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南家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
但是往往就是一些小事,能断送一个家族,在某些时候,成了落进下石的把柄。
南淮梁早已工作了,在南方,打从工作开始,除了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就是有什么要出公差的事情,平日里也找不着什么空回来看看。他眼下站在那空荡荡的亭子里,孤单单的一个影子印在墙上,身形高大。
“淮意!”南淮梁刚打完一个电话,朝他招招手。
“大哥。”南淮意站住,等着他走过来。
“刚从陈家回来?”
“嗯。”南淮意点头,见他还穿着外套,“大哥你也刚回来?”
“嗯。”南淮梁把手机收回口袋,“回来专门送份材料。”
“什么材料要你亲自跑一趟?”
“挺重要的,保密文件。”
南淮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听大伯母说,要给你相亲了?”
“对,我已经见过一个了。”
“那……”南淮意有点迟疑,“你在南边养着的那个……情人?”
南淮梁觑了自己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一眼,笑着,“那是女伴……怎么了?放心吧,等我定下来,自然不会在外边乱混。想什么呢你?”
他很早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弟弟,兴许是年纪小的缘故,道德感不是一般的强烈。
“那个?”南淮意重复了一遍,眯了下眼睛,“不止一个吧?”
他知道南淮梁养着情人,纯是件偶然的事情。
或许是你情我愿,或许是纯粹的被南淮梁的好皮囊迷惑了。
南淮梁笑而不语,推着他往里走,“奶奶刚熬了梨汤,快喝点吧。”
南淮意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如今的心情。
他在想,他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社会“驯化”了?
安县的生日, 一向是按照孩童出生的农历的生日来计算。
往往比正常的阳历日期要晚上一到两个月不等。
其他地方的人是按照什么时间过生日的,许逐溪不知道。
她是偶然和杨繁星聊天的时候,才提起这件事的。
那天班里有人过生日。
家长往班级送来一个很大的奶油蛋糕, 配着一大袋子的纸盘子还有一次性叉子。
每个小朋友都分到一块蛋糕,所有人一齐拍手唱歌。
这实在是一件很风光又很快乐的事情。
在班级的所有人面前过生日,作为寿星, 有分蛋糕的独一无二的权利。
杨繁星三下五除二地把蛋糕吃完了,扔了盘子到教室后边的垃圾桶里, 擦干净手,一蹦一跳地坐回位子上。唐甜吃蛋糕的速度也不慢,只是不小心把奶油抹在了衣服前领口处, 急得先把蛋糕放下,又伸手去抽纸巾。
赵景泽找不到地方放叉子,一口死死地把自己的叉子咬住,从桌兜里拿了包纸出来,帮唐甜擦奶油。他又很嫌弃自己的桌子似的, 把自己的桌面抹了一把, 干干净净的, 才重新把叉子拿在手里。
这是许逐溪第一次见到蛋糕。
见到这样的西式的生日蛋糕。
她用叉子刮了最上边的薄薄一层, 放在嘴里,抿开。
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味道。
她不确定地这么想着。
用叉子插进去,把最里面的面包胚扎出来,带着些水果夹心。
许逐溪不知道。
是因为生日蛋糕的缘故吗?
她总觉得这样的面包蛋糕, 很好吃。
杨繁星趴在桌子上, 侧脸挤压着桌面,忽然又兴高采烈地坐起身, 双手撑着下巴,“逐溪,我马上就快要过生日了!你到时候会来给我庆祝生日吗?!”
唐甜一听“生日”这两个字,立马转过来,举起自己空闲着的那只手,“我来!我肯定来!”
她用着“推销”一样的语气,小声地和许逐溪分享,“繁星过生日的蛋糕超级好吃!她每年都过两个生日,尤其是第二个生日,吃的是冰激凌的蛋糕,真的超级好吃!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
许逐溪有点疑惑,“过两个生日?”
