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昭昭—— by作者:安为乐 完结
安为乐  发于:2023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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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你是说我……”棠鸢转过身子指着自己。
“哦哈哈,开个玩笑,别在意。”依然是轻松的语气,却听的棠鸢浑身难受。
她忍住想去摸叨乐的冲动,“那我先进去了。”
关上门,棠鸢还是不敢置信她的耳朵。
她确定自己被冒犯了。
为什么现在的男性一定要这样随便?
她想找苏苏吐槽,却想起今天苏苏说她陪领导出差了,只好给自己煮了一碗螺蛳粉来放松一下。
陷进沙发,棠鸢身心疏懒,昏暗的光从阳台上透过木窗框,房间里更暗了几分。
手机震动,竟是费闻昭的微信消息:
【学费我给你转了一部分,剩下的根据棠老师上课效果来付。】
棠鸢有些吃惊地打开某支付APP,确实收到了一笔转账,金额十万,备注:学费。
故意转到银行卡,这个账号还是对客户用的。想来他大概是问了袁清安。
在车上时,她原本是想借此机会来还清他前几天的费心相助。
棠鸢盯着那五个零,本想退回去,脑海中又响起下午房东的话。
棠鸢:【学长,我不收学费的。】
费闻昭:【个人自愿行为。】
棠鸢在家里窜来窜去都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回应。
不是不能拒绝费闻昭,是不能拒绝十万。
棠鸢os:我想拒绝,可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费闻昭:【不要有压力,好好授课。】
棠鸢:【我会的!】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这笔钱是团团午饭时偷偷告诉他的那个秘密。
学长大概变着法子帮她吧。
棠鸢补上一句:【我会还的。】
她在心里说。
费闻昭站在21层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文城的天空暮色四合,有深深浅浅的云,将明未明的月亮躲在云后,隐约有皎洁透亮的轮廓。
她要还什么?
费闻昭眸色深沉,抿着嘴,若有若无的愠怒藏在眉间。
明明是他欠她的。
四年前那个晚上,他在医院看到那个造谣帖子,险些不管不顾冲回学校。
他能立刻做到的,只有联系论坛负责人,查IP,删帖,禁词“棠鸢”以及现在很多人喜欢用的名字缩写“ty”,将有关棠鸢一切言论删除,公告明令禁止论坛内讨论。
以及公开开除江姝。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学会发展成娱乐圈的风气。
厌恶极了。
“直接关掉论坛。”费闻昭最后冷冷到。
“这个要请示校方。”对方回应。
她还要还什么?
他打电话过去的那一刻,医院里四下无人,过堂的风吹得他格外清醒,耳边女孩的哽咽更是清晰地一下一下扎在他心上。
她没有大哭,没有抱怨,没有问为什么,没有怪他。
她只是断断续续地,用曾经那样轻快明朗的声音,克制着不畅的呼吸,告诉他:
“学长,我想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那时,从不抽烟的他突然想要一根烟。
深秋的风似乎比冬天更侵人衣。
她还要还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还?
只因为是他,她不愿意靠近,还是她怕再次因此被牵连被伤害。
费闻昭乱了思绪,从酒柜里抽出一瓶,斟满一杯。
“费总,你休息的这些天有不少股东要见你。”
助理陈慕远打来电话。
这些日子他和棠鸢呆在山庄,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每晚都要处理很多公务。
他像被通缉者偷逃出来,趁着不多的时日恣意快活一把。
费闻昭摇着酒杯,神色迷离,半眯着眸,红酒在杯壁上左右晃着,洒出了少许,印在他的白衬衫,渐渐洇开。
“明天九点召开董事会。”
“收到。”
自从他爸费之铭将颂风集团交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颂风变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摊子。
这样说或许有些过分。
这段时间根据他的了解,原先的一些品牌策划有跳槽的想法,营销部也有一些想赚快钱的,打算去拍短视频做自媒体。
连那天他去找广告部小A做传单,都瞥见他收起的网页栏写着:正在直播。
而他们的这些新技能并没有用在颂风。
原来费闻昭以为这样的老牌集团,从上到下都是些像他父亲那样的长辈,在新媒体营销方面会有些落后。
今时今日看来,并不然。
只是人心涣散,年轻人源源不断借此为跳板。
在颂风集团打工成了一次镀金或者是养老。不用过分创新,不用大量下沉市场宣传,坐吃往日福利。
房间暗下来,窗外的霓虹灯闪烁,俯视着车海人流,费闻昭有来自胸腔的涌动,他拨出去电话:
“准备好品牌全案。”
“费总消失几天,是在养精蓄锐吗?”
