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陆小鲤虽然生气大姐的不争气,却也了解大姐的性格,不满地叫了一声又看向正埋头喝着苞米糊糊的陆小鱼:“小鱼,你呢?”
“啊?”
陆小鱼茫然地看向陆小鲤:“二姐,我什么?”
一看就没用心听她们几个说话,气得陆小鲤白眼直翻。
她只能寄希望于陆飖歌:“小四。”
此刻,陆小鲤的脸上已经带着点委屈和祈求。
她希望陆小四能帮她说句话,娘要是不愿意做,她可以做,她不怕脏也不怕吃苦,她只怕家里没银钱买米粮,怕吃不饱穿不暖。
“一起合作有一起合作的好处,丁大娘家出猪大肠,我们家卤制好了给他们买,基本上就是费点大料和柴火还有人工。”
而且这大料还能反复利用,最废的不过是柴火和人工。
对于陆家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工。至于柴火,陆家姐妹几个都是勤快的,多出去割荒草拾柴火就行。
陆飖歌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不过,坏处也有。东西是我们做的,却是丁家卖出的。这中间,卖出去的东西经过无数道手,吃坏了客人的肚子,算谁家的呢?是我们家卤制的时候没卤制好,还是丁大娘家卖出去的时候,将隔夜剩下来的卖出去引起的呢?这都不太能说的清楚。”
陆小鲤满含希望的眼神,在陆飖歌的话语里一点一点黯淡。
是啊,假如客人吃坏了肚子,这算谁的呢?
陆全点头:“小四说的有道理,这生意还是不做的好。”
虽然他家很穷,可也经不起任何风险。
“做还是要做的。”
陆飖歌将碗里的米粒用勺子捞出来继续喂陆小五:“不过,不能和丁家三七分,他们七,我们三,至于做我们其实是吃亏的。”
“可是你说客人……”
陆小鲤刚要插嘴,陆飖歌竖起手里的勺子摇了摇:“客人不归我们管,责任不归我们担的方法又不是没有。我们可以和丁大娘谈。比如我们只拿一成的利,其余全部归丁大娘家所有不就行了。”
“三成吃亏,你要一成?你是不是傻?”
陆小鲤就算再不懂生意,也知道三成利和一成利的区别,只为那些还不一定的风险,就让出两成利,这也太傻了吧。
“二姐别急啊。”
陆飖歌继续说道:“我们拿一成,就是白拿,什么都不用干的意思。”
陆小鲤糊涂了:“什么都不用干,只拿利,丁大娘能愿意?”
陆飖歌笑了笑:“我们有方子啊,我们出方子,丁大娘自己家做自己卖,我们只要一成利,爹娘觉得如何。”
陆全没有吭声,邱氏却摇了摇头:“丁家不会愿意的,这一成利看上去不起眼,可要是真的生意好,长久下去,丁家肯定不愿意。他们还不如直接拿银钱买我们的方子。”
“卖方子也不是不行,就怕丁大娘出不了高价。”
陆飖歌喝了一口捞完米粒的苞米稀饭,艰难地吞咽下去,这苞米稀饭可真难喝啊!
刮嗓子!
她好想有钱,可以吃米饭,喝稀粥,大块吃肉,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邱氏试探地问道:“小四,这方子你想卖多少?”
陆飖歌说道:“十两八两我不愿意,百八十两,丁大娘也不会愿意。我觉得不如我们出方子让他们自己家去做,我们只收一成的利,收一年,一年后这方子就归丁家与我们无关。”
陆小鲤急忙问道:“一年拿一成,我们家能拿多少银钱?”
陆飖歌很自信地笑了笑:“我觉得五六十两肯定没问题,关键还要看丁家的手艺怎么样。”
“这么多?”
