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见如此深邃,眼尾狭长上扬,又好看弧度的桃花眼。
“唔。”
棠鸢反应过来,借位失败,意外断送初吻,还被咬了一口。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脸红得要滴出水来。
费闻昭全看在眼里,他本只是想提醒她别走神,配合演完。他能感受到揪着他衣角的小手,攥得越来越紧。
而当温软贴上的那一瞬,他二十多年始终如一的心跳第一次感受到窒息。
女孩的睫羽向上轻扫过,对上透澈的瞳孔和透澈的他。
他的心痒痒。
于是,他故意轻启嘴唇,覆下。
在她看来,那场舞台剧前前后后都戏剧极了。
演出完回到后台,苏苡从服装区飞奔过来,棠鸢第一次没有迎上去,她面颊滚烫,还没想好应付的说辞。
谁知苏苡看了全程,还录了像,还在她面前循环播放。
“喜大普奔啊,没想到费闻昭是吃汤圆第一人!哈哈,我以为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结果,被你这颗小汤圆给黏住了。”
苏苡捏捏棠鸢的小脸蛋,粉扑扑的像草莓流心。
“苏苏!”
苏苡还没来得及八卦棠鸢和费校草接吻感觉如何,便被旁边刚进来换衣服的女孩抢了先,是棠鸢同班同学。
“小棠!你真是吾辈楷模!你真亲了费闻昭?快展开说说!”女同学一脸期待。
棠鸢只好接:“节目效果,节目效果而已。”
“我可不信。”
“真真假假,反正都是演戏啦。”谁会当真呢,难道还期待校园风云人物和她假戏真做吗,她是大一,不是初一。
观众赶快忘掉才好。
“可那是费闻昭诶,我高中的时候就看过他的报道,他好厉害,大一开始创业,还没毕业公司就已经那么……”
棠鸢有些反感这种因为仰望一个男性而将他完美化,将他奉为至高无上者,其余众人的行为仿若是在触犯神明。这是无意识的女性自我贬低。
她皱了皱眉。
棠鸢好想说,没错,他很厉害,但我觉得,和他接吻还不如吃一颗果冻。
于是她故作乖张道:“他长那么帅,亲一下怎么啦?”
看到女同学震惊到咽口水,棠鸢自知有些过头,便不再说话。
她不自大,也不自卑。更何况费闻昭与她八竿子打不着,为何要因为一位陌生人而自我贬低呢。
一个意外的吻就会让她变得高人一等吗?
放在棠鸢身上不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亦不会。
今天的舞台剧成功落幕,她完成属于她的任务,这就够了。
哪怕是足够清醒的棠鸢也不会想到,总有不起眼的星火会因一阵风而燃起燎原之势。
这件事在论坛上爆红后,起先是出现了一批“找糖(昭棠)”CP粉,开始写一些同人文。棠鸢不爱冲浪,苏苡就在她旁边开始念,从舞台吻到两人结婚。
棠鸢红着脸,被逗得咯咯笑。
苏苡挑眉:“不然你们俩帮粉丝实现一下?自己磕的CP成真,真的很有成就感。”
棠鸢摇头。
按这样的事态,以后许是再没有男生会来追她了,她还期待大学谈一场恋爱呢。不过也好,专注自我。
接到学校宣传片出镜邀请的时候,棠鸢才意识到人气的重要性。她也算是沾了费闻昭的光,此刻她再也不去想什么自我价值的确定。
费大校草,不愧是你!
那是棠鸢出演舞台剧后,第二次见到费闻昭。按演出需求,他穿了一件唐制立领亚麻衬衫,盘扣从上至下显得格外素净,金丝半框眼镜下透着疏离,阳光打下来时,分散的发在额头有树杈般的倒影。
欣赏美色之余,棠鸢有了新的想法——让费闻昭作她冬学期结课秀的模特。
她不否认有私心,她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的作品。这会对她以后的职业规划有很好地帮助,哪怕是赞助、曝光率都会因此有了周旋、挑选的余地。
成功与否没把握,但大活人就在眼前,错过岂不浪费机会嘛。棠鸢鼓起勇气问:
“学长,这是你的私服吗?”
