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晚在丹凤门处,对方就已经鲜有沉稳,但他此刻的着急还是让阮淑晗暗暗吃了一惊,因此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何出此言?”
徐元光痛心疾首地长叹:“我何出此言?我要再不出此言,我就不能再出言了!”
夸张的反应让阮淑晗在感到一头雾水的同时也升起一阵好气和好笑,蒙盖在心头的阴翳散去了些许,道:“你把话说明白些,什么出言不出言的,我都要被你说晕了。”
徐元光直白道:“自从太后寿宴,六殿下不满日盛,你那堂妹再不进宫,恐怕他们之间的这一桩喜事就要办不成了!”
阮淑晗愣了一下,迟疑一笑:“这……可不是巧了。”阮问颖还正想退这门亲。
“什么巧了?”徐元光有些不解。
“没什么。”阮淑晗心里清楚,退亲是一件大事,关乎整个阮氏一门的前程荣辱,即使是心仪信任之人也不能告知。
虽然对方也说了差不多的话,但很明显没有把这当真,甚至存着相反的心思,她听听便是。
是故,她道:“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想对你说我妹妹和六殿下之间的事。”
徐元光的神情带上了几分激动:“你果然是为此而来的。快快告诉我,你那好妹妹到底在生什么恼,这都多久了,还僵持着不肯进宫去见六殿下,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阮淑晗说出早已打好的腹稿:“以前她为什么不进宫,我不清楚,但自从太后寿宴过后,她为什么不进宫,这里头的原因,我还是能知晓一二的。”
“什么原因?”
“她被长公主殿下禁足,看守在房里半步不能出,自然无法进宫。”
徐元光一呆:“什么?她——长公主殿下为什么要把她禁足?”
阮淑晗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派人打听情况,好不容易才和她的侍女搭上话。听说,长公主殿下让她自省清修,每日里只供给粗茶淡饭,着麻布素衣,过得很是有些艰难。”
“我知道后心急如焚,但又没有办法,毕竟父母管教子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身为晚辈,不好有所置喙,可——总不能让颖妹妹一直被这么关着吧?”
她抬起眼,对上身前人的目光:“所以我就想到了过来找你,希望你能帮帮忙。”
徐元光已经完全惊呆了。
“粗茶淡饭?麻布素衣?”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你、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唬我?”
“没有半字虚言。”虽然事情的起因被她掩盖住了,但她只是没有说而已,并不是在撒谎骗人。
而且她说得也没错,阮问颖目前过的就是这种日子,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自小被娇宠长大的贵女来说绝对是极其艰难的,能扛得住这么些天都已经超出她的预料了。
“我的老天爷。”徐元光感慨,“我还以为你妹妹这些日子是在闹脾气呢,还在心里埋怨过她,想着她为什么要和六殿下神仙打架,让我们这些凡人遭殃,没想到她居然是被禁足了……”
他缓缓摇头:“真不知道六殿下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作想。”
“不管六殿下如何作想,都不能让我妹妹再这么下去了。”阮淑晗趁机进言,“她在年前和年后连续生了两场病,身子本就虚亏,如今还没有大好就被这么罚,我真担心她会撑不住。”
“所以我想麻烦你,把这件事告诉六殿下,让他……过来救我妹妹一救。”
含凉殿。
杨世醒立于桌案前,执笔不紧不慢地写完最后一画。
慢悠悠地收笔,缓缓吐出两个字:“禁足?”
“是。”徐元光道,“听说日子过得极其清苦,只与一碗清水白粥,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她身边的侍女哭求到了济襄侯府四姑娘的人处,希望能救救她们家姑娘。”
第117章 她喜欢上了别人,不想要嫁给杨世醒了
杨世醒没有立即说话。
几息之后, 他才扬起一个笑,道:“哦?此话当真?”
轻飘飘的五个字,却让徐元光在心里抖了一抖。
这话当然是真,就是稍微有些夸张了点而已。
比如阮问颖并没有只被供给一碗清水白粥, 她的侍女也没有哭求, 至于她的身体状况如何……他虽然不清楚,但应该还算尚可, 安平长公主毕竟是她亲娘, 不可能太过苛待。
但这些不影响整件事情的真假, 阮问颖的确是被禁足了,也的确过得很艰难, 这些都是阮淑晗亲口告诉他的, 不可能有假。
他之所以会把话说得夸张,完全是为了他们两个人着想。
就依他面前这位殿下心高气傲的性子, 倘若只是听闻阮问颖被禁足, 恐怕心里再着急担忧,面上也不会显露半分, 更不要说过去一探究竟了。
这可不是徐元光随意乱说的, 而是他通过仔细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明明想见未婚妻想得不得了,却硬是能不动如山,关山抵海般镇守含凉殿,平日里不仅只字不言,还不许旁人提,哪怕沾点字都不可以, 搞得殿里人人自危, 像有什么禁忌。
他身为伴读, 在这些日子算得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却还是受到了好几次牵连,被甩了好几回冷脸、得了好几趟申斥。
回家忍不住对父亲吐苦水,问对方有没有觉得六殿下最近不太对劲,反被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让他少想些有的没的,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去念念书,免得下场考试再不过。
家里宫里两头受气,还哪头都不能反驳、只能生受的日子,他过够了。
既如此,就别怪他乐于助人了。
这么想着,徐元光觉得胸腔里充盈满了热血沸腾的勇气,如同要上战场一般,撇去心虚,堂堂正正地道:“没有半句虚言。”
杨世醒道了一声:“是吗?”