“没必要,”他盯着远处的夜色,“你那边如何?”
“以逸待劳。”
挂断电话,手机屏幕熄灭,他又站在黑暗中。
“知棠”品牌分公司已经成立了,明天他只是礼貌性地告知一下各位董事,好让他们有一些参与感。
不予通过者,一律将自己带进集团当员工的家属辞退。
首决同意者,会给予一部分新公司的股权和分红,这些事宜自然随后再议。
这是他父母留下的事业,他要看到一派方兴未艾,而不是一汪死水。
祁瑶作为费闻昭的同系学姐,听到费闻昭几近命令的语气实在有些不悦。
这家伙,就爱装酷装深沉。
当初还是他亲自打电话求她的呢。
说是求,不过是费闻昭放低姿态主动开口,带了祁牧一并请她吃饭,邀请她作为颂风新品牌的主策划,不是长期聘请,而是合作。
“那之后你的选择设计师也一定要按着品牌理念和风格来,慎重。”祁瑶强调。
“放心吧姐!他早就有心仪的人选了。”祁牧在一旁插嘴。
“哦?”
一句话引起了祁瑶的兴趣。她这个表弟其他事不靠谱,八卦在行。
“不会白费你一片苦心。”费闻昭回应。
“我不信,你叫声姐听听。”
看到费闻昭欲言又止,祁瑶大笑。
在英国留学时,她本还讶异怎么会有理工男来学UAL视觉设计,反差太大,接受不了。
她观察了很久这个男生,除了听一些时装理论,他最爱蹭一节刺绣课,只是在一旁看着。
引得许多女孩子以为当中有他喜欢的人。
“没有。”
“那我可以追你吗?”金发女孩大胆而热烈。
下一秒,祁瑶穿着骑士靴路过,嚼着口香糖,皮衣刚齐腰。
“Hey! Boy.”
“我今天也有个恋爱想跟你谈。”祁瑶刚要触碰到费闻昭的胳膊已经被躲开。
“我不想当祁牧姐夫。”男生冷冷道。
她以为是她在观察他,没想到他早已认出她。
祁瑶反应过来后爽朗地大笑,原来这就是祁牧两句不离口的费闻昭。
只是她更疑惑了,怎么会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么久,每天和她打照面,都不曾主动和她搭过话。
她观察他的这些日子,都没有一次真正对上过费闻昭的眼神。
“祁牧那家伙没来?”
“你觉得他会喜欢这种课?”
“那你为什么喜欢?”
“……”
费闻昭没说话,只是眼眸深深地看过来,她看不清那狭长里的味道。
后来祁瑶才懂,费闻昭请她吃饭,答应给她举荐国内顶尖的博导,以祁瑶为他做品牌全案为交换。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以为他是目中无人。
原来他的目光早已被人填满了。

从庄园回来后,棠鸢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制图、改图。
在与袁清安无数次的电话、FaceTime视频沟通后,终于确定了几套服装的细节。
考虑到袁清安的作家职业,以及签售会是一本历史类书籍,棠鸢采用了对襟立领丝绸衬衫搭配山河图纹样马面裙,芙蕖提花香云纱面料制成全开襟抹茶绿旗袍,最后一套选了袁清安最喜欢的水墨画苎麻连衣裙,搭配本色系的轻薄披肩。
三套衣服无论正式场合亦或日常,都足够的典雅,留有韵味。
与袁清安的气质相得益彰。
袁清安在屏幕前笑得温婉。
“小棠,你什么时候再来玩呀?”团团拿着手机怼着脸,屏幕上只能看到她白嫩的脸蛋和忽闪的睫毛,“团团,你不是有话要对姐姐说嘛?”
“姐姐,团团想你。”
小奶音冒出来时,棠鸢心都化了。
“团团,姐姐有礼物要送给你哦。”
棠鸢加班加点给团团也制作了一套小裙子,丝绒小旗袍外加蓬蓬的烫银网纱,不失俏皮。
“小棠,辛苦你了。”
袁清安看到棠鸢在工作室忙到现在,不免有些心疼。
谁说现在年轻人喜欢躺平呢,只是没有在自己所爱的岗位上吧。
她那么多工作,还有心为小孩子设计衣服,这次签售会,她都想带棠鸢出席了,必须好好为她宣传才行。
袁清安欣赏之余,忍不住八卦儿子的感情进展:
“小棠,最近没有和闻昭联系吗?”
