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一个守护我自己—— by作者:从欲
从欲  发于:2023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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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在半空。
许逐溪动手将文具盒移开,将信纸翻到反面去,结果反面什么字都没有。
她有点失望,“啊?这个人他没有写自己的名字。”
“嗯。”何佳涵低低地应了一声。
许逐溪上半身凑着往何佳涵身边靠过去,“佳涵,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何佳涵摇摇头。
“那……它是怎么被塞到你历史课本里的?”
何佳涵还是摇摇头。
“哦这样——”
许逐溪问:“那佳涵……你对这个情书……”
她还准备再问点什么,就被许逐溪一把拉住了胳膊,“逐溪,你、你不许跟别人说,不然、不然我就……”
“我肯定不会的!”许逐溪举起手,“我向你发誓!”
“好。”何佳涵收回手,她把情书匆匆塞回信封里,然后胡乱地和着课本,一起塞进书包内侧夹层,“我们、我们继续写作业。”
“嗯。”许逐溪收回目光,重新看回自己的试卷,还有一张试卷还没有动笔。
她刚想要叹气,先一步听见了叹气声,疑惑地朝旁边看过去,是何佳涵。
何佳涵握着笔,很久很久地停留在第一道题目题干上边,很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何佳涵同样有一颗柔软又温柔的心灵。
但和许逐溪又不完全一样。
她们两个恰好和别人所以为的那样相反。
何佳涵看起来有点柔弱,但实际她自己的主意拿的很定。
许逐溪看起来勇敢无畏,但实际她从来是都有些摇摆不定的。
这封情书后来怎么样了。
又有什么后续的故事发生。
许逐溪是一概不知的。
她每次刚起个话头,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就会被何佳涵捂着嘴,不许她继续说下去。直到等着她点头承诺了,方才松开手,和她两个人坐在一起继续聊些别的,或是一起做些什么有意思的事。
久而久之,许逐溪就不问了。
何佳涵红着脸,莫名的很好看,但是许逐溪也不忍心她这么羞恼的为难。
许逐溪的好奇心很快又被杨繁星牵引着带走了。
杨繁星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
这个事情倒不是她发现的。
是杨繁星主动分享的。
那会儿正在上体育课。
还是那片操场,但是又有点不同。
学校今天出钱将操场重新整修了一下,给操场四个角落,都增加了一模一样的锻炼器械,和用来休息的木椅。
她们四个人找了个单杠,齐齐地趴成一排。
许逐溪昨晚熬夜背音标,困得打了个哈欠,脑袋搁在单杠上边,懒洋洋地趴着。
杨繁星看看左边的许逐溪,又看看自己右边说着不知道正在说着什么的唐甜和许之夏,清了清嗓子,把三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我有件事情想要说。”
“怎么了?”许逐溪直起身子。
杨繁星又左右看了一眼,还是有点不满意,“你们都凑过来,我们围成一个圈,要不然我怕别人听见。”
三个人挪过来,围绕杨繁星组成一个圈儿。
“什么事啊?”唐甜趴在栏杆上,手臂用力一撑,准备把另一条腿跨上去,整个人翻坐到单杠上边去晃着玩儿。
杨繁星咬了下嘴唇,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低声说:“我喜欢胳膊班的……”
后边三个字她说的含糊不清,根本听不出来说了个什么。
“嗯?你说谁?”许逐溪往前凑了一下。
“诶呀。”杨繁星推开她的脑袋,“不许再问是谁。”
“哦好吧。”许逐溪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你是想要给她写情书吗?”
杨繁星还没回答,唐甜先摇头否定了,“不对不对,那也不能繁星先说。”
“为什么?”
唐甜眼睛睁得圆圆的,“没有为什么啊。”
她又解释:“我妈妈说,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必须要等男孩子先说的。”
唐甜又急忙摆摆手,“不过我也不大知道啦……电视剧里不是都这样的吗?而且,我主要是……上次我表姐来家里,我妈妈就是这么和她说的,我听的清清楚楚的,不会错的。”
杨繁星听进去了,认真请教:“那……怎么样能让他先喜欢我啊?”
