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小渔娘—— by风初袅
风初袅  发于:2023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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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飖歌是见识过新时代的各种色彩的,对于她来说,这四种颜色实在是太单调了一些。
如果,给她点时间,或者说让她能去染坊和那些大师傅学一些基础,可以说,她还能多配出几种颜色。
包括以前她所知道的印染,扎染等等许多超前的颜色。
“足够……足够啦!”
董勇颤抖着手,将陆飖歌写下来的染色方子紧紧抱在怀中,“这四个色,足够。”
这几日对于董勇来说,不亚于自己用手创造了一个奇迹。
这四个色,是他和陆家小四联手做出来的。颜色纯正,染色均匀,不掉色,不变色。别人不懂,可他知道,这些都是染色中最难得的。
他只是想清理仓库里积压的库存,这四个色在乡下,已经是非常不错的颜色。
现在的乡下,不管男女,穿的不是麻衣,就是那种很丑且耐脏土黄色。
而这四种鲜亮的颜色,只有在价格昂贵的绫罗绸缎上才有。
他能将库房里那些染色不均的粗布做出这四种颜色,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就在这一刻,看着自己亲手染出来的颜色,董勇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抑制不住的念头。
他要去淮城,去染坊学习更多更好的染布技术。
哪怕,他做不了学徒,就算做一个打杂的小工,他也要去。
“多谢你。”
董勇恭恭敬敬地给陆飖歌行了一礼,倘若他家能因为这染色重新振作起来,陆家小四功不可没。
“这三两多银子,是我和我娘凑的。”董勇脸涨得通红,“我知道这些其实太少,等我爹和我大哥回来,我……”
“不用啦。”
陆飖歌将其中的二两多的银锭子推回去,拿起桌子上散落的几十个铜板,“这些,足够了。”
董勇语结:“可是。”
陆飖歌笑着将碎银子包好放进董勇的怀里:“好啦,快回去吧,你娘还等着你呢。”
董勇揣着这几日和陆小四弄出来的染色方子,回去找父兄商议。
至于董家用不用这些方子,怎么用,那都是董家的事,和陆飖歌并无关系。
陆飖歌也没收董勇给她的钱袋,里面尽管是董勇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也被她拒绝了。
她帮董勇不是为利,就像那一日看见董勇被罗锅子打,她能做的只是顺手扔一块泥块而已。
至于能不能帮到董勇,或者说是董家,那就只能看天意。
没多久,董家布店低价售出一批布料。
董家为了表示感谢,给陆家一人送了一匹布过来,并一百两银子。
并告诉陆飖歌,因为这四个色的方子,董勇要去南阳县的沈家染坊做学徒。
这一百两,也是沈家买这四个方子钱。
深红海蓝姜黄浅粉,这四种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成为蒋家坝最常见的衣衫颜色。
第65章 天价
董勇刚走,来福顺那边也给陆家送来了消息,扬州那边派了一个大师傅来,说要看看陆家的长鱼菜。
这一次,做菜的是邱氏和长女陆小青。
还是来福顺的西灶房,母女俩一人负责四道菜,整整八道长鱼菜端上桌的时候。别说李掌柜,就连扬州来的师傅也震惊到了。
这菜肴,哪里是一个乡下妇人能做出来的。
这一次,陆家明显是有准备而来的。
和上次来做菜的方式不同,陆家不单单讲究色香味俱全,还有就是形、器、意、养竟然也兼顾到。
让整个菜品,又提升了很大一截。
就是来福顺这种老字号做出来的几道堪称镇定之宝的菜肴,也被这八道长鱼菜给比了下去。
陆家说的一点都不错,就这八道菜,完全可以推出一道长鱼宴,让来福顺的名头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提上几个台阶。
扬州来的大师傅也姓李,和李掌柜论起来却不是本家。
李师傅是奴籍,因为祖上对东家忠心,而被赐了李姓。
能被主子赐姓的奴才,那可不是府里普通的奴才,不管是他们,还是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有可能成为府里当家人的心腹之人。
如若做得好,主家心慈,也有可能将他们放了奴籍,成为良民。