“没有,他没在家吗?”
“他要上班的呀。”
“???”
“安姐,他……”棠鸢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主动了解过费闻昭,“他不是你的管家吗?”
那边传来清脆的笑声,袁清安捂着嘴笑出了屏幕。
“不是吗?那他主业是什么呀?”
“小棠,下次你自己问他吧。”
袁清安这下懂了儿子喜欢的类型了,努力的笨蛋美人灰姑娘和豪门管家总裁的爱情故事。
啧。她的新书又来灵感了。
这些天在新品牌的单刀直入初显成效,公司有部分股东念在和他父亲的旧情上,决定放手支持一把。
从开始——
“闻昭啊,伯父也不是要打击你,年轻人实在冒进不得啊。”
到现在——
“闻昭啊,我看这个项目不错,还是要相信年轻人的眼光,果然要紧跟时代步伐了哈哈。”
费闻昭露出少见的微笑,“定不负众望。”
他下意识的去摸了一下手腕上的彩虹针织发圈。
这是不知何时,棠鸢落在他车上的。他捡了回去,放在吧台上。
昨晚倒酒,明明是小酌,却不知道怎么就醉了。
可能是月色太好,可能是他对着月亮举起的发圈,在月晕下有了某种魔力。
直到早上洗漱时,他发现这发圈已经到了他手腕——
嗯,冷光的银色手表和彩色针织碰撞,满满的赛博朋克风。
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把它藏在袖口下,紧贴着手腕的皮肤和蔓生的青筋。
突然很想见她。
费闻昭站在玻璃门外时,看到女孩挽起头发,纤细的脖颈露出,有温柔好看的曲线。
设计图拟好后,棠鸢开始在模拟人体上初步立裁,思考如何让服装更有亮点。
下午有客户联系要来工作室,棠鸢等了一下午都未见人影。
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她顺势把自己的长发简单挽起。
“下班了?”
棠鸢转身,看到费闻昭西装革履的出现在门口,皮鞋不染纤尘,他进门时稍微低头,似乎踮踮脚就要触到工作室天花板。
“诶?学长?”
“你好像每次看到我都很惊讶。”
费闻昭把带来的果汁放在工作台。
“学长,我想再详细问问你颂风的事。”棠鸢回家后拿着宣传单思前想后,才发现这是内部招募,网上都搜不到具体消息。
“可以,一起吃晚饭吧。”
德莱餐厅。
棠鸢上次来这里费了几千大洋,这次再进去内心十分拒绝,不过她愿意去还费闻昭这个人情。
摇曳的小提琴声萦绕在耳畔,隔壁散桌有情侣捧着玫瑰花在拍照,男生单手牵住女孩戴戒指的手,女孩在对面拍照。
大概是刚求婚完毕,他们进来晚了些,没能见证全部,但相爱之人似乎四周的空气都在甜蜜、升腾。
《where is the Love》应景的响起,棠鸢莫名触动。
原来看到别人被爱真的会流泪。
上次她也坐在这桌,只顾埋头了了应付家人,全然没在意周围的人事物。
“真好啊。”棠鸢忍不住朝那边望过去,小声呢喃。
费闻昭点好菜,用湿巾帮棠鸢擦拭了她的刀柄,再给她一叠纸巾。
棠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学长你还是老样子哈哈。”
大学时,偶尔碰到费闻昭在食堂吃早餐,棠鸢还是会坐过去。
她咬着吸管,笑着看费闻昭先擦勺子、筷子,把纸巾在手边放好,慢条斯理地喝着南瓜粥。
那是后来的事,那是不会再有人明目张胆议论他们的后来。
“来过这家餐厅吗?”费闻昭明知故问,把切好的西冷牛排分给棠鸢。
“只有一次,我弟过生日,就是上个月月底28号。”
“那天我也这里。”
“这么巧吗?”棠鸢塞了一口牛排,发现竟出乎意料的没有黑胡椒,而是淡淡的迷迭香和芝士味。
他知道她不吃黑胡椒。
明明上次她点餐时没注意口味,最后只好一口牛排一口水的咽下。
棠鸢嚼着的动作放慢,她凝视着费闻昭,熟悉的,却又不像当年。她看向他的眉,细密纵生,他的眼,浓睫下垂。
对棠鸢来说,费闻昭只是一位曾经熟识的学长,经历过波折,所以更加信任。
况且费闻昭为了帮她,跑到校方要求关闭论坛服务器,校方只承诺好好整顿,但对她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强有力的救赎。
从那以后,她的生活清净了不少。
当年的事,她没有怪过他,不然也不会这样的自然、毫不顾忌地与他相处。
可他怎么会记得她不吃黑胡椒呢?
