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小渔娘—— by风初袅
风初袅  发于:2023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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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怕孙女没爹娘护着,被欺负。
陆小鱼将跳板搭好,陆飖歌才从船舱出来,手中提着两串奇奇怪怪的竹筒。
陆小鱼一手拎竹篮,一手接过一串竹筒甩到后背。
说是竹筒也不对,直的有手臂那么长,比一般成人的手臂要粗些,直通通的,看上去怪模怪样的。
而陆小四手中的更奇怪,像牛角一般,也像是陆小鱼手中的两个筒子缝到一起的。
五月,天气已经暖起来。
河堤边,李罐罐光着脚和几个小伙伴在用树枝挖泥巴。
几个孩子穿得都很破旧,有的衣服坏了也没来得及补,露着里面黑黝黝的肉。
“小鱼,你们去哪。”
李罐罐见陆小鱼和陈摇摇提着篮子过来,立刻挡在路上。
嘴上问的是陆小鱼,眼前却一眼一眼看向两人斜背着的竹筒。
李罐罐肯定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东西,实在是太好奇了。
他想问陆小四这是什么,却因为和陆小四都不熟,没好意思开口,就将陆小鱼拦住。
“要你管,起开。”
陆小鱼凶巴巴地瞪了李罐罐一眼,脚步不停,狠狠撞了李罐罐一下,从李罐罐身边走过去。
李罐罐没提防被陆小鱼撞了一下,往一旁倒退两步,等他站稳,陆小鱼在前,陈摇摇在中,陆小四在后,已经走过他们身边。
“呦……呦……”
和李罐罐一起玩的小伙伴立刻起哄:“李罐罐,你连小鱼都打不过啊,没出息。”
渔船上的孩子,自小就皮实,最怕的就是被人说不如女娃,没出息。
“呸……”
李罐罐没好气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陆小鱼,你这么凶,等你以后做了我媳妇,我就一天三顿打你,不给你饭吃。”
这话,是他和他奶学的。
他奶长挂在嘴边的就是,女人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你……”
陆小鱼被李罐罐的话惊呆了,又羞又躁,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回去。
“别看了,”
陆飖歌抬手将陆小鱼的脑袋拨向前方,回头轻蔑地撇了李罐罐一眼:“我三姐嫁你?我娘凭什么答应把我三姐嫁你?图你什么?图你黑?图你丑?图你光头长虱子还不爱洗澡?”
李罐罐生的壮生得黑,大光头在夕阳下泛着青光。
开春的时候,李罐罐头上生了虱子,前几天被他爹和大哥按住剃了个大秃瓢,整个人又黑又瘦,显得特别的丑。又因为他自小不爱洗澡,每次他娘烧好热水喊他洗澡,他总能嚎的一条河的人都能听到。
船上的孩子邋遢惯了,像陆家几个娃爱干净的才是少数。
李罐罐是第一次被陆家的儿子当面这么说,脸立刻挂不住了。他凶巴巴地抬手:“你……”
“干什么?”
这时陆小鱼反应过来,立刻挤到陆飖歌和李罐罐中间,凶巴巴地等着李罐罐:“李罐罐,你想打人啊。”
李罐罐虽然淘气,可野码头这一块,能在一起停船的,都是当初洪水里逃出来的人,平日里孩子们玩归玩闹归闹,却还没和哪家孩子打过架的。
“我……我没有。”
李罐罐涨红了脸,气哼哼地跺脚走了,连陆飖歌背的那怪模怪样的东西是什么,都忘记问了。
“哼……”
陆小鱼边走边气鼓鼓地薅路边的草叶,嘴上还嘀咕着:“李罐罐不要脸,喜欢流鼻涕到处撒尿,我才不会嫁李罐罐呢。”
陆飖歌看着才十岁的陆小鱼,只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谈婚论嫁了吗?
