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一个守护我自己—— by作者:从欲
从欲  发于:2023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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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还有很多日子,这种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走吧。”他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摸了下逐溪的手背,“还有下一家店等着你呢。”

许逐溪从内到外、从头到脚全换了一身新衣服。
剩下的衣服,南淮意都留了信息,要他们把衣服都送到了他一处房子里去。
约着的时间,是挑了杨繁星从少年宫下课回家的时候。
在门口,正遇着了沈灼颂接杨繁星回来。
“灼颂姐。”南淮意打了个招呼。
“嗯。”沈灼颂点头,开了门,让南淮意和许逐溪两个人进来。
沈灼颂打从大学毕业,就搬离了大院,一个人在外边住。
眼下的这处住所,就是她自己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
定位很高,建的都是自带小花园的别墅,主打富人区定位。
能拿下这么一大片地的招标,靠的是陈沈两家,里面投进来的钱也有南淮意的一份。
沈灼颂副驾驶的位子上下来个年轻男子,黏糊糊地跟在沈灼颂后边,目光警惕地打量了一会儿南淮意。
这倒让南淮意摸不着头脑,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杨繁星很热情。
有种出乎意料的热情。
她自己还背着书包,换了门口的拖鞋,就蹲在一楼进门的玄关柜前边,打开鞋柜,拿出两双客用拖鞋,放在许逐溪和南淮意脚边。还觉得不够似的,预备要到旁边去抱来个凳子。
南淮意还来不及出声阻拦,她已经抱着凳子回来了,放在许逐溪跟前,就要扶着她坐下。
“谢谢。”许逐溪手足无措地被人拉着胳膊坐下,不知道该叫什么比较合适,就又说了一遍,“谢谢你——”
“不客气!”杨繁星回答的脆生生的,一动不动地盯着许逐溪换鞋。
许逐溪抽一下鞋带,就抬眸小心看一眼她。
对这样极为热情的目光,她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这样的目光,好像是在看个什么极为新奇的事情一样,又让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要不然为什么这样盯着她看。
刚把两只鞋脱下,踩在那双拖鞋上,许逐溪还没把鞋穿好,就猛地一把被拉着站起身了。
“沈灼颂!”杨繁星兴奋地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是不是就是这个妹妹,我们俩个今天要一起玩啊?”
“嗯是。”
沈灼颂跟那年轻男子从转弯的回廊里走出来,不晓得说了些什么,那年轻男子瘪着嘴,慢吞吞地走出来,站在那关口就不动了。
杨繁星拍着手欢呼一声:“哇哦!”
“你好漂亮的。”她凑在许逐溪的脸颊边,像只很快活的小狗,疯狂地摇着尾巴,拱着人往旁边不得不退了一步又一步,“咱们俩个去我卧室里玩好不好?我卧室里有好多娃娃!”
许逐溪抿着唇点头,伸手给杨繁星往上拉了一下她快要滑下去的书包带子。
她好容易害羞的。
别人夸她要害羞,别人靠的近了些,也会害羞。
杨繁星很夸张地用手臂比划了几下,看着许逐溪一点头,就兴奋地抱着许逐溪的胳膊,噔噔噔——的踩着楼梯,跑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听的门吱呀一声,又扑通一声关上了。
“杨繁星!”沈灼颂拍了下木栏杆,朝着上面喊了一声。
“知道啦!我会很小心的!”杨繁星很大声地回答,“我会照顾好这个妹妹的!”
“不一定是妹妹。”许逐溪在旁边弱弱地反驳。
南淮意听着,忍不住笑意,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不那么担心了,整个人显得轻松了许多。
显然,有杨繁星在,他相信,逐溪应该能很快减少对于一个新班级的陌生感。
杨繁星很活泼,情绪外露。
这表明她生活的很好,生活的环境给了她轻松的氛围。
这是南淮意希望的样子。
他希望有一天,许逐溪也能够这么轻松自在。
他正这么出神地想着,感受到仍有一股灼热的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南淮意抬头,正和那站在走廊的年轻男子对视。
这人的目光乍一看,还有种说不出的……哀怨,好似南淮意做了什么事情,这种联想,让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灼颂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目光幽深的南淮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舔了下唇角,警告一般,“林暮南——”
“哦。”林暮南很委屈地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沈灼颂这么问,又强调了一遍,“七点之前回家,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哦。”林暮南委屈地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南淮意自发让开路来。
他有点诧异,这人看着比他的年纪要大一些,家里还有门禁吗?