棠鸢想不明白。
“哟,费总来啦!”祁牧的桃花眼眯起来,“这位小姐是?”
“棠鸢。”费闻昭头也不抬。
“祁学长,是我。”棠鸢礼貌地站起来微笑。
“不用站起来。”费闻昭看着手机,提醒棠鸢。
“棠学妹,快坐快坐,”祁牧拍着棠鸢的肩膀,“真是好久不见,你们这是?”
费闻昭轻轻皱眉,眼神扫过来,祁牧才觉自己的手搭错了地方。
搭哪里不好,搭自己肩上都比搭棠鸢肩上好!
不争气的家伙!
祁牧冷不丁收回手,嬉笑着耸肩。
“费学长帮我举荐颂风的工作,我请他吃个饭聊一聊。”棠鸢如实答。
“不说还以为你们俩谈恋爱呢,这小酒小花小氛围。”祁牧打趣,接着两眼放光,“颂风集团?那你可是找对人了,你面前这位……”
嘭。酒杯碎地。
无醇葡萄酒溅到祁牧腿脚。
“不好意思。”
费闻昭镇定自若站起身,迈步到祁牧身边,用刀叉前端从背后抵着祁牧的腰。
他不露声色地轻声道:保密。
祁牧被痒得一脸求饶,疯狂点头:我真的谢,费闻昭你谈个恋爱真磨人。
棠鸢叫来服务生收拾碎片,没忍住帮人家一起捡玻璃。
“棠学妹,一会儿叫他送你回家,”祁牧赶快打道回府,这地不能久留,“这顿我请啦!”
他本来还想坐下问问苏苡的情况,可惜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不知哪句该说哪句不该说。
费闻昭已经在微信上严厉警告:离她远点。
末了,又加一句:离我远点。
了解到颂风集团下周就要开始设计师见面会,棠鸢搓搓小手。
“学长,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她像第一次看到宣传单时那般雀跃。
“准备一些生活用品,可能会封闭式。”
快要初春,风还有凉意,车窗半滑,费闻昭眼神里明灭着霓虹,他好像被身边人所感染。
吹着风也能感受到心里那份,飘忽、期待。
他借看右后视镜,看向棠鸢。
真好,在我暗暗为你实现梦想的时候,你明确的在我身边。
车再一次停到棠鸢的单元楼下。
旧小区的路灯昏黄色,已经被风吹雨淋的灯罩,只发出朦胧的光。
“谢谢学长,我初步构想了一下上课时间,这周我随时都可以。”棠鸢站在车窗对面说,想到下周就要去颂风,怕费闻昭担心她卷款潜逃。
“不急。”车窗后,方向盘下,费闻昭手里把玩着那个彩虹发圈。
软软的针织摩擦过他的手指。
他本想还给棠鸢,但棠鸢似乎没有要叫他上去坐坐的意思。
他把发圈重新塞回衬衫袖,打开车门下车。
“走吧。”
棠鸢都已经打算说再见,没料到费闻昭要上楼,她又开始恨自己嘴笨,怎么不早点再见。
给对方误会留余地!
二楼的声控灯坏了很久,没人维修,棠鸢使劲咳嗽的时候才想起来。
不过她走习惯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九个台阶。
楼道栏杆上积满了灰尘,费闻昭刚低头拍了拍大衣被蹭到的灰。
近来,他发现自己的夜视适应能力有些下降,关灯后好久眼前一片黑暗,需要几分钟才能适应过来。
此刻刚抬头,他就陷入漆黑。
费闻昭站在原地,不想触碰栏杆,试图摸手机,却发现手机落在车上。
“棠鸢?”
