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第三种情况,那就是杨世醒对她说这些话。
他一定是真心夸赞她的,也会把话讲得很好听,诗词歌赋随口道来,或许还会给她吟一首现作的美人诗,但她还是不觉得喜欢。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在说这些话时目的不是挖苦讽刺就是打趣逗弄,每每说得她又气又恼,又拿他没有办法,不发急就不错了,如何还能觉得欢喜。
但如果是像现在这样,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口里说出来,摆明了是发自内心的赞赏话,这样难得一见的第四种情况,她就会感到格外舒心了。
毕竟,这世间的哪个女子不喜欢被人比作仙女呢?
阮淑晗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笑着夸了一句:“这丫头嘴可真甜。”
她吩咐侍女:“拿几块糖糕给她。大老远赶来这里,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工夫,想来该是饿了,且给她垫垫饥。”
碧桃应了一声,从屉阁里端出一方食盒,打开取出三色不同的糕点,拿帕子包了,递给二丫:“给,快吃吧。”
看见糕点,二丫神情一亮,有些犹豫地觑了一眼阮家姐妹,在接收到她们的善意微笑后,伸出泥浆痕迹尚未完全擦净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埋头吃了起来,模样颇有些狼吞虎咽,看来是真的饿了。
谷雨见状,起身拿过自己用的茶盏,给她倒了一杯清茶:“来,小心别噎着。”
二丫感激地接过,费劲咽下第二块糕点,一口气把茶水喝光,脸上看着有气色了不少。
话语也变得流利了:“谢谢两位仙女姐姐,几位姐姐。我——二丫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是真的觉得两位姐姐都是天上来的仙女。二丫是真心的。”
许是没有读过书的缘故,她说出口的词很少,翻来覆去就是仙女两个字,阮问颖却一点也不觉得无趣,颇有兴致地问了一声:“哦?怎么个真心法?”
第27章 不过她想到了一个人
二丫开始了自己断断续续的讲述。
道是, 她自小行走在田埂上,遇到的不是和她一般的瘦小丫头就是膀大腰圆的各家婶子,偶尔才能看到新嫁娘。
便是新娘子,也少有光鲜亮丽的, 在村子里, 女孩儿们一般长到十二三岁就会嫁人,还有更早的, 也不会穿什么嫁衣, 能有件新衣裳穿就不错了。
前两年隔壁村有个叫梨花的姐姐, 据说是周围十几个村庄里长得最好看的,一直到了十五岁才出嫁, 由地主家的少爷迎娶, 排场在所有的新娘子里是最大的。
她当时跟着哥哥姐姐去凑热闹,捡了不少的喜包子、喜糖, 但更让她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位新娘子, 穿着鲜红的嫁衣,举着精致的圆扇子遮脸, 在下轿收扇子的时候获得了周围人一致的惊叹。
因为对方真的长得像梨花一样, 脸蛋白嫩嫩,手也白嫩嫩,像能掐出水儿来,红红的嘴唇据说涂了一种叫做胭脂的东西,比别的姑娘用花来染的颜色要好看许多。
她当时就想,这是她见到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仙女就是长这样的吧。
直到她来到了这座山, 才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好看的姑娘有那么多。
首先是那些骑在马上的姐姐, 穿的衣裳威武又好看, 让她以为见到了从天上下凡来人间巡逻的仙女,比那天她见到的新娘子要好看得多,十个新娘子也比不上她们一个。
然后是从马车里出来的几个姐姐,也都长得很好看,说话也温柔,其中一位姐姐还把身上的衣裳给了她穿,颜色虽然没有新娘子的嫁衣鲜艳,可是质地特别好,让她连摸一下都不敢。
最后就是坐在马车里的两位姐姐。