这样,他们的子孙后代,就有可能读书进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当然,这些被放出去做良民的奴才也不是因为脱离了奴籍,就从此天地任逍遥了。
他们会成为主家家族的助力,主家庇佑他们,而他们则要反哺主家。
而李掌柜,却是来福顺东家的本家,同族同宗,因为表现出色,才被嫡枝看中,派到了蒋家坝来,做了一个小小的掌柜。
当然,别看这一个小掌柜,那也是因为李掌柜有这个本事和能力。
李氏家族在扬州根深叶茂,并不是所有族人都像来福顺的东家那样富得流油,也有穷困潦倒,靠着租种同族的田地,或者打零工挣钱的族人。
李掌柜幼时家境一般,却因为姓李,得以在李氏的学堂免费识得几年的字。
又因为和李家的少爷同窗,被少爷赏识,才能顺利进入来福顺从一个小伙计做到了今日分店的掌柜之职。
李师傅看着眯眼笑而不语的李掌柜,不由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李掌柜,运气实在是太好。
被送到蒋家坝这种小地方做掌柜,竟然也能遇到手艺如此出色之人。
偏偏,这功劳,还被李掌柜得了。
可能换了任何一个掌柜来,这妇人和她的两个孩子,怕是连来福顺的门都别想进来。
更不要说,能将这八道菜,给推到了东家的面前。
这是李掌柜的运道,也是他做人良善而得来的福报啊!
李师傅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不管怎么样,得和这李掌柜结个善缘。
来日方长,说不定有一天,这李掌柜还是有大造化之人呢!
李掌柜自然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来福顺扬州的大师傅都对他另眼相看。
这件事,既然东家派了李师傅来,那自然是李师傅全权做主。
对于长鱼菜,李师傅自然是满意的。
还不是普通的满意,而是超过了十分的满意,让他恨不得现在就跟着邱氏母女将这八道长鱼菜先学会再说。
不过,对于陆家提出的分利,李掌柜是拒绝的。
“这利不好分,来福顺不是一家店两家店,十几家店,原本管理起来就很麻烦,再从中将长鱼菜的利分出来,那岂不是太麻烦。”
李师傅因为胖,脸如银盘,腰如满月,看上去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他如大肚弥勒一般,笑得慈眉善目:“不过,我们来福顺是从来不会让人吃亏的。我替东家做个主,这八道长鱼方子给你们两百两银子。以后,这方子就归来福顺,不能再转卖他人。陆夫人,您看可还满意?”
邱氏没有说话,只偷摸地瞅了一眼陆飖歌,又低下头去。
她能说什么,两百两银子,对她来说已经是天价。
有了这两百两银子,就可以买地建房,小四跟着他们也能少吃很多苦。
可这事,她说了不算。
这方子,也不是她的,而是小四的。
李师傅见邱氏没说话,心里顿时有些没了底,他冲李掌柜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和她们更熟悉,这件事不如你来谈。
李掌柜好似没有看见李师傅的眼色,只手扶着茶壶,垂眸不语。
“陆夫人?”李师傅小心地问道,“您是不是对这个价钱不满意?”
“别这么叫,我……我也不是什么夫人。”
邱氏脸涨得通红,有些无措,又有些茫然。
她到底该不该答应呢?
陆飖歌仰起头,一脸的好奇问道:“李师傅,是八道长鱼菜,一共给200两银子是吗?”
“是,八道方子,一道算你们25两,一共二百两。”李师傅托着胖肚子脸上带着笑,很是和气,“这价钱不算高,但是对于你家一下子拿出八道方子来说,也不算低了。”
“嗯,好像也是。”
陆飖歌点点头,并没有和李师傅讨价还价,而是伸手轻扯了邱氏的衣角,“娘,要不我们就将方子卖给来福顺吧。”
看上去,是一个小孩子不懂事,贪图这二百两银子。
可李师傅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家子,好似能做主的反而是这个扎着总角的小儿。
“那就两百两吧。”
见邱氏点头,李师傅立刻满面春风,心生欢喜:“那就这么说好了。”
当初东家是说过的,这方子如果好就买下来,分成是不可能分成的,没这个规矩。买方子的价格也早说好,最低五十两,最高三百两。
可这八道长鱼菜,出乎意料的好,李师傅说两百只是试探,给了对方讲价的余地的。
没想到,这妇人竟然会听一个孩童的,连价都不讲就同意了。
要知道,真的要是按他们当初说的分成,一年下来,那可不是两三百两的事情。
对方同意了,李师傅自然是满心欢喜,花最少的钱,拿了最好的方子,回去他必定是要受到东家奖赏的。
“两百两有些少吧?”
