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好些的,女孩子还能穿个小衣小裤,条件差的,也真没办法在乎这个。
而男孩子,几乎是统一的一个夏天不用穿衣衫,晒得黑亮黑亮。
陆飖歌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出来的时候,陆全已经拎着木桶在船头等着了。
“爹,等会,我刷个牙。”
陆飖歌捏了撮磨碎的青盐,蹲在船舷边刷牙。陆小鲤看了一眼刷牙的陆飖歌,又看了一眼提桶等候的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就宠着吧,宠个败家子才好。
陆家只有陆飖歌有牙刷,因为她用不惯柳枝,陆全特意去镇上给她买的牙刷。花了十五文,把陆小鲤心疼的好几天都不想和陆小四说话。
等陆飖歌刷好牙,洗好脸,陆小青塞给她两个菜团子。
这个菜团子不大,嘴大的一口一个。
是用昨日挖的马齿菜烫熟和糙米野豆子一起捏出来的,大家都是一人一个,只有陆飖歌和陆全是两个。
陆飖歌咬了一口野菜团子,将另一个塞给陆全:“爹,我吃不下。”
她是真吃不下,不是不饿,主要是这种野菜团子的功用就是饱腹,味道简直是一言难尽。
陆全知道小四口细,平日里跟着他们吃粗粮,已经很是为难他了。
可是,家里实在太穷,就算他想给孩子单独做点好的,也实在有心无力。
家里隔三差五也会买点细粮给小四换换口。
就是这孩子太实在,要吃就大家一起吃,坚决不肯一人吃小灶。
陆全捏着手中的野菜团子,耳朵根微微发红:“要是抓到长鱼,回头卖钱了,爹给你买烧饼吃。”
这大概是陆全有生以来,说过的最没底气的话。
陆飖歌一边噎着嘴里的饭团一边点头:“好。”
“爹,这里。”
从陆全在陆飖歌的指挥下,拿出第一个鳝笼,陆全的手就一直抖,一直抖,抖得他不得不在水草上狠命地磨蹭了两下,才勉强压抑住自己心中的喜悦。
第一个牛角笼,整整倒出四条长鱼,最细的也比他大拇指粗。
看着木桶里大半桶的长鱼,陆全又一次地咽了一口吐沫。
嗓子里干渴的像要冒烟,可他却一点不渴。
难怪早上来的时候,小四让他多提一个桶,这样收下去的话,一个木桶肯定是不够装的。
想到自己提着满满两桶长鱼回去,陆全就有点眩晕。
这长鱼原来这么好抓的吗?
只要用这竹编的笼子晚上放进沟渠里,早上再来收就行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
陆飖歌的声音响起,陆全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将心中想要问的话说了出来。
“这鳝笼放的时候其实也有讲究的,现在是春天,气候宜人,水温也合适,就把鳝笼放在水草萌发的地方就行。夏季气温高,天气热,要放在阴凉且有食可觅的地方。到了秋季,水位下降,长鱼也要过冬,放在水草茂盛的地方。”
“长鱼不喜欢流水,水流太大的地方它们是很少出现的,不能放在有浪的地方。要避风,刮南风就放南坡,刮北风就放北坡。水深的池塘,鳝笼就放在有水草的浅水处。如果是水浅的河滩,就把鳝笼放在水草茂盛的深水处……”
陆全微张着嘴,看着小四小嘴叭叭叭,说得他晕头转向。
他好似只注意到了一个问题:“那冬日呢?”
冬日河面结冰,基本上像他们这些渔船都是没办法去河里捕鱼的。如果……
陆飖歌一句话打碎了他的幻想:“冬日长鱼都冬眠了,不会出来啦。”
不过,也可以找长鱼洞挖。
不过,这个陆飖歌是不会说的,她又怕冷又怕吃苦,还怕挖了半日挖出条蛇来。
“哦。”
陆全抹了一把脸:“爹没记得清楚,回头你再和爹详细将将。”
他没想到,原来抓个长鱼,也有那么多的道道。
“行叭。”
陆飖歌点了点头,头上小青给她梳的小揪揪晃了晃,让人一时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丫头还是小子。
第53章 闯祸
陆家整整抓了两桶的长鱼。
这个消息就像风一般,在野码头刮过,在外收网的还没有回来,在家补渔网看孩子的妇人们先听到了消息。
“两桶长鱼?”
真的假的?