先前给她衣裳的姐姐说,马车里的两位姑娘是贵人,她在见到后要记得行礼问好,喊她们“姑娘”,自称也要从“我”变成“二丫”,在她们没有让她做什么事之前,她绝对不能有任何擅自的举动。
她知道贵人是什么意思,村子里的人在谈论起地主一家时就会说他们是贵人,对于当初的那位新娘子也说是福气好,生了一副好皮相,才能嫁进贵人家里,下半辈子都可以享福。
在她的心里,贵人代表着穿不完的好看衣裳,吃不完的大鱼大肉,以及对他们这些田里人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的态度,很嫌弃,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偶尔过年过节才会对他们好点,扔点东西给他们吃,比如说那次娶新娘子。
不过她也很理解,贵人嘛,就应该是比他们这些乡下人要高贵的,不然怎么会被这么叫呢?而且贵人是他们的大恩人,给了他们田,让他们可以种地,免得挨饿。
就是希望贵人每年收的租子可以减少一点,现在这样,家里实在是留不下来多少粮米,指不定哪天就要挨饿了。如果贵人的脾气也能变好一点,别动不动就对村里人要打要骂,就更好了。
所以,在听闻要去马车里见贵人时,二丫的心情在一开始是很紧张的,生怕里头的两位贵人会因为她把马儿撞上了而打骂她,就像地主家的三爷把村头家的东柱大哥打断了腿一样,怕得手心都出了汗。
没想到两位贵人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首先就是长相。
她曾经以为那位新娘子是世上最漂亮的姑娘,后来又觉得骑着马的姐姐、给她衣裳穿的姐姐是最漂亮的,直到她上了马车,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姐姐,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漂亮。
就像是仙女一样。
不,应该说,她们就是仙女。
穿着和仙女一样飘逸好看的衣服,戴着和仙女一样闪闪发亮的首饰,长相更是她说不上来的好看,比得过她那日看见的一百个、一千个新娘子。
尤其是穿绿衣服的姐姐,漂亮的裙子上仿佛有着流光,乌黑的长发上戴着像叶子一样的首饰,下面还垂着通透碧绿的小珠子,让她想起了春天生长在河边的杨柳,差点都看呆了。
这样好看的姐姐,怎么可能是和地主家一样的贵人呢?
两位姐姐不仅没有打她、骂她,反而很温柔地笑着,和她说话,给她东西吃,给她水喝。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喝过这么好喝的水呢,这一定是村西边的姥姥说的什么……仙浆仙露。
所以她遇到的,一定是两位仙女。
是因为见到她在山里迷路,而特地出来帮助她的仙女。
……
听完二丫的讲述,阮问颖的第一个反应是舒眉微笑。
“居住在山林里,助人为乐的仙女?”她笑道,“这个想法可真有新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二丫一愣,呆呆道:“是、是村里的姥姥讲给我听的……”
阮淑晗亦在旁边莞尔,打趣阮问颖道:“人家已把这话说了两遍,你竟还是记不住,看来是为着仙女姐姐的夸奖乐得神思飘然了。”
她对二丫道:“你的眼光很对,咱们这位穿着绿衣裳的姑娘呀,正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端的是金尊玉贵,多少人都喜欢得紧。”
二丫的神情有些懵,似乎听懂了,又没有听懂,望着阮问颖,喃喃道:“你、你真的是仙女姐姐吗?那你……仙女姐姐能不能帮我实现一个心愿……?”
阮问颖道:“你有什么心愿?”
她在心里想,像这般农户家出来的女孩儿,所谓的心愿不外乎是有漂亮的衣裳穿,有好吃的东西吃,这几点也被对方反复提及过,答应下来未尝不可。
不过是几件衣裳、几样糕点茶水而已,还不值当她放在心上。
没想到二丫却道:“仙女姐姐,你能让田里长满割也割不完的稻子吗?我想让爹、娘还有哥哥姐姐她们都能吃饱饭。”
阮问颖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你们家吃不上饭吗?”
