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之铭年轻的时候,心硬,除了赚钱就是只瞅着他儿子的学习成绩,要和商圈的一群公子哥攀比。
那个时代,还没有人太过重视一个人的心理健康,也是那个时候,费闻昭被爱忽视的那些年,好像更懂了要怎么爱一个人。
那些他没得到的。
都变成了他拥有的。
都变成了他要留给自己爱人的。
他想,他和棠鸢没有相遇的日子里,好像彼此都在一刻不停地淋着大雨。
避无可避。
后来,他只是想给她撑伞而已,却没想到,他靠近的小女孩太有力量,雨水冰凉,她还能笑着握他的手,体温传递,蔓延到心上,将他融化。
费闻昭透过落地窗去看,棠鸢在教团团画画,团团开心地亲了她一口,她弯着眼睛又在按自己的脸颊,袁清安在一旁笑。
他便接费之铭的那句话,他说,“爸,有家真好。”
“我好像,又重新活了一次。”
而这一次,永远会像这一天一样温暖明媚,每一步都踩着阳光。
棠鸢从庄园回来后发现,袁清安待她太好了,原来只是叫她小棠,最近每每视频电话,都叫她“小棠宝贝”,还不停地给她工作室介绍名媛。
她的工作室剪彩那天,袁清安送的花篮最大最漂亮。
袁清安总说,团团是她小女儿,棠鸢是她大女儿,这样,她就拥有了团团和圆圆(鸢鸢)。
费闻昭故意说,辈分乱了。棠鸢就在一边咯咯笑。
那段时间她忙着工作,还要帮苏苡备婚,便主动给袁清安打电话。
“袁阿姨,我最近要完成和颂风合作的那个项目,不能每天回去看您了。”
“没事宝贝,你好好照顾自己,注意休息,你贫血一定要喝我给你拿的补品,闻昭也是,都要结婚了还让你工作,等结束了让他好好犒劳你。”
“嘿嘿好的,能工作我是开心的。”
“过几天去看你们哦,我给你和闻昭挑了不少情侣装哈哈!”
那晚挂了电话,她抱着他问。
“费闻昭,我好像和你在一起以后,不单单有你对我好,还有更多的人对我好。你是我的福星吗?”
“你觉得我是吗?”
“你是。”
“你妈妈叫我宝贝诶,我以前都没人被这么叫过,她还总是拥抱我。”
“她很喜欢你,你和她很像。”费闻昭回。
“是吗?”棠鸢在被窝里,眼睛亮亮地问他。
费闻昭缓缓说,“她和你一样,是个很有力量的女性。以前她写书不被看好,也没什么经济来源,后来遇到了我爸,她还是坚持写,很想写出名头,第一本书是我爸自费帮她出版的,她不乐意,一定要自己投稿联系出版社。”
棠鸢听完点头,“那她好厉害啊,我觉得她是个很温暖的人。”
费闻昭将她揽在身边,“是,我最初很难接受这样一个无由对我热情的陌生人,以为她很假,后来发现不是,她是真的热爱生活。”
“真好,我也喜欢她。”
棠鸢每晚被抱着入眠,她想,她好像,有了小家,还有了更大意义的家。
和棠家的冷漠不同,这里人人热情,人人为她着想,一切都会按她的意愿和喜好来。
被放在心上时,爱簇拥着她,像救生船,将她渡到了河对岸。
她在岸上,望着对岸大雾弥漫,再看不清来路,也不用看清来路。
因为终点太过耀眼,诱人向前。
苏苡婚礼上,棠鸢的角色很特别,她是证婚人。
背了无数遍的证婚词,只是跟苏苡对视了一眼,泪就涌出来,再克制不住。
她以“亲爱的苏苏宝贝”开头,“你永远的小汤圆”结尾。苏苡握着她的手,将捧花紧紧塞到她手里。
那天,费闻昭为祁牧挡酒,最后两人都喝了不少。
祁牧笑着搭他肩膀,唯一一次没被费闻昭甩开,他说,“兄弟,咱俩可真念旧。”
费闻昭捻着酒杯回他,“没办法,就喜欢以前的,再旧也会成为新娘不是吗?”
“哈哈确实,你抓紧。”祁牧与他碰杯。
酒杯碰撞清脆。
“新婚快乐。”
祁牧看他有兴致便接着问,“我看你在这件事情上怎么不着急呢?”
