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一个守护我自己—— by作者:从欲
从欲  发于:2023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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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逐溪,我们在下一个。”南淮意示意一样地指了指。
许逐溪才像是彻底安心似的,跟杨繁星拥抱着,紧挨着坐在一起。
烟花璀璨极了,是五彩的。
图案是游乐园特定的,是各种动物的图案。
许逐溪和杨繁星,两个脑袋挨在一起,贴着摩天轮窗户玻璃。
“好漂亮。”许逐溪小声感叹。
她呆呆地望着天边绽放的烟花。
摩天轮是透明的玻璃笼罩的。
南淮意他们待在下一个,可以清楚地看到前边的里面的情景。
他撑着额头,耳边是赵景川和李行一在拌嘴,他另一只手拿着录像机,很耐心地对准,将许逐溪的一举一动都拍摄下来。
“逐溪。”
摩天轮即将升到最顶点的时候,杨繁星趴到她的耳朵旁边,“逐溪,可以许愿的。沈灼颂跟我说,在这里许愿,是特别灵的,什么都一定可以实现的。我们一起许愿吧。”
“嗯?”许逐溪疑惑地扭头。
又赶忙学着杨繁星的样子,双手合握,举到眼前,闭上双眼。
我希望。
她想,可以和哥哥一直待在一起。
不对,她忽然想到,这个愿望会不会太贪心了。
于是她重新许愿,希望淮意哥哥能够一直快乐。
这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祝福。

头天刚从游乐园回来,第二天他就预备带着逐溪去滑雪。
一大早起来在院子里打了套拳,开了后院一间屋子的门。
里面都是他的东西, 篮球、足球、滑雪板什么的。
平时自行车不骑的时候也锁在里面。
刚运动完,头上背上都是汗,他冒着热气, 把滑雪板,还有装着滑雪服的布包提起来, 一手拎一个,放进汽车后备箱。
滑雪的地方离得远,非得坐车去不行。
许逐溪没有滑雪服什么的, 到时候去了再买吧。
南淮意的手指轻轻搭在车门上,点了几下,拉开拉链,翻着上下看了一圈自己的装备,还算齐全, 看起来都还能再用。
南兴华从外边回来, 还穿着笔挺的一身绿色军服, 在门口留了几秒, 不知道和跟在他身后的警卫员说了什么,警卫员转身离去,他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看了眼淮意手里的衣服,“要出去滑雪?”
南淮意点头, “嗯。”
南兴华只是嘱咐, “注意点,小心别摔了。”
南淮意笑着:“我知道的, 会小心的。”
他的中指食指并拢,在额头上轻轻一点,“放心,我一定不让你和奶奶担心。”
其实南淮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带着何佳涵一起去。
九岁的孩子,说小还小,说大也大。
女孩子的心灵又一向是细腻敏感柔软的。
孩子们一向是很会审时度势的。
这种审时度势和大人们长久的经验积累不同。
他们可能不能分辨一个人对自己的笑容是真诚的还是友善的。
但他们却能很快地发现,在一群孩子里,最受大人们喜欢的是谁,这个家里,哪个孩子的地位是最高的。
何佳涵来的时机很不巧。
和许逐溪撞上了。
大人们总觉得孩子能有什么记性。
但其实孩子们的记性远比大人们想象中还要好的可怕。
要是何佳涵真的听了一言半语的,觉得这个家里最受宠的哥哥南淮意不喜欢她,为此还带回来一个别的和她一样大的女孩,难免会惶惶不安。
这样对一个女孩的成长是很不利的。
所以南淮意想,要不把何佳涵一起带上吧。
但是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来,就已经没有这个是否的余地了。
宁水清给何佳涵找了老师补课。
他是无意在院子里听着的。
宁水清和南永衡两个人从外边散步回来,影子很亲昵地叠在一起。
宁水清的声音低低的,“我想给佳涵找个老师。她之前在他们家那边,就那么一个小学,有的语文老师连字都都不对,还要给孩子们教……”
“嗯。”南永衡只是点头,“都听你的。”
他嘱咐道:“淮意那儿,你就别管他了。这小子这么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你越说他越跟你来劲,总他也做不出什么坏事,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做什么吧。”