唐甜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许之夏在旁边沉默地听了一会儿,提出自己的建议,“不然你告诉我是谁,我帮你去揍他一顿,然后你再出来救他,武侠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这不行!”杨繁星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连连后退,生怕许之夏当真就这么去做了,“要是你揍他一顿,他得多疼啊,不行不行。”
“好吧。”
许之夏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许逐溪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至始至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听着远处体育老师一声哨响召集队伍,体育课结束了。
这场对话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下午第一节 课,杨繁星忽然递过来一张字条。
她坐的端端正正的,目不斜视,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板,却在桌面下缓慢地移动着手臂,塞了张字条到许逐溪握着笔的手心里。
许逐溪拿了本书盖在手上,这才把纸条展开看。
【逐溪,我喜欢隔壁班的李清朗。】
李清朗。
许逐溪隐约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哦,她想起来了,就是每周一在国旗下演讲和领读的那个男生。
原来是这个样子。
许逐溪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她就说杨繁星平常看起来也不像是和班级以外的同学有什么接触的样子,她是连一个社团都没有参加的。
许逐溪还没有动笔写什么传回去,就收到了第二张字条。
【逐溪,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许逐溪动动笔,写了个【没有】,把字条原路传回去。
没有收到下一张。
她偏头看了一眼,见着杨繁星不知道在写什么,头低着,写的飞快。
直到下课,才收到杨繁星递过来的新的纸条。
准确来说,不是纸条。
她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张作业本的纸,用来罗列关于李清朗的优点,当然了,这些多半是杨繁星自己的幻想中的以及同学们嘴里口口相传凑出来的。毕竟她倒是真的没和李清朗接触过。还有关于自己是如何喜欢上李清朗的心路历程,占了满满的半张纸。
许逐溪很认真地看完了。
在杨繁星期待的目光中,答应要为她保密。
许逐溪总觉得,她似乎应该为杨繁星做些什么,或者是谋划一些什么,能够帮助她实现自己的愿望。她也听老师讲“早恋不好”,可是人总是双标的,放在杨繁星身上,她就觉得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
这只是在实现朋友的愿望而已。
不过许逐溪很快又有了一个忧虑,李清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事情她还不清楚。
万一李清朗实际是个不怎么样的人,繁星该怎么办呢。
不过,在许逐溪还没想好怎么搞清楚这个事情的方法以前,这些忧虑又突然消失了。
因为杨繁星“移情别恋”了。
许逐溪趴在桌子上,听杨繁星小声地分享这个新的秘密。
“我听到他说他们班一个女孩子的坏话了,他们一群男生凑在一起笑……反正我觉得他不大好。”她捧着自己的脸颊,笑眯眯的,“然后他们班还有一个男生,就不让他们再胡说八道,我觉得……他还挺酷的。”

南兴华扫了一眼小儿子,拉开椅子坐下。
“是。”南兴华点头,“彻底结束了, 只等下一个再通知。”
“嗯。”南兴华不再多问。
项目总是保密的,不便多说,最多问到这里就停了。
南兴华总共有三个儿子, 另外两个结婚后都搬出去了,只南兴华一个比较特殊。常参加保密项目, 不在家多待,又南淮意养在爷爷奶奶身边,南兴华和宁水清商议过后, 索性就不再单独额外购置房产。
南家占地也大得很,住在家里跟出去住,也没什么两样。
南永衡本是想在外边住的,搬出去住总是不同的。
即便是只在那处屋宅和妻子儿子三个人住不了几天,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宁水清倒是觉得完全不必。
就这个事情, 两个人聊了许久, 最后还是算了。
宁水清不经意地碰了一下南永衡的手肘。
南永衡神色不变, 余光瞥了妻子一眼, 笑意吟吟地开口:“爸,淮意什么时候能回来?”