有人不相信,有人却已经起身,踮起脚尖往孩童跑过来的方向看去。
真要是两桶长鱼,那得卖多少银钱啊!
原本,这事不会闹的动静这么大。
一早陆全说好要和小四一起去收鳝笼,陆小鲤也想跟着,邱氏没让。
因为没去收鳝笼,陆小鲤一早就巴巴在码头等着。
陆全和小四拎着桶回来的时候,陆小鲤冲过去看,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绊得陆全一个踉跄,右手的木桶稳稳顿在地上,左手的木桶却晃了一下,五条大小不一的长鱼从水桶里窜了出来。
陆小鲤闯了祸,也不敢吱声,连哭都来不及,来滚带爬爬起来就和陆全忙着抓长鱼。
长鱼滑溜的很,就算是在岸上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等到父子三人好不容易各抓了一条长鱼送回桶里,在附近玩耍的李罐罐已经带着几个孩童围了过来。
不过,还是有两条长鱼顺着河堤边的荒草滑进了河道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说这……”
好不容易将来看长鱼的一波人送走,邱氏脸色就变了,一把薅过陆小鲤脱鞋子就打。
陆全冷着脸没吭声,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确实欠揍。
陆小青和陆小鱼吓得战战兢兢地地缩在一起,动都不敢动,更不要说劝。
陆小鲤这次闯得祸实在是太大了,想到溜走的长鱼,她们都心疼。
那可是长鱼,两条去来福顺最少要卖十几二十文吧。
邱氏脱了鞋,在陆小鲤的身上啪啪就是几下,打得陆小鲤痛得直跳,却咬牙不敢吭声。
这件事确实是她错了,娘打她没有错。
“娘,娘……”
眼见邱氏还要打,陆飖歌忙扑过去抱住邱氏的胳膊:“娘,二姐知道错了,您别打了。”
邱氏和陆全两个人都是脾气的好,穷苦人家孩子的孩子几乎没有不挨打的,只有陆家,就没见两口子对孩子发过脾气。
这一次,邱氏实在是气急了。
长鱼跑了不说,那么多人知道他家抓了两桶长鱼回来,都不用问,也知道和昨日小四背出去的鳝笼有关。
昨日小四去下鳝笼可没背着人,今日他们爷俩回来,陆全拎着木桶,小四提溜着鳝笼,大家也都是看见的。
只要有心,那东西也不难,迟早要被人学去。
“你说,你说你该不该打?”
邱氏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好受,放下鞋子,抹了一把脸,呜咽地哭出了声。
家里穷,虽然丁家那边生意做起来有钱拿,可那也得有生意,且只拿一成。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挣钱的法子,这死丫头就这么给漏了出去。
陆全心里也不得劲,可看见小鲤挨打,他也有些舍不得。
陆飖歌推了陆全一把,冲他使了个眼色:“爹,你去来福顺把长鱼卖了吧,等会李叔他们收网要回来了。”
刚才来船上看热闹的都是妇人和孩子,如果现在不去卖,等那些收渔网的汉子回来,陆全更走不掉。
到时候,这满满两桶长鱼,更惹人眼馋。
陆全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小四的意思,他终究还是老实,拎了木桶回头又去看陆飖歌:“小四,这泥鳅怎么办?”
说是两桶长鱼,其实里面也有泥鳅和一些小杂鱼。
“泥鳅留着家里吃吧,挑出来养着,吐吐泥,过两日就能吃了。”
再说,泥鳅留下来,到时候放点水在木盆里养着,有人来看见了,可能还会觉得老婆孩子说的有些夸张了。
哪有两桶,这不是,还有泥鳅嘛。
“哎,那就留着。”
陆全对陆飖歌的话,那简直是言听计从。
抛开陆飖歌的身份不说,在陆全眼里的陆飖歌,至今日以后,无异于神童。
陆小青见邱氏还在哭,陆小鲤直挺挺跪着不敢动,轻扯了陆小鱼一把,小姐俩溜到木盆边,开始帮爹将倒出来的长鱼再捡回木桶里。
陆全拎着两桶长鱼往镇上去,一路也不敢停顿,走的又快又急。
原本守在船上想和陆全搭话的李婶喊了陆全两声,他也没回头,只管低头往镇上去。
“呸。”
李婶气得往水里啐了一口:“不就抓了几条长鱼嘛,尾巴都翘上天了。”
旁边的妇人闻言立刻尴笑了两声,这是几条长鱼吗?