“对啊。”杨繁星点点头,解释道,“我过两个生日,沈灼颂说,一个是我出生的时间,另外一个,是我跟着她开始一起生活的时间。”
她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过第二个生日,但是沈灼颂说,我到她身边,是件让她高兴的事,所以一定要过第二个生日的。”
杨繁星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里的幸福是掩饰不住的。
她的话语听起来有点苦恼,又未尝不是一种幸福的甜蜜的负担。
“那……”许逐溪舔掉叉子上最后一片面包,“你们过生日,一般都是过阳历的,还是阴历的?”
“阳历的。”她们两个人异口同声,“总之出生那一天的生日啦。”
“哦,这样。”许逐溪点点头,就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但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些隐秘的期盼。
她的户口本上的她的生日,是按照阴历生日登记的。
也就是说,和她出生的那一天,并不是相符合的。
可确实是一个更近的日子。
她会获得生日祝福吗?
许逐溪不知道。
她在安县是从来没有生日祝福的。
爷爷不在意这个,爸爸妈妈不在身边。
所以她总是看着听着别人过生日的那一个。
她总是站在角落里看着。
或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听他们讲过生日那一天,吃了一个荷包蛋或者是收获了一大把糖,还是别的什么。
哥哥会注意到她的出生日期吗?
许逐溪不确定,但她又很期盼。
只是直到那一天的夜晚,许逐溪安静地躺在床上。
她最后都没有等到所希望的得到的。
不是什么生日蛋糕或是生日礼物。
她想要的很简单,一句“生日快乐”就足够了。
不过这是强加给别人的期盼。
许逐溪又很清楚地晓得这件事,南家能够养育她,供她上学,已经是值得她感激一辈子的事情了,是她以后回报也难以回报的。
她已经见到过很多别人未曾能够见到的事情了。
在安县,是没有蛋糕店的,没有这样的蛋糕店。
大家的生活也没有这么富裕,最起码不足以花费钱财,来让孩子专门在班级里和大家一起过生日。
这样的浪漫的背后,是需要钱财的支撑的。
在安县,也没有少年宫,也没有架子鼓。
没有可以飞起来的航模,也没有无线电。
没有游乐园,没有滑雪场,也没有这里的很多很多的别的东西。
大家只是在地上用捡来的粉笔头画格子,然后一起跳格子。
或者是从别人的背上一撑来跳山羊。
许逐溪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安安静静地想着,然后就睡着了。
明天还要早早地起来上课呢。
南淮意是不知道这些的。
他这几日很忙,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陈矢操办,但他还不能完全地做一个只出钱的甩手掌柜,所以一些考察的事情,还需要他来做。倒也不尽然是他自己做的,助理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南淮意需要最终签字确认。
不过对于给许逐溪庆祝生日这件事,他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他也要给许逐溪庆祝两次生日。
只是并非是按照户口登记的那个日期来。
一是当年她出生的那一天的日子,二是按照阴历的计算得来的日子。
他瞒得很好。
所以等生日蛋糕送进教室的那一天,许逐溪整个人都懵了。
杨繁星忙前忙后帮她切蛋糕,先是关灯唱生日歌吹蜡烛,然后等着把所有人的蛋糕都分完了,剩下的那一块放有白色巧克力做的生肖的蛋糕,是属于许逐溪的。
杨繁星玩闹地扑上来,摁住许逐溪的肩膀,不停地晃她,“你今天过生日你都不告诉我,都是老师把蛋糕送进来告诉全班同学你今天生日的。我跟你最好,我都不是第一个知道你的生日的人啦!”