南兴华略略顿了一下,察觉明里暗里有三道目光朝他齐齐投来,“明年吧……得明年了,还得看他这次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南永衡手握成拳, 在唇边掩了一下, 咳嗽一声,“我听说淮意受伤了, 那他——”
“不该问的事情不要瞎问。”
但南兴华转瞬又和缓了语气,“淮意是有分寸的,功劳,总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他看向儿媳,“水清也不要担心。我早就托了部队里的老朋友们,我不在军队里了,他们总是都还在的,自然会照顾淮意的。”
“是。”
宁水清自然不会说别的,只是点头,“有爸在,我对淮意的安全肯定是放心的。”
几个人正说着,许逐溪和何佳涵放课回来了。
许逐溪去补习英语,何佳涵去补习数学。
两个人上课的地方相距不远,南淮意走前叮嘱过了司机,晚上将两个人一道接了送回家里,就不必再分开接送。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赵姨正从厨房端着菜肴上桌,让两人快去换了衣服洗了手,好去餐厅吃饭。
“今天你们永衡叔叔和水清阿姨都回来了,快去洗手。”
“哦好!”
两个人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模一样的家居服。
是施琴挑着买的,一模一样的大小,一模一样的颜色。
许逐溪和何佳涵上次见到南永衡和宁水清的时候,还是三年级。
记忆又深刻又模糊。
两个人很默契地谁都没有先单独走进餐厅。
而是正好在从客厅通往餐厅的那条石子路上相向相遇了,站在两个隔门前边,一抬头,四目相对,忍不住“哈哈”一笑,而后肩并着肩,一起往餐厅走。
宁水清在何佳涵的记忆里是温暖又严厉的。
那在许逐溪的眼里,就是奇怪的。
想起宁水清,许逐溪只能想到她看自己的目光。
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目光,许逐溪很敏感,她感受着那样的目光,就能想起她在安县的时候所得到的来自街头巷尾左邻右舍的所有的相似的眼神。
她不知道这种神色代表着什么。
但许逐溪每次想起来,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至于南永衡,许逐溪和何佳涵对他的记忆都很浅。
没有南淮意在这里,宁水清莫名的就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看向许逐溪的目光都透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许逐溪感觉到有点奇怪。
她说不出来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变化。
但她不那么紧张了。
紧耸着的簇在一起的肩膀,也慢慢放松下来。
“佳涵、逐溪。”宁水清把椅子往旁边拉了一下,站起来,朝她们两个招招手,等着两个人走近她,她伸开双臂,亲密地把两个人揽在怀里,一边一个分毫不差,“放学了,快吃饭吧。”
许逐溪被猛地这么一搂,心一跳。
“好了,快吃饭。”宁水清把她们两个放开。
挨个和餐桌上的另外三个人打了招呼,她俩才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坐下。
许逐溪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抬头,飞快地朝宁水清看一眼,又收回自己的目光,小心谨慎,确保不会被宁水清发现。她有点想不通,宁水清阿姨怎么和她记忆里的变化的这么大。
人的前后差异会这么大的吗?!
她不知道,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吃饭的时候总是温馨的其乐融融的。
话题逐渐聊到了两个女孩的期末家长会。
南兴华还未开口,南永衡却是见着父亲神情,就能猜出八九分。
他立马表态,“这次正好我和水清都在,两个孩子的家长会,就由我和水清去开吧。”
南兴华总算是赞许地看着他,点头道:“你总算是有个做长辈的觉悟了。”
“是是是。”南永衡摸了摸下巴,心里哀叹一声,他总是演白脸的这个。
宁水清心里歉意:“这两个孩子,给爸妈添麻烦了。”
一个是她带回来的,一个是南淮意带回来的。
施琴回答:“谈什么添不添麻烦的,两个孩子都很乖,平时在家里,还能跟我作伴,这家里这么大,也总算是热闹了一些。”
施琴的娘家人没有几个活下来的。
就是活下来的,现在还能联系上的也很少。
更多的人都死在了当年战争,还有后来的建国以后的批判当中,死在了风雪里的异乡。
再多的,施琴也找不多。
她的父兄,还是南兴华派人找到了地方,她把他们一家人的尸骨都埋在了一起,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团圆。
晚饭后散了,南永衡约了自己的好友小聚。
宁水清也接了电话,但她都推掉了,慢慢悠悠地走过回廊,看了会儿栏杆下边池塘里养的金鱼。水波荡漾着,光影映在她脸上。然后她先走到何佳涵的屋子前边敲了敲门,又折回来,往许逐溪那边走的时候,路过南淮意的屋子。
门上挂着锁。
钥匙只有两把。
一把在南淮意那里,一把在施琴那里。
南淮意本来是一把都不想留的,他不愿意别人进他的屋子里去。
施琴强哄着他留了一把,“不打扫你回来得多脏!”