那可是两桶,得好几十条吧?
见陆全出了船舱,陆飖歌又蹭到邱氏身边:“娘,那鳝笼要洗要晒,不然晚上就不能用了,那我和大姐去洗?”
嘴上说着她和大姐去洗,脚下却不动,等着邱氏说话。
“不用,我去洗。”
邱氏抹了一把脸,放下围裙,看也不看陆小鲤一眼。
她不放心两个孩子做事,不是怕她们做不好。是那鳝笼洗好了要晾晒,也不能大刺刺地放在船头晒,要是那没脸没皮的来船上拿了看,他家的手艺不就被人学去了嘛。
孩子不懂,她做大人的可清楚的很。
陆飖歌立刻挽着邱氏的胳膊,一脸讨好的笑:“我陪娘一起。”
出临出舱门,陆飖歌冲陆小青使了个眼色:“大姐,你和二姐别忘记挖蚯蚓。”
晚上下鳝笼是用要蚯蚓的,不然长鱼才不会傻乎乎地往里钻。
娘俩出了船舱,里面只留下姐妹三个,并在摇篮里的咿咿呀呀陆小五。
“啪嗒”一滴泪水落在船板上,紧跟着一滴又一滴。
陆小鲤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呜呜呜哭出声来。
“娘。”
陆飖歌见邱氏只管刷鳝笼根本不理她,索性脱了鞋子,坐在船舷上,卷起裤脚准备玩水。
“谁让你玩水的,穿上。”
邱氏抬手在陆飖歌的后背拍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还小,不能受寒气。”
“好吧。”
陆飖歌立志要做个不让邱氏操心的孩子,乖乖起身放下裤脚穿好鞋子。
“这二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邱氏叹了口气:“小四,你……”
她想说,你也别和你二姐计较。
可这话,她做娘的实在是说不出口,小四才多大,小鲤都多大了。
她怎么养了这么个不懂事的闺女。
想想,邱氏就觉得心里又难受又气得慌。
真是委屈小四这孩子了,多好的孩子啊,以前过得可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在她家吃苦受罪,却从来不吭一声。
她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孩子,又懂事又聪明。
第54章 做梦
“娘。”
陆飖歌将双腿伸直,鞋尖在邱氏的面前微微晃了晃:“娘,您看二姐给我做的鞋,真舒服。”
邱氏的目光落在小四脚上的鞋上,再看看小四一脸灿烂的笑,不由又深深叹了口气。
能得这孩子,是他们陆家的福气啊!
邱氏爱怜地看着陆飖歌,眼里都是笑意:“你二姐做鞋没话说,回头娘再张罗点碎布,让你二姐再给你做双鞋。”
“好,二姐给我做鞋,我挣钱给二姐买花戴。”
陆飖歌的身上,穿的是小青给她做的新衣,白色的,被陆飖歌自己染成了姜黄色。
因为是孩童,这个色不分男女。
陆小青绣得福字纹因为染色,变成了深姜色。绣在姜黄色的衣服上并不显眼,却因为光照的原因,若隐若现反而更好看些。
因为陆小青给小四做了衣服,陆小鲤连夜将自己一双纳好的鞋底,给陆飖歌做了双布鞋。
鞋面是用做衣服剩下来的碎布料拼凑的,因为用了心,看上去并不难看。
陆飖歌是能看出来的,陆小鲤心气比小青和小鱼都高。
这些日子挣了些铜钱,陆小鲤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她想挣钱,想挣更多的钱。
可因为不得章法,只能指望着陆飖歌。
偏偏陆飖歌是个手大的,挣多少花多少,这又让陆小鲤越发纠结。
她也想吃饱穿暖过好日子,可她也舍不得像陆飖歌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
她既佩服陆飖歌脑子灵活,心里又有些委屈和不服气。
之前家里只有三个女孩子,小青是长姐,从小就是她照陆小鲤长大的。而小鱼是最小,她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听大姐二姐的。
突然,陆飖歌来了,陆全和邱氏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肉刮下来给陆飖歌吃,更不要说其他地方。
对这个陆家小四,陆全两口子简直是宠上了天。
这就让陆小鲤产生了巨大的失落感,她也是爹娘的孩子呀,为什么爹娘要厚此薄彼呢?