他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姓林的?
京里有哪家是姓林的吗?还是从哪里提拔上来的新任的官员?
跟沈灼颂来往这么密切,陈家沈家两家知道吗?
实则他对沈灼颂和谁来往如何来往,是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这是别人的隐私,凡是有分寸的人,都不会去干涉别人的自由和探究别人的隐私。
只是这十五年来所受的教导,让他下意识地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名字。
等他彻底回过神来,也已经是把这一圈都想完了。
习惯成自然。
人脑的下意识反应要先于自主的意识行为。
林暮南走了。
客厅里留下沈灼颂和南淮意两个人。
“看电视吗?”沈灼颂拨了一下遥控器。
“不用。”南淮意微笑着回绝,所有心神都牵挂在楼上的那个人身上,仔细地分辨着楼上传来的一点动静。
隔音做的可真好。
南淮意微笑着,面不改色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沈灼颂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又坐回来,“吃水果吗?”
“谢谢。”南淮意很客气地道谢,“没事,灼颂姐,不用麻烦。”
人是社会性的生物,会被社会所驯化改变。
南淮意这辈子从出生起,就已然跟权势盘根错节地生长在了一起。
若他还是许逐溪的时候,遇到这样的无话可说的尴尬场面,她总会想到法子,不间断地努力去抛出话头,力图让两个人是一直处于有话可说的场面。并非全是性格使然,是她自己,不能接受面对这样的手足无措的场面。
所以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不要有人来改变打扰她的生活。
但他如今成了南淮意,坐在这里无话可说,并不觉得有些什么。
没什么话说,就没什么话说;若是想到要说什么了,就再说什么。
两个人安静地坐一会儿,各自做各自的事,各自想各自的事,又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呢?
南淮意有时会陷入这样的恍惚中,他有时发现自己变了,有时又觉得没有。
但不论怎么样,他还总是记得的。
要爱自己,要爱许逐溪。
跟楼下这样略显尴尬的气氛截然相反,楼上卧室里,杨繁星和许逐溪两个人亲亲密密地腻在一起,完全不像是今天才刚刚认识的,仿佛是做了多久的最好的姐妹一样。
杨繁星很在意年龄的细微大小,掐着手指算了半天的农历阳历生日,一拍手,“诶呀,逐溪,你还是比我小好多天,所以我还是比你大!”
“嗯好。”许逐溪点头。
“不过你还是叫我繁星吧,我叫你逐溪。”杨繁星很亲热地搂着许逐溪的胳膊,“逐溪,你上学会来和我一个班吗?”
还不等许逐溪回答,她就继续很黏糊地撒娇,晃着许逐溪的胳膊。
“你就和我一个班吧——算了没事,我跟沈灼颂说,你到时候在哪个班,我就来哪个班找你也可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坐同桌。”
杨繁星是拉着许逐溪坐到她卧室的这张大床上。
两个人并排坐着。
许逐溪起先不好意思,被杨繁星一把扯着就脱了鞋坐上来了。
她爽快地拍拍胸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快你快跟我一起坐上来。”
热情地发出自己的邀请。
“我的床垫可舒服了,超级软。你快试一下,你试一下你就知道了。”
盛情难却,许逐溪只好跟她一起躺着,脸还是红扑扑的,又兴奋又不好意思。
起先,两个人躺在最中间。
杨繁星搂抱着许逐溪的胳膊,黏糊糊地贴着,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气,要和许逐溪贴的更近些。然后力道就将许逐溪拱得往旁边移了一下,她就继续往上贴,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掉到了床边。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杨繁星捧着许逐溪的脸,凑近看她。
“你怎么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
“你也特别可爱。”许逐溪夸得很真心实意。
杨繁星忽然不动了,猛地把许逐溪的肩膀摁住,头凑到前面来,使劲地绕着她身上闻了一会儿,“哇!逐溪,你身上好香啊!”