锁是铜打的。
还是以前那种老式的锁头。
宁水清拿起来,摸了一下,因是夏天,就连这锁,也不怎么冰手。
何佳涵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看她放下铜锁,又在窗边往里面看了一会儿,眸光幽幽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走吧。”
何佳涵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消失在空气里。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又觉得应该没有听错。
宁水清走到许逐溪门前,敲了敲门。
许逐溪正趴在书桌上写作业,她的习惯是开着两扇大灯,再开着书桌上那一小灯,总之是能打开的灯都打开,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她才不觉得害怕。
听着敲门声,仰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
灯光将宁水清的面孔照的明明白白。
许逐溪不由得心里有点忐忑,打开门。
“逐溪。”宁水清微笑着,很轻很轻地唤她的名字,“阿姨能进来吗?”
“嗯嗯可以可以。”许逐溪侧开身子把门口让出来,这才看见宁水清后边还跟着何佳涵。
两个人飞快地朝对方使着眼色,意图传递信息。
许逐溪眨眨眼,无声地询问,是要做什么。
何佳涵只是摇头。
两个人传递信息失败了。
屋子里有一张皮质的棕色沙发,还有两个小沙发,一个是凹进去的花朵造型,另外一个是红色的苹果的造型,看着和屋子里的装修有点格格不入。这两个都是后边添置的,许逐溪那会儿还是四年级,被南淮意带着去家具城,一眼就看中了这两个沙发。
但要是搁现在,许逐溪保证,以她现在的审美,是绝对不会买这两个沙发的。
许逐溪和何佳涵就一人挑了一个坐下。
这两沙发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那就是人坐下了,会自动地跟着凹进去,沙发坐垫会跟着往里陷,等着人站起来了,又会慢慢恢复原样。
十岁的许逐溪看到这两个神奇的沙发惊为天人。
十五岁的许逐溪狼狈地用脚支撑着费力地做起来,暗暗地把自己当年做下的这个“错事”又狠狠骂了一顿。
宁水清是来和她们两个聊学习的。
“我刚回去,问你们老师了,你们两个现在的成绩都很好,要继续保持。”
许逐溪和何佳涵两个人连连点头。
许逐溪憋着笑,她看着何佳涵也面红耳赤地从这沙发里挣扎着坐起来,她就觉得自己是有伴儿的,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狼狈了。
宁水清继续说着:“明年夏天就要中考了,虽然肯定是直升高中,你们两个都不要担心,不要有忧虑。但是也不能放松,要好好学习,毕竟高考,就是要真的实打实地考试,需要考验你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学习成果。所以现在,我们也绝对不能够放松,要严正以待……”
宁水清也没有多留,她对这两个孩子的表现很满意,讲了几句,就站起身,只是嘱咐她们两个写完作业要早点休息。
她说:“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第二天就开家长会。
关于南永衡和宁水清分别给谁开家长会这个事情,是抓阄决定的。
宁水清把两个孩子叫过来,四个人围拢着,先是用一个盘子反扣着手,把两个纸团摇晃了好一会儿,然后两个人一人拿了一个,上边分别写了许逐溪和何佳涵的名字。
初三的家长会不同往常,学生们也要一起去,待在家长身边。
家长会前半部分是学生和家长坐在一起开会,后半部分就是学生离开,单独只留家长们在教室里和老师进行些其他的交流。
许逐溪出去了,婉拒了杨繁星和唐甜拉她去玩的邀请。
他们都在这儿等着大人们开了家长会,出来以后再一起走。
有同学凑上来问:“逐溪,那个就是你妈妈吗?”