陆飖歌说起陆小鲤做的鞋,邱氏何尝不明白,这孩子在告诉自己,她没有记怪小鲤,她是真的当小鲤做二姐的。
邱氏叹了口气:“都是爹娘没本事,才让你们跟着受苦。”
如果不是家里太穷,小鲤今日也不至于失了体面。
“娘。”
陆飖歌抱着邱氏的胳膊撒娇:“我觉得爹娘是最好的爹娘,比别人家的爹娘都好。”
她是真的这样想的,在上一世,她可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福利院的孩子,被遗弃的不是没有,可大部分都是身体有问题的,像她这种有手有脚智商身体都没有问题,还长得特别的好的几乎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为什么被遗弃,陆全和邱氏这么穷,也没舍得扔一个孩子。
“你这孩子,嘴巴是抹了蜜吧。”
邱氏笑了起来,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行了,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小心掉水里去。”
洗干净鳝笼,将鳝笼分别用草绳串到一起,甩到篷顶上系着。
因为靠着后舱,只要是识趣的,就不会有人跑到后面来翻她家的鳝笼。
等到出去收网的渔船回来,陆全也从来福顺卖了长鱼回来。
原本来看热闹的大家伙见陆全春风满面地往回走,都忍不住问陆全:“那两桶长鱼,得卖不少钱吧。”
“没多少,没多少。”
陆全一脸憨厚的笑:“哪有两桶,还有许多泥鳅和杂鱼呢。”
一路回家,好几个汉子跟着陆全上了船。
“我听说,你是用什么竹筒子抓的长鱼?”
说话的是李罐罐的爹,李四喜,他可是一回来就听媳妇说了,还特意指了陆家的篷布顶给他看。
上面隆起两堆东西,据说就是陆全家用来下长鱼的竹笼。
可见这一早上,媳妇眼睛就没离陆家的船。
“就是运气好,运气好。”
陆全还是一脸憨厚的笑,却没接李四喜的话。
这话没法接。
我说是,你要看我的鳝笼怎么办?我说不是,那不是扯谎吗?
李四喜明知陆全不想说,却还是厚着脸皮往下问:“什么样的竹笼啊,我怎么没见过?”
“嘿嘿……”陆全窘迫地搓着手:“就是,就是随便编的一个小玩意,没什么大用。”
就是了半天,他也没说出到底是什么竹筒。
“四喜,你这话问的不对。”
和陆全关系比较好的张三哥笑呵呵地推了李四喜一把:“我要问你家怎么钓长鱼的,你会告诉我?”
李四喜会钓长鱼谁不知道,可他会告诉别人他是怎么钓的吗?
李四喜脸腾地一下红了:“话怎么能这么说,陆哥可不是外人……”
立刻有人插嘴道:“那你就和我们这些不是外人的说说,你怎么钓长鱼的呗。”
被人这么一说,李四喜也不好在追问陆全用的什么笼子抓的长鱼。
心里却是抓耳挠腮地难受,他就是想看看,什么样神奇的竹笼,能抓两桶的长鱼。
李四喜还想厚着脸皮问问,就见陆家的小四从船尾跑了过来:“爹,烧饼呢?”
“烧饼?”
陆全愣住了,什么烧饼?
陆飖歌瘪了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爹说卖了长鱼给小四买烧饼的,那种带芝麻的,我要吃烧饼,我要吃烧饼……”
说着,嘴巴张大,一副陆全敢说没买,他就要张嘴大哭的架势。
大家都知道陆家很宠这个在舅舅家养大的儿子,闻言立刻看向陆全。
见陆飖歌要哭,陆全哪里还管自己说没说过,立刻伸手去抱陆飖歌。
“爹忘了,爹现在就带你去买,给你买两个行不?。”
泪滴还挂在陆小四的脸上,她已经破涕为笑:“还要给娘,给姐姐们买。”
“好,给你娘买,也给你姐姐们买。”对着大儿子,陆全简直是有求必应。
陆飖歌满意地露出笑脸:“爹也要吃。”
“行,那就买六块,我们全家都吃。”说着,陆全又改口,“不,买七块,小五那块也给你吃。”
看着爷俩兴冲冲地又往镇子上跑,李四喜张手想拦,又无力地垂了手。
“这陆全也太宠孩子了。”
张三哥闲闲地撇了李四喜一眼:“谁家不宠孩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全不在,大家也不好往人陆全家船上跑,只能悻悻地散伙,各回各家的船上。
反正,等陆全回来,有的是机会问。
第55章 烧饼
“问到了吗?”