不但陆小鲤震惊了,就连陆全邱氏,并陆小青都惊讶地看向陆飖歌。
原本忙着喝苞米糊糊的陆小鱼也抬起了头:“能挣这么多,那还不如我们家自己做。”
“我们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肯定没有丁大娘家做的便利。而且,这想法是丁大娘家先提出来的,我们做,就直接得罪了丁大娘家。得罪了丁大娘家,我们家要买猪大肠就没那么便利。而且,丁家在蒋家坝这么多年,要想找我们家麻烦,还是很容易的。”
陆飖歌的一席话,将原本满眼希望火苗的陆小鲤姐妹三,立刻浇灭的干干净净。
陆全和邱氏的反应却没有三个女儿强烈,他们是成年人,小四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想到。
第37章 毛丫
翌日,丁大娘和小儿子丁武一起来拿卤制好的肥肠。
母子俩就算是来拿肥肠,也没空着手,篮子里放着一挂一早上现杀的猪肚肺。
这猪肚肺虽然是内脏,却比肥肠要好卖些。
因为便宜,基本上每日都能卖掉。
丁大娘能每次来都不空手,可见,她对着卤肥肠还是抱着很大的信心的。
陆全天没亮就去了码头,就算明知道今日丁大娘要来,他也没舍得闲着。
丁家母子俩和邱氏在陆家的船舱坐了小半个时辰,就谈好了合作。
最让她吃惊的是,陆家这次还将昨日她送的猪脚给卤了。
邱氏现场抄刀,将卤制好的猪脚剁成四大块,放进碗里递给丁大娘和丁小五。
“丁嫂子,尝尝,这味道可不比那卤肥肠的味道差。”
丁大娘看着碗里的四块剁好的猪脚,慌忙扯了一把有些意动的小儿子:“吃啥吃,谁家一大早上吃肉的。”
这可是她特意带给陆家嫂子下奶用的,她家可不缺荤腥,怎么能吃陆家的肉呢?
“这猪脚也是可以卤着卖的。”
邱氏将碗又往丁大娘的面前推了推,“丁嫂子,你尝尝,这卤猪脚啊,就要抱着啃才有味。弄油纸或者荷叶一包,带着上船也便利。”
虽然说她没尝过,可小四说这样吃好吃,那必定是这样吃好吃的很。
她就算不吃,闻着这味也知道这卤猪脚味道不孬。
丁大娘原本就被猪脚也能卤给惊了一下,现在一听猪脚还能带上船,眼睛立刻亮了。
这……这卤猪脚能卖上船?
能上船卖,这可是一个出乎她意料外的好生意啊!
虽说她家在码头也有肉案,可大部分买肉的还是在码头讨生活的当地人。行船跑商的都是汉子,少有妇人跑跟船的,这些汉子们更愿意买熟食带上船吃用。
码头不是没有卖熟食的,可那味道,实在是称不上多好。
她之所以急着想和陆家合作做肥肠,也是因为陆家这肥肠味道做的真好。
丁家在镇上做肉案生意这么多年,镇上不管卖的是熟食,还是酒店里的荤素菜肴,还没有这卤肥肠的味道,让她全家都吃的意犹未尽,念念不忘的。
丁大娘和丁武各在陆家啃了一块卤猪脚,剩下两块,娘俩不好意思再吃,也被邱氏硬塞进了放着肥肠的篮子里。
“带回去给毛丫尝尝。”
毛丫是丁大娘的孙女,上次跟着丁大娘来过船上,和陆小鱼玩的很好。
说是给毛丫尝尝,丁大娘还是决定回去这两块给老头子和大儿子尝尝。剩下的一只猪脚,还不如拿去卖钱来得实在。
如果真的像陆嫂子说的一般,猪脚、猪尾、猪头都能卤着卖,那可太好了。
这些可都和肉不一样,都不是十分好卖的东西。
基本上都是很便宜地卖,或者做添头送人。
丁武是个十分壮实的少年,他提着装着肥肠猪脚的竹篮,路上还是没忍住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陆家婶子脾气可真好,这手艺也好。”
他是丁家最小的儿子,还没会走路就跟着爹娘在肉案卖肉。
南来北往的客人见过不少,能让他说邱氏脾气好,是因为邱氏的脾气确实好。
说话慢声慢语,没说话也自带着三分笑意,性子也是不急不躁,做菜的手艺更是好。
还有陆家,虽然只有一艘旧船,一间半茅草棚子,可不管是屋里还是船上都收拾的干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人看着都舒服。
这样的婶子,也就比他亲娘差那么一点点。
“你陆婶子一家确实不错,是个实在人。”
丁大娘微微眯起眼睛,她和陆家谈生意的时候,是抱着被对方宰一刀的准备的。
她没想到,陆家的条件出乎意料的好。
陆家出方子,丁家做生意,卤制,买卖都不归陆家管,陆家收一成的受益,还只收一年。
一年后,这卤肥肠的生意就归丁家,和陆家没有关系。
这个提议,不但让丁大娘满意,也让她分外吃惊。
一成,和她当初想的三成可差的太远了。
虽然说要自己卤制,可自己卤制那不是更好。
自己家三个儿媳妇,加上她四个人,在家里也只是带娃做饭,也没什么事情做。
家里的爷几个,老二老三老四都上了船,老头子和老大要下乡估猪,要杀猪卖肉,是不得闲的。
如果,她们婆媳几个再能在家卤肥肠卖,就不用闲着。
陆家能把方子给她们家,还能少要两成的利,这提议,是丁大娘怎么也没想到的。
陆家不但给了她家卤肥肠的方子,还给了卤猪脚的方子,这卤猪脚的方子还能卤猪头猪尾,卤猪头肉。
这可不是一个两个方子,而是方子能生方子。
丁大娘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小儿子,又想起陆家那个不声不响的大闺女。
如果……
还没容丁大娘多想,就听见她宝贝小儿子突然讨好地凑了过来:“娘,回去这卤味摊子让我去摆行不?”