没想到,有意见的竟然是李掌柜,他婉转地说了句,“陆家嫂子,要不,你们再讲讲价。”
李师傅顿时傻眼了,还有自己人拆自己人台的?
第66章 梦想
邱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福顺的,她的怀里,紧紧抱着的是李师傅给她的两百五十两银子。
是的没错,是两百五十两银子。
齐齐整整的小银锭子,十两一个,一共二十五个,都在邱氏怀里的包裹里。
李师傅原本说的是两百两,陆家是答应的。没想到,一直不说话的李掌柜开了口,让他们再讲讲价。
当时李掌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师傅的鼻子都气歪了。
邱氏就算再是个无知的乡下妇人,也知道这二百两是给少了。不然,李掌柜不会让他们再讲讲价。
抱着多要一些是一些的想法,邱氏一狠心,多要了五十两。
没想到,李师傅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一答应,邱氏就知道,她还是要少了。
可后悔也没用了,人家李掌柜已经提醒她,而她没敢要高价这不能怪别人。
等到邱氏接过李师傅给的两百五十两银锭子,她又觉得,不少了,这可是两百五十两银子。
买地都能买二十多亩良田,更不要说在乡下建屋。
“小四,是不是,银子要少了?”
小青看了一眼,抱着银子一脸紧张的娘,又看了一眼东张西望一脸无所谓的小四,终究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少了吗?”
闻言,邱氏先扭过头来,“小四,我是不是要少了?”
“不少啊。”
陆小四笑着指向不远处的烧饼摊,“娘,我想吃烧饼。”
“吃烧饼啊,娘给你买。”
邱氏要顾着怀里的银子,又要掏铜钱给小四买烧饼,最后,忍着心痛看着小四和小青花了她二十一文钱,买了七块烧饼。
这两败家孩子,她原本的意思是个她们姐俩各买一块,就连家里的三个孩子她都没算上。
没想到,小四不但替她们买了,还不忘记她和孩子她爹那一份。
急很心疼。
陆飖歌啃着烧饼问道:“娘,我们有银子了,您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做什么?
邱氏下意识地回答道:“买地建房。”
这是她毕生的梦想,能有自己的房子,能有自己的地,再也不怕饿死,也不怕孩子们跟着他们吃苦受罪。
“好,那我们就买地买房。”陆飖歌看向陆小青,“大姐,你呢?”
陆小青现在说话越来越好,就是胆子还那么小,就连走路也是走在大家身后,缩在别人的影子里一般。
“我,我吗?”
“嗯?”
“我,没想过呢!”
“想想。”
陆飖歌暗暗鼓励陆小青,“现在我们家有钱买地建房了,以后我们家会越来越有钱的,你不如现在就想想以后做什么,然后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就行了。”
“想做什么啊?”