许逐溪一直都不自知地带着笑,有点傻乎乎的笑。
她愣愣地点头,很干脆地认错,“对不起,繁星,我下一次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好吧。”杨繁星双臂环抱在胸前,傲娇地抬抬下巴,“我原谅你了。”
唐甜在前边早就吃的很开心,嘴边沾了一圈奶油,转过来,“逐溪,你的生日蛋糕也好好吃哦!下一次我过生日的时候,请你们一起吃我的蛋糕,我的蛋糕上面有好多的糖果。”
“好。”许逐溪重重地点头。
她很珍惜地把白色巧克力留在最后,等到把蛋糕干干净净地吃完,才慢慢地将巧克力放在嘴里,然后一点一点地抿化她。
糖果的甜从舌尖泛开,弥漫在她心里。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这样的突如其来的惊喜。
等到放学的时候,南淮意照例在门口等她出来,他斜靠在后门门口,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还没有被扔掉的拆下来的丝带,是常用来绑着生日蛋糕的盒子的,红色的两侧边是金色的,和着一个大纸盒子,挨着垃圾桶放着。紧接着,就被今天负责值日的同学提起来,要去扔到楼下的垃圾箱里。
“哥哥!”许逐溪几步小跑过来,到南淮意面前了,忽然迅速停了下来。
“怎么了?”南淮意伸手,一把把她背上的书包拿下来,拎在自己手里。
他个子高,长手长脚的,衬得许逐溪越发像个小矮子。
“是你送给我的生日蛋糕吗?”许逐溪往前跨了一步,跟他一排挨着。
“对啊,好吃吗?”南淮意低头看她。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里溢满了欢喜。
南淮意亲昵地摸了下她的额头,只是问她,“蛋糕好吃吗?”
“好吃!”许逐溪很大声地回答,临走到车前,她扶着车门,一脚刚踩了上去,又反身转过来,尽力地去凑近南淮意的耳朵。
南淮意看出来她的意图,很配合地弯下腰,凑过去。
“谢谢哥哥。”许逐溪这么说。
她又补充了一句,“哥哥,谢谢你。”
南淮意停在车下,他一手扶着车门,却不动。
就在那儿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才弯腰上车。
“逐溪。”他忽然靠过去,“这是哥哥应该做的。”
他很郑重地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逐溪,生日快乐。”
这样却还不算完,等许逐溪上完英语课,刚进了院子,才发现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施琴给她做了一个小蛋糕。
还有个样子很新奇的蜡烛,是朵粉色的花,点燃了最里面的蜡烛芯,花就会慢慢开始旋转,绽开所有花瓣,然后里面开始自动播放生日快乐歌。
混合着所有人的拍手唱歌声。
等着许逐溪吹了蜡烛,赵姨从厨房端来一碗长寿面。
闻着很香,清汤酱油面,最上边卧了个荷包蛋。
“庆祝我们小逐溪生日快乐。”
施琴笑着看她,看许逐溪不能把面条咬断,所以只能吸着气把一根面条完整地吸出来。
南淮意倒了杯牛奶,搁在许逐溪右手边。
“逐溪,要是吃不完,也不用吃完的,吃饱了就不吃了。”
满满一碗用料很足的面条。
虽然总共只有一根,但是这一根面条着实很长。
许逐溪只是摇头。
她嘴里含着面条,顾不得说话,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
隐约能听的出来,似乎是在说,我能吃完。
南淮意只是无奈地摇头,转而看向施琴,他站在施琴后边,慢慢地为她揉捏肩背,按摩肩膀,忽而笑着问,“奶奶不是有礼物要送给逐溪吗?难道送礼物,不能让我看见是什么吗?”
施琴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等着许逐溪“吨吨吨”一口气喝完牛奶,她才拿出自己的礼物。
是一枚很漂亮的宝石胸针。
何佳涵跑过去打开灯,刚刚唱生日歌的时候关上了,眼下还没开。
这枚宝石胸针,就愈发的璀璨夺目闪耀。
施琴笑着把胸针别在许逐溪的衣服上,端详了一下,点点头,“嗯,很漂亮。”
“很适合我们小逐溪。”
许逐溪低头,揪起衣领看了一下,颇有点手足无措的。
“谢谢奶奶!”她很认真地鞠了个躬,逗得施琴一乐。
晚上,还要赶作业的。
许逐溪趴在桌子上,嘴巴贴着自己的左手手臂压住。
她把胸针已经解下来了,放在施琴给她的专门用来放胸针的盒子里。她还给这个胸针上边又垫了一层卫生纸,这是许逐溪所能想到的,对于这个胸针最好的保护。
许逐溪分神看了一眼胸针,她又伸出手拨弄了一下桌面那盏台灯底下缀着的流苏,摸了一下宝石胸针。她暗暗地低低地笑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很高兴地写作业。
她觉得好幸运。
忽然拥有了好多没有拥有过的爱和喜欢。
临睡前,南淮意来了一趟。
从上次月考以后,晚上讲故事的环节就取消了。
她已经九岁了,南淮意觉得,是必须要培养养成男女区别意识的时候。
许逐溪跳下凳子,旋开门把手,探出个脑袋,“哥哥。”
“嗯。”南淮意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看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养的面色红润,比在安县的时候胖了一些。
“逐溪。”
“许逐溪。”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嗯。”许逐溪懵懵地应了一下。
南淮意蹲下来,抱住她,“生日快乐,逐溪!”