他轻轻叫到。
棠鸢快到四楼才发现费闻昭没跟上来,她满脑子都在想沙发上、阳台上的衣服还没收起来。
“学长?学长?”她打着手机闪光灯,朝楼下喊。
“我在二楼。”
棠鸢火速跑下去。
朋友第一次来家里,把对方遗忘在楼道。再晚一点,都要把对方关在门外了。
棠鸢又着急又尴尬,闪光灯在手里晃动。
费闻昭在楼下慢慢恢复了视力,正要抬腿向上走。
“我来了学长!”
她跑到费闻昭面前的那层台阶上,气喘吁吁,想把手机递给他,却险些踩空。
“小心!”
费闻昭一步三个台阶地走上来。
快速伸出手臂,紧紧地禁锢住棠鸢的肩,用力将棠鸢扶稳,尽可能保持两人胸前的距离。
闪光灯刺眼的从下而上照射过来,他们站在一上一下台阶上,棠鸢的视线刚到他的眼睛。
两人听得到对方的呼吸。
棠鸢再一次闻到了四年前的味道,置身森林的清新,加上周遭的暗,她似乎走进了潜意识里。
她就是以这样的距离和费闻昭相识。
进一步,可以拥抱。
退一步,可以陌生。
这样的距离。
费闻昭轻轻松开手,顺势而下扯了扯棠鸢的衣袖。
“我刚刚看不到了。”
棠鸢回过神,她努力屏蔽耳畔怦然欲出的心跳声,向后退了一个台阶,斜过身子。
“上来吧。”

棠鸢开门插钥匙时,发现自己的锁孔位置不对。
因为是独居,她特意留了心眼,每次锁门时都将锁孔正向朝上。
刚刚她下意识朝上扭转钥匙对准,却没能一次进去。
怎么回事?
她没有出声,只是用闪光灯照亮看清楚,表面尽量自然不让费闻昭担心。
“小棠你回来啦?”
门开了,棠鸢努力平复疑虑,何宁抱着叨乐在身后,一脸微笑。
“今天有客人?”
“嗯。”
自从上次何宁的冒犯,棠鸢便躲着他,每次要等听到何宁外出闭门的声音,渐远的脚步声,她才从家里出来。以防打照面。
费闻昭从台阶上来,路过何宁家,走到棠鸢身后,挡住何宁的视线。
何宁还想搭话,轻轻推了推在他怀中挣扎的叨乐,叨乐一溜烟朝棠鸢家里跑去,绕过费闻昭的脚下,蹭到棠鸢的裙边,从门缝滑进,在里面得意地喵喵叫。
“叨乐!快回来!”
何宁喊着跑过来,棠鸢只好拉开门,躲着不去看费闻昭沉着的脸。
“不好意思,叨乐不懂事。”
胡乱收起散落的衣物,棠鸢给费闻昭接了杯热水,他坐在单人沙发,看着棠鸢不做声。
房间不大,贴满杂志、便利贴,有女孩的香气。还有一些堆积的废边角料没扔,模拟人体就放在阳台,凌乱的生活气息。
看着何宁猫着腰到处找叨乐,棠鸢无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阿宁,不然你先把叨乐放我家,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小棠,啊,我看到它了。”
叨乐在冰箱角落看见何宁,开启跑酷,风一般直冲客厅。
棠鸢和何宁过来时,看到费闻昭西裤上已经落有猫爪印。
叨乐前窜后跳,最后卧在他腿边。
“看来它更喜欢我。”费闻昭拍拍腿上的小梅花,对上何宁的眼神。
它还是她。
何宁心知肚明。
空气凝滞,棠鸢哑口。
“叨乐,乖,过来。”何宁轻唤,叨乐舔舔猫爪,不情愿地迈开猫步。
“不是告诉你,不要靠近陌生人。”何宁摸着叨乐的下巴,叨乐呼噜呼噜地卧在怀里。
“棠鸢,”费闻昭叫她的名字,语气冷冷,“门没关。”
何宁听闻,头也不抬,“不用了,我们回家叨乐。”
“叨乐下次再来玩哈。”棠鸢客气道,朝玄关走去。
从刚刚费闻昭出现,何宁已经用余光打量了无数次,费闻昭端起杯子的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腕表,是他梦寐多年的。
他明白来者身价不凡,浑身都充斥他才能感受到的敌意和不屑。
他对空气中暗暗滋生的不屑,过敏。
何宁看向棠鸢,她依旧是弯起眼睛的笑,可却有了不同味道。
那种曾经他被老师训斥,走回座位时无意和优等生对视,看到的对方的笑。
现在的女孩,不过都是想飞到凤凰枝头,摇摇欲坠还不知,终有一天会尝到嫁入豪门的苦。
本以为棠鸢与他一样为自由,为真心。现在看来,棠鸢不过也是洪流中的一只。
宁愿去当一只金丝雀。
何宁想着,厚厚的镜片下味道不明地盯向棠鸢,下巴微扬,压低声音,“记得把门锁好。”
棠鸢本能点头,随之反应过来——
是他吗?