许逐溪不大愿意回答。
那同学还等着答案,就被杨繁星扯走了,“诶呀!走啦!去玩啦!一天天你怎么这么好奇……”
许逐溪趴在教室的窗口看。
窗户上贴了大片大片的窗户纸,只有下边有着窄窄的一条缝。
她本来想歪下脑袋,透过那窄窄的一条缝往教室里边看。但实在是太窄了,什么都看不见,许逐溪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透过模糊的朦胧的窗户纸,看到隐隐约约挺直着坐在里边的那个身影。
那是宁水清。
当晚躺在床上,许逐溪睡不着。
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们了。
但似乎也没有很久。
许逐溪上一次想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时候,还是南淮意离开的时候。
再往前追溯,就是跟着南淮意来到这里的时候。
许逐溪不知道。
她既开心又难过。
她开心来到这里,生活的很快乐,而且现在交到了好多好朋友,南家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还有哥哥,都对她很好,都很喜欢她。
但他们越喜欢她,她就越难过。
这种难过随着她年龄的增长,逐渐埋入心底,深入骨髓。
为什么呢?
她问自己,她也只能问自己。
为什么爸爸妈妈就不喜欢我呢?
从前她只是哭爷爷死亡,想念爷爷。
后来她更加痛哭爷爷的死亡。
一滴泪珠,从许逐溪的眼角滑落,流入枕巾。
许逐溪闭上眼睛,从旁边摸到抽纸盒,抽了一张纸,盖在自己脸上。
她好想哥哥。
南淮意。
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她见着他的时候总是很少,上次见面甚至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算起来,从南淮意出生到现在, 她陪他的时间也不多。
所以,她看着他, 总是觉得陌生。
宁水清怔怔地望着他,脑海里疯狂回忆六年前,六年前的南淮意是什么样子?
她不太想的起来了。
她只是这样看着南淮意。
觉得他有些晒黑了, 似乎又长高了,身体更加健硕了,也似乎比六年前更加捉摸不透了。
宁水清说:“淮意……”
她短暂地以母亲的视角关怀了他,又从客观的视角审视着他。
他回来了。
他对自己带回来的许逐溪,还是六年前那时的那样的态度吗?
南淮意自然不知道宁水清在想什么, 他只是向自己的父母微微一笑,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我去看看奶奶。”
南永衡轻轻一挥手, “去吧,你奶奶很想你的。”
“嗯。”南淮意点头,最后目光又从南永衡到宁水清的脸上拂过,然后他大步流星昂首阔步地离开了。军帽和军装外套,被他拿在手里, 搭在手臂上, 随着他的走动,却一丝一毫都未曾晃动。
“水清?”
“嗯?”宁水清回过神。
“怎么了?”
“……没事。”宁水清只是摇头, 再回头看了一眼,南淮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廊。
南永衡抿了一口茶,笑着搁回茶碟,“淮意这小子,长得比我都高了不少,比我都快——”
他比划了半天,“比我都快高了一个头了吧。”
“有吗?”
“有!”南永衡很肯定地点了下头,站起来,又挨着妻子坐下,“你该不会因为淮意长得高,就开始嫌弃我个子低吗?”
宁水清听不下去,低低地反驳他,“你胡说什么呢——”
“奶奶!”
南淮意的声音,比他十八岁的时候,要更加的低沉浑厚。
施琴正在看书。
她坐在自己卧房的靠着阳台的米黄色沙发,旁边点着熏香,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奶奶!”