李四喜一上船,媳妇立刻凑了过来。
李四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有,你以为陆全是个傻子,会告诉我们。”
“就算不说,你找机会看看罐罐说的那个竹筒啊。”
李婶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昨天晚上陆家小三小四去的河滩那边挖野菜,带的那竹筒去的,今日一大早陆全就和小四去河滩那边了,回来就提了满满两桶的长鱼,还背着那竹筒回的。你说,不是那竹筒,让他们抓,能抓那么多?”
说到满满两桶,李婶的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羡慕。
她家男人会钓长鱼,可这东西也不是次次能钓到,也看运气。
最多的也就是第一次,钓了两条大长鱼,加一起一斤都多了,卖了两钱银子。
后来,有时候没抓到,有时候一两条,两三条,都不算很大。
就这,已经让她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陆家这次可是抓了满满两桶的长鱼,那得卖多少铜钱啊。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哪怕偷,也要偷个竹筒回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弄的。
“哪有两桶,我可看见了,他家那盆里,大半盘泥鳅呢。”
李四喜自从会钓长鱼,就觉得自己在这几家是数一数二的。
被陆全压下去,这口气,他有些咽不下去。
“那泥鳅才能有多少,我跟你说,你是没看见……”
夫妻俩头靠头又说起陆家来,整个野码头,就没有一家不在谈陆家的。
有羡慕有嫉妒,也有真心替他们家高兴的。
回来的路上,陆全一手牵着小四,一手提着猪蹄。
陆飖歌用荷叶包着六块烧饼,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原本陆全只打算买三块烧饼,小四一块,小青和小鲤分一块,小鱼和邱氏分一块。
他个大老爷们,就不吃烧饼了。
这东西虽然香,可也要三文钱一块呢,实在是有些贵。
可小四算的是,要买六块,爹一块,娘一块,大姐一块,二姐一块,小鱼一块,小四一块。
看着脚边的孩子掰着手指头,把家里能吃烧饼的都数上一遍,陆全那心啊,就好像被甜水浸泡过一般,说不出来的舒爽。
看他家小四多懂事,吃烧饼都想着爹娘和姐姐呢。
这孩子,不愧是陆家的孩子,陆庄主教得真好啊!
买完烧饼,陆小四又要去买猪蹄,说要给小五吃。
她还振振有词,大家都吃烧饼了,小五没吃,得给小五买个猪蹄。
端午前吃的肥肠,端午吃的肉,吃的粽子和咸鸭蛋,还有大骨汤,之后丁家送了肉来,熬了大半碗的猪大油,还包了饺子,昨天晚上吃的蛇肉。
这几日吃的全家欢喜,却也吃的陆全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又是欢喜又是怕。
这么吃,他活几十年都没有过的啊!
总觉得跟做梦一般,他真怕梦醒了,全家又回到那寒风搅搅的冬日,躺在船舱里饿着等死的日子。
陆全舍不得买猪蹄,哄陆飖歌:“昨晚家里不是刚吃了蛇肉吗,我们过几天再买。”
“那不一样。”陆飖歌和她爹讲道理:“今日,爹给我们买烧饼,不给小五买,小五会不高兴的,爹给他买个猪蹄,娘吃了,小五就有奶喝,他就高兴了。”
歪理邪说。
陆小五才多大,他知道什么高兴不高兴。
陆全觉得,他要是买了猪蹄,大概最高兴的不是小五,是小鱼。
可想到昨天晚上家里吃蛇肉,小四一口没碰,他又心疼。
买就买吧,不是刚卖了长鱼嘛,买个猪蹄回去炖汤,给邱氏吃,也给小四吃。
这孩子到他家才多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
是他对不起陆庄主,连他唯一留下来的孩子都没照陆好。
“爹,你还没说去卖长鱼,卖了多少银钱呢。”
陆全领着陆飖歌去丁家买猪脚的路上,路过来福顺,陆飖歌才想起这个关键的问题。
“李掌柜说,这长鱼难得,店里收一直都是八十文一斤,一共二十五斤九两,李掌柜说算二十六斤,一共卖了2080文。”
二两多银子啊,陆全拿到手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陆飖歌有些不敢相信:“爹,不是说李叔卖了两条长鱼给来福顺就得了两钱银子吗?我们今日抓的长鱼,得有三十来条吧,怎么才这么点。”
“听你李婶胡咧咧,光卖长鱼哪里能卖到两钱银子那么多,那岂不是成了奇珍。”
见陆飖歌好奇地仰头看着他,陆全笑着摸了摸飖歌的小脑袋:“你李叔抓的两条长鱼是不小,两条已经超过了两斤重,按道理应该卖到一百七八十多。也是赶巧,那日有为扬州过来的客商在店里,看中这长鱼就给定了下来,直接给了你李叔一个银角子,多的算做赏钱。那银角子听说足有两钱多重。”
“哦。”
原来这就是两条长鱼卖两钱银子的由来。
陆飖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全也没在意。
眼见来福顺就在身前,陆全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如果每日能抓这么多长鱼,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卖到这么高的价钱。”
来福顺长鱼价收的贵,那是因为长鱼难得。
可如果天天都能得十几二十斤长鱼,就怕到时候长鱼也会卖不上价钱。
陆飖歌有些不明白:“来福顺不是长鱼面很出名吗?他们肯定是需要长鱼的呀?”