他重新低下头,目光在宣纸上逡巡,似在斟酌着是否要加上一笔:“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徐元光腹诽,当然是为了让你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去见心上人。
不过他也算是摸清楚了这位主的脾气,知晓绝对不能这么说,需要弯弯绕绕地徐徐图之。
然而这里头的度实在难以把握,他又比不上对方机敏,怕是才一开口就会被看穿。
干脆心一横,决定来一剂猛药。
“实不相瞒,我与小颖妹妹相识已久,算得上是知交密友,她如今有难,我当然不能不管。之所以告知殿下此事,便是想询问殿下可有解法,让我帮助小颖妹妹早日摆脱这桩麻烦。”
杨世醒的目光定住了。
他慢慢抬眼,看向徐元光。
后者被他看得一阵后背发凉,差点想立刻加上一句“也让晗妹妹宽心”以表清白。
但一来,他确信杨世醒知道他的真意,二来,如此作为显得他太没有胆气,日后恐被嘲笑,最终勉强支撑了住,只讪笑着道了一声:“还请……殿下相助……”
杨世醒看他半晌,倏然一笑。
他将紫毫投入笔洗,悠悠开口:“长公主把她禁足,半步不得出闺苑,她的侍女却能求到济襄侯府,当真是忠心耿耿。”
“就是有一点不明。她们有这工夫,为何不去求真定大长公主和镇国公?毕竟她快要撑不住了,不是吗?她的长辈总不会坐视不理。”
“这……”徐元光一噎,昨日从阮淑晗处得知消息时,他太过惊讶,又处在终于能打破僵局的激动中,就没有仔细询问。
现在一想,整件事的确处处透着古怪,阮问颖在镇国公府受到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使得她被禁足,还被这般苛待?
并且,从阮淑晗的话里来看,自从阮问颖被禁足之后,她就一直在派人打探消息,花费近半个月,终于接触到了对方的侍女,得知了对方的近况。
那她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询问对方被禁足的原因呢?
就算阮问颖的侍女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在被禁足前也总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不然好端端的,安平长公主怎么可能会下这样一个命令?这些事情,侍女总可以禀报给她听吧?
时隔一日,在杨世醒的轻哂话语之下,徐元光终于迟钝地生出了疑惑不解。
只可惜已经骑虎难下,再加上他不相信阮淑晗会欺骗他,遂硬着头皮辩解:“小颖妹妹被禁足的这段时日,晗妹妹一直在派人打探消息,好不容易才联系上她的侍女。我想……小颖妹妹的侍女应当是和她一起被关着,不得离开苑中半步,所以才无法告求他人。”
杨世醒转身离开书案,坐到一旁的凭榻处,端起几案上的青瓷茶盏,徐徐揭盖:“那还真是行之不易。如此艰难的联系,她的侍女难道就没有说什么有用的话?”
徐元光心想,怎么没用了,都把她们姑娘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出来了,还想让她们说什么?说她们姑娘会被禁足的因由?他不知道啊。
杨世醒的反应完全不在预料之中,这让徐元光有些着急。
在他的设想里,对方在听完了他的那几声小颖妹妹之后,应当会立时冷脸生怒,借着这个由头赶他出去,然后前往镇国公府。怎么到了这会儿,却还在优哉游哉地品着茶、问着话?
这、这不符合常理啊!
难道说,由于阮大姑娘连续几个月来的不闻不问,他面前这位六皇子殿下终于被惹恼了,变得不喜欢她、不在乎她了?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他可怎么给阮淑晗交代?