“从此以后,你的每一天都会比昨天更快乐更幸福。”
他说完这个话,就放开了她,“好了,回去睡觉吧,这么晚了,该睡觉了。”
“好。”许逐溪爬回床上,缩回被窝里。
临睡前,她有点后悔,刚刚应该告诉他的。
她应该告诉他的,不需要从此以后,从遇到他的第一天起,她的生活已经是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幸福快乐了。
期中考试以后, 是许逐溪的第二个生日。
南淮意早上给她搁了一沓请柬,“逐溪,你自己填一下名字, 送给班里的同学。”
“这是什么呀?”
许逐溪翻开最上面的一张,“生日请柬?!”
说是请柬,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正式。
而是一张有外壳的贺卡。
很漂亮的一张立体贺卡, 一打开,是个竖起来的蛋糕卡牌。
第一句话写着:许逐溪的生日邀请。
“嗯。”南淮意揉了一下有点酸的后脖颈, “好了,快去教室,你早读要迟到了。”
“哦哦好。”许逐溪手忙脚乱地把请柬塞进书包, 小跑着上楼,跑到二楼的时候,忽然冲来二楼到三楼之间的平台,趴在栏杆上,朝着底下望着她的南淮意挥手, “我去上课啦!”
南淮意只是笑着向她摆手, “快去。”
等着早读打铃下了课, 许逐溪才把请柬从书包里拿出来, 拧开写字笔。第一个写下的名字,就是杨繁星。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写完,她拿起来,放在稍远些的地方欣赏了一下,才挥舞着贺卡, 在杨繁星眼前晃悠。
杨繁星早就发现了许逐溪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在做什么,她凑过去, 许逐溪还用手挡着,不许她看。
她装着不经意的,从许逐溪身后进进出出,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眼下,这贺卡凑到了眼前,她佯装着不在意不好奇,平淡地开口,“这是什么呀?”
但她的两只眼睛紧紧跟随着那贺卡的摆动。
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她一把接过来。
“你请我去参加你的生日会啊?!”
杨繁星这一声惊呼,引得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凑了个脑袋过来。
“什么呀什么呀?!”
“什么生日会?”
不用许逐溪解释,杨繁星已经开始自觉地炫耀起自己作为第一份的独特地位。
一群小朋友叽叽喳喳的,“许逐溪,我也想要一张请柬。”
“好,但是我还没有写完,我要开始写每个人的名字。”
许逐溪被一群人围着,闷得整张脸通红,有点热。
同学们很自觉地开始维护秩序。
“我们让开,我们要给许逐溪写名字的地方。”
他们这么喊着。
许逐溪又写了两张,一张给坐在她前边的唐甜,另一张唐甜的同桌赵景泽。
等着把这三张最重要的请柬给出去,她才开始按照挨着她的最近的那个同学的名字开始写,按照他们远近的距离,一张一张地写完。领到请柬的,就欢天喜地地拿着请柬离开,没领到的探着脑袋继续等待。
上课了,就暂时终止。等着下课铃一响,老师前脚刚迈出教室,后脚就有人迅速冲到许逐溪面前站好了队,等着许逐溪写名接请柬。
许逐溪写好多名字还不是很熟练,她想尽可能地写漂亮,那就不能保证速度。
她现在还不能写的又好又快。
所以写完,还是破费了一番时间。
连着两个大课间没有去洗手间。
和杨繁星手挽着手一起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起去最尽头的洗手间。
洗手间门口有人打闹。
“略略略,你敢进男生的洗手间吗?我就不出来!略略略。”男生穿着件橙黄色的衣服,灵活地在男生洗手间的门口蹦来蹦去,一脚踏出来,另一脚又踩回去,身子晃来晃去,朝着站在他对面的女孩做鬼脸。
他喊着:“许之夏,胆小鬼!你抓不到我,你打不到我!”