施琴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直到看到南淮意大步朝她跑过来,冲到她面前停下,笑着重复了一遍,“奶奶。”
他说:“我回来了。”
“淮意。”
“淮意啊。”
施琴站起来,一把握住他的手,伸手要摸他的脸颊。
南淮意立刻很乖地低下头方便施琴的行动。
“晒黑了……”
施琴拍拍他的手,重复着,“晒黑了……”
南淮意只是笑着听施琴慢慢地说话,在午后温暖的明媚的阳光里。
一切都逐渐明快起来了。
一切,这世界上的所有。
施琴说了很久,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见着你爸爸妈妈了吗?”
“嗯,一进来就看着了,他们正坐在前院亭子里喝茶。”
南淮意适时地移开话题,避免施琴又再次陷入难过之中,“今天不是周六吗?爷爷呢?逐溪和佳涵呢?怎么都不在家里?”
“你爷爷有事,刚刚接到电话,急忙出去了。逐溪和佳涵两个都还在外边上课。”
“上课?”
南淮意略想了一下,“后天不是要考试了吗?现在上课?上什么课?”
“你妈妈找的老师,说是考前突击。”
“哦这样。”
南淮意不再多言。
宁水清的打算,总也是为了对她们两个好的。
施琴说:“等她俩下课回来,看见你在,都会很高兴的。”
这正是南淮意想要说的事情。
他说:“奶奶,其实……我还需要离开一下,就两天。”
施琴问:“你这次不是彻底地回来了吗?”
“算是。”南淮意点头又摇头,帮着施琴把书签放好夹在书里,再合上,“回来也还是有任务……这次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只是其他方面的一些任务,很安全,也不会出去很久。或许,等她们俩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我就能回来。”
施琴张了张口,又把话咽回肚子里,“……总之要注意安全。”
她年轻的时候,总是目送着南兴华去战场,然后在家里一天一天的提心吊胆地等他回来。后来一切太平了,但南兴华总是有要务在身,还是要出去,她就还是那样等着他。终于南兴华年龄大了,大多时间留守后方,她的心就放了下去。现在,她又目送着自己的孙儿,从小到大在她身边长大的淮意,去到一个又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
但是这些都是不可阻挡的。
南家的荣耀,就是诞生于这里的。
“我知道的。”南淮意轻声回答。
他最后站起来,朝施琴微笑着,弯腰轻轻地抱了她一下,“别担心,奶奶,我很快就回来了。”
南淮意是从后门离开的。
派来接他的车,就在后门口等着。
一上车,南淮意猛地一失力,靠在车椅背上,很轻很轻地倒吸了一口气,背后结结实实地冒了一身冷汗,使得白色的背心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他将外套甩在一边,不用揭开衬衫查看,他晓得自己的伤口应该是不小心又崩裂了,可能血已经把白色背心染红了。
“还好吗?”
南淮意闭着眼睛点了下头,“走吧。”
这是他隐瞒着的秘密。
在最新的这一次任务中,他再次受伤了。
这总是难以避免的。
任务总是有危险的。
“去部队医院吗?”
“不。”南淮意说,“拉开左面抽屉,里面有一个地址,去那里。”
那是家私人医院。
南淮意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养伤,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只是需要稍微的休息一下。
去部队医院,就总是瞒不住南兴华的,消息总是有自己的路可走,走到所有想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的耳朵里边去。说有任务则不同,南兴华不会多插手去查问这些事情,这是原则问题。
医院是陈矢开的。
在南淮意不在的这些年,陈矢成功地将自己的生意慢慢地渗透到了这个他所希望的行业里边去,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眼下,也是南淮意所能选择的最好的去处,陈矢总是会为他保密的。
留在家里,一是他回来,这是个好事,只是许逐溪和何佳涵正要中考,太过高兴不能保持平常心,就未必是件好事了。二来,他受伤这个事情,不去医院待着,总是瞒不住的,到时候惹了家里的人担心,也不是件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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