家里,邱氏已经暗暗开始给陆小青相看了。
准备这两年日子先看好人家,等两年,陆小青十七八岁就能出嫁了。
第49章 笼子
李罐罐今日说的话,也不是凭空来的。
陆家三个女儿都是性子好且勤快的孩子,李罐罐大哥李坛坛比陆小青大一岁。李四喜是看在眼里的,觉得陆家的姑娘好,有心想说陆家小青。李婶却嫌弃陆小青口吃,更因为邱氏一连生了几个丫头没儿子。
都说闺女像娘,李婶就怕陆小青像她娘一样,只生丫头片子,连个小子都生不出。
那不是断了他们家李坛坛的香火嘛。
去年春,李坛坛和他外祖家那边一个表舅家姑娘。姑娘没小青漂亮,却是个手脚麻利的。
李坛坛和那个表妹年龄都不算大,说好再等两年成亲。
为这,李婶在邱氏面前炫耀了好几回。
她有儿子,很快就要娶儿媳妇抱孙子了。而邱氏,那时候肚子里还揣着小五,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生了一窝丫头片子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替别人家养。
后来,邱氏生了陆小五,今年春,陆小四也从舅家回来。
家里一下多了两个男娃,李婶的心里又后悔了。
和陆小青比起来,表侄女可没陆小青好看,也没陆小青能干,更没陆小青得儿子喜欢。
还是李四喜提醒她,李坛坛有了媳妇,可李罐罐还没有呢。
陆小鲤泼辣能干,比李罐罐大,不是很合适,不如把性子憨厚些的陆小鱼说给她家的李罐罐,先定个娃娃亲。
这话,是李婶和李四喜两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唠叨出来的。
没提防,被李罐罐听见了。
长大娶陆小鱼,李罐罐心里是愿意的,陆家的三个姑娘长得虽然黑瘦点,却都细眉俊眼,很是好看。
再说,渔船上的姑娘风吹日晒,有几个不黑的。
这也是陆小四说李罐罐丑,说他秃,说他不洗澡,他没有打陆小四的原因。
陆小四以后可是他的大舅子,他这个做姐夫的要是打了大舅子,那还得了。
李罐罐气得跑回家找他娘去,准备告一状,顺便问问自己媳妇什么时候能够娶回来。
陆小四不是嫌弃他李罐罐吗?
那他就非要把陆小鱼娶回来,到时候,让陆小四喊他三姐夫。
看他还能得意不。
陆小鱼和陈摇摇手拉手,后面跟着个陆飖歌,一路走到洪湖边上的一个小支流。
两个小姑娘在河滩上找野菜,寻野鸭蛋。
陆飖歌,将自己背来的鳝笼,一个个找地方放下。
小的时候,因为福利院靠近乡下,还分了几块水田。。
她跟着一群男娃子学会了捉鱼捞虾,学会了游泳。也跟着看门的吴爷爷身后下捕黄鳝的鳝笼,在河道里下能捉到小龙虾的虾笼,晚上用手电找蚂蟥找田鸡水蛇卖钱。
后来,田鸡水蛇不让抓了,她也上了中学开始住校。只要她从学校回来,吴爷爷还是要将他的鳝笼翻出来,坚持给陆飖歌下黄鳝回来做软兜长鱼面吃。
吴爷爷说,小孩子吃鳝鱼力气大。
这鳝笼,还是陆飖歌养病的时候,磨着陆全给她编的。
她说要编鳝笼抓黄鳝,陆全听她比划了半日才明白,黄鳝就是他们这里的长鱼。
那东西价贵,也不好抓。
陆全这个人,是个本分老实的汉子。
对这个捡来的假儿子话,更是言听计从。
陆飖歌说要竹子,他撑了船用了一整日砍了一大捆竹子回来。
这竹林就在蒋家坝往观音庙的河堤不远的一处土丘上,远远看去,老大一片。因为田地少,靠近河滩。曾经也有处村落,后来发水闹了瘟疫,整个村子人死的死逃的逃,这里就成了一大片荒地。
陆全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曾经就是那个村子的人。
每年清明前后,还有过年过节,陆全都要架船去这一片给爹娘兄弟烧纸。
他找不到爹娘兄弟的骸骨,找不到被淹没的祖坟,只能靠这种方式来怀念自己亲人。
陆飖歌说要编笼子,编二十个,需要竹子。陆全就想起老家那片无人做主的竹林,砍一些回来用,也不用花铜钱。
竹子砍回来,陆飖歌教,陆全编,编了两个笼子陆全就上了手,整整给陆飖歌编了十个牛角笼十个独笼。开头的两个他还嫌弃不好,拆了,把拆下来的竹条又给小姐弟四个各编了一个中等的小竹篮。
这样,以后姐弟四个想要采一些什么,就不用抬着家里的大竹篮出去了。
全家,除了陆小鱼和陆小鲤好奇,问这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管是邱氏还是陆全,或者陆小青,没有一个人问陆飖歌,这东西干嘛。
好像只要她要,只要他们能办到,都会尽力给她寻来。
陈摇摇薅了一把马齿苋放进篮子里,看向在河道边跑来跑去的陆飖歌,轻声问道:“你家小四在干嘛?”