“嗯。”
“你也喜欢中式服装吗,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一类衣服诶,因为你肩宽腰窄,身形颀长……”说着棠鸢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倒三角。
“喜欢,但这类衣服不多。”
“行走的衣架子!”棠鸢目光发亮,“不当模特很可惜,不当我的模特更可惜了。”
“哦?”
“想让我当你的模特?”
“对,很想,”棠鸢很坚定,“我的风格跟你很搭,也是你喜欢的类型。有兴趣吗?”
费闻昭大学四年即将毕业,第一次有女孩接近他是为了利益,而不是表白。
他兴致盎然,目光盯上棠鸢涟涟水光的眸子:“可以一试。”
没想到费闻昭会这么快答应,他也不像别人说的不近人情,反而很好接近嘛。棠鸢内心雀跃到走路都轻快了不少。镜头前笑得更自然了,每个片段都是一遍过。
天色渐暗,收工后导演组提议大家一起聚餐。棠鸢婉拒与大家告别,她现在有了模特,脑海里想的全是还没完成的设计。
她买了一个鸡蛋灌饼,腮帮子鼓鼓地吃着,打算吃完赶紧飞奔到设计实训室。
今天她用目光和手隔空丈量了一下费闻昭的三围,心里有了大致尺码,不禁感叹女娲的杰作确实和普通边角料人无法相提并论。
如果有更准确的就好了,量身打造出来的衣服,细节会体现得更好。
凉风习习,棠鸢在路灯下正想着。
“不喝点什么?”声音清润又低沉,棠鸢转身,看到费闻昭递过来一瓶苏打水,路灯下身影拉长。
“学长也不去聚餐?”棠鸢吃着东西,声音含糊。
“嗯,不熟。”
两人在教学楼前的长椅上坐下,费闻昭只是静静喝水,看着远处。
等棠鸢吃完,才打破沉默。
“学长,”棠鸢有些难以企口,“或许你知道你的三围吗……”
费闻昭摇头。
“我一会儿要去实训室,那里有软尺,是这样,我想如果你真的可以出席设计走秀,那我希望你展示的服装是完美合身的。”
“你一会儿有时间吗?”
费闻昭看着棠鸢投来真诚的目光,有期待有勇气,她语气软软,让人不忍拒绝。
像谁呢。
他想不起来。
“正好有空。”
当晚,就有路人将偷拍两人并排坐的照片发在论坛,引起一阵轩然,CP粉更是就地过年。
看来要避避风头了。
“学长,明天我们分头去博物馆,你在门口等我好吗。”
“嗯。”
费闻昭明白棠鸢的顾虑,但他不能去阻止论坛的一切,任何动静都会被曲解,网络的魔力——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另外,费闻昭也不想去阻止。
他看着棠鸢在服设教室忙来忙去,一边给他讲解自己的设计思路。
她一边量尺码一边说,她这次想打破传统创意,直接用改良的汉服,但要更日常。
费闻昭透过薄薄的衬衫,感受到女孩手指若有若无的触碰。
“其实我们中式服装真的很特别,现在很多新中式打着中式的名义,却印着日式元素,真不知道居心何在。”
说到中国传统元素图案,棠鸢又是神采奕奕,她似乎永远充满着热情。
有点像……袁清安?
费闻昭有些讶异,自己怎么会想起那位父亲没经自己同意就娶回来的女作家。六年了,她还是那样孜孜不倦地对他,对他那冷淡严肃的父亲,翘首以盼,日日打来电话。
她总是以“闻昭啊”开头,“记得回家”结束。
最近她怀了孕,情绪有些不稳定,总会莫名的哭。小保姆总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回去看看,他爸在国外不能回来,身边只有他这个儿子了。
费闻昭回想起,这些年他有过叛逆,疏离,但并没有影响袁清安的任何积极性,她疯狂地投入写作,再疯狂地投入到家庭。
消耗不完的活力,和面前的女孩重合。
“学长,再耽误你一点时间,明天我们去博物馆怎么样?博物馆里有最原始的纹样,也会激发灵感!”
这次结课秀很重要,她需要老师重视她。
除了费闻昭的男装,苏苡的女装也没有确定纹样,她其实是客气提议,按费闻昭疏冷的性格,怎么会和并不熟悉的人出行呢。
“可以。”
棠鸢趁着没课,挤了一路公交,才到了博物馆站。
她被挤得妆都花了几分。
费闻昭懒懒地靠在车窗前,朝她摆摆手。
棠鸢舒一口气,周围总算没有认识的同学了,可以伸展手脚好好观赏。
不过……这怎么像私下幽会?
