给陈小虎。
等到陈小虎洗干净,换了一身秋实的衣服出来。
此刻的陈小虎洗去一脸的血污,剑眉朗目,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很有点俊朗硬汉少年感。
看的陆飖歌不由眼前一亮,一身布衣也掩不了少年的宽肩细腰长腿。
不,这个年龄的陈小虎虽然看上去尚未及冠,却也不应该再称作少年。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爹娘。”陆飖歌在前,先一步进屋。
在等待陈小虎的时候,她也在屋里换了一身袄子。
和出门在外的袍子不同,这袄子是紧袖劲装的样式,短袄,长裤,高束的长发,整个人从温润的书生变成了一个利索的少年。
陈小虎看着这个走在自己前面,脊背挺拔的少年,心慢慢沉淀下来。
只要能和飖……只要能和小四在一起,在这家做个老实的看门人也不错。
总好过他无根漂泊,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新搬来的陆家多了看门的小子,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第203章 钓鱼
初六这日,宋云飞来陆家被陈小虎拦在门外,两人差点打了一架。
宋云飞一直以为自己多少也算陆家的贵客,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新来的小子给拦在门外,连大门都不许进。
“我是你家四少的朋友,我叫宋云飞。”宋云飞暗自咬牙,“前几日我已经和小四说好,今个来接他和陆叔还有婶子他们一起去我家赴宴。”
陈小虎一张脸冰块一般:“家里没人,主家全家出门了。”
宋云飞皱眉:“这么早,有说去哪吗?”
“没有。”陈小虎抱臂站在门口,“我只是一个看门的,主家去哪轮不到我过问。”
“呵。”
宋云飞被气笑了,“一个看门的一口一个我,我看你这个看门的,比四少还像个少爷。”
“那只能说我们四少有眼光,找个看门的也不奴颜卑恭。”陈小虎说话气死人不偿命,“宋二少,还是请回吧,我们家庙小,塞不下你这么大一尊大佛。”
宋云飞并不奇怪陈小虎为什么会认识他,他只是奇怪,陆家这个新来的看门的为什么对他好似非常不友善的样子。
连做做样子,伪装一下都不肯。
难道是小四属意?
想到这里,宋云飞心里一咯噔,不会,不会的。
他可是小四的云飞哥哥,是唯一知道小四身份的,小四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不相信他的。
宋云飞捏紧拳头,很想给面前这不识好歹的小子一拳,最后被二胖好说歹说地拉走。
来接人的两辆马车,兴冲冲而来,悻悻而归
二胖索性将缰绳丢给小厮,跳到宋云飞的马车上:“云飞,肯定是小四已经去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