她很陶醉,力气也很大,抱着许逐溪,跟抱着自己床头柜上的娃娃似的。
“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她警惕地说:“我们拉勾,你答应我,在班里和我做最要好的朋友好不好?”
“好。”许逐溪甜甜地笑着,很乖地点头,认真承诺,“我和你做最好的朋友。”
杨繁星这下笑得更加灿烂,说:“你们都长得好漂亮!你和沈灼颂,还有你哥哥,你们都太好看了,我真的太喜欢有许多好看的好朋友了。”
许逐溪是很少跟同龄人挨得这么近的。
她是班里的好学生,很受老师的喜欢。
按道理,这样的孩子,就算是交不到朋友,在班里说起来,也应该是人人羡慕敬佩的好学生。
可是许逐溪不一样。
老师们总是借着她来批评班里的其他同学。
许逐溪表现得越好,班里的其他同学就被骂的越狠。
在这个家长还相信着“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年代,普遍认为老师对于学生的责骂体罚乃至一切惩罚,都是老师对于学生负责的表现。
许逐溪是个“没有爸妈”要的孩子。
小孩子们都懵懵懂懂地晓得一些,没有爸妈要,就是没有人给她撑腰。
所以当他们趴在讲台上因为写错题目挨打的时候,目光都恶狠狠地盯着许逐溪。
她是被冷暴力和孤立的“隐形人”。
所以和杨繁星挨得这么近,她一面很高兴,一面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做。
她只能伸出手去,小心地环着杨繁星,免得她跌倒。
“杨繁星。”
沈灼颂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楼来,靠在门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着:“你就知道看脸。”

在沈灼颂家留着吃了个晚饭。
见到杨繁星,听她在饭桌上聊起少年宫今天学了什么,南淮意想起一件事情来。
少年宫。
他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了。
但还记得后来离开安县读书工作的时候,听着周围的同学同事,回忆起他们的童年少年时光,轻松地谈起曾经学过什么,或遗憾于自己后来放弃了,或笑着大大方方地展示一番,
那个时候心里的羡慕和憧憬。
所以,南淮意几乎是不到一秒,就定好了周六的日程。
去少年宫。
别人有的,许逐溪也要有。
至于如果到了那里,实在没有许逐溪喜欢的,那就算了。
等她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了,再去学习都不晚。
南淮意靠在沙发上这么想着,拉上窗帘,从桌子上抽了本书,摸黑出了屋子。
“咚咚——”
他去敲隔壁的屋门。
许逐溪从床上蹦下来,撩开窗帘,趁着月光看了眼敲门的人是谁,认出来这道熟悉的身影,把脸蛋上的泪抹了两把,擦得干干净净的,才旋开了门把手。
“淮意哥哥。”
她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低着头。
“怎么不穿鞋?”南淮意眉毛拧起,他反手合上房门,“快躺回床上去。”
他单手提起挨着门口的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教训着,“以后下床必须要穿鞋,知道吗?虽然屋子里很暖和,但是地上是凉的。总这样是要生病的,知道吗?”
“嗯。”许逐溪很乖地躺在被窝里,枕在枕头上。
南淮意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把她肩膀以下的身子都紧紧地裹在棉被里。
他看得出许逐溪脸上还未干的泪痕,没有点破,只是沉默着。
“睡衣是赵姨帮忙换的吗?”
“嗯。”许逐溪点头,小声解释,“带子在后面,我够不到,没有办法自己绑。”
南淮意拨了下她脸上的碎发,也小声地说:“睡衣是小舅舅从国外买回来的,他们都很喜欢你的。”
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虽然在家里,也不能直接给男性开门。在家里,要有防范意识的。开门以前,你要记得问一下,是谁。好不好?”