宁水清沉默了一会儿,“……早知道就该把淮意带在身边的。他现在哪儿会听我的话,他只听爷爷奶奶的,对你我两个人,哪里像是对爸妈,好像我们是跟他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
南永衡失笑,“你尽说胡话,带在我们身边,研究所那边先就不同意。不放在爸妈身边,难道你和我谁还能留下来照顾他吗?而且,他哪里是听爸妈的话,现在尽是他指挥着爸妈做什么,都围着他团团转了。”
南永衡是打心底里不在意这个的。
儿子由谁养、怎么养,只要养的够出色,其他的就都不是什么值得担忧的事情。
更何况儿子如今也确实不错。
人长得高高帅帅、气质卓然。
在大院这一辈里头也是拔尖领头的。
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父子亲情什么的,他也看的很明白。
总不能什么都没做,就指望着儿子就得对自己的爸妈有多孝顺。
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可能有的孩子是这样。
淮意只不过刚巧不是这样而已。
况且淮意对他这个父亲也是足够尊敬的。
到安县去办事找的也是他这个当爸爸的。
南永衡对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他对妻子的假设不是很赞同,美化一条没有走过的道路很难说,他俩的性格,未必就适合培养一个孩子,没准淮意待在他们身边,反而养坏了。
对于妻子要怎么怎么养育何佳涵,他是更没有意见的。
宁水清想要怎么做,他只管赞同就是了。
在这一方面,他和父亲南兴华出奇的相似。
左不过是家里多养了个女孩儿的事,又费不着家里的什么。
至于何佳涵以后长大的路要怎么走。
能够学习出色找份好工作,南永衡很赞许也会很欣赏。
就算是没能安身立命,倒也没关系,以南家这样的家世,给她看护着找个好人家,为她在丈夫家撑腰做依仗,大约也能够一生顺遂幸福。
他对许逐溪的想法和对何佳涵的没什么两样。
尽管是因为儿子的缘故,安县一趟,他不由自主地多了些关注。
但大体上没什么差别。
要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就又是不一样的另一种态度了。
这就是这世上大体所有男子的普遍想法。
既不算是刻薄,也不算是多情。
普普通通而已。
宁水清失神地望着空中的某一点,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看的是哪里。
“是吗?”她喃喃着。
“对啊。”南永衡安抚地拍拍妻子的手臂,“太冷了,我们进屋吧,别感冒了。”
宁水清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丈夫那一句“你和我谁还能留下来照顾他吗”,是无心的,甚至是为了安慰她说的话。可她就是心里起了疙瘩。
她和南永衡,是在大学认识的。
谈婚论嫁以前,她并不知道南永衡的家庭背景如此显赫。
不过南家的人都对她很好,很和善,还帮扶着弟弟做生意。
可从怀上南淮意开始,宁水清就觉得有什么开始改变了。
怀孕是在过年休假回来在医院查出来的。
不过那会儿那一年她和南永衡两个人都空闲着,是很幸福的一段时光,她期盼着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但是刚刚生下南淮意没多久,研究所项目开始了。
宁水清有点委屈,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是她要留下来呢。
南永衡倒是没有说过这个话,可是公公婆婆,包括上级领导,都有意无意地暗示她,“水清,孩子刚出生,离不得妈妈,你要不暂时停下来,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宁水清想,为什么不能是做父亲的留下来呢?
为什么一定要是她留下来呢?
就因为她是母亲吗?
那难道这个孩子未来要怎么走要怎么长大,都和做父亲的没一点关系吗?
即便她在这个项目里不算核心技术人员。
可每一个科研项目的参与,都是她十八年的刻苦读书一步一步换来的。
她的牺牲难道就是无足轻重的吗?
丈夫是支持她的。
可这种支持有多少是因为理解?又有多少纯粹是因为是妻子所以支持?