“什么?”
丁大娘声音不由控制不住地高了起来,这卤味生意还没做,小武就开始打起主意了?
虽然他们老两口对最小的儿子确实是宠爱,可家里五个儿子,小事上她可以宠着小儿子,大事上,那绝对不能让其他几个儿子儿媳妇不满。
做爹娘不公,才会惹得家宅不宁,兄弟不睦。
“娘,咋啦?”
丁武不解地看着他娘,“我一个大小伙子在码头卖卤味,不比嫂子们去好?”
家里两个肉案,一个在码头一个在镇中,爹和大哥要杀猪收猪卖肉,二哥、三哥和四哥跟着大船在外面跑船。家里只有他,因为年纪小,爹娘舍不得他跑船,一直在家闲着。
码头上鱼龙混杂,他这样的半大小子做生意的不少。
年少灵活,家里只有他最适合。
丁大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儿子一眼,见小儿子神态自若,不由舒了口气。
可能是她想多了,她这小儿子虽然自小生的聪明,也识得几个字,心性却是个好的,十分良善,不是那种心思多的孩子。
丁大娘心思转了几转,口气也略微和缓了许多:“回去问问你爹,再和你大哥大嫂他们商量商量,要是大家都没意见,就让你去码头卖。”
“好的,娘,我保证好好干。”
丁武并不觉得自己娘是在敷衍他,这件事,只要他娘开口,基本上就算是板上钉钉的。
第38章 方子
丁武觉得,如果家里的卤味能给他卖,他肯定能把这生意做好。
想到刚才啃的卤猪脚,味道简直是绝了。不是他嘴馋,实在是陆家的卤味这味道是前所未有的好。
想到家里多了一笔收入,丁武拎着篮子走得脚下生风:“娘,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答应陆家,将卤味的方子都买下呢?一年分一成利,要是生意好,可不少银钱呢!”
他觉得,只要他家卤味和陆婶子做的一般好,生意肯定是不用愁。
丁大娘叹了口气:“买方子也不是不行,不过陆家的意思这方子最少要卖五十两,太贵了,还不如分一成利给他们安心。”
“五十两?这么贵?”
丁武自幼跟着爹和兄长杀猪卖猪,并不是那种没见过银钱的少年。
可五十两买个方子,这么高的价格确实出乎他的所料。
陆家穷成那样,竟然一个方子要这么高的价格,这是穷疯了吧?
“所以人家不卖方子,只拿一成利。”
丁大娘微微眯了眯眼,还是很欣赏陆家人的聪明和爽快。
也不知道是陆家两口子谁的主意,这一成利,简直是落进了她的心坎里一般。
这方子要是十两二十两,她犹豫都不带犹豫,就能做主买了。
要知道,有时候一张方子可是能养活几代人的。
可五十两,那几乎和抢的差不多。
别看她家一日能卖一头猪,逢年过节还能多买一两头。
可就她家,养五个儿子,建了十间宽敞明亮的青砖乌瓦的房屋,又娶了三房媳妇,家里几乎就没剩下多少银钱了。
百八十两确实有,但是再多,她也拿不出。
拿家里大半的银钱买一个方子,别说丁大娘做不到,就是当家人丁老大也不会同意。
一成利,赚多赚少,她都觉得不亏。
能多赚,那是陆家的方子好,做出来的肥肠味道好。
陆家分的多,她家只会赚得更多!