“好。”
许逐溪反问:“那给——”
“咳……”
南淮意补充道:“当然了,给我开门,是可以的。给别人可不能这样开门。”
“好了,我今晚来给你读个故事。”
他俯身按开台灯,封面上赫然是《365夜故事》。
第一个故事还没有读完,许逐溪就已经睡着了。
南淮意在椅子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那么看着她,过了许久,等她彻底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门合上了。
发出极轻极轻的一声。
许逐溪睁开眼,低头看着地下,从微斜的窗帘洒进来的银色月光。转了个身,右胳膊从被子底下抽出来,团了一大块被子,紧紧抱在怀里,慢慢睡着了。
少年宫是周六周日都上课的。
独立圈了一块地,修了四层楼,圆形的建筑,院子里还安置着滑滑梯、秋千等可以玩耍的设施。
少年宫门口有人推着卖红薯。
“吃吗?”南淮意停下来。
许逐溪摇摇头。
两人今天一早在家吃了早饭,就预备出门。
临出院子的时候,遇着宁水清回来。
她是为何佳涵去看学校去了。
家里这新多的两个孩子上学这个事,是南兴华联系人派了警卫员去办的。
在宁水清看来,是处处不妥帖,唯恐有疏漏,她非得自己去一步一步盯着程序,还有进哪个班、是哪个老师以及和哪些学生做同学等等,她是都不放心的。
“淮意,要出去做什么?”宁水清扫了一眼停在门口的车。
公公南兴华是最看重这个孙子的,觉得最像他。家里别的孙辈都没有的坐车的待遇,唯独南淮意是出入就派车跟着,只怕万一出什么意外。
“去少年宫。”
南淮意扶着许逐溪坐上车,扶着车门,转身回答。
他觉得宁水清真的挺有意思的,她表达自己的不满的方式,就是无视许逐溪。
好像这样,她心里就能痛快许多一样。
南淮意也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态,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跟自己吵架顶嘴,总是叫人不愉快生气,为之耿耿于怀的。
宁水清略略想了一下,双眼一亮,“等下,佳涵在屋子里,带着佳涵一起去吧。”
“不。”南淮意拒绝得很干脆,“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就走了。”
他直接一把关了车门,跟前面的司机说,“走吧,去少年宫。”
要是有何佳涵在跟前,他兴许还要顾及一些。
但是何佳涵不在。
那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淮意哥哥——”
许逐溪欲言又止,抿了下唇,她不确定该说些什么。
“嗯。”南淮意扭头看她,笑着说,“快想想等会儿到了少年宫想去看什么?”
许逐溪是担忧的,又是兴奋的。
这些南淮意都知道。
自己爱自己的最大好处便是如此。
就算自己卑劣卑鄙谋算心中,哪又怎么样,哪会儿有自己厌弃自己的道理。
南淮意深知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许逐溪上辈子一直伪装的很好,安静内敛随和与世无争。
每个人都给自己套了一层假面,实则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有别人知道,也不敢叫别人知道。
实际上,她就是个自私的人。
她不会因别人的争吵而烦扰。
甚至会因别人为自己而产生的争吵感到欣喜。
倘若就只是为了她。
为了许逐溪。
为了只单单是许逐溪一个人。
譬如南淮意今日这样。
许逐溪一面是担忧的,另一面又是兴奋的。
她说不出这样是好是不好。
这或许是件坏事,可是她的心情是真切的。
许逐溪这么想着,有点羞愧。
事实上,南淮意上辈子也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正视自己的这种欲望与人性的劣根。
许逐溪渴望得到这样的关注和选择。
所以南淮意也并不吝啬展现出这样的坚定的决心来。
若是躲着许逐溪,低声和宁水清争辩,反倒是要叫许逐溪疑神疑鬼暗自焦灼。
如此光明正大大大方方叫她听着,才是上上之策。