陆小青微仰着头,阳光从母亲的肩膀上漏了下来,恰好照在她的脸上。
暖暖的,柔柔的,耀眼而不刺目。
“我想……”
陆小青似乎陷进了一个温柔的梦里,她几乎呢喃着说出了自己的梦想。“我想,开一家像来福顺一样的酒店,做很多很多,客人喜欢吃的菜。每日可以坐在柜台后面数钱,一文两文,一钱一两……”
曾经,她只是个想吃饱穿暖的小姑娘。
可她跟着娘还有大弟进了来福顺,她做的菜竟然能卖银子。
就在那一刻,小姑娘的心里突然有了梦想,她也想开一家这样的酒店。
这样,以后就不用卖方子给别人,她要挣很多很多的银钱,让大弟吃好穿暖,让爹娘弟妹们也能吃好穿暖。
陆小青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的梦想,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竟然不停顿地说出了这么长的话。
要知道,在以前,她一天有时候都说不了一句话。
邱氏看着长女散发着喜悦光芒的小脸,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嘴巴,压下了自己忍不住发出的呜咽。
她的小青不结巴啦。
她……她说要开一家像来福顺一样的店。
这一刻,什么房子田地,在邱氏的眼里都不重要了。
她竟然有一种冲动,想将手里捧着的银子都给女儿,让她去实现她的梦想。
许是阳光太暖,或许是风太温柔。
此去经年,陆小青永远都忘记不了这个下午,她站在蒋家坝的石板路街道上,说起她的梦想。
原来,只要努力,只要有小四在,她的梦想真的能实现的。
邱氏抱回来二百五十两银子这件事,并没有让小鲤和小鱼知道。
晚上,全家人挤在狭小的船舱里编鳝笼,陆飖歌默默一个人坐在船尾看着越来越圆的月亮发呆。
那个回不去的世界啊,她可能要和它道永别了。
陆全从船舱里出来,坐在陆飖歌身边,轻声问道:“小四,你是不是觉得二百五十两卖了方子太低了?”
虽然他觉得二百五十两已经很多,来福顺十几家店的分成,一年分成说不定也没这么多。
当初小四说的是分成,现在邱氏直接拿了银子回来,小四会不会觉得少了呢?
“爹,我没觉得少。”
陆飖歌抱着膝盖,低头看着河里的月亮轻扯了下嘴角,“二百五十两,也许来福顺一年的分成还没有这么多呢。挺好的,我们拿银子,他们拿配方,以后大家没有纠缠,我觉得挺好的。”
只是她心里都是有些失望,原本,她是想拿这八道方子和李掌柜做生意的。
李掌柜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可惜,李掌柜也是替人打工,不能真正当家做主。
不过,这样也好,谁知道来福顺的东家是好人坏人。
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配方,反而干净利索。
陆全不懂陆飖歌的心思,听她这么说,他的心里微微松快了些。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见小四摇头,陆全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说起了自己和邱氏商量好的事情。
“那个卖配方的钱,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能不能先拿……借我们五十两。我算过,去乡下买块宅基地大概一亩左右的样子,大概需要五两这样子。建房造屋,再加上添置东西,五十两是足够了。这钱,算我们借你的,以后等爹挣到银钱了,再还你行吗?”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陆全是小心翼翼的,他甚至羞愧的有些不敢看陆飖歌的眼睛。
自己无能,还要去借一个孩子挣来的银钱建房。
可不建房,总不能让小四跟着他们一直在水上漂吧?
第67章 示好
“爹?”
陆飖歌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全,“您说什么?这钱不就是家里的钱吗?怎么还说借?”
陆全脸一下涨红了,结结巴巴道:“可……可是,这……这钱是你挣的呀。”
方子是小四想的,就连抓的长鱼也是小四教他编的鳝笼捕的。
这银子自然是小四挣的,他就算再贪心,也不能将小四的银钱据为己有吧。
对,就是这样,没错。
“爹,我可是您儿子,父母在,哪有儿子置私产的道理?”
陆飖歌的话,宛如一把重锤,重重击打在陆全的心房。
震得陆全一阵的耳晕目眩。
难道,是我错啦?
陆全和邱氏一直因为家贫觉得对不起小四这孩子,夫妻俩也一直努力想给小四最好的生活。
可他们一辈子穷惯了,想活得好一点却很难。
这些日子,如果不是小四的到来,陆家也许还是从前的陆家,一日三餐,靠鱼虾换取,还有地里的野菜。等到冬季来临,又是全家一起蜷缩在一起,忍饥挨饿,度过去又是一年,度不过去就是一辈子。
小四来后,她会带着几个姐姐踩苇叶卖钱买肉。丁家会找上门,要做卤肥肠,分一成利给他家。现在,就连来福顺也和他们家做了生意,拿回来两百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以后,以后会越来越好吧!
这一切,都是小四给的,也是自从小四来了以后,家里才越来越好的。
现在,他想建房买地,就应该去建房买地,为什么要和小四这孩子说借呢?
这不是伤孩子的心吗?
