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相信哪一种?”她看向他。
他自若一笑。
“我哪一种都不相信。路由足下始,人定胜天也好,命由天定也罢,都要做了才知道答案。”
……
阮问颖被杨世醒带着在整片田里走了一圈。
田地不算很大,一眼能望得到头,毕竟这是在兴民苑,占地广不到哪里去。饶是如此,这么一圈走下来,也足够让她升起热燥,点点汗珠沁出鼻尖,晶莹剔透地反射着日光。
她微有些羞赧,觉得自己真是丢脸,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热了,简直娇弱。
她低下头,从袖中抽出锦帕,想默默把汗水擦去。
杨世醒先她一步,从她手里拿过帕子,给她擦拭。
他的动作很轻柔,锦帕上的栀子花香与他身上的沉水香混合在一起,配着徐徐暖风,熏得人心神陶醉。
阮问颖几乎是享受地由着他擦拭,在他收回手时还抿嘴轻声地笑了一句:“你这回可别把我的帕子拿走了,这是我第二喜欢的帕子,不能再被你拿了。”
杨世醒原本正准备把锦帕还给她,听了这话,动作一顿,道:“第二喜欢的?那你第一喜欢的帕子呢?今日没有带出来?”
她继续莞尔,眼角眉梢溢满了甜蜜的笑意:“第一喜欢的帕子被你拿了,我还怎么带出来?”
“原来是这样。”他配合地应了一声,把锦帕还给她,“我本想把这帕子也拿了的,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再收入囊中,岂不成了趁火打劫?喏,还给你。”
又抬头望了眼天时,琢磨片刻:“现下时辰还行,不急着回宫。走,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第59章 要不然的话,我就可以亲你了
杨世醒所谓的见世面, 就是把阮问颖拉去和那些苑吏一块,挑选铺陈在地上的稻苗。
阮问颖在被告知时已有些发懵,等见着他从护卫手里拿过一顶斗笠,仔细戴在她的头上, 而后自己接过另一顶戴上, 蹲下身弯腰去拣拾那些稻苗,手法还没有多么生涩时, 更是一阵瞠目。
这架势, 可比陛下每年领着文武百官开春耕要亲躬多了。
身为皇子的杨世醒都已经动手, 她自然也不好在旁边干看着,观察了一会儿他的动作, 有样学样地蹲下.身, 尝试着拿起几株稻苗,向他请教。
“这要怎么挑?”幸好这些稻苗都是被齐整割下的, 比较干净, 没沾多少泥土,要不然她可真的无从下手了。
杨世醒对此回答得很是随意:“挑你觉得结穗饱满的就行, 反正过后他们会再筛一遍。”
还是不远处正在埋头挑选的杭自生听到了, 张口报了一个具体的尺寸,才让她心里有了数。
但也没有多大的用,她只知道宣纸书籍的规格,金银铜钱之间的比算,可若要让她具体说出长宽几许,目量视看, 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她只能比照着其他人挑选出的稻穗大小, 依凭感觉来行事, 还真是应了杨世醒的那句话。
两人的挑拣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辰。
一来, 杨世醒不是真的想拿她当苦力,如他先前所说,只是让她开开世面。
二来,阮问颖也坚持不了太久。
一开始还好,挑选分拣的活计虽然枯燥,但由于她是头一次接触,所以也算是有几分新鲜,待到经手过了几趟,便渐渐没了兴味。
今儿的日头又足,值秋高送爽之际,不仅有暖风熏人,还有炎日晒人,即使有斗笠遮着,她也很快发起了热,比在田野间行走尤甚。
其它的方面倒是还好,毕竟她自小习过武艺,这点程度的辛劳还受得住。
杨世醒自然不会让她处于这种忍耐的境况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甚至或许只过了盏茶时分,他挑拣完手里的最后一株稻苗,把她手中的拿了过去,迅速过了一眼,全部放到未被选中的那堆稻苗里。
然后拉过她,把她带到不远处的廊下,让她在美人靠上坐下,取下两人头顶的斗笠,递还给护卫。
谷雨一直侍立在附近等候,在望见二人先前的举动时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当下拎着一方屉盒上前行礼,询问他们是否要喝点凉茶,去去火气。
“不用了。”阮问颖见杨世醒的模样似是要替她点头,抢先开口道,“我没有怎么累,也没有怎么热。”
但杨世醒还是不赞同地说了一句:“脸都红了,还说不热。”便吩咐谷雨倒茶。那利索的使唤模样让她不知道第几次心生无奈,暗想到底是谁带了侍女。
谷雨打开屉盒,从里头取出一小壶茶,倒在玲珑杯里,接着抬眸稍一瞥目,很有眼色地把茶盏端呈给了杨世醒。
后者从容不迫地接过,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茶:“不错,是绿牡丹,你喜欢的口味。”坐到阮问颖的身旁,把茶盏递过去。
此行出来得匆忙,一应事务都由山黎领着含凉殿里的宫女置备,并非谷雨从府里带出来。
阮问颖接过玲珑杯,握着微凉的杯壁,先是小声答了一句:“山黎素来稳妥,你又在临走前特意叮嘱过,想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而后用更轻细的声音道:“且你这话说的,好似我只饮琼浆玉露一般。”
“你不是么?”他玩笑。
“自然不是。”她闷闷不满地反驳,“我又没有这么娇贵,连喝口凉茶都要挑。”
闻言,杨世醒稍稍收敛了笑意,关切地看向她,询问道:“怎么了?这么愁眉苦脸的……我方才过田挑稻的要求让你觉得为难了?”