“不是不着急,是不能急。”
祁牧如实道,“苏苡说,棠鸢想把自己那点积蓄都拿出来当嫁妆,苏苡跟她说你们家不需要,她说自己没什么其他的了。”
费闻昭愣了下,只是盯着酒杯里的酒,没再接话。
秋夜很凉,婚宴到很晚才散。
棠鸢帮苏苡送了客人,才去找费闻昭,他独独站在宴会厅外的观景窗前,只穿了西装和马甲,毛呢外套放在旁边的沙发。棠鸢穿着小礼裙,径自把他的衣服披上,走过去。
“怎么又在偷偷抽烟?”
费闻昭将她披的外套给她穿好,拥在怀里轻轻问,“是不是很冷。”
棠鸢被抱着有了温度,“还好呀,因为太开心,所以忘了冷。嘿嘿。”
费闻昭便接着问,“你喜欢这样的婚礼?”
“啊?”
“随便问问。”
棠鸢思考了一下,手环在他的腰上,仰头看他眼睛说,“我呢,喜欢户外,草坪式的,只有一些比较亲密的亲朋好友,如果那天天气不错,就更完美啦!”
“只是这样?”他反问。
“嗯,可以吗?其实不办婚礼也可以的。”
“为什么?你不想要吗?”他问得很急。
棠鸢怕他不开心,只是回,“宝宝,我没有很多亲友,我的朋友都能来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在婚礼上看到,苏苡是被爸妈牵着手,交递给新郎的。
如果是她呢。
她好像,没有这样的人来交付。不过她想,如果是嫁给费闻昭,她可以自己跑过去呀。
根本不需要什么人来交递她的手。
棠鸢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皱着眉头扯他衣袖,“你喝了好多酒,费闻昭,我开车吧,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快走啦。”
棠鸢说着将手从他腰间收回,转身刚想去拿包。
下一秒手腕被握住,她被那股力量又拽回熟悉的怀抱里。
被他紧紧俯身抱在身前,棠鸢穿着高跟鞋,自然地在他肩上抵下巴,她笑着回抱,小手在他背后的西服料子上轻轻摩挲,“喝多啦?”
“嗯,有点晕,先抱一会儿。”
“那要抱到什么时候,现在已经很晚了。”
棠鸢见他没动静,便没再问,只是拍拍他。
“你不开心吗?”
“开心。”
“看你这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好朋友大喜之日,你笑笑呗。”
费闻昭又没回话。
四周静下来,棠鸢身体被暖热,放松了些,她提醒他,“别困哦,我们回去再睡。”
“没有,我有事想跟你说。”
“我听着呢。”
她感觉到费闻昭的手覆盖在她头后,完全被拥在怀里,以一种,被保护的姿势。
宴会的音乐流出来,她听费闻昭缓缓开口。
“棠鸢,我把我所有的房车、股份,都拟好了赠予书,有一些手续还没理顺,最近一直在等,你签上自己名字好不好,我都给你,那些我都不要。我不要你的什么嫁妆,我不想你顾虑这些。你想简单一点,你想不办婚礼,我都可以,我都依你。”
棠鸢倏然就红了眼圈,好像有石头堵在喉咙,“你是不是听苏苏或者祁公子说什么了?”
“我没关系的啊,不是你说,这些要好好商量的吗。”
“我就是在跟你商量。”费闻昭回。
“商量什么?商量……费总娶老婆甘愿倾家荡产?”她趁他看不到自己在流泪,故意打趣他。
酒意渐深,他便趁着酒意说,“棠鸢,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放心,全身心信任我,那些世俗结婚的规矩都对我没用的,哪怕你只想领个证,我也听你的。”
“那不领证呢?”棠鸢逗他。
费闻昭突然就愣了下,直起身子,蹙着眉头,又一脸严肃。刚想问,却听他语气拽拽,像换了个人。
“不领证,那我可就太亏了。”
“你是不是想白睡我?”
棠鸢立下踮起脚去捂他嘴巴,被他扯开。
知道他喝了太多酒,她也不和他争,只是扯着他,“赶紧回去。”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非常清醒。”
费闻昭在副驾驶还在叨叨,完全没了平时的清冷样子。
棠鸢听到他安静下来之前自言自语——
“如果不领证,那让我每天都能看到你行吗,我很知足,我好像,只要每天醒来看到你就好了。”
“棠鸢,我的要求都这么低了,你能迁就我一下吗?”
棠鸢开着车不能照顾他,她想,醉话也好,真话也好,他们两个好像因为爱对方,都太过懂事了。
从现在起,她要做不那么懂事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