“下笼子。”
陆小鱼知道陆飖歌是去下笼子,可她并不知道下笼子可以干嘛。
这么细的笼子,你说抓鱼吧,肯定不行。
她可看见了,那笼子口密匝匝地倒插着一圈尖尖的竹条呢。
可是下在水里不抓鱼抓什么?
总不能抓蛇吧!
见陈摇摇听的稀里糊涂的,陆小鱼也没办法再多解释,因为她其实也稀里糊涂。
好在陈摇摇也没多问,她原本就不是个话多的孩子,因为父母早逝,家里只有奶奶和哥哥,日子过的比别人艰难,越发的心思敏感的。
和陆家姐妹玩的时候,也从来不做让人讨厌的事情,更不要说多嘴多舌了。
端午前后,野草茂盛,大部分野菜也老了不能吃。
现在能吃的,大概就是比较肥嫩的马齿菜,这东西虽然能吃,炒的话却格外费油。
不过,穷苦人家不在意这些,费不费油对他们都一样,反正也没人舍得放油,大部分都是回去用开水烫烫,放点盐拍两个蒜瓣拌拌就算一道菜。
要是采的多,还可以在开水里烫好,晒干,留着冬日吃。
陆小鱼和陈摇摇采了半篮子马齿菜,又找到一片还算不错的野艾蒿。
这东西好,回去晒干了泡茶,活血止痛,还能祛风除湿。
船上的人家,夏日都喜欢用野艾蒿泡一大壶茶,晾在那里,大人孩子方便饮用。
陆飖歌下好鳝笼,确定没有问题,才起身往陆小鱼身边走去。
没等她走到陆小鱼身边,就听陈摇摇一声尖叫:“小鱼,蛇。”
然后就是陆小鱼惊喜的叫声:“在哪?”
陆飖歌一惊,撒腿就跑。
这河滩上,遇见无毒水蛇还好,要是遇见毒蛇,被咬一口,那就麻烦大了。
第50章 抓蛇
陆飖歌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小姑娘看见蛇不但不害怕,反而兴奋地扑了过去。
一个手中拿着割野菜的半截小刀,一个手中举着块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石块。
等陆飖歌跑过去,那条可怜的蛇,蛇头已经被陈摇摇砸了个稀巴烂。
而陆小鱼,正倒提着蛇尾欢天喜地地举给陆飖歌看:“小四,你看,好大一条蛇。”
确实是好大一条蛇,蛇尾被陆小鱼提着举起,蛇身还拖在草地上,血肉模糊。
“呕……”
陆飖歌没忍住,干呕了一声:“小鱼,拿开,拿开……”
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她对这种软体动物,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陆小鱼奇怪地问道:“都死了,你怕什么。”
陆飖歌一脸菜色,你不怕我怕啊,谁不怕蛇啊?死了也怕啊!
就连平日里文静的陈摇摇也没忍住满腔的欢喜:“小四,这蛇是无毒的,可以吃。”
“呕……”
陆飖歌欲哭无泪,真不是她矫情啊,她真的是怕蛇啊,从小到大都怕,换个时空也还是怕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
陆小鱼不理解小四的害怕,不过她也不提着嘚瑟了,两个小姑娘蹲下身子,把两个人采的野菜放到一个篮子里,又扯了几把野草垫在空篮子里,又将死掉的蛇盘吧盘吧,放进了篮子。
陈摇摇瞅了一眼站的远远的陆飖歌,见她面色苍白非常嫌弃的神情,又扯了两把草叶子盖在蛇身上。
“你笼子下完了吗?”陆小鱼问陆飖歌。
因为抓了条蛇,她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下完了。”
“那我们回家吧。”
陆小鱼原本还想说回家剥皮吃蛇肉,见小四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就不说了。
等蛇炖出来,那个香,到时候小四估计就不会嫌弃了。
来的时候,陆小鱼走在前面,陈摇摇走在中间,陆飖歌走在最后。
回去,还是陆小鱼走在最后面,陆飖歌走在最前面。
不因为怕蛇,她离的两个小姑娘远远的,边走边提着路边折来的树枝拍拍打打。
陆飖歌心里想,她动静这么大,就算有蛇也该吓跑了吧。
陆飖歌身上还有陈二柱给她的放虫药包,里面包着硫磺等药材,既能防虫也能防蛇。
这药包已经在她身上放了很久,她也不确定还有没有用。
原本来放鳝笼,她还没想到草丛里会有蛇什么的。
现在两个小姑娘徒手抓蛇,是真的吓到她了。
特别是陈摇摇拿着块石头凶悍地将蛇头砸烂,还有陆小鱼竟然将那么长一条蛇倒提着,这都是她不能想象的。
真的太吓人了。
邱氏在船头剥蛇皮的时候,陆飖歌远远站着。
她还是害怕,却还是坚持看着那条长得很像草鱼一样的大蛇,在邱氏的手下,很快变成雪白的一段。
一条蛇,约莫有四斤多,别说陆小鱼和陈摇摇高兴,就连邱氏和小青小鲤也是一脸的高兴。
水上讨生活的人,就没有不敢吃蛇的。
邱氏剥完蛇皮,顺手掏出蛇胆,举着问陆飖歌:“小四,蛇胆你吃不?”