就算一年的时间,陆家得到的会远远超过卖方子的五十两,她也不觉得亏。有这一年接触下来,她丁家和陆家也算亲近了。以后陆家再有什么方子,肯定会第一个想到她丁家。
这可是花银子都买不到的。
原本丁大娘并没有这么深想,直到陆家拿出了卤猪脚,还说出了可以卤猪尾卤猪头等等……
这让她不由不多想!
赚的不多也不会亏,总比家里的猪大肠卖不掉送人扔了强。
而且,陆家这是直接将方子交给了他家,这方子以后就是她丁家的了,如果能挣钱,丁家世世代代就能靠着这方子活下去。
丁家有五个儿子,以后能继承丁老大杀猪案的只能是丁家的老大丁大。
丁家其余四兄弟要想在蒋家坝活得滋润,就要另外谋求生路。
这件事,丁大娘觉得很满意,陆家也觉得很满意。
丁家满意是因为拿到了方子,还只用分出一分利出去,而且这一分利只用分出去一年,以后再不用和陆家分。
陆家也签了协议,这方子除了自己做了吃,绝对不会再泄露给他人。
陆家满意,是因为陆飖歌说的话。
她说,要想丁家年年分利也很简单。
如果丁家诚实守信,是值得结交的人家,等到明年,她可以再拿一两个或者更多的卤味方子给丁家。
她会的卤味实在是太多了。
除了教会丁家的卤肥肠,卤猪头肉,卤猪耳朵猪舌头,还有卤猪爪。还有煮鸡爪,卤鸭脖,卤素菜。
咸的淡的,甜的辣的,绝味的,麻辣的,只要她想做,方子可以出无数个。
陆小鲤开始觉得小四太会吹牛了,她教娘做肥肠,还不是因为娘的手艺好才做的味道那么好。
那么多说让人掉口水的卤味,她陆小四要是真的都会做,那为什么舅家会将她送回来。
就靠她这些方子,哪怕卖一两一个,也能卖上个几十两。
有几十两,舅舅家还用出去逃荒吗?
陆飖歌确实会很多卤味的方子,她自小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光靠别人捐赠其实很难开下去。院长妈妈为了福利院能生存下去,在街上也摆了个卤味摊子。
自小,福利院的孩子就是卤味的香气中里长大,等到能够帮忙的时候,她们大部分孩子都在卤味摊子上帮过忙。
后来上了大学,陆飖歌还特意收集了不少卤味的方子给院长妈妈,为了改善福利院的卤味摊子。
福利院的卤味摊子生意一直很好。
一是大家都知道这摊子是福利院为了养那些被遗弃的孩子特意开的,二是福利院的卤味干净卫生,花样多,味道也好,很受当地人的推崇。
后来,就是年轻人从大城市回去,也会去卤味摊子上买点卤味下酒。
看着桌子上丁大娘留下来的五两银子定钱,陆飖歌突然蹲下身子,无声地哭了起来。
那个可能再也回不去的前世,那个养大她的福利院,原来教会了她这么多东西。
“小四。”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陆小鲤被陆飖歌突然发出的抽泣声给惊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陆飖歌的肩膀:“你哭什么?有钱挣你还哭,你是不是傻?”
陆飖歌抬起微红的眼睛,看向一脸内疚的陆小鲤,突然破涕为笑:“我就是傻了,怎么,我傻了你是不是就不做我二姐了?”
“我有那么坏吗?”
陆小鲤凶巴巴地瞪了陆飖歌一眼,仰头叹了口气:“你要是真傻了,我就天天守着你,绝对不让人欺负你,行了吧?”
她可真是太难了,谁叫她是做姐姐的呢。
“你才傻。”
“你傻。”
看着陆飖歌和陆小鲤斗嘴,陆小青和陆小鱼对视一眼,都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的银子,不去理睬这两个傻子。
这可是银子啊,五两银子!
邱氏送完丁大娘回来的时候,陆飖歌已经半点看不出伤心。
就算这样,邱氏还是从陆飖歌微红的眼眶上,发现她哭过。
邱氏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她一直没见小四哭过,现在看她哭,她一颗动荡不安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能哭就好,在心里憋着,她就怕这孩子心思重憋出病来。
“小四。”
邱氏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爹打听到消息,说你姨母明日要出狱了,要不,让你爹领你去见见。”
“姨母?”