“许之夏,胆小鬼。”他重复着喊着,带动着左右两个大概是认识的同伴,一起喊着“许之夏”这个名字。
“好,说我是胆小鬼是吧。”
许之夏站在男女洗手间门口的中间,眉毛凌厉地一挑,冷笑了一声,把两只袖子一把撸起来,叉腰。
“胆小鬼,你又不敢进来。”男孩还是很得瑟。
许之夏不说话,瞅准了时机,脚用力向后一蹬,猛地往前一窜,一把抓住了男生的胳膊,用力向外一拉,把他掼倒在地,扯着他从洗手间门口被拖到了远处。
“说我是胆小鬼?嗯?!”
“敢偷偷抄我的作业?!嗯?!”
“敢把水泼在我的椅子上?”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她一把锁住他挣扎的两只胳膊,动作相当熟练,将他推到两面墙壁的夹角,让他逃脱不得,手脚并用,小腿一弯,膝盖猛地在他背上顶着,留不下任何脚印,狠狠揍了他一顿。
拍拍手,神清气爽地站起来,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高高兴兴地走了。
男孩的两个同伴想来帮忙,被许之夏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就退缩着,飞快跑走了。
许逐溪和杨繁星两个人手拉手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完了。
等着回到教室坐在位子上,两个人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好酷啊。”许逐溪小声地说。
杨繁星的关注点却跑偏了,“逐溪,她和你一样都姓许欸。”
生日请柬还剩下三张。
这就是这样即时写请柬的弊端了。
发了一部分,剩下谁没有领到,这就是一件未知的事情了。
但好在许逐溪记忆力还不错。
她环视了教室一圈,趁着上课老师正背对着写板书的功夫,她尽可能地把所有人都扫了一遍,很快地大概判断出来,是哪三个同学没有领到请柬。
把名字端端正正地填上去。
又迟疑了。
或许是他们并不想来参加自己的生日会。
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
许逐溪有点不知道,是不是该把请柬送出去了。
在安县的时候,班里也会有很富裕的同学。
他们会在生日的时候,给班里的同学分发一两块糖果。
对于这样的分享,许逐溪往往是拒绝的。
因为这意味着偿还。
不能是只拿别人的糖果,却不给别人偿还相应的糖果。
可她是给别人送不起糖果的。
甚至是什么别的东西。
所以她只是拒绝。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负担。
只拿不送,是要被所有人诟病的。
她捏着请柬的一角,把它揉来揉去,回过神来,又立马放开,把那皱起来的一角尽可能地压平,利用课本的重量压在上边。
到底要不要送出去呢?
直到下午快放学了,许逐溪还没有做好这个决定。
但是时间不等人。
再犹豫下去,就要放学回家了。
许逐溪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她偷偷地把请柬放到他们三个人的桌面上,装作路过的时候,飞快地搁在桌子上,还是挑着课桌主人不在的时候。这样,即使一个想要拒绝另一个,也是无声的礼貌的不尴尬的。
南淮意莫名地看着忽然笑起来的许逐溪,有点好奇。
“怎么这么高兴?”
他捏了下她的脸蛋,“把请柬都送出去了吗?”
“嗯。”许逐溪点头。
她很认真地自己看过了请柬上的内容,生日会的地点是在一家饭店——水月轩。饭店是许逐溪自己猜的,水月轩,应该是一家饭店吧。
“我今天在学校,我和杨繁星看到一个女生。她好厉害的。”许逐溪连说带比划,“她狠狠地把那个男生揍了一顿,好酷的。”
听到这儿,南淮意眼眸一闪,摸摸下巴,“逐溪,那你想去学习打拳吗?”
“嗯?”许逐溪没有听清,“什么?”