博物馆的人稀稀落落,展厅安静偶有走动的轻响。
棠鸢细致地浏览各个展柜,不时地同费闻昭介绍,让他挑选一些喜欢的图案。
“大一就学这么多东西吗?”费闻昭听着那些中国传统色系的名字,还有不同朝代服饰的特点,挑眉问道。
“自学的啦,我从高中就很喜欢汉服,一直有在了解。”本来今天想穿那件旋裙,又不忍心它被挤到QAQ。
正要从这一展厅转到隔壁,拐角处传来陌生女声:“闻昭?”
费闻昭淡淡望过去,没有出声。是去年毕业应聘到他公司的学姐,或许是出了公司,她连称呼都改了。
“你怎么在这儿?”
棠鸢听闻赶快低头朝远处展柜走去,埋在玻璃上不敢回头。
费闻昭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应付道:“来工作。”
给棠老师打工。
江姝不明,只是笑起来,声音在展厅回荡:“真会打趣。”
费闻昭上眼睑下压,江姝意识到公众场合,悻悻说:“费总继续观赏,我先走了。”
江姝回头看了看棠鸢,走远后,拿出手机,按下快门。
她弟弟在文城大学,给她分享了之前的所有消息。他说费闻昭不像拒绝江姝时那样绝情,毫不留情面。
她不信。
那个把她电话拉黑,不管不顾她在酒吧醉到被人骚扰,说如果下次凌晨再打来就直接报警的费闻昭,此刻和照片上的女孩在一起,逛博物馆?
真是情趣高雅。她觉得可笑。
她坐在博物馆旁的咖啡馆,一口一口地抿着。手机屏幕上是文大论坛,她上传照片,正要编辑文字。
抬头便看到费闻昭从博物馆快步走出来,台阶下,一个正在等他的女士慌忙上了车。
江姝打开相机,嘴上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
逛到第三个展厅时,费闻昭才发现手机有很多未接来电。
“闻昭,你在哪,我好像羊水破了……”
“保姆在家吗,打120,我马上到。”
“你没接电话,她刚刚去博物馆找你了。”
袁清安昨晚打来电话,告诉他团团可能就要出生了,学业不重的话,可以回去看看。费闻昭回她,早上要去博物馆,晚上回去吃晚餐。
他匆匆和棠鸢告别并表示抱歉。
还好一切顺利。
费团团小公主诞生了。
签手术同意书时,费闻昭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个家他的责任。
刚下地铁,棠鸢就看到苏苡的消息:“小汤圆!不要打开论坛!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苏苡语气慌张,棠鸢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突然想到,刚刚苏苡的语气,就像《三体》里叶文洁第一次收到来自三体世界的信息——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正想笑,手机弹出同学发来的消息,“棠鸢,这是真的?”
然后是一张论坛截图——
【被插足被劈腿?还是男方出轨?】
配图一张是她与费闻昭在博物馆,一张是陌生年轻女性和费闻昭同行并上车。
下面是不堪入目的谩骂和嘲讽,两极分化,那些字眼惊心动魄地跳进她的眼帘,避之不及。
棠鸢头脑嗡鸣。
她呆坐在长椅上。
手机震动。
茫然中,双眼模糊地看到屏幕上的名字——费闻昭。
庄园。雪后初霁。
袁清安很痛快地付了定金,解决了棠鸢的燃眉之急。只是她的小天地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去支撑各种物料,这些是不够的。
她最近让客服小敏考察发现,一些个人工作室开始从单一的接单设计转变成汉服体验馆一类。
体验馆的经营就要从打版、制衣,再丰富到妆造,到摄影,修图。
这样下去,工作室快要变成影楼了。
棠鸢不悦。只能感慨,真的好卷。
她要在同行中坚持初心,就不得不去提高自己设计的曝光度,抓紧一切机会,将自己的衣服展示在众人视野中。
也不得不去接一些时装的设计,来支撑苟活。
“姐姐,你心情不好,是想吃团团的小蛋糕吗,我可以再分给你一块哦。”
费团团奶声奶气,小嘴巴说话的时候撅起,透明的口水亮莹莹,可爱极了,她大方地分给棠鸢一块蛋糕。
“没有哦团团,姐姐很开心,谢谢你的蛋糕。”一瞬间的走神,竟然被小家伙发现了。
答应了袁清安的请求,棠鸢也就安下心来。团团很可爱,她打算给团团做一身儿童汉服,当作袁清安这几天招待收留她的礼物。
如果团团会出现在她妈妈的签售会,亲子装出席再合适不过了。
棠鸢用手摸了摸团团的脑袋,手从背后顺沿而下,不经意间丈量出她的身高。
“可是你刚刚皱眉了,妈妈说皱眉是有烦恼,不要皱眉哦姐姐,会变得不漂亮。”
顺着团团的小手,费闻昭坐在摇椅上,悠哉看着书。
“哥哥也经常这样,姐姐,你不要学他。”
“是吗?哥哥在烦恼什么呢?”