“不……我不吃。”
陆飖歌也顾不得许多,猛往后倒退了几步。
“傻呀。”
这次就连陆小鲤都看不下去了:“蛇胆可是好东西,吃了眼睛亮。”
陆飖歌还是摇头,吃了整个人都亮起来她也不吃。
见邱氏盯着手中的蛇胆看了一眼,陆飖歌以为邱氏要吃,忙喊道:“娘,你别吃。”
你还要给小五喂奶呢,要是吃中毒了可怎么办。
邱氏笑了笑,冲着陆小鱼招手:“小鱼来。”
小鱼抬脚,才发现自己的衣襟被陆飖歌紧紧拽住,意思很明显,也不让她吃。
陆小鲤一见这两人的架势就明白了,小四不敢吃,不让娘吃,也不让小鱼吃。
她立刻问道:“小鱼你不吃我可吃啦。”
说着还瞅了小四一眼,见小四欲言又止,她嘴巴不高兴地一撇,气冲冲地舀了碗清水,将蛇胆用水冲了冲,扔进嘴里,一口咽了下去。
其实,蛇胆晒干是可以卖钱的。
不过,一个蛇胆,不值当费那事,一般都是抓到了,大蛇就吃肉,小蛇就弄死。
蛇胆不是家里的大人吃,就是给孩子吃。
都说是好东西,吃了能名目,可到底好不好,谁也不知道。
陆飖歌阻挡不及,看着陆小鲤吃了蛇胆,转身气哼哼地进了船舱。
“二姐为什么不高兴啊?”陆小鱼有些想不明白。
吃了蛇胆还不高兴,这脸拉呱的那么长,是给谁脸色看呢?
要不是小四扯着,那蛇胆可是她吃的。
她都没和二姐抢,二姐还不高兴上了,小鱼觉得,二姐就是矫情,太矫情了。
陆飖歌笑了笑:“她大概和我生气呢。”
陆小鱼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我没拦着她,不让她吃蛇胆。”
陆小鱼微张着嘴,好像看傻子一般看着陆飖歌:“你要拦着她,她才生气呢,她还以为你舍不得给她吃呢。”
“噗嗤”陆飖歌笑出了声,是啊,不管她拦不拦,陆小鲤都会生气,那她何必管她生不生气呢?
陆全和陈平安回来的时候,两家的船上都传来了浓浓的肉香。
陈平安没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这是谁家熬老母鸡了吧,这味道,真香。”
“是像老母鸡的味道。”陆全嗅了嗅鼻子,将船上的几家轮流想了个遍,也没想出,谁家有那闲钱,能舍得买只老母鸡炖了吃。
陈平安家的船在最下首第二个,陈摇摇早早就在船头侯着,一见陈平安的身影立刻喊道:“哥,你回来啦,我们家今天吃肉,蛇肉。”
小姑娘的语气里,是浓浓的欢喜。
家里,已经很久没见荤腥了。
除了野菜和鱼虾,就靠陈平安在码头上扛活挣点铜钱买点粗粮搭着吃。
今日,这条蛇是陈摇摇和陆小鱼两个人抓的,邱氏剥完蛇皮,一条蛇一切两半,不偏不倚地分了一半给陈家。
陈奶奶知道邱氏的为人,也没说什么客套话,接了蛇肉回来就下了锅。
只等大孙子回来,一家三口能吃顿好的。
陆全洗干净身上的灰尘,坐在小饭桌前的时候,看着面前的雪白的蛇肉汤,满满一碗豆粮饭,切开流油的盐鸭蛋,凉拌的马齿菜……嘴角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日子,怎么觉得越来越有奔头了呢?