人总是很俗套的。
所以那种男主角为了女主角背叛全世界的戏码才会让人一边嫌弃不真实,又一边上瘾,谁不愿意这样的人,这样的戏码,能够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在自己身上。
总是叫人有无限幻想的。
八十年代的少年宫,和后世的少年宫并不完全相同,在这个时候,它还不是一个只要收费缴费,就能来到这里学习拓展的地方。首都京市的少年宫,按照各个小学分配可以来学习的学生名额名单,选送成绩优秀的学生,一般的小学往往只能分到两三个名额。涵盖的内容非常广,从“航模”“无线电”到“合唱”“书法”,该学什么,往往也是固定的。
南淮意牵着许逐溪的手,带她一间一间地看过去,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或是从开着的后门走进去,停留一会儿。他只需低头看看许逐溪面上的神色,就能猜的出她的些许的心思,就带她走出来了。
少年宫负责人跟在他俩身侧,准确地说,是走在南淮意的身侧,一一地讲解介绍。先是指着教室外面的展览玻璃,讲讲这个班都获得过什么奖,里面的老师如何如何的厉害,学会了又能如何如何。
南淮意带着笑,礼貌地听着,不时点头示意。
许逐溪就那样很安静地站在他旁边,忽地,突然侧着抬起头,疑惑又好奇地听着从楼上传来的声响,颇有种震耳欲裂的感觉。
像是……什么在敲击。
许逐溪隐约听到了敲鼓的声音,安县有人过红白喜事,总是请人吹唢呐敲鼓的。
这个声响,她能听得出来些许。
南淮意问道:“楼上是?”
负责人顿了一下,回答:“……架子鼓,是刚从国外回来的老师。”
他笑着:“那还麻烦您带我们上去看看。”
“可以可以,不麻烦不麻烦。”负责人连连摆手,“楼梯走这边,从这边上楼。”
架子鼓的教室前后门都是关着的。
就是如此,依然遮掩不住那振聋发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噼里啪啦的。
叫人乍一听,只觉得太过聒噪。
南淮意旋转门把手,没有打开。
负责人忙上前推了一把,丝毫没动。
他一边侧头解释,“可能是老师把门锁了,我有钥匙,有钥匙。”
一边从皮带上解下一大把钥匙,边找着钥匙,边跟南淮意聊着,“架子鼓…这个老师是刚来的,还没开始上课,所以也没什么学生,这第四层暂时也就还空着,就这么一间,之后会有其他的,会越来越多。”
南淮意始终面带微笑,看着面前这人试着钥匙,又慢慢开锁。
他想,或许还会是个认识的人。
一层启用的唯一一间,还没有开始上课的老师,他环视了长廊一圈,尽头还放着几个油漆桶,还有没有装修完的走廊。
无论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专位留专人吗?
门开了。
只开了个小缝。
是南淮意拉着门把手,止住了负责人推门的动作。
他轻声说:“不用打扰,就在门口这样看一下就好。”
他俯身,凑在许逐溪耳边,“你看看,喜欢吗?”
教室很大,又很空。
里面只摆着一架架子鼓,当后坐着一个人,忘我地按着节拍,击打着架子鼓,鼓槌在空中很漂亮地舞动。
她是位女鼓手,双手很灵活,极富韵律感地舞动着身子打着节拍。
“好酷啊——”许逐溪完完全全被吸引了,她情不自禁地感慨。
南淮意笑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看向负责人,“那就这个吧。”

南淮意今年上高一。
因着去了安县,开学以来的这两个周他都请着假,报道也是南兴华让手底下警卫员去办的。
大院里的子弟们多在这处上学。
学校占地相当广阔,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这同一个院子里,不过是各占了四个角。
南淮意一早自坐在位子上,就神色不属。
他挺发愁的,拿着从沈灼颂那里得来的杨繁星给的课表,翻来覆去地盯着看。
“南四,看什么呢?”
来人从外面走进来,一巴掌按在南淮意肩膀上,脑袋凑过来看,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三(2)班课程表,这谁的啊?”