她缓缓摇头:“没有,我还没有那么娇贵,干这点活就觉得苦。”
“又是娇贵。”他笑了一下,“你今日是怎么了,和这个词缠上了?以往你不是总说,身为镇国公与长公主之女,你体内留着成祖世宗的血,生来便比他人尊贵么?让我不要轻慢你。”
阮问颖心想,他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知道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她双手捧着茶盏,啜饮着杯中清凉的茶水,鲜醇爽口的滋味沁入心脾,极大地缓解了她周身的热燥,也让她更加心生郁郁。
杨世醒瞧着她的动作,目光移到她额迹渗出的细密汗水,伸手用衣袖给她轻掖:“此时何为?彼时何为?”
“……非此时,非彼时。”
他扬起眉:“行吧,我不和你打哑谜了。你实话告诉我,是什么惹得你不开心了?让你这么闷闷不乐的,也让我牵肠挂肚,万分焦心。”
阮问颖成功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容颜变得生动起来,恢复了平日里的娇俏。
杨世醒满意地看着她,也笑:“不错,你就该这般无忧无虑,无精打采的模样不适合你。”
她再度莞尔,如画的眉目里怏虞消散,只留下些许轻虑。
叹息道:“真的没有什么事,我只是忽然想到,我方才不过是在田野里走个来回,挑拣了一会儿稻苗,就觉得累了,二丫……那些农户们又该如何辛劳?”
她把曾经同宜山夫人和阮淑晗说过的话,以及对方二人的回应,一一道出。
“……晗姐姐说,他们是因为没有得蒙先祖的恩荫,才会生活得这般困苦,若想将来的儿孙不跟着自己受苦,唯有发奋图强一道。”
“我初时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仔细想想又觉不对——他们温饱尚不能自足,连书都念不起,义学也没有余力去上,该如何发奋图强?他们的出路……究竟在哪?”
杨世醒静静地听着,神情沉稳,带着一点专注。
“你觉得呢?”他反问道,令人感到一股奇异的安心,“他们该如何做?”
阮问颖茫然:“我、我不知道……”
“那我换个说法。”他道,“你觉得,在那些农户寻找出路的过程里,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她想了想:“……庄家,地主。”
杨世醒露出一个笑容。
“不错。”他赞赏道,“就是那些手握田地的豪强庄家。”
“他们把田地租给农户,收取繁重的粮米纳银,不仅可以坐享其成,还能够在年景不好时反咬一口,在收回田地的同时以抵债的名义把农户的家底全部掠走。”
“如此循环往复,农户手里的地越来越少,庄家手里的地越来越多,最后农户没了地也没了家,不得已只能卖身成为佃户,庄家则成为了手握万顷良田、坐享家财万贯的地主。”
“所谓横征暴敛,不过如此。”
阮问颖听得心惊不已。
她是想到了那些压在农户身上的繁重租税,但没有想得这么深,只以为是助纣为虐,没想到竟是罪魁祸首。
“那怎么办?”她蹙眉询问,“有他们在,就算我们把碗换成盆,甚至换成缸,大部分的口粮也不会进到农户的家里,反倒便宜了庄家。”
“两种法子。”杨世醒干脆利落地道,“要么徐徐图之,要么杀之后快。”
“……这第二种法子,成祖是不是用过?”
“嗯,是用过。搅得江山动荡,险些失了我杨室天下,好在最后还是撑住了,农户们也由此过了一段舒坦日子。只可惜中宗不济,又让那些庄家们得了地,使得皇祖父和父皇只能重头来过。”
“你——你和陛下……”阮问颖有些小心地道,“用的,是第一种?”
杨世醒看着她,倏然一笑:“目前来说是这样,不过之后的事么……谁能说得准呢?”