第51章 长鱼
陆飖歌最终是没吃一口蛇肉,也没喝一口蛇汤。
那炖蛇肉的锅子,也是邱氏在陆飖歌的强烈要求下,另找了一个以前熬药的罐子,刷洗干净炖的蛇肉。
不然,邱氏严重怀疑,只要她敢用平日做菜的锅煮蛇肉,以后可能这锅做任何菜,小四都不会再碰。
为这,陆小鲤还怼了陆飖歌一句,就你矫情。
陆飖歌也不生气,她就是矫情。
那又怎么样,邱氏和陆全却愿意宠着她的矫情,这大概也是陆小鲤看她不顺眼的最大原因。
这一夜,大家都呼呼睡着,只有陆飖歌没有睡着。
她睡最边上,旁边是陆小鱼,再过去是陆小鲤,陆小青。
姐弟四个睡一排,就盖了一条被子。
好在天不算冷,好在她们个子都不大,被子横着盖也勉强能够。
当陆飖歌第三次起身,去摸陆小鲤的鼻息,黑暗中手被陆小鲤一把拍开她的手腕。
“我没死,有气。”
陆小鲤怕惊动旁人,声音压得有点低,却还是能听出她说这话时候的咬牙切齿。
“嘿嘿……”
陆飖歌笑着缩回手,又滑回了被窝,整个人憋笑憋得厉害,连身体都止不住抖动起来。最后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开始被陆小鲤拍开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随后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要是担心陆小鲤就不应该让她吃那个蛇胆,她吃了,她却半夜不放心,还要去摸她鼻息,深怕她中毒。
陆小鲤要真是中毒了,她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给她灌皂水?找药店?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后面的话约莫不太好,陆小鲤说了一半不说了,气鼓鼓地转了个身,屁股朝着陆飖歌的方向。
懒得理她,跟个傻子似的,那么香的蛇肉都不吃。
还是没挨过饿,人饿急了就没有不吃的东西。
“没事的。”
就连寡言的陆小青都没忍住:“没事,那是草鱼疯,没毒。”
陆小青这几日说话越来越好,已经能连续说四五个字不用停顿。
草鱼风?
这是什么蛇,她都没听过?陆飖歌想了想,样子和草鱼确实有点像。
陆飖歌颓废地躺了回去,叹了口气。
好吧,是她多心了。
因为这么一闹,三个人反而更加睡不着了。
陆小鲤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没忍住,先问出了口:“你让爹做的那个鳝笼,真的能抓到长鱼吗?”
长鱼可不好抓,滑不溜丢的,还会钻洞。
要是能抓到长鱼,拿到市场去卖,可比鱼贵多了。
这一带,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因为蒋家坝有闸口,来往客商多,邱蒋家坝的酒店也多。镇上,最大的酒楼就是来福顺,来福顺最出名的就是他家的长鱼面。
据说,来福顺的掌柜是广陵人,极喜欢吃长鱼。
他家的长鱼面,也是许多船商进店必点的。
只要是长鱼,送到来福顺,都会被高价收去。
长鱼越大越重,价格越高,当然,小的长鱼他家也要,不过价钱低一些。
就是再低,也比他们捞鱼捞虾价格多。
陆小鲤可记得,李罐罐家以前抓了两条长鱼,约莫有一斤来重,送到来福顺,得了两钱银子。
那可是两钱银子,足足二百文钱。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家,江里河里的网来鱼虾,一日也不过十几二十几文的收入。
如果运气好,网到大鱼,也能多卖一些。
可大鱼劲大,网一次大鱼就要修一次网。虽然,有船的人家,都不止一张网,却因为做渔网的材料几乎都是粗布和麻,用捆卷的方式制成,在水里浸泡久了就容易烂,必须勤晒,勤补。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真实的渔民写照。
李罐罐家自从那次卖了长鱼,得了两钱银子,后来李叔除了捕鱼,另外就是抓长鱼,虽然不是每次都有收获,可就是因为他李叔会抓长鱼,隔三差五总能弄点长鱼去卖,李叔家的生活慢慢成为这几家最好的。
为这,李婶可得意了,觉得自己家男人有本事的很。
也有人旁敲侧击,想问问他家怎么抓的,李家的口风可紧了,从来不吐露半个字。
李叔出去抓鳝鱼也只带着大儿子李坛坛,连李罐罐都不带,就是怕他人小嘴上没个把门的,把这手艺给说了出去。
长鱼这东西,实在不好抓。
李叔也不是次次都能有收获,但就这样,已经很是让人羡慕了。
来福顺收长鱼,来福顺的李掌柜喜欢吃长鱼,也是李婶炫耀的时候说的。