宁水清幽幽地想着,但她不说,因为她知道南永衡不会理解的。
一个男的,永远不会真正理解做女子的处境。
当她看着何佳涵,她总是想到自己。
既是为了好友的托付,又不完全只是为了好友的托付。
她想要让这个孩子,真正地在这个社会上安身立命。
可儿子是不缺这些的,宁水清冷酷地想到。
他是一个男孩,又出生在这样显赫的家庭,即便是没有他那副头脑和好皮囊,这样一个条件,就已经足够他在这个社会上活得很好了。
她不是不爱南淮意。
这是她怀胎九月生下来的,和她血脉相连。
但她打从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就没怎么参与过他的成长。
如今冷不丁见了,他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岁的男孩,已经很有大人的模样了。
宁水清很难再生出那种怜爱的心来。
她看他,既是在看自己的儿子,又似乎不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是爱他的。
可她又很清楚地意识着,这个孩子从一出生起,就天然得了最优越的位置。
她又有点愤怒。
为南淮意带回来的女孩,这个叫许逐溪的女孩。
宁水清愤怒的不是许逐溪,而是南淮意。
她默不作声地吃着菜,看着这个女孩澄澈的双眼。
宁水清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尽管丈夫已经同她讲过许逐溪在安县,在那个偏远的地方的处境。
把她带回来,对她是件好事。
然后呢?
宁水清想问,将这个孩子带回来了然后呢?南淮意虽然十五岁了,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养另一个孩子?他知道要怎么样对一个孩子的人生负责到底吗?尤其还是个女孩?!
她看着儿子同丈夫如出一辙的透着坚毅的眉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事情传扬出去了,对于南家来说,是桩美谈。
那对于许逐溪呢?
她不能确定带回许逐溪,是不是儿子对于自己的反叛。
他如今对这个女孩很好,以后呢?以后还能这么好吗?
他们两个人从游乐园回来的那个傍晚,宁水清正坐在窗边看以前的实验报告,她拨开窗户,看着车灯亮了一会儿又熄灭,手指慢慢滑落,任凭窗户纱纸重新翻上去,将窗户遮盖。
这对夫妻两个人各自的想法,南淮意是不知道的,他只能晓得他听到的。
哦,他想,无奈地耸耸肩,好吧,看来宁水清已经把何佳涵的时间都安排妥当了,那就算了,以后再说吧。
等着许逐溪架子鼓下了课,南淮意就接着她径自坐车往滑雪场去。
他认真地给她讲了一遍等会儿滑雪的注意事项,嘱咐道:“总之,一会儿你就听哥哥的,别摔了,会很疼的。”
许逐溪没有滑过雪,在这个问题上,她有点疑惑,有点天真,“可是雪是软的,我摔进雪里,应该也不会疼的。”
南淮意有点想说什么,又觉得在这里和许逐溪辩论关于雪到底是不是软的,有点奇怪,就忍住了。等会儿带着她到了滑雪场,她自己看着,就明白了。
滑雪场有专用的设备。
两个不同的商店,一个出租,一个出售。
南淮意毫不犹豫地进了那个出售的店里,他是滑过许多次雪的,很有经验。比对着许逐溪的个子,还有身体的一些别的数据,报给迎上来的销售员,让她拿了几套出来,全部挂在架子上,推着铁车架子一字排开。
“喜欢哪个?”南淮意轻轻地晃了晃许逐溪的手臂。
许逐溪下意识地就想要问哪个最便宜。
她以前买东西总是这样的,最便宜的和最耐脏的,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忍住了。
不过目光还是落在了最左边那套黑色的滑雪服上,轻轻地飘开,往最右边那套橙黄色的滑雪服看了一眼,又似乎没有看。
在她伸出手前,南淮意抬了抬下巴,指着那套橙黄色的,“就那套吧。”
他松开许逐溪的手,“去跟这个姐姐去试衣间换衣服吧。”
等许逐溪换好衣服出来之前,南淮意已经很痛快地把滑雪板什么的一系列东西都买好了,从颜色搭配上,很合适,滑雪板很漂亮,当然,价格也很漂亮。
穿着漂亮的滑雪服,许逐溪对于滑雪的期待难免又多了几分。
然而等她全副武装地站在滑雪场里面,她看着上上下下在坡上滑动的人,有人扑通一声身子滚了好几圈趴到最底下,她有点害怕了。