二丫摇摇头:“吃得上,但总是吃不饱,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每天只能喝一顿稀粥,娘之前差点为了这个饿死了。”
不等阮问颖对此说些什么,她又接着道:“我今天会来山里,是因为我听到那个……山、山夫人,要在附近开办什么学堂,让村子里的人——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子,都能读书,不要钱。”
“娘说,读了书,将来就能当大官,让家里的人都过上好日子,所以她想让我们去读书。可是家里的活本来就重,如果我和哥哥他们都去读书了,那谁来干活呢?爹娘他们又吃什么呢?”
“我明白,夫人是大善人,让我们可以不花钱去读书,可是——我们连饭都吃不饱了,读书又能有什么用呢?也许,还没有等我们读完书、当上大官,爹娘他们就饿死了……”
二丫的语调很平稳,没有什么悲伤或者忧愁的情绪,仿佛生死与饥饿对她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只是很认真地道:“所以我想去见见夫人,对她说,能不能把学堂变成饭堂,让村子里的人都可以不要钱地进去吃饭,吃饱肚子,我们也不用再去读书、去当大官这么麻烦了。”
话毕,她带着恭谨崇敬的神色看向阮问颖,道:“仙女姐姐,你能让田里长满稻子吗?长满许多许多的稻子,让我们吃也吃不完……二丫愿意带着全家人、不,全村子的人,天天供奉祭拜仙女姐姐。”
阮问颖没有回答。
二丫的天真和现实的残酷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与阮淑晗相互一觑,都发现对方默然无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马车里陷入一时的沉寂。
最终还是谷雨轻声禀道:“姑娘,日头渐起,再耽误下去,怕会误了时辰。”
阮问颖才开口对二丫道:“……正巧,我们也要去溪堰庄听宜山夫人的讲会。你不如随我们一块过去?”
二丫点点头:“嗯,我都听仙女姐姐的。”
又追问她:“仙女姐姐也认识夫人吗?夫人也是仙女吗?”
听得阮淑晗心生悔意,懊恼不该为了打趣阮问颖而随口乱说。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能想到一句无心的玩笑话竟会成为他人的一念希望呢?
她勉强对二丫露出一个微笑,涩然道:“对不起,二丫,是姐姐骗了你。她不是什么仙女姐姐,只是一名和姐姐一样的普通人……没有实现你愿望的能力。”
二丫怔怔地看着她们。
她的神情一片空白,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只是茫然,仿佛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仙女成了凡人,实现不了她的愿望。
阮淑晗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有心想要出声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让碧桃再挑几样糕点,把整个食盒里的点心都给她。
“你把这些糕点带回家去,让你的爹爹娘亲、哥哥姐姐也尝尝,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总能填饱几顿肚子。”
接着,她趁对方被碧桃拉去装糕点的当儿,转过头悄声和阮问颖商量:“你看,我们不如给些银两?我虽然不甚清楚外头的物价,但给个五十、一百两的,总也足够他们家吃用几年了。”
关于寻常人家的吃穿用度,阮问颖曾经听徐茂渊讲过,约莫是在一两一年,且这是平摊下来的费用,小民小户家节省些,一年到头也用不着几文钱,都是自家种地、养鸡、蚕桑。
她原本听时还觉得这样的生活舒心安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需要面对着花草树木,不用应对繁杂的人和事,分外清静自在,难怪有那么多的文人墨客心怀向往。
直到遇上了二丫,她才明白,这样的生活哪里算得上安乐,所谓的归隐田园,不过是那些厌倦了旧日生活的文人名士的余兴选择罢了,与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满足的农户无关。
阮淑晗的提议不能说差,五十两,够二丫一家人丰衣足食地过一辈子,于她们而言仅仅只是随口的一声吩咐。不过举手之劳,就可以把二丫从深重的泥潭中拉出来,她没有理由不同意。
可是,这样就够了吗?这样做就好了吗?
她们只是碰巧遇上了二丫,得知了对方家中的困境,所以才决定出手相助。倘若明日又遇上了三丫呢?四丫呢?难道也像今日这般?