就好像来福顺的长鱼都是她家抓的一般,过段时间,李婶总要拿出来说一遍。
说多了,连孩子们都会背了,李婶也没觉得自己炫耀时候的样子,有点讨人嫌。
谁让她家男人会抓长鱼,能挣钱呢。
陆飖歌肯定地回答:“能。”
她去下鳝笼的时候看过,那一片都是河滩,淤泥也多,水草也多,按照道理,黄鳝也不会少。
“这个笼子,能下到黄鳝,也能下到泥鳅、刀鳅什么的。”
说到泥鳅、刀鳅,陆飖歌停了一下,她还想到了,这鳝笼除了这些,还能下到蛇。
吴爷爷以前就从鳝笼里倒出过一条蛇,不过,因为在水里久了,倒出来的时候那条蛇已经半死不活的了,也没多吓人。
想到天亮她去倒鳝笼,要是倒出来一条蛇,陆飖歌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那我明日早起和你一起去。”
陆小鲤听到能下到黄鳝,精神头立刻来了。
泥鳅、刀鳅她没兴趣,泥鳅卖不出价钱,刀鳅没人吃,抓到都是踩死的,只有黄鳝,才是她真正感兴趣的。
因为它贵。
很快,船舱里没了动静。窝棚里邱氏将小儿子往怀里揽了揽压低声音叮嘱陆全:“明日,你和小四一起去。”
去看看那鳝笼是不是真的有用。
今日小四去下鳝笼的时候,可是很多双眼睛看着的。
要是真能下到长鱼,到时候,家里也要捂着点,不然手艺被别人学去,他们就挣不到钱了。
陆全仰躺着看着黑黝黝的篷布,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懂媳妇的意思,都是穷闹的,不得不防备些。
哪一天要是能吃饱穿暖,在岸上建房买地就好了。
到时候,孩子们就不用跟着他受苦了!
第52章 鳝笼
晨曦微露,陆飖歌还在酣睡。
陆小鲤从陆小鱼的身上爬过去,浸了冰冷潮湿的帕子往陆飖歌的脸上一抹:“还睡,爹等着你去起鳝笼呢。”
小四喜欢睡懒觉,叫是很难叫醒他的。
就算叫醒了,她也会想尽各种方法赖床不起来。
这不,陆小鲤就想了办法,一早用湿帕子给她抹脸,再困的睡意,被这冰冷的帕子一激,估计也荡然无存了。
“二姐……”
陆飖歌一把推开陆小鲤,气鼓鼓地坐起身。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起得比鸡早,睡得也早!
想当初……
算了,不想了,哪里还有当初,现在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年代!
“快点,爹等着呢。”陆小鲤收回帕子,转头看小四盘腿坐着,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来气。
怎么会有这么懒的人,天天早上不想起,晚上不想睡。
陆飖歌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人那么穷,还要早起。
早起打鱼做饭哄孩子的就不说了,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家里也不让睡懒觉。
哪怕你起来,在河滩边和泥巴玩,也没人管你。
但是你睡懒觉,就是不行。
晚上更是离谱,早早吃了晚饭,就要睡觉。
睡不着也不让点灯,因为费灯油!
“小四,起了吗?”
邱氏掀了前后舱中间的帘子探头进来:“快起来,你爹等着你去起鳝笼呢。”
“我爹?”
陆飖歌终于清醒过来:“爹不去码头吗?”
“你爹说……”
邱氏往里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你爹说,和你一起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能下到长鱼。等起完了鳝笼,有时间他再去码头。要是真能下到长鱼,你爹就不去码头,准备再编几个鳝笼,多下几个地方。”
要是能下到长鱼,可比去码头扛包挣钱多了。
住在船上的坏处就是没有什么隐私,只要你动静稍微大了些,隔壁的两家船就能听得真正的。
因为船舱里住的是家里的三个姑娘,加上陆飖歌这个假小子,虽然没什么隐私可言,可陆全却从来不会随便掀帘子进来过。
这一点,让陆飖歌感觉非常的舒服。
船上人生活苦,避讳也少。
一家老小两三代人住一个舱里,人口少的还好,人口多的,睡觉都要一个挨一个。
男女混住的坏处就是,大家都没有什么界限感。
天气一热,七八岁以下的孩子不分男女,光腚下水洗澡游泳的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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