是他动了我的锁?
一阵凉意从后背传来。
“叨乐,和妈妈再见。”何宁恢复轻快语气,自顾自走出门外。
又是上次的恶寒直倾过来,棠鸢站在门口,这次没忍住:“何宁,请你自重。”
“我怎么了?”
楼道里回荡着何宁的轻佻,那声音令棠鸢反胃至极。
“别装了,我不是叨乐的妈妈,也不会是。”棠鸢收敛往日亲和,紧皱眉头,面露微怒警告道。
费闻昭闻声从沙发起身走来。
他看到棠鸢很少表现出的愠怒,一双杏眼冷冷清清,单单站在玄关处与何宁对峙,空气中有尖刺在生长。
惊觉自己很想过去摸一摸小孩的头。
他在玄关处将大衣挂上衣架,用手点了点棠鸢的肩。
“需要换鞋吗。”
棠鸢低头去找备用拖鞋,何宁好像说了什么,她没仔细听。
下一秒,门已经被锁上。
“无须多费口舌。”费闻昭松开把手冷冷道。
“学长,我们只是邻居。”
“不用解释。”
多一秒解释,多一秒有关那个男人的话题,他都不想听。
关门时,他看到何宁在笑,那种肌肉带动嘴角努力扯上去的笑,在厚厚镜片下显得狰狞而畸形。
还带些挑衅。
何宁走后,房间原本的尴尬局面只剩下安静。
“学长,很抱歉,刚刚让你看笑话了。”生活不易,棠鸢叹气,她抱着腿坐在费闻昭旁边的沙发。
“无妨,不用道歉。”费闻昭向后靠,身体放松下来,看向棠鸢小小的身体,她的头发散落在肩上,正抵着下巴想问题,眉间拧起,撅着小嘴。
“你说现在的男性怎么这么随便呢!邻居也要发展成女朋友啊,做梦!
“不瞒你说他还PUA我,好笑,说我个子矮正好和他很搭。
“别肖想着养只猫就能被女孩子喜欢,猫是宠物,又不是工具!喜欢也是喜欢猫,谁会喜欢他!”
“……”
棠鸢吐槽个没完,抑扬顿挫,没注意到费闻昭在笑,他眼尾扬起,睫毛快要抵住卧蚕。
眼睛里浓浓的宠溺。
“那你喜欢谁?”
“……”
棠鸢抿抿嘴,不上当,“反正他不行,智者不入爱河。”
费闻昭只是笑,虽然很讨厌她提起隔壁那个男人,但既然是吐槽,还勉强可以听听。其实他也没怎么听,只是在观察,看她鲜活的表情,看她跨越四年又切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起身环顾棠鸢的屋子。
“这是租的吗?”
“不是啦,我舅舅用爸妈遗产给我买的。”
“不考虑换个环境好点的吗?”简而言之,这里很差,他指的是人。
“没办法,先努力把工作室搞好,做大做强,先谋生,才有机会考虑生活质量嘛。”棠鸢伸出小拳头,做出“冲冲冲”的动作。
“颂风是个很好的机会,”费闻昭顿了顿,他凝视棠鸢的眼睛,“相信你可以。”
棠鸢很少觉得人的眼神会有力量。
但刚刚四目相对时,她好像能感知到学长呼之欲出的话,只是他又藏在了眼底。
“我一定努力,不让你失望。”
“看来我的存在很重要。”费闻昭似问非问。
“那当然啦!”棠鸢声音甜甜肯定着,没注意对方眼里的晦暗。
棠鸢为了不让费闻昭无聊,借着家里的一些样衣,正好给费闻昭大致讲了每个朝代衣服的不同。
“你看这件,”棠鸢铺开一件裸色襦裙,“这是唐朝女子服饰,上衫下裙很是柔美,盛唐的时候,衣裙变宽,腰线也往上移,变成齐胸的一片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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