不是说她们给不起钱,以阮家的家底,就是再来一百个、一千个二丫,她们也给得起、帮得上,但这世上有千千万万家农户,她们不可能一一帮过去。
要怎么做,才能让天底下所有像二丫一般的人家都幸福安乐、吃饱穿暖,不用为明天发愁呢?
阮问颖陷入了充满忧愁的思索。
直到碧桃和小暑帮忙给二丫装满了一大袋子糕点,她也还是没有想出答案,甚至连个头绪也没有。
不过她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算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但一定会有解决办法。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她很相信。
阮问颖漾出一抹微笑,柔声对二丫道:“好孩子,姐姐不骗你,姐姐的确能力不够,无法实现你的愿望。但是不要紧,姐姐会带你去找有能力的人,让他帮你实现愿望。”
第28章 阮大姑娘居然主动对我投怀送抱
二丫一听这话, 眼里立即有了光,纳头便拜:“二丫谢过仙女姐姐,二丫给仙女姐姐磕头。”
“好孩子,快起来。”阮问颖亲切地拉起她, 半分不介意她手上还未擦净的泥浆, “姐姐不是仙女,只是一名普通人, 你也不用叫我仙女姐姐, 叫我阮姐姐就好了。”
二丫摇摇头, 带着点稚气又万分认真地道:“在二丫心里,姐姐就是仙女, 姐姐对二丫的好、给二丫的恩, 二丫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简单朴实的话语没有一点辞藻的修饰,却让阮问颖生出万分怜爱, 很想对她说些什么, 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再度道了一声:“好孩子……”
就这样, 阮问颖与阮淑晗带着二丫一道前往溪堰庄。
她们也的确耽搁得有些久了,先时还冷冷清清的山路变得热闹起来,在半道遇上了不少相识的人家。
其中就包括徐家。由徐元光骑着马带着护卫行在前,后面跟着一顶软轿,并两列奴仆随行。
一见到阮家的车架,他立时让队伍停了下来, 驭马转身, 上前打了一声招呼。
“晗妹妹, 小颖妹妹, 可真是巧,在这儿遇上了你们。刚才妹妹还问我呢,有没有见着你们家的车仪,我说没见着,保不准你们已经先到了山庄,没想到竟比我们要晚来。”
他是在马车外面喊的话,也没有自报家门,就这么直咧咧地说上了。
但以他这般极具有个人特色的称呼,以及在清亮中带着点悠扬的声线,除了徐家的小二公子,也不作他想。
当下,阮问颖拿帕掩唇,笑着打起了阮淑晗的趣:“没想到小徐公子的眼睛这么尖,在深山密林中还能一眼认出我们家的车架,怕不是偷偷在心里记了许久。”散了心头一点由二丫一事所带来的阴霾。
阮淑晗有些羞赧,但并没有示弱,反应很迅速地回了一句:“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你的护卫这般惹眼,任是谁见了,都能猜出里头坐着的是哪家姑娘。”
的确,放眼整个长安,只有阮问颖有这么一列娘子军,也只有她会放心地把出行事宜都交给侍女去做,不带上一行半列的护卫小厮。
阮问颖心里也清楚,徐元光之所以会上前打招呼,有很大可能是因为看见了她的侍女,而不是认出了刻印在马车一角的镇国公府标记。
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玩笑:“晗姐姐这话可不能让小徐公子听见,免得伤了人家的一片真心。”
还撺掇堂姐:“姐姐不妨去问问他?看看他到底是见着了什么,才上前对我们打招呼的。”
阮淑晗摇头轻笑,没有搭理她的这个提议,吩咐碧桃:“去知会小徐公子一声,就说是我说的,山路难行,人多繁杂,停下交谈多有不便,不如静候庄中相会。”
碧桃应是,挑帘出了马车,片刻后回来复命道:“姑娘,小徐公子说他明白姑娘的意思,但正是因为山路难行,所以才放心不下姑娘,想和两位姑娘同行,他打马走在前头,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这话完全不用她来复述,徐元光的声音虽然没有刻意抬高,但由于距离过近,马车里的几人仍旧听得清清楚楚,说的话也比碧桃复述的要动人,更含关切。
阮淑晗的神情由此变得欢喜,抿唇笑着骂了一句:“他怎么这么多事……!”