“需要的。”
陆全笑了笑:“可这蒋家坝也不止你李叔一个人会钓长鱼,就有那打鱼的运气好,也能网到。蒋家坝也只有来福顺收长鱼,别家是不要的。来福顺的长鱼面虽然很有名,可也不是谁都能吃的起的。那客商来,点了长鱼面总要点些别的菜肴,比如鱼虾肉什么的,总不能都吃长鱼。只做面,长鱼用的数量还是有限的。”
陆飖歌若有所思:“都用长鱼做菜也不是不行。”
“什么?”
陆全没听清楚,压低了身子,凑近陆飖歌的身边又问了一句。
“我说,来福顺可以做个长鱼宴,比如炝虎尾、龙虎斗、软兜长鱼、响油鳝糊、爆鳝筒、炒蝴蝶片、大烧马鞍桥、炒鳝丝……只要把来福顺的长鱼宴名声打外去,这样路过蒋家坝的客商们听说来福顺还有长鱼宴,肯定好奇的很,都来尝尝,那么他家需要的长鱼不就多了。”
陆飖歌在心里补了一句,这样,我们家的长鱼不就能卖上价钱了。
抓得再多,也不愁卖了。
第56章 不甘
“孩子话。”
陆全笑着在陆飖歌的小脑袋上又揉了一把:“如果来福顺能有那么多长鱼做的菜肴,就不会只在店里推一道长鱼面了!”
陆全没有惊讶于飖歌竟然知道那么多关于长鱼做法的菜名,有些名字,在他听来甚至都和长鱼好似没有关系。不过,小四既然说出来,那必定是长鱼才能做出来的菜。
对陆全来说,陆大庄主的闺女,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才最稀奇。
“来福顺不会我们可以教他呀。”
陆飖歌怀里抱着烧饼,笑得像个傻子一般:“就像我娘教丁大娘做卤味一样,娘也可以教来福顺的大厨做长鱼宴呀,到时候,我们也取一成利岂不是更好。”
这孩子,好大的口气!
陆全停下脚步,看着刚到他大腿高的孩子,良久才叹了口气:“小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要知道,丁家愿意出一成的利,陆全已经觉得很玄乎。
一个镇上的肉铺,每日的买卖也就那么些,却也能有几两十几左右的买卖。
他们能分卤肥肠的一成,哪怕一日只得十个八个铜钱,陆全已经觉得幸运。
可来福顺不一样,蒋家坝最大的酒楼,每日的流水那可不是丁家一个杀猪肉铺可比的。
听说,就来福顺最出名的一道长鱼面就要半钱银子一碗。
这样的酒楼,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蒋家坝的闸口,每日过船无数,这些船,也不是到了闸口就能走的,必须得等。
运气好的,等个一时半刻的有,运气不好的等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有,等个半日一夜的,实属正常的。
这一等,靠近闸口附近的蒋家坝就兴旺起来,而镇上的酒楼林立,更是一家店比一家店生意好。
行船的人,都是风浪里练出来的本事。钱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吃上面,他们是最舍得花银钱的。
就那些船上的船工舵手,一趟货跑下来,也要找个小酒馆喝几杯,才算这些日子没有白吃苦受累。
这也使得,江浙水路货运一条线上的酒楼饭馆林立,生意是一家比一家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