“这个好高。”许逐溪笨拙地站在滑雪板上,一左一右地往前挪动,全靠着南淮意使劲拉着她才能移动,她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一下,又立刻缩回去,“我会摔坏的……”
“不会的。”南淮意觉得好笑,看她挪动着像只很可爱的企鹅。他把自己的滑雪板插进雪地里,蹲下来看她,“这是专门给你们这么大的小朋友来滑的坡,而且你看,有这么多小朋友都在滑,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
南淮意话音刚落,正赶上站在他俩右边的一个圆脑袋的小男孩满身是雪的爬上来,扑通一声抱着滑雪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要再滑了……呜呜呜……我要摔死了……”
许逐溪立马一把抱紧南淮意的腿,手臂缩紧用力,头摇的飞快,“我不敢我不敢……”
“好吧。”南淮意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弹她的脑门儿,帮她把滑雪板脱下来,让她双手抓住抱在怀里,一个滑雪板比她个头还要高,“一个人不敢的话,那哥哥带你一起,咱们两个人去坐滑雪车吧?怎么样?那个很好玩的。”
许逐溪稍微思考了一下,顺着南淮意指的方向望过去,觉得那边是欢声笑语,看着也是一派和谐,到底也还是战胜不了玩雪的欲望,点点头,“嗯。”
两人坐上去,许逐溪坐在前边,南淮意坐在后边。
这就有意思多了。
许逐溪也不害怕,坐的笔直,兴奋地笑出声。
她知道不管怎么样都出不了事情的,有南淮意坐在后边控制着滑雪车,转换着方向。
她甚至在有次快要跟别的另一辆滑雪车要碰上时,小声的,又兴奋地喊着,“我们超过他们!”
“好嘞!”南淮意很配合。
两个人就这么玩了一遍又一遍滑雪车。
最后南淮意走到最上头,从陪着他们一起来的助理手里拿来录像机,慢慢地看着拍出来的视频效果怎么样。许逐溪就蹲在他旁边,一边抬头观察他,一边难掩兴奋地把手塞进地上的雪里扑腾着玩。
直到被南淮意从地上揪起来,很没脾气地教训她:“地上多脏?大家都走来走去,你还用手玩?”
“没有啊。”许逐溪理直气壮,她低头看看雪,再抬头看看南淮意,再低头看看雪,很有底气地反驳,“这个雪看起来这么白,怎么会脏呢?”
助理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他是南淮意的助理,奶奶施琴安排的,为南淮意处理私人的事情。
警卫员太过招摇,总也不好要他站在这里来录像。
助理就很适合。
至于这人的来路,南淮意不那么关心。
奶奶施琴从前的成分不好,往上数两代,都算是资本家。
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在一些事情上的见识想法,眼界要开阔的多。
许逐溪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被风刮的,整张脸蛋通红。
南淮意怕她被风这么吹着,整个人感冒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就决定结束今天的滑雪。
许逐溪狡辩着,“我是高兴的……我是被这个衣服捂热的,你看它这么厚,这个帽子,它把我的脸都捂热了……”
“这样啊。”南淮意一手提溜着两个板,一边看着脚下的路,以免许逐溪滑倒了,回应她的话,“那我送你去滑那个坡吧,我们不能总待在滑雪车这里,要滑真正的雪……”
许逐溪就立马不吱声了,只是侧仰着头,用眼神控诉他的恶举。

许逐溪很快就迎来了她的第一次月考。
老师们改卷速度飞快, 连夜赶着把试卷改完,等第二天许逐溪他们上课,刚打了早读铃, 班主任就拿着一沓裁剪好的纸条进了教室。
“都不要看我,认真读书。”李秀婷环视教室一周,看一眼纸条上的名字, 就移步往那个学生的位置上去走,将纸条反压着放在学生的课桌上。
纸条上写的是三门考试的课目成绩, 还有最终的排名。
坦白来讲,英语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大规模普及。就国家要求而言, 大约要在2000年以后了,全国才陆陆续续地全面开设了英语课目,并作为了小学从三年级开始的必修课目。