阮问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之后指的是什么之后,就算想了也不表现出来。
经过对方这么一番言语,她的心神终于有所舒缓,展现出了一点笑意。
“我——”她把垂落下来的一缕发丝绕至耳后,含着一半心喜、一半羞赧的笑意,轻声道,“我相信你,能够办到。”
“办到什么?”杨世醒看起来有些不解。
她低声道:“自然是你的抱负……我相信你,有朝一日,你定会一展宏图。”
杨世醒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有了动静。
他从她手里拿过茶盏,把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这话怎么不留到含凉殿里再和我说呢?”他对她道,笑容里俱是欢喜和遗憾,“要不然的话,我就可以亲你了。”
阮问颖:“……”很好,她记住了,以后有什么夸奖他的话都在外面说。
“其实,”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刚才之所以会闷闷不乐,除了和你说的这件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是什么?”对方很配合地询问。
她道:“杭大人虽然不是想出分田育稻的第一人,但他是第一个提出来的,并为此付出了种种辛劳努力。你就更不用说了,帮助他把设想变成了现实。”
“还有那些苑吏们,不止在田地里干活的那些,包括我们之前经过时见到的……你们每个人,都在做着为天下计的大事,不管结果如何,这一份心意和举动都是实打实的。”
“反观我,白白念了这么多书,学了这么多艺,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连挑选稻苗也坚持不了长久……”
她越说越觉得发闷,长长叹出口气。
“都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而我不仅无用,还心胸狭窄,对这种事只会长吁短叹,真要我散尽万贯家财,去帮助那些穷苦的百姓,我……也是不肯的。”
第60章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心动的感觉
杨世醒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阮问颖不解:“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
他道:“错处是没有, 可是也没什么对处——且不说你散尽家财是否能让天下百姓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就说我……咳,父皇吧。”
“倘若有人对他说,他若不把江山拱手让出, 将国库里的金银财宝、绸布粮米都分给天下百姓, 便是不仁。你猜,父皇他会怎么做?”
阮问颖:“……”陛下会怎么做她不知晓, 但说这话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倒是有几分猜测。
“而且你能有什么家财?”他继续说着, “你一没官二没职,家里给的月例不过是长辈对小辈的关怀, 并非真正的俸禄, 那些赏赐赠礼更不用说。你拿什么去散给天下百姓?”
“拿你府里的那些积蓄?那是你的东西吗?用你堂姐的话来说,那些都是你先祖积攒下来的恩荫, 被你这般大方送人, 旁人或许会赞你一声好,但你先祖若是在天有灵, 恐怕只会觉得你不孝。”
一句接一句的话听得她郁闷一层盖过一层, 好不容易亮堂了一点的心境再度黯淡下来,心想,有他这么安慰人的吗?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他是在嘲讽她呢。
“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打击我?”她垂头丧气地道,“为什么我在听完之后觉得自己更加一无是处了呢?”
杨世醒松泛笑开:“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示意侍立在远处的谷雨上前, 把杯盏交还, 命其退下。
抬手搭上她的香肩, 道:“你素来聪明, 怎么今日却想左了?你要为天下计,谋万民福,就一定要像杭自生那样亲自去下田种地吗?”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原本就不擅长这方面的事,为什么非要逼着自己去跟他人比呢?”
阮问颖一怔,抬眸看向他,喃喃道:“可是……我只会念书,再来就是舞刀弄剑,旁的什么也不会,我能专攻什么呢?”
“已经足够了。”他笑着抚上她的眉眼,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摩挲过她的肌肤,“像你这般文武双全的姑娘家,天底下有几个?正所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你出身武将世家,师从宜山夫人,尽得二者真传,倘若还是无用,这天底下也没几个有用的人了。”
阮问颖的心旌摇曳了一会儿。
不过不是被他的话说的,而是被他蕴星攒月的目光看的。
“你……安慰人的话语,还欠缺一点火候。”她实诚道,“我是文武皆涉,但并不双全,在文道方面尚可说略通一二,在武道方面……是你说的,我不过三脚猫的功夫。”
“上阵杀敌也是需要谋略的,不是空有一身武艺就能取胜。”杨世醒不慌不忙,“不过也好,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还是别去领兵作战了,免得我日夜忧心,寝食难安。”
阮问颖觉得他一点都不用担心,因为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才能,顶多纸上谈兵,与他沙盘演练时尚且输多赢少,更遑论上战场了,除非是为了诱敌深入,那倒是可能有她的用武之地。
“武道不行,就来文道。”杨世醒接着说话,目光滑过她的面庞,勾唇湛开一抹松然的笑意。
“你不是喜欢读史吗?将来你大可以去翰林院修史,让后人以史为鉴,不要重蹈覆辙,照样可以造福黎民百姓。或许还能从古籍里翻出什么治天下的法子来,就像那姓杭的一样。”
顿了顿,又在笑容里带上几分促狭:“当然,你也可以不去翰林院,毕竟你以后是要嫁给我的。到时你只需甄别挑选对天下有用之人,让他们去做事就行了,不劳烦你亲自动手。”
“你也可以如母后一般,当一名贤妻,督促我做个明主。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好事,不能为天下计,谋万民福?”