谁家爹娘,会问自己家的孩子借钱。
除非,这爹娘没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与她生份,才会说这样的话。
明明嘴上说着,当小四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可不管是做什么,他从来都没敢真的像使唤小鲤小鱼一般使唤小四。
他可以自己辛苦一点,或者让小青小鲤哪怕小鱼多做一点,他也没动过让小四做事的念头。
家里缝补洗刷生火做饭有小青,捕鱼捞虾卖鱼划船有小鲤,照顾小五、挖野菜、拾柴火有小鱼。
他和邱氏都没动过让小四沾手帮家里做事的念头。
在他们心里,小四还是陆庄主家的千金小姐,是那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们想对她好,却总使不上力气的那个孩子。
这让孩子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和邱氏这对爹娘太假,假的就是假的,所以才会和她分的这么清楚。
想到这里,陆全的心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般地疼痛,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说的没错,是爹,是爹想左了。”
河水潺潺,月光柔柔地照在水波上,倒映出一个星稀月明的夜空。
父子俩坐在船头,良久地沉默。
最后,还是陆飖歌打破了这沉默:“爹,我听说今日早晨你去收鳝笼的时候,又少了一个鳝笼?”
“啊?是啊。”
陆全一时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中跳离出来,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嗯,这几天我都没在河滩下鳝笼,可还是少了两个鳝笼,也不知道是谁拿去了。”
因为来福顺的长鱼菜还没有定下来,陆全就趁着这些日子想多下些长鱼,多挣些银钱。为了不被人学去编鳝笼的法子,他没有在河滩下鳝笼,而是划船去了更远些的小河道,可就算这样他的鳝笼还是少了两只。
一只直角笼,一只牛角笼。
丢的那么巧,不由得陆全不多想。
他不能确定这鳝笼是被调皮的孩子拿了,还是路过的农人拿了,或者是野码头的谁家偷偷拿了。
少了,就意味着很快就会有人把鳝笼做出来。
只要有一个人做出来,后面就会有更多的人学会。
而现在,之所以还没有人做出鳝笼下长鱼,只能是因为这人是熟人。
这个时候,拿了鳝笼的人也只能偷偷在家里练,等学会了,等到过些日子,大概蒋家坝就不会是一家两家编鳝笼下长鱼了。
到时候他能说对方是偷学了他的手艺吗?
就算对方是偷学的,他也只能捏住鼻子忍了。
“爹,既然我们把长鱼菜的方子卖了,以后来福顺肯定会需要大量的长鱼。今日我听李掌柜说,以后要是我们这边的长鱼多,可以隔几日用船送一批去扬州去。还有来福顺其它几家的酒楼,也可以一路送过去。”
反正,来福顺要推出长鱼宴,长鱼是必不可少的食材。
以后,就算抓到的长鱼再多,也不怕卖不出。
“真,真的吗?”
陆全激动的手都哆嗦起来,如果是这样,哪怕野码头这些兄弟和他一起下长鱼,他也不怕卖不出卖不上价格。
“这是李掌柜背着大师傅偷偷告诉我的,李掌柜还说,只要他在蒋家坝一日,就绝对不会随便压我们长鱼的价格。李掌柜还说……”
陆飖歌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留意他们父子,才压低声音道,“李掌柜说,如果我们野码头的长鱼每日能大量出货,可以找来福顺签订交易合同。就是只要是我们野码头的长鱼,按大小粗细定价,优于其他渔家的价格长期大量收购。”
大概是因为陆家给了李掌柜这次机会,而李掌柜觉得自己没让陆家分得利,而是只卖了方子。
邱氏和陆小青在灶房教扬州的大掌柜和陶山做长鱼菜,李掌柜就私下和陆飖歌说了这句话。
这是李掌柜这人在向陆家示好。
“真的吗?”