说好的三人一起玩飞行棋,费闻昭提前退出。真不知道豪门的管家有多少东西要学,先是经济学书,又换成了历史书。
不愧是当年文城大学的翘楚。在费闻昭毕业那年,他的广告公司已经成为业内新势力,但他没有任何留恋,交给一起合伙的朋友,独自去了英国。
棠鸢佩服这种果断,也羡慕着其后的实力资本。
他有什么好烦恼的?
他当下的工作选择,棠鸢不用猜也理解,不过是天才的归宿。他隐匿山庄,逍遥自在,不用朝九晚六,不用996,自得其乐。
这不是神仙生活吗?
这就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成功后的躺平生活啊!
她太懂了。
“他啊……”费团团思考状,“可能是烦恼,自己怎么这么帅还没有女朋友吧。”
“哈哈哈。”棠鸢被团团深思的小大人样子逗笑了,弯着眼看向费闻昭,阳光洒在他脚边,他穿了一件素色的针织衫,一整个岁月静好的清晨图。
“哥哥还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团团吃了一大口蛋糕,奶油从嘴边溢出来,“不过昨天妈妈悄悄告诉我,哥哥有喜欢的人了!”
“团团,吃东西不要讲话。”一早上,费闻昭终于发话了。
“哥哥喜欢的人是谁呀?”棠鸢八卦的心在燃烧,“团团告诉我,我的这一块蛋糕就是你的!”
“是你呀。”
团团把蛋糕上的草莓拿下来,塞到嘴里,嘴巴满满地说道。
还不如不要问。
棠鸢听到自己不再平缓的心跳声,从胸腔共振到脑海,那么汹涌,险些让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努力控制,心想,小孩子是有点讨好能力在身上的,大概是为了得到蛋糕吧。
“团团,你可以弹琴给姐姐听吗?”棠鸢不敢看向费闻昭的方向,逃跑了。
看着两小只手牵手上楼的背影,费闻昭从书中抬起头,目光温柔,不自知地笑了笑。
直到她们在旋转楼梯上消失,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费闻昭的眼神又黯淡幽深下来。
近来,他总是梦到四年前那个晚上,好像现在还能听到,棠鸢隐忍着哭声,在电话那边哽咽,费闻昭听到那个平时雀跃的声音,沙哑又颤抖道:
“学长,我想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接到房东电话的时候,棠鸢还在看着余额暗喜。
四个零。够熬小一阵子了。
“为什么要涨价?”棠鸢从琴凳上跳起来,团团被突然抬高的声音吓到了,跑过来抱住棠鸢的腿。
“只是通知你一下,给你一周时间补齐。”冷冰冰地挂断电话。
一句简单的话,打破了棠鸢一早上的好心情。
袁清安外出还没有回来,午饭是费闻昭做的清炒虾仁和玉米排骨汤,一些简单小菜搭配着,卖相很好。
棠鸢没有太多食欲,她为搞钱想破了脑袋,咬着筷子出神。
“哥哥,小棠姐姐被欺负了。”费团团拿了一个虾仁放到棠鸢碗里,“姐姐,吃饱才有力气打败坏蛋哦。”
“怎么回事?”以为费闻昭不会在意小孩子的话,他发问的声音醇厚又威严,让人听了生怯。
“没事没事的,团团误会了,没有人欺负我。”
“姐姐骗你,”团团跳下餐椅,跑到费闻昭身边捂嘴示意悄悄话,费闻昭斜着身子凑过去。
棠鸢埋头扒拉饭,开始后悔刚刚打电话点开的扬声器播放。
下午就能回家了,下午,很快。棠鸢告诉自己。
“下午我送你回家。”
他是有什么读心术吗?棠鸢正要开口。
“你的车还在拖车公司。”
完全不容拒绝。
“那谢谢了。”棠鸢嘟哝。