阮问颖心神摇动。
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感自她心底漫出,如淙淙溪流,浸润了她的整片心田。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心动的感觉。
不同于以往那些浮于表面的甜蜜欢喜,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悸动。
就像一串系在她心上的风铃,原本只被人拨弄,发出的声响虽然也很好听,但直到某一天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清风泠泠而过,带出零星碎响,才使人惊觉何为天籁。
她喜欢杨世醒。
从前是,现在也是。
但她从前喜欢他,是因为他的身份、容貌与性情,还有他对她的宠溺,他和她的相处融洽,让她确信,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现在,她对他的欢喜无关之前的一切,只因为他的一句话语,一个眼神,一抹微笑。
如夜雨春风,悄然入梦。
阮问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境。
好似明晰如灼,又好似雾里看花。
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那就是——她喜欢他。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瞬间,但是……她确然感受到了汹涌澎湃的心潮。
想着,就算他不是皇子,没有显贵的身份,嫁给他不会带来任何裨益,她也愿意摒除所有的理智,只为他而动心,抛下一切,跟随他去往天涯海角。
即使是在理智回笼的现在,她也依然很是欢喜。
因为她是注定要嫁给他的,喜欢是嫁,不喜欢也是嫁,自然是多喜欢他一点比较好。
阮问颖眸光生晕地瞧了杨世醒半晌,才在对方略含不解的神情中收回视线,垂头,梳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微笑着轻声道:“你说得很对,是我……想左了……”
两人在兴民苑里待了大半个时辰。
日头逐渐升高,苑中侍郎上前请示,询问他们是否要留在苑里用膳。
杨世醒看向阮问颖:“你意下如何?”
她道:“听凭殿下吩咐。”
在不相熟的外人面前,她对他的态度一向谨慎,有所保留,不会全部展现出来,避免让他人窥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带来什么麻烦。
虽然对方带她来这里的行为已经彰显了一切,如此作态没什么意义,但……也总能不落人口实,好歹有些用处。
杨世醒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当即作平淡状,道:“那就留下来尝尝,左右时辰还早,不急着回宫。且我之前在这里用过一次膳,感觉还行,菜品都是苑里的人亲手种养的,别有一番风味。”
苑中侍郎赔笑:“苑中鄙陋,唯有一点乡野风味尚可堪誉,殿下能不嫌弃,是下官莫大的荣幸。这边请,这边请。”
两人随着他一道去了堂屋,饭菜很快被呈了上来,的确如杨世醒所言,颇有一股田园风趣,尤其是那碗蛋花汤,里头不知放了什么菜叶,喝起来虽然味道清淡,却也令人回味无穷。
兼之堂屋里陈设考究,博古架上放置着不少精巧的物什,阮问颖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停箸上前,细细观赏。
“喜欢就带回去。”杨世醒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旁,“这些都是苑里人闲暇时分做出来的小玩意,没什么用处,你若有看得上眼的,直接拿了便是。”
她愈发好奇:“听你这话,似乎对苑里头的事物很熟悉?你常过来?”
“不算经常,一年也就几趟,这两个月是光景到了,又听闻有进展,才来得频繁些。”他的目光在架子上逡巡片刻,伸手拿下一件小仪,递给她看,“喜欢吗?”
阮问颖定睛瞧去,发现那是一架小巧玲珑的笔托,打磨成了一弦弯月的形状,中间镂空刻着一尾锦鲤,随着弦月的翻转变幻光泽,既雅致又灵动。
她一眼就喜欢上了,漾出一个惊奇的笑容,接过来放在手心里反复翻看:“这东西可真巧,你确定是他们随手做的,不是特意精制的?”
“看你怎么分了。”他道,“从打磨方面来看,这东西的确制作得很是精心,但若从新意方面来看,就有点平平无奇了。”
“因为按照这里人一贯的设想,锦鲤应该是随着弦月游动的,仅仅光泽的变幻谈不上称奇,它可以出现在外头的铺子里,但不应该出现在苑里。”
阮问颖更加惊奇,没想到如此精巧的物什只是个半成品,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夸大了言辞,说来唬她的。
她把笔托端在手心,又看了一会儿,心里越发的欢喜:“我把它拿走没事吗?”
“没事。”杨世醒满不在乎,“它再精巧也不过是架笔托,能有什么大的用处?你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放心收下。”
阮问颖一愣,浮现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猜想:“这东西……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对方惊诧:“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有些讪讪,也觉得这个猜想不切实际,道:“因为它看起来不像是那些苑吏会喜欢的,你又一下子挑中了它……就这么想了。原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