陆全被这好消息惊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这样,他就可以教野码头的兄弟们编鳝笼,大家一起挣钱。
他也就再也不用为了防着谁,划着船走的远远的,去那些小河道下鳝笼。
“当然是真的,爹,你可以找张三叔他们开始砍竹子,把编鳝笼下鳝笼的法子教给他们了。”
“哎,好好好……”
陆全一连说了几个好,站起身就要走,“我现在就去找你张三叔他们去,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这一刻,陆全的高兴是由衷的,是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
他连自己刚刚和小四商议买地建房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一心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那些兄弟们。
陆全穷怕了,自己不再吃糠咽菜,在能力范围内,自然也希望曾经一起受苦的兄弟们跟着他一起不再吃糠咽菜。
第68章 好事
陆家愿意教大家编鳝笼,捕鳝鱼。
这个消息,比陆全日日能抓两桶长鱼,不知道卖了多少银钱还让人感觉到震惊。
这几日,大家可都是看见的,陆全连码头扛包的活都不去做了。
白日里在船上编笼子,黄昏就划船带着鳝笼到处下长鱼。
周围的几户人家,谁都想把这手艺学来。
就那能抓长鱼的笼子,他们也见过,怪模怪样,也不知道怎么就引得长鱼往里钻的。
他们想不明白,也看不明白那竹笼子是怎么编的。
就连那最会竹编的人也说,要想学会,得让他拆了一个笼子才行。
他们连看看摸摸都不容易,陆全更不可能让他们去拆。
当然,也有那心思不正的,早去河滩寻过,想偷一只回来试试。
可惜,河滩那一片太大,纵然陆全竹笼有些多,他们也没寻到一只。
不过,对这些有心的人来说,能拿到陆家能下长鱼的竹笼,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谁也没料到,现在陆家要教他们做鳝笼,还要教他们如何在河滩水田边下长鱼。
此刻,那些去河滩寻过鳝笼的人才明白,原来不是他们没寻到,而是陆全把鳝笼下去了水田。
今日,大家收了渔网回来,陆全就招呼了大家说起,想要学编鳝笼的,明日一早一起去观音庙那边砍竹子去。
大家都以为自己出了癔症,听错了话。
陆全说要教大家编鳝笼,下长鱼。
这人莫不是疯了吧,谁家有个手艺不是掩着藏着,这样大刺刺地教会大家,就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
虽然大家都很震惊,可没有一家说不学的。
不学那才是傻子,有谁看着钱不知道挣的。
李四喜晕头晕脑地回到船舱,狠掐了自己大腿嫩肉两把,掐得他大腿里一片嫩肉疼的他直咧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没听错?
陆全是说教大家编鳝笼,下鳝笼的吗?
还有这好事?
“媳妇,你说陆大哥说的是真的吗?”
“那肯定是真的。”
李婶子也觉得高兴,既然陆全要教大家伙,他家就不用偷偷摸摸去偷陆家的鳝笼私下学了。
虽然说是为了挣银钱,可到底面子上不好看。
“那……”
李四喜瞅了瞅外面,凑到李婶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那,那两个鳝笼怎么办?扔了吗?”
他偷摸跟着陆全跟了好几日,才偷了两个鳝笼回来,想拆了学。
没等他拆鳝笼呢,陆全竟然就说教大家伙编,编还不算,还教大家伙下鳝笼。
陆全还说,来福顺的李掌柜说了,以后有长鱼,来福顺大量收购。
听到李四喜说起那两个偷回来的鳝笼,李婶的脸一下拉的老长:“我让你别去偷,你非去偷。幸亏你还没来得及拆,不然,你要是编个四不像下不到长鱼不说,还得罪了陆全大哥,到时候大家一个码头生活,还有没有脸见人。”
如果陆全家不教大家伙,肯定不会是他们一家惦记这鳝笼的手艺。
到时候,就算李四喜偷了陆家的鳝笼,学了陆家的手艺,陆全也不能怪到李四喜的头上。
可如果李四喜第一个冒头,把陆家的鳝笼偷了学会了,这就得罪人,以后大家也没办法相处。
陆全今日可说了,趁下晌大家伙都在家,他先将家里的竹子拿出来先教大家伙编。等明日,大家伙一起去原来老村子那边砍了竹子回来,就立刻手把手教大家。
陆全还说,早晚捕鱼收网,白日里有空就学编鳝笼,等黄昏他下鳝笼的时候大家伙就跟着他去学怎么样下鳝笼,才能抓到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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