午后,客厅的Beloit 音响播放着周深的《家后》live版。
亲切的闽南语缓缓流出,把空旷的客厅充斥得饱满而幸福。风吹动百叶纱帘,扬起轻柔的弧度。
棠鸢完全被这一切治愈了。
她闭眼靠着沙发,任凭阳光放肆地倒在身上。
这三天,或许是这些年最悠长缓慢,最幸福的时光。她不舍,但终要自我抽离。这里的一草一物,都不属于她。
袁清安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进门便叫棠鸢的名字。
“小棠?”看到棠鸢还在沙发,她舒了口气,“出版社那边沟通突然出了问题,闻昭说你要回家,我就立刻赶回来了。”
“谢谢安姐费心,在这里真的很开心。”
拒绝了袁清安的晚饭邀请,挥别时,团团飞奔过来,在棠鸢的脸颊轻轻一啄,惹得棠鸢差点泪目。
太温暖的一家人,哪怕刻在记忆里,都美好的定格成一幅画。
数不清是第几次和费闻昭同乘一辆车。
棠鸢依旧满心感激。
“地址发我。”
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上次的“情债”,棠鸢才想起自己主动承诺要回报费闻昭的事情。
“学长,我之前说的回报还没有兑现,你看——”
棠鸢还没有说完,费闻昭从中控台前摸出一份宣传单,顺手递过来。
“这是?”
棠鸢大致浏览了一下,神情激动。
这是国内知名品牌颂风的集团内部招募,贵公司打算召集一些适合“知棠”品牌理念的汉服或新中式设计稿,匿名被选上的设计师,能够参与品牌首发的服装设计。
“有兴趣吗?”
“当然!!!”
这无疑是幸运降临,棠鸢需要一切能被大众看到的机会。
况且,这是国内知名度和品牌力位于顶尖的颂风集团,它旗下人人熟知的时尚女装品牌,也有一些轻奢牌子,受众很广。
近些年一直保持着平稳的输出,不追求爆点,大多消费者仍愿意买单。
棠鸢没想到,这样的公司也会有意愿,另辟蹊径,开拓新方向去尝试中式服装新品牌。
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激进,但棠鸢很欣赏颂风集团的总裁,有远见且果敢,是她想成为的那类人。
她相信,只要把传统元素融入日常,新国风会成为最别致的风格,定会让人眼前一亮。那些打着禅意、水墨却擦边日系服饰的最应蒙羞。
“学长,你怎么会有这方面消息?”
“朋友正巧给了一张。”
“我会参加的!”棠鸢情绪高亢。
车子驶入市区,又穿过闹市,驶向棠鸢所住的老旧小区。
棠鸢把宣传单看了又看。
“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费闻昭把车速降下来,不时看向右方后视镜,余光短暂地扫视到棠鸢浅浅的酒窝,还有垂在额前的刘海。
“好呀你说!”棠鸢兴致勃勃,觉得此刻能够答应费闻昭一切要求。
“你也知道,”费闻昭轻咳一下,“袁清安女士很喜欢你的设计,我看你们聊起汉服来很投机,不知……”
“什么?”棠鸢期待道。
“可以跟你学习一下吗。”费闻昭语气轻轻,单手打了一把方向盘,似乎漫不经心。
棠鸢有些惊讶,这么敬业吗?
看来管家也要与时俱进啊!
“可以啊,你是想了解哪方面呢?”棠鸢用体谅打工人的心情回应。
“尽可能全面吧。”
也是,太肤浅的知识和主人聊不起来。棠鸢似懂非懂点点头。
“那这样吧,以后我在工作室,你有空就可以过来,我正好一边讲解一边实操,这样你会更清楚。”
“好,棠老师。”
费闻昭专注着前方,笑容越来越深。
某日一早,费闻昭亲自驾到颂风广告部,找人设计一张唯一不二的活动宣传单。
广告组员工小A:“费总,只需要一张?”