陈矢在前头饮水机接了水,慢悠悠地走过来,“淮意他妹妹的。”
“四哥什么时候有妹妹了?”旁边坐的男生正埋头写着什么,手里笔还动着,分神往这边好奇地看了一眼。
“宁阿姨带回来个女孩吧,我前两天还在门口遇着了。”另有个男生一脚跳起,岔开腿坐在桌子上。
南淮意在南家这一辈里排第四。
他们这圈儿关系好点的,就南四、四哥、南哥,随便什么胡乱叫着,称呼总变。
陈矢没吱声,坐在位子上。
他是这里头最晓得内情的人,但他行事向来是相当有分寸,绝不会越俎代庖。
“不是。”南淮意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否认了。
他又解释道:“我妈是带回来个女孩儿,是她朋友的孩子,父母去世了,我妈收她当了养女……也算是我妹妹吧。我妹妹——”
他顿了一下,“……我妹妹不是她,回头介绍你们认识吧。”
上课了,他端坐在椅子上,两臂分别压着课本,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板。
黑漆漆的黑板。
上面写着满黑板的粉笔字,老师讲的激情澎湃。
南淮意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脑海里充斥着低低的哭泣声。
面前的黑板慢慢变淡变淡,忽然出现了个小女孩,她正缩在角落里哭,在黑暗的被上锁的堆放着杂物的屋子。
“零叮——”
下课铃响了。
南淮意身子猛地一颤,回过神来,全部是他的幻想。
“下节体育课,你要是实在担心,要不就去看看?”
陈矢坐在南淮意后边,他用笔把儿戳了下南淮意的胳膊,身子挨着桌面往前探。
“嗯。”南淮意又打开折起来的那张课表。
“下一节都是体育课。”
“哦,那行。”陈矢点头,从桌兜里捞了一玻璃罐的糖果,里边的糖纸是五颜六色,时下很流行,糖纸展开对着太阳会在地面投射下彩光,“这我送给你妹妹的礼物。”
“谢了。”南淮意接过来,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决定等会儿带过去。
要是逐溪不高兴,就用糖哄她高兴些。
“咱俩谁跟谁,你妹妹——”陈矢打了磕绊,没由来的停顿了下,“就是我妹妹。”
跟南淮意幻想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许逐溪今天早上过的还不错,甚至可以说,很愉快。
进入教室前,许逐溪还是不安的。
老师早得了吩咐,把许逐溪引到杨繁星旁边坐下。
“繁星,你这里原来没有人坐吗?”许逐溪很小声地问。
她把书包塞进桌兜,桌面上的课本是南淮意一早送她来的时候,顺路去教务那里领来的,高高的一摞。她从大到小,把封面最大的书放到最底下,封面最小的,就放到最上边,然后抱着几本放进书包,剩下的,就都放在桌面右上角。
许逐溪是想和杨繁星坐在一起的。
在这个班里,她只认识她一个。
可她又很担心,会不会是占了别人的位子,会要别人讨厌她的。
人总是很矛盾的。
一面洒脱地说着,我又不是钱,哪里能人人都喜欢。
另一面又还是做不到这么洒脱,总是想着,不想让别人讨厌我。
真正能够抛下这些的人,是少数。
更多的人,只是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又总为这些焦虑不安。
许逐溪到了这个新的班级。
她不想刚到这里,就惹来别人的讨厌。
“没有。”杨繁星摇摇头,两只手捂成喇叭,放到嘴边,“本来有一个,但是她刚好上个学期转学走了,我就没有同桌了。”
“嗯!”许逐溪松了口气,很重很重地点了下头。
老师站在讲台上用手敲了敲黑板,又拍拍手,让所有同学坐端正。
她清了清嗓子,宣布道:“今天我们班里来了一个新同学,请她自我介绍一下好不好?”
“好!”
“那我们大家一起鼓掌,请新同学做自我介绍。”
许逐溪在这样的欢快的掌声中站起来,对上许多双看着她的好奇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鼓起勇气,尽可能地大声说:“大家好,我是许逐溪!从今天起,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做朋友!”
话是昨晚她就想好的。
掌声愈发高昂起来,越来越大。
老师叫了停,拍拍桌子,让所有人停下来,“好的,以后大家就要和许逐溪好好相处。今天早上是语文早读,现在打开课本,班长来领读昨天刚学的课文内容,等会儿语文老师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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