焦虑间,徐元光的目光落到杨世醒先前书写的宣纸上,看清上面最后一字有些不稳的笔画,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他道:“她的侍女恳求晗妹妹,希望能请殿下救她们家姑娘出来。”
……
漪蕖苑。
结束又一篇的誊抄,阮问颖缓缓将笔搁下,以镇纸压住,在等待墨迹干的间隙推演她接下来的行动。
浑浑噩噩了几日,她终于清醒过来,不再深陷于迷茫之中。
倒不是她忽然想通了,而是这两日送来的饭菜比之前又次了一等,份量还是原来的份量,菜式也没有变,只是味道变了,从原来的勉强还能入口变成了现在的即使勉强也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早晚均为稀粥,只有午膳一顿米饭也就罢了,可饭食中的米粒先时好歹还是去了壳的,尚能浅尝,如今却变成了杂壳斑驳、不知道次了多少等的麦饭,一口咽下犹如砂石磨砺,使她险些没吐出来。
素食也是一样,原先虽然都是水煮,但至少火候掌握得不错,入口生脆,且有盐津之味,现在的菜叶不知道在滚水里煮了多少遍,都烂熟烂透了,与其说是味同嚼蜡,不如说是清汤寡水。
唯有一点不变的,是这些饭食没有馊臭的异味,约莫是挑着新鲜的食材,用着最次等的法子做出来的,不至于她在吃了之后得病,但也只有这点而已。
第一次被送呈这样的饭菜时,阮问颖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勉强用完大半。
第二次时她压根就不想吃了,只看一眼都觉得反胃,摆着没动,直到侍女将其原样收走,她饿了一个晚上,才在翌日早上认命地喝下她从未听闻,也从未想过会遇上的清水稀粥。
由此,她终于意识到她的母亲原来一直在对她手下留情,要是对方在一开始就用这样的手段来整治她,恐怕她根本熬不过五日。
她也终于从之前的恍惚中醒过神来,意识到不管这世间的一切是不是虚幻的,至少现在这一刻,她经历的都是真实的。
命之所存与否、道之所存与否,她不知道。
但是饭菜好不好吃、难不难以下咽,她还是清楚的。
她只要不想继续过这种日子,就得打起精神,把当前的事情解决。
想明白了这一点,阮问颖就把这些时日翻阅的经典全都抛诸脑后,重新开始规划她的退亲之计。
说是重新,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除了不小心走了一两步歪路之外,大体方向还是对的。
安平长公主不可能永远关着她,一定会在意识到她不肯服软之后出现,询问她到底是为什么想要退亲、想要入道出家。
到那时,她就会把准备好的另外一重因由抛出来,以作佐证。
要不然好端端的,她忽然说自己想要出家,任是谁也不会相信。
这个因由就是——她喜欢上了别人,不想要嫁给杨世醒了。
而这个别人,正是先宝定侯之后、前都转运使之子。
这是阮问颖反复思量了多遍之后选定的最佳人选。
——即使她并不知道这位张家公子的名字叫什么。
但是没关系,这不影响大局。
张家现在被抄了家,嫡支无一幸免,那位张公子不是被发配充军就是被流放千里,早早离了长安,无法和她对质,她也不用担心长辈在一番挣扎后决定以她为重,成全他们两个。
其实她本来不想选这位张公子的,从安平长公主对贞妃深恶痛绝的态度来看,一旦得知她想要退亲的原因是喜欢上了张家人,她的母亲定然会怒火攻心,而她不想惹自己母亲生气。
但是没有办法,陛下已经动了提亲的心思,虽然被安平长公主挡了回去,可她的母亲并不是和她一样因为想要退亲才推拒的,只是不喜欢杨世醒对这门亲事的态度,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点头答应了。
到时,莫说陛下亲自上门提亲,就是只颁下一张定好婚期的圣旨,她都不能如何。
所以阮问颖的时间很紧,来不及去搜寻更加合适的人选,只能在已知的范围内筛查,最终选定了这位张家公子。
第118章 为了和我退亲而咬牙清修一月
说实话, 这位张公子除了姓张、是贞妃的娘家人之外,其余的情况于阮问颖而言再合适不过。
首先,张家在家世上曾经不错,他二人有充分的理由和机会相识、相知并相许。
其次, 张家是在年前出的事, 而那一段时间她正好生了两场大病,可以让她完美贴合地解释为第一场病是因为不想嫁给杨世醒, 第二场病是因为听说了张家出事的消息。
最后, 张家是被杨世醒下令查封的, 虽然个中究竟是何她不知晓,但不妨碍别人以为他是得知了她和张家公子的事才这么做。
当然, 最后一点她不会主动说出口, 也不会给予暗示。因为旁人这么想是一回事,她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此等朝廷大事她不能随意胡言, 给杨世醒、不,给阮家人带来麻烦。
综合以上几点来看, 这位素昧平生的张家公子, 简直是她退亲的最佳人选。
要不是时间太紧,她还想去几趟虚静观,同观里清修的贤妃与合灵公主待上几日。
说来也是唏嘘,贤妃是在皇后的举荐下入宫的,为陛下生育了四皇子与合灵公主,颇得荣宠。
只可惜四皇子早夭, 合灵公主又所嫁非人, 驸马犯下不赦之罪, 被判问斩, 合灵公主在心灰意冷之下自请出家为国祈福,贤妃也跟着女儿一块去了道观,清修至今。