“对,一张就好。”
员工小A:被压榨了,但不我敢说。
“你今天三倍工资。”
费闻昭走后,整个广告部都沸腾起来。
“费总随机挑选幸运员工涨工资了……为什么不是我啊!!!”
“费总真是人狠话不多。”
“不过我们这个招募设计师活动不是不对外公开吗,听说已经私下请了很多知名大牛来。”
“我也听说了,还有最近特别火的那个新晋设计师祁瑶哎,我超级喜欢她,又美又飒!”小A搓搓手。
“这还看不懂,费总心里有人选了呗。”
“看来新品牌‘知棠’势在必得啊。”
“费总真帅,以一敌众。我看好他!”
等大家稍微安静下来,小A又补上一句:
“有一说一,我更期待被费总发传单的这位……”
棠鸢被一声“棠老师”叫得面颊不自然起来,两次忘记拿副驾驶和后备箱的东西。
最后,她提着袁清安提前偷偷准备在车后的水果和小饼干,站在单元楼下挥手告别。
费闻昭看了一眼她身后破旧的红色对联,还有周边乱停乱放的自行车、电动车,眉头不自觉紧皱。
中午吃饭时,团团告诉了他真相,棠鸢被催债了。
费闻昭滑下车窗,手自然地搭在窗框,抬头看看斑驳的楼房。
“住几楼。”
“四楼。”
费闻昭点点头,告别后疾驰而去。
棠鸢正要转身上楼,碰到了邻居何宁,甜甜地打了声招呼:“阿宁,倒垃圾啊。”
“换了新的猫砂,最近怎么没见你。”何宁用余光盯着远去的迈巴赫车影。
“哦,去了朋友家。”棠鸢帮他打开垃圾箱盖。
“刚刚那个是男朋友吗?”
“不是哈哈。”棠鸢讪讪一笑。
“叨乐最近还乖吧?”
“总朝着你的门叫,估计是想你啦!”何宁笑起来。
“那我可要给它准备一点小鱼干,哈哈。”
叨乐是何宁养的金渐层小猫,非常亲人,偶尔何宁出差,或者回来晚点,会提前和棠鸢打好招呼把叨乐放在她那里。
棠鸢很喜欢宠物小猫,只是自己没有太多精力去投入爱和照顾。
这正好圆了独居还能撸猫的美梦,她每次都表示乐意。
当年舅舅给她买下这套房子后,棠鸢看着万家灯火终有她的一盏,才有了家的感觉。
在被棠家收养的很多年里,她都没有感受过爱。
作文里那些温暖片段,都来自电视剧和本以为。
心理学表明,原生家庭的不幸福会导致性格缺陷。
幸运的是,她不是一个会被外界影响太多的人,才能保持自我,才能在知道自己是棠家收养的女儿时,心想: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她嫉妒棠铮得到的偏爱,不是家长的问题,是她的存在。
《斯通纳》里有一句话曾击中她的红心:“即使不能拥有完美的生活,所幸追求过完整的自我。”
这句话一直支撑着她,摆脱外界,专注自我。
也支撑着她融入这个社会,藏起戾气。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何宁也许是觉得她是同龄人好相处,做邻居半年来,两人凭着叨乐你来我往,渐渐熟络。
何宁也总借照顾叨乐,给棠鸢送一些水饺或者叫她过去吃饭,考虑到两人都是独居,棠鸢不太愿意和他共处一室,便经常借口吃过饭了拒绝他。
但何宁依然热情地敲她的门,问她喝不喝粥,还有一次问她看不看电影,要不要一起去春游。
棠鸢也不傻,她看出何宁似乎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才会这样殷勤。
现在很多年轻人逃避相亲,恐婚,但愿意去谈无数次恋爱,去体验无数次爱的热烈和覆灭。
她不属于这类。
她不会轻易去选择一个人。
爱于她,不过是这一生的附丽,是锦上添花。
绝不会是百无聊赖和穷途末路时的选项。
爱,理应是上上签。
而上上签难得。
还没上到四楼,已经听到叨乐在门口喵喵叫,何宁跑上去打开门,把叨乐抱起来。
“叨乐快看,是谁呀?”
“是妈妈回来啦!”
正背对着何宁找钥匙开门的棠鸢,笑容僵在脸上,手上动作呆滞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肯定地回忆,刚刚的两句话都不是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