事实上,地区差异总是存在的。在东部地区,更多的地方从小学一二年级, 甚至从幼儿园开始就进行了英语课程教学。而在首都, 在这个学校, 英语很早就是必修课目并进行成绩考查了。
纸条的设计是很人性化的。
许逐溪松了口气, 原来安县的老师,总是要站在讲台上,大声地按照名次顺序,把每一个人的成绩都读出来,考的好的, 就会表扬, 考的差的,就会被奚落, 有的会被打一顿。
她有点害怕,万一考的很差,也要在这里遭受这样难堪的境地,那可怎么办啊。
所以当成绩条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忍不住朝李秀婷笑了一下,小声道谢,“谢谢老师。”
“不客气。”李秀婷夸她,“考的很好,你才刚刚转过来,就有这样的成绩。老师相信你,下次会取得更好的成绩的。”
许逐溪抿了下唇,羞涩地笑着,点点头,像是在做出什么承诺。
等李秀婷刚走,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飞快地把纸条捏在自己手里,拿到桌子底下,翻开,上面总共四个数字,一目了然。
她排第十名。
许逐溪把纸条折起来,收好,塞到书包夹层最里面。
她很满意这个成绩,比她预想的好,又难免有一点失落,比她从前的排名是差的,她从前总是班里的第一名。不过她知道,安县和这里是不能比较的。安县的老师和同学,都和这里的不一样。
班里的读书声里伴随着些细碎的动静,大多是在偷偷地翻看自己的成绩条,读书声便会停顿那么一瞬,而后又或是低沉的高昂的响起来,让人能约莫猜出那成绩条上是什么光景。
下午有劳动课,说是劳动课,可学校里也没有什么要劳动的地方。既不像乡下的学校那样有菜地,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留给这些孩子做植树什么的,学校的绿化已经很完美了。
所以一下午的劳动课,实际上就是老师领着学生们去爬山。
一般一个年级段的劳动课是安排在周内同一个下午的。
走之前先在教室里都排着队接了水。
许逐溪拧住杯盖,又将杯子倒过来检查,看看有没有水流出来,确保杯子已经拧紧了,就搁到桌子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很精致的小包,上面缀着蕾丝带,还有几颗小珍珠,很漂亮,一打开,香喷喷的。
杨繁星正鼓捣着她的钢笔,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奶奶给我的。”许逐溪小心地把里面的每一样拿出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一字排开,“奶奶让我出去爬山前都擦在脸上和手上。”
每一样都是玻璃制成的容器。
从护手霜到防晒霜,还有个补水的小喷雾。
样样齐全。
施琴过的比较精致,她享受生活的情调,所以她养孩子,也是如此。
她家里成分不好,是资本家。早年没出事的时候,施家住着的,还是个小庄园;施家老人是个颇有见识的,早在闹革命的时候,就散了不少家财,论起来,施家也算是红色商人。后来虽然出了事,施家险些被抄家,但好在那个时候,施琴已经嫁给了南兴华。
她很与时俱进,年轻的时候也出国在外读书求学过。
如今年纪大了,仍然是个对什么新鲜事物都兴致勃勃的老太太。
又受过良好的教育,总是和善的安静的,常端着牛奶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读书。
施琴觉着,都是养孩子,可养女孩和养男孩可不一样。
尽管对儿媳有些微词,但对许逐溪和何佳涵,她是一视同仁的。
给她们两个买的任何都是一模一样的两份。
她嘱咐道:“上劳动课要去爬山,太阳晒得很,又冷,要冻手冻脸的。去之前,都把袋子里的都抹上。这个长管的,是护手霜;这个矮瓶子是脸霜,还有这个是防晒的。”
上面写的全是英文。
以许逐溪目前的英语水平,她只零星认得上面的几个词。
不过不妨碍她很认真地记下来,然后笑眯眯地收下,“谢谢奶奶。”
“不客气。”施琴揉揉她的脸蛋。
施琴还带着她们两个插花。
用完晚饭,带着她们两个坐在院子里。
这段时日天气渐渐回暖,傍晚的阳光温暖又舒适,圈着落在院子一角。
赵姨帮着把一篮子花提到那圆木桌子上,用围在腰间的围裙擦擦手,就又回屋忙活了。