阮问颖也笑:“是啊,有我的护卫在,难道还怕护不好姐姐?等会儿见着了人,姐姐可要替我好好问问他,为何对我的护卫这般不信任,莫不是觉得我无能?”
阮淑晗道:“你大可以自己去问他,我在旁给你压阵,看他能回答出什么来。”
她抚掌:“这个主意好。到时让妙清妹妹也过来,问问他,明明是在给她开路,当她的护卫头领,怎么半路却跑到了别人那,把亲妹妹弃于不顾,安的什么心?”
姐妹两人一同笑起来。
不过在最终,阮问颖说的话却并没有变成现实。
因为她刚进入溪堰庄,从马车上下来,就被人请到了别处。
来人共五名,其中两人阮问颖有些陌生,两人较为相识,一人分外熟悉,正是含凉殿的掌事女官,山黎。
“山黎见过姑娘,姑娘万安。”山黎挂着得体的笑向她行礼,在一一见过徐元光和阮淑晗等人后道,“我家主人有请姑娘一叙。”
对此,阮问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徐妙清就先一步发话问了:“你家主人是哪一位?为什么要请颖姐姐过去一叙?”
徐元光低咳一声,背在身后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她:“小妹,慎言。”
徐妙清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兄长:“二哥哥,怎么了?我这话……不能问么?”
徐元光闭口不语,隐晦地朝她使了一个“莫要多言”的眼色,上前对山黎笑道:“舍妹自小养在深闺,不谙世事,方才的言行若有无状之处,还请山黎姑娘莫要见怪。”
山黎恭敬笑答:“小徐公子言重了,山黎身份低微,岂敢随意置喙令妹。”
她绕过徐元光,行至阮问颖跟前,再度笑着揖了一礼:“姑娘,请吧。”
阮问颖自是答应,不说她原本就存着找杨世醒的心思,只说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和身份,她就没有不应的道理。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吩咐了谷雨把二丫安顿好,又和阮淑晗等人道别,才跟着山黎离开。
走之前,她还留下了一句俏皮话:“晗姐姐,方才我们在马车上说的,有关于小徐公子的决议,你可不要忘了。”
让阮淑晗莞尔失笑,也让徐元光惊讶不解,带有一点着急地追问:“你们在马车里说了我什么?做了什么有关于我的决议?晗妹妹,我可是半点没得罪过令妹,你千万要明辨是非……”
徐妙清立在一旁,几分好奇、几分疑惑地盯着山黎一行人的背影瞧。
他们来的时间不算早,庄子里到了不少人,多是些文人名士、公子姑娘,也不乏在朝为官者,问候交谈之声络绎不绝。
比如这会儿,就有几户相识人家的公子上前,对她的兄长抱拳致意。
“徐兄,许久不见,不知你可否还记得在下?”
“翟兄?真是许久不见了!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哈哈哈,我也是才到长安……”
也有与她和阮淑晗相识的姐妹,虽然没有像前者那般当堂寒暄,但也打发丫头来问了声好。
总之,这山庄里的人形形色色,达官富贵、小户寒门、奴仆小厮皆有身影,然而前来请走阮问颖的山黎一行人却不像是这三种人里的哪一种。
尤其是那位领头的侍女,姿态看似恭敬,实则却傲气暗藏。
在回徐元光话的时候,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并且不是普通侍女的那种低眉垂眼,而是明明白白的视若无物。
仅是回想,就让徐妙清感到了几分不快。
她自问不是拘泥尊卑之分的人,常日里也会和丫鬟侍女同乐玩笑,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徐家的嫡女,身份不说高贵,也是千金之躯。
她不过是客套地询问一声,语气还很平和,对方如何就敢用那样的态度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