陆飖歌微微一愣,什么姨母?
一转念她才想起,她还有个在县衙替夫坐牢的姨母。
上次爹说的,端午前后就要出来。
陆飖歌低下头,小声道:“不,不见了吧。”
都是陌生人,见面了反而麻烦。
第39章 姨母
“小四。”
陆全撑着船,看着在船头用小网兜欢快捞河草地女娃。
说是女娃也不合适,一身土黄色的衣衫,毛茸茸的发丝扎了对总角在两侧,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镶嵌在黑黝黝的小脸蛋上,让人一时分辨不出男女来。
“爹,啥事啊?”
陆全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去见你姨母?”
昨日邱氏问她要不要去看她姨母,这孩子是拒绝的。
可晚上,陆全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觉得还是该带孩子去见见。
陆家出事,沈家出事,这姨母,大概是小四留在这世间最亲的亲人。
如果不带孩子去见见,他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孩子。
最后,还是邱氏拿的主意,去还是要去的,认就不要认了,防止给孩子带来祸事。
就远远地看一眼,确定她姨母没事就行,也算是全了小四这孩子的孝心。
邱氏这么说,陆全心也定下来。
不见不好,见了也不好,这样远远地看一眼也好,总比明知自己姨母今日从县牢出来,啥也不做的好。
等陆全再去问小四,小四也没拒绝,就这么跟着他往南阳城赶。
“没有啊!”
陆小四从水里将小网兜拿起,看了看,只有水草没有鱼虾,又兴致勃勃地放了回去,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都忘记我姨母什么样子了。”
她是真不记得了,记忆的碎片里一切都是模糊的。
“小四,”
陆全看着一团孩子气的陆飖歌,轻吁了口气,“你姨母到底是你亲姨母,我们这次去就看看,远远地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放出来就行。知道你姨母从牢里放出来,也安心了不是。至于……”
说到这里陆全犹豫起来,他能说不让孩子认姨母吗?
孩子见了自己的亲姨母,要是哭闹着要跟着她姨母可如何是好。
陈石磙没跑之前好歹是个亭长,能娶到沈家的闺女,能和陆庄主做连襟,在当地也不是小门小户。
不像他家,穷的叮当响,想给孩子吃口好的都没铜钱买。
可如果把孩子交给她姨母,陆全又是万分的不放心。
陆家,从陆远山死到陆家庄被烧为平地,都在传因为陆家通匪。
陆全不相信陆远山会通匪,要是陈石磙那厮,他反而相信有可能。
现在是,陈石磙跑了,陆远山死了。
可事情到底了没了,陆全没底。
“小四啊,我们只远远的看看可行?”
陆飖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陆全,抿嘴没有说话,满脸不解的样子。
她什么都懂,可也只能装不懂。
“你……你亲爹的事情还没过去,这次带你去见你姨母,你要是闹着跟你姨母去,我怕,我怕……”
“爹,我不会的,我是爹娘的孩子。”
如果不是这孩子生得太好,陆全自己都要快相信陆飖歌的话,这是他家的孩子。
可他知道,自己家生不出这么好的孩子。
又好看又聪明又剔透……
如果陆庄主没死,陆家庄没被烧,这孩子以后也不知道要去哪一家大家族里做宗妇的。
现在跟着他们,吃苦受罪,实在有些对不起孩子!