许逐溪从架子上一堆瓶子里挑了个最喜欢的,是个有着优雅的细长口的瓷瓶,何佳涵拿了个宽而圆的,两个人一左一右挨着施琴坐好。目光专注好奇地看着施琴从花篮里挑花,拿剪刀剪掉粗茎和无用的叶子,放进瓶子里。
施琴讲话的语气总是轻又柔的。
给她们讲怎么挑花、怎么颜色搭配,又怎么把无用的去掉,然后怎么组装,怎么摆放这些花。
她是很喜欢这些的。
可是养了三个儿子,头两个对这些毫无兴趣,第三个倒是有兴趣,可是兴趣只在把这些花啊叶啊什么的,都拿刀子割开,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样子。三个儿媳妇也都各有各忙的事。
眼下多了两个女孩,也是件好事。
南淮意起先还觉得好奇,搬了把椅子,坐过来凑热闹。
他是刚从外边跑步回来,脖子里挂着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看见这三个人围着一堆花坐在一起,不知道这三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了一会儿,就兴致缺缺,从花上揪了两片花瓣,捏在掌心,被施琴拍了下手,就立马不动了。
他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索性上手,拿过许逐溪胳膊旁边的剪刀,抽了朵花出来。
施琴看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南淮意边“咔擦”动作着,边回答,“帮你们把底下最难剪的这段剪了。她们两个都才九岁,你们三个人手上都没劲儿,回头用剪刀别把手弄伤了,那多不好。”
“去去去。”施琴挥挥手,作势赶他,“去做你的事情去,在这儿搅和个什么劲儿。女孩怎么了?女孩就没劲儿了,这就是剪个花剪个根什么的,以后人生里头的事且得多呢。都你能帮着做的了?”
她一把从孙子手里抽走剪刀,轻轻推他几下,“快走快走,别在这儿打扰我们三个。我们这儿且不欢迎你,这儿只许女孩们来,你是女孩吗?”
两个女孩看着这场有意思的“闹剧”,忍不住低低地笑。
施琴看着她们,“你们俩说,要不要把哥哥赶走?”
“嗯。”许逐溪举起花挡着脑袋掩耳盗铃,很大声地嗯了一下,然后她偷偷地又从另一边探出头,朝何佳涵傻笑。
“听见没?”施琴本来还想佯装着板着脸,也忍不住笑意,但是还憋着笑拍了南淮意一下,“快走快走,这儿我们三个都不欢迎你。”
施琴还会烤点心,香喷喷的,勾的一大家子人都围在客厅不愿意走。
南兴华年纪大了,有高血压的毛病,吃不得这些,但他也不愿意走,坐在沙发最中间,拿着张报纸,两只手一左一右抓着。但从那盘点心放到茶几上开始,他的目光就不再放在报纸上边了。
他是有心无力。
刚试探着伸手,就被施琴轻轻地拍了一下,算是警告。
就只能看着两个女孩坐在地毯上,一人端着一小盘,旁边还有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膝盖上摊着本书。
安静而温馨。
偶尔她带着许逐溪一起做点心。
这需要不短的时间,何佳涵往往是不在的,她要忙着上宁水清安排的课程。
这个时候,南淮意通常就沉默地在一边看,他趴在桌子上,脑袋枕在自己的两只交叠的胳膊上边,看一老一小两个人一起揉面团,看许逐溪做的脸上全部沾满了面粉,两只白嫩的藕似的胳膊上边全是面粉,就觉得好笑。
又觉得很放松。
这种放松,是从身体到心灵的舒适和宁静。
杨繁星似懂非懂地看着,看许逐溪把一堆乳白色的液体在脸上抹开,帮忙告诉她哪里还残留着没有彻底抹开。看了半晌,忽然憋出一句,“逐溪,我想起来了,你这个的颜色和我的牙膏好像欸。”
“你要抹这个吗?”许逐溪很热情地分享,“这个可香了这个。”
“我不要我不要。”杨繁星立刻摆手拒绝,头摇的飞快,身子连带着把椅子拉着“刺啦——”一声,往后面后退了一大截。
许逐溪不气馁,她很轻地拍了一下唐甜的肩膀,小声喊她名字,“唐甜唐甜!”
等唐甜转过身来,许逐溪举起手里的瓶瓶罐罐,“你要涂这个吗?这个特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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