南淮意却不打算说了,他得找个合适的地方,要是找不到了,可以再去找爷爷帮忙。给许逐溪找个好地方,提升一下个人的能力,以后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免得被别人欺负了。
虽然他有自己会保护的自信,可总是会有他盯不到的时候和地方,提升个人的能力,还是很有必要的。
车停稳了,许逐溪跳下车,却不走。
她站在车门口,往驾驶座看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拉了下南淮意的衣袖。
“怎么了?”南淮意顺着她的目光,往驾驶座看了一眼,走下车。
“哥哥。”许逐溪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踮起脚,趴在他耳朵旁边,“我想和你说,遇到哥哥以后,我每天都很快乐都很幸福。”
许逐溪终于把昨天没有说的话说出口了。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还不等南淮意说什么,有什么表示,她好似后边有火追着她烧,跑着“哒哒哒——”地上楼了。
南淮意低低地笑了一会儿。
他笑着,有一滴泪珠从眼角落下来,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感激他的存在。
即使这个人是他自己。
南淮意好像得到了宽恕。
人的记忆是很矛盾的,它会让你同时处在强大和弱小的相悖的状态中。
一面强大,一面弱小。
他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这辈子作为南淮意存在。
上辈子作为许逐溪存在。
都是有意义的。
南淮意很高兴。
他保护了自己。
他已经没有表达爱的能力了。
但是许逐溪还有。
许逐溪在他的保护下,她还有鲜活的表达爱的能力。
等下了英语课回到家,许逐溪发现,还有一个惊喜等着她。
沈灼颂领着杨繁星在南家客厅里坐着等着。
“逐溪。”杨繁星从沙发上窜起来,在旁边等着许逐溪换了鞋脱了外套,两个人就亲亲热热地拉着手,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你在上英语课呀?”
“嗯。”许逐溪点点头,她没来由的有点心虚。
有种背着自己的好朋友偷偷学习的莫名的心虚。
“你好可怜,逐溪。”杨繁星特别同情她。
“你还要被逼着上英语课,你真是太惨了。”
“嗯?”许逐溪没转过弯儿来,她本来以为,杨繁星会说,你怎么上英语课不喊我一起之类的话,没有料想到,杨繁星会以一种同情的可怜的态度,来对她说这样的话。
许逐溪想要弥补这样的过错,“繁星,要不我们一起上课吧?”
“啊?!”杨繁星大吃一惊,“逐溪,我们俩个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
杨繁星的神色很好读懂。
面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怎么想要害我啊?
她本来打算再和许逐溪一起待会儿玩会儿的。
但杨繁星现在又不那么想了,她打算今天先走。
虽然这样有点不讲义气,按道理,她应该陪自己的好朋友一起上英语课经历磨难的。但是杨繁星想,那可是晚上上课,还是上英语课,这也太痛苦了吧,逐溪这么好,应该会原谅我的逃跑的。
她这么想着,然后很快就自我说服了。
“施奶奶再见!”杨繁星很用力地挥手。
“施奶奶,那我们先走了。”沈灼颂最后停在院门,礼貌地打招呼告别,然后开着车带杨繁星离去。
车走远了。
还是能隐隐约约听见杨繁星的喊声。
“逐溪,我给你送了礼物!”
“你快去看!”
许逐溪也很用力地大声地回答,“好!”
只是不确定杨繁星到底能不能够听到罢了。
刚推开屋门,许逐溪愣在原地。
何佳涵有点好奇,她的脚已经好了现在行动自如,一只手搭在许逐溪肩膀上,跟着探出个脑袋,边问着,“怎么了?是什么呀?”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愣在原地。
“好大的熊啊——”
生日会定在水月轩, 挑的是周六下午,一个尽可能大家都空闲的晚饭时间。
南淮意大体写了生日会的各项要求。
具体的事项,都是助理负责去做的, 最后让南淮意过目。
除了生日会必备的三层蛋糕、彩灯,用来玩耍的海洋球,还请了人来表演节目, 一些很经典的卡通形象,穿着宽大的玩偶服, 还有穿着白色纱裙染了金发的漂亮公主,一经出现,就引来了一众小朋友的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