陆全还在纠结,陆飖歌又一次将抄渔网从水里拿起,欢天喜地地举起给陆全看:“爹,看,有鱼哎。”
抄网里,一条银色的小鱼欢快地蹦跶着。
“放桶里养着,再捞几条,回头让你娘给你做汤。”
听陆全这么说,陆飖歌越发兴致勃**来。
她不是贪玩,而是确实没有经历过这种,随便拿个抄网就能在河里捞到鱼的经历。
没等船到南阳县,陆飖歌已经从河里捞出各种杂鱼四五条,加活蹦乱跳的草虾两只。
就这些,虽然不多,可回去做个汤还是足够的。
陆全看日头还早,索性将船停在河中间,撒了几网。
这下,陆飖歌装鱼的桶里满满当当,已经有了大半桶的野鱼。
“爹,这鱼等会到南阳县卖掉,还能换些粮呢。”
陆飖歌捞鱼也捞得累了,索性抱膝坐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
船到南阳县,陆全找了个码头将船系好。又花了两文钱,买了一个竹牌,这竹牌很像码头扛包人的竹签,就是没那么长,也更加宽些。一头涂着红一头涂着绿,竹牌中间还有个数字拾叁。
这竹牌,是码头存船用的,拾叁表示是码头第拾叁位停泊的船。
在这样的小码头,停船一个时辰,收取两文钱,凭竹牌拿船。
要是换个大码头,最少也得五文一个时辰。
停好船,陆全拎着水桶,领着陆飖歌顺着河堤进了城。
南阳城依山而建,整个县城依山傍水,景色秀丽,风景宜人。
县衙离码头不算近,等到陆全领着陆飖歌到了县衙,已经是日头高升的时刻。
父子俩也不靠近,就在县衙对面的一个茶摊附近,找了块阴凉处蹲着。
“爹,我们就在这守着吗?”
陆飖歌看了看南阳县衙,好似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嗯,等着。”
他们来的早,现在估计县衙的人刚开始办差,就看见几个穿着衙役袍服的人进进出出。
爷俩在县衙门口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到日上中天,爷俩跟着树影都移了好几次位置,才看见县衙旁的角门走出一个衣衫破旧,神情有些呆滞的妇人。
约莫是光照刺眼,或是人刚出牢房有些发虚。
妇人出了门,抬手遮住眉眼,身子虚晃了两下,才堪堪站稳。
她都没人接的吗?
陆飖歌扭头看了一眼陆全,陆全嘴张了张,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蹲着。
见陆全没动,陆飖歌也没动。
这时,就在他们旁边的茶摊上,一个比他们来的还早,已经喝了三四壶茶水的妇人领着身边的少年站起了身。
“明哥儿,套车,接你姨母回家。”
少年起身,爽朗地应了一声:“哎,孩儿这就去。”
陆飖歌猛地扭头看向那妇人,她问过陆全,沈家只有兄妹四人。
也就是说,除了和她娘沈清荷一起逝世的两个舅舅,只有这个在牢房里刚出来的姨母沈清莲,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叫沈清莲姨母的人了?
难道是她娘和哥哥们死而复生?
或者是刚刚从牢房里出来的妇人,并不是她的亲姨母沈清莲女士?
第40章 唐七
陆全也跟着陆飖歌,多看了那对母子几眼。
见那对母子快步走向县衙门前的沈清莲,才压低声音道:“这位夫人应该姓唐,她的夫君和你姨父是结义兄弟。”
能在这个时候,和沈氏站在一起的,大概也只有唐家的夫人。
陆飖歌心突地一跳:“唐七?”
陆全有些诧异地看向陆飖歌:“你也知道唐七?”
他虽然没见过唐七,却也听过此人,为人豪爽仗义,和陈石磙十分要好。
唐家和陈家都是南阳人士,在当地也算富庶。要论起来,唐家比陈家还要族大根深一些。
只是唐七出生唐家旁支,从小就在市井中长大,与同样家世一般的陈石磙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见陆全问,陆飖歌也没多想,只诚实地摇了摇头:“就是记得好像有这么个人,但是,并不记得他是什么样子。”
听她这么说,陆全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唐七和陈石磙好,两家又是邻居,小四听说过或者见过也不稀奇。
“这唐七,跟你姨父一起跑了,到现在都音讯全无。不过,唐家和陈家一直隔墙而住,一向亲如兄弟,你姨母和这唐七的夫人也是幼时的玩伴,关系一直不错。”
陆飖歌听陆全这么说,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既然两人都跑了,为什么我姨母坐牢了,唐家婶子却没有和我姨母一样坐牢呢?”
这事,陆全还是详细打听过的:“你姨父是亭长,人是你姨父放跑的,和人家唐七是没有关系的。有的人说唐七是和你姨父一起跑了,也有人说是唐七和你姨父一起落草为寇去了,还有人说,这唐七是去京城做买卖去了,并没有和陈石磙在一起。反正也没人见过你姨父是和唐七一起走的,就是恰好你姨父跑了,这唐七也没回来。这罪名,自然落不到人唐七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