阮问颖和她们不算陌生,在宫中时有相处,还曾观过合灵公主的成亲礼,之后也跟着皇后去探望过母女二人几回。
她若单独前往虚静观,一来理由上站得住脚,旁人不会生疑;二来,她能用与合灵公主相似的境遇、在道观里待久了的原因来解释她为什么想要出家,把她喜欢张家公子一事表现得更加真实。
可叹时间不够,她来不及。
不过就算只有前两点也足够了,在听闻她想要退亲的前提下,她的长辈必定不会想那么多,把注意力放在那位张公子身上,而是会想着怎么劝服她放下这段感情,嫁给杨世醒。
而这一长串的举动都是在铺垫她想要退亲的决心,让长辈相信她是真的想要退亲,然后她才能和他们谈论具体的事宜。
要不然他们永远不会认真听她说话,会以为她是在犯别扭、闹脾气,不放在心上。
就像她的母亲安平长公主,宁肯关上她大半个月也不肯好好听她讲为什么不想嫁给杨世醒,甚至没有像镇国公一样同她分析退亲的利弊。
这样一来,即使她最终没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必须要嫁给杨世醒,她也可以告诉自己,这是在没有办法之下的迫不得已,然后安心走上永远保守秘密的不归路。
阮问颖自觉这个设想非常好,既没有不孝亲长,也全了和杨世醒的情谊,要是长辈心疼她,愿意成全她的心愿,和她一起想出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退亲方法,就更好了。
当然,这些只是设想,也许她会在最后一步前败给恐惧,忍不住对母亲吐露实情,告知那一日在长安殿假山石里面的事情。
如此一来,安平长公主必定不会再让她嫁给杨世醒。
可是那样的话,杨世醒就会……
阮问颖不知道,如果她最终不能打动长辈、顺利退亲,她会在自己走上不归路与把杨世醒推上不归路之间选择哪一条。
这是她直到现在都不愿意面对的一个问题。
是当一名孝义两全的君子,还是做一个苟且偷生的小人?
她不知道……
又一日过去。
阮问颖把典文抄阅完毕,正欲按照惯例思索接下来的行事,忽然听闻外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心中不由升起一阵疑惑。
漪蕖苑分内外两庭,外罩一院大进,她的寝间位于内庭中苑,居阁楼之上,相远几重,原本就难闻异声,她这些日子被拘在里面清修,更是与外界隔绝,没有半声它响,怎么今日却有了动静?
很快,阮问颖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负责看守她的一名侍女从外走进,对她行了一礼,道是本该在此时送来的午膳被人不慎打翻,不得已要重新回去取一份,请她稍候片刻。
阮问颖不在乎午膳被打翻,不过是一顿难以下咽的饭食,早一刻用、晚一刻用都没有什么差别。
她在意的是这份午膳怎么会被人打翻了,还是不慎,这里头的用词可颇有几分深长的意味。
她于是询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如何会被人不慎打翻?”
侍女又行一礼:“方才在外头,姑娘的贴身侍女与送膳的丫鬟起了争执,不慎之下将端案打翻。此刻那侍女已被带回房中,命人好生看守,姑娘不必忧心。”
阮问颖一惊,下意识道了一声“什么?”,心念飞转,很快理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定是小暑见到这两天送给她的膳食又次了一等,为她不满着急,才与侍女起了争执,并在气恼之下将东西打翻,希望能以此来逼迫对方换掉。
但是怎么可能呢,一份膳食被打翻了,她们只会取来另外一份相同的,不会因为一个侍女的闹嚷而有所更改。这是她母亲安平长公主亲自下的命令,没有人敢不遵从。
更重要的是小暑现在的情况。
依侍女所言,她现在已经被带回了房里看守,那么在那之前呢,她可有受到什么责罚?
阮问颖微有心慌,按捺着,镇定询问:“你们是如何处置她的?”
侍女道:“念在她是初犯,又护主心切,便没有多加责罚,只是训斥一二,罚她做两天粗活,革去一个月的银米,也就罢了。只是——”
她微微顿了顿,“长公主殿下有言,姑娘过几日若是还想清修,不欲从这房里出来,就成全姑娘,把苑里的人都打发了,只留下奴婢几人照顾姑娘。”
阮问颖心中一紧。
这是要拿她身边的人开刀了。
好在她早就预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闻言没有多少惊慌,只是涌起一股无法抹除的紧张。
因为这意味着她必须要进行计划的下一步,去面对那个她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她尽量不动声色地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不安跳动的心。
闭眼,又睁开。
“劳烦你去回母亲的话。”她道,“就说,我有话要对她讲。”
侍女颔首应是,恭敬行礼退下。
阮问颖看向桌案上摊开的一应书卷,但凡上面有着动心忍性相关的字句,都被她翻到了那一页,使她一眼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