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还能维持着理智和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将来呢?我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不想……变得和祖母那样……”
“重要的不是将来,而是现在。”杨世醒拉过她的另一只手,和她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并拢放到一块,微微握紧。
“你现在想得再多, 也无法知晓将来之事, 反而徒增忧怖, 耗费心力。不如什么都不要去想, 单纯地付诸实践。”
他轻笑着看向她:“我以前也有过和你差不多的忧虑,害怕自己做不好,将来会成为一个昏庸无能之徒,辜负所有人的期待。”
“那个时候,陛下告诉我,一个人在将来会成为什么,取决于他现在做什么。为人处世,目光要放得长远,但行动不能想得太多,要着眼于跟前。”
“现在我把这话转告于你,希望你能同那时候的我一样豁然开朗。”他道,“不要忘了,你还有我,不管你在将来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陪着你。你完全不必感到害怕,颖颖。”
话语徐徐而进,在阮问颖心里吹过一阵春风,摇曳绽开朵朵心花。
她看向他,含出一个亲近信任的微笑,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同时,她也为他的话感到一小股怅然。
在他为了安慰她举的例子里,他虽然没有细说陛下是怎么教导他的,但也能大致想象得出来,无外乎是谆谆教导、循循善诱。
寻常人家乃至历朝历代的一些君主,在面对报以厚望的嫡子妄自菲薄时,大多只会笑斥小儿心性,或是说些什么大丈夫不可言丧气之语的话,命其不许再想,而不像陛下那般悉心开导。
陛下待他,当真是无微不至。
他们要真的是亲生父子该有多好?这样的话,陛下对他的那些关爱、他对陛下的那些孺慕就不会成为错付了,可以继续从前的和和美美、融融其乐。
阮问颖在心里这么想着,并没有说出来。
然而或许是她的神情出卖了她的心思,杨世醒瞧着她笑了一笑,道:“而且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和陛下对上,你娘不是在密函里写了吗?陛下说了一句让她十分不解的话。”
她道:“是陛下说不会亏待我那句?”
“不错。”他道,“你觉得陛下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对你娘做出这种保证?要知道,当时你娘可是打着不想让你嫁给一个父母不祥的夫君的旗号,去询问陛下我的身世的。”
阮问颖心中一动,感觉希望的曙光变得明亮起来。
她微微睁大双眸,看向他道:“你是说——陛下能够确保你的身世?”
他笑着应下一声:“虽然这也不能排除陛下在当初得知了错误的消息的可能,但他身为天下之主,又提前得了你母亲的通风报信,想来不会有太大疏漏。我是什么身份,是谁的孩子,他应该都很确定。”
“陛下又不缺儿少女,没必要让信王的孩子继承大统。”阮问颖接过他的话,语速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急。
“假使张氏真的得了手,害了皇后的孩子,陛下为了不让皇后伤心,而用信王之子冒充他们的孩子,欺骗皇后,也只会普普通通的养着那孩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器重你,对不对?”
杨世醒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孺子可教的笑意:“聪明。”
阮问颖眸光闪亮,几乎要抑制不住兴奋的笑容:“所以——”
“所以接下来的事你不用再担心,也不必再去瞎想。”他离开书案,行至博古架处,从暗格中取出一方青白釉管,将书有密函的锦帛卷好放进去,“安心过好现在的日子便可。”
阮问颖有些好奇地跟过去,看着他手里如同削短一半的笛管物什:“这是什么?你把锦帛放这里头做什么?”
“兴民苑里那些人闲来无事捣鼓的小玩意。”他轻描淡写道,“没什么用,就是在内壁抹了一层炭,把东西放进去后再盖好盖子会烧起来,能烧的东西不多,不外乎是些纸张绢帛。”
阮问颖才不信他这话,没用他放暗格里做什么?估摸着也和她母亲书写密函的方式一样,是某种用来保护军情传递的法子,就是造价看着不菲了一点……
不对。她忽然反应过来:“你烧我娘的密函做什么!”
“自然是销毁痕迹,以免留下隐患。”他道,“锦帛上的字迹已显,不会再消,以防万一,还是毁了好。”
“可我们只看了一遍——”
“看过一遍就够了,又不是经义文章,需要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他气定神闲地把釉管放回暗格处,带着她行至榻边坐下,“看了这么久的密函,也差不多到该用午膳的时辰了。你想吃些什么?我让膳房给你现做。”
阮问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锦帛已毁,她说再多也没用,只能顺着他的话,有些闷闷地道:“我没什么想吃的,就想喝点茶水……”
“山黎上回泡的桂花蜜露茶?”
“不是它……我就想喝点普通的茶水。你这里还有云雾松山吗?”
“有。”杨世醒先应道了一声,而后笑语,“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茶,乃是被民间称为千两黄金的绝顶好茶,是富贵人家都见不到的贡品,你这普通的标准可有些高。”
阮问颖微赧:“我只想喝点清口的茶水,恰好第一个想起了它,便问你一声,没什么别的意思。你换别的茶水给我也行,只要别太过甜腻就好。”
杨世醒道:“你也太低看我了,我像是那等舍不得茶叶之徒吗?不过解渴之物,你想喝什么便喝什么,无需有任何顾忌。”
又道:“不过你现在改口味了?我记得你从前一直比较喜欢喝甜的,去岁给你品云雾松山时,你还因为觉得太苦而嫌弃了我一顿。”
“人长大了,总是会变得成熟一点的嘛。”她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甜甜的蜜露茶水只有小姑娘才爱喝,现在我已经及笄了,成了大姑娘,是时候喝些正经的茶水了。”
杨世醒扬了扬眉:“这话该让山黎来听,让她知道自己费心费力泡的茶水在你眼中如此上不得台面,往后都不给你用心泡茶。”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唤了淡松进来,让其泡呈一盅云雾松山,接着又命人传膳。
淡松很快捧着茶水上来,杨世醒亲自给阮问颖倒了一杯,看着她托起茶盏,端庄典雅地浅浅饮下一口,笑着出声询问:“如何?现在觉得心神清爽一点了吗?”
她一愣:“你怎么——”
“我当然知道。”他把随着茶水一同送来的糕点推给她,“你的心思我有什么时候是不知道的?再说了,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的脸上都写着呢。”
“胡说。”阮问颖辩驳,“好歹我也是能沉得住气的,连陛下和祖母他们都不能轻易看穿我的想法,你怎么就知道了?”
他道:“你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心上人啊,与我心有灵犀,我自然能看穿你的想法了。”
含着轻笑的口吻让她心中一暖,也绽开一个笑容,放下茶盏道:“那我可有些亏了,因为我总是看不穿你的想法。”从侧面承认了他的说法。
安平长公主留给她的密函里写了不少东西,有半数都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让她不由得对前景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虽然在杨世醒的开导下,她现在已经不怎么担心,但因为忧虑而生出的烦闷并没有减缓多少,使她感觉有些头晕脑胀,这才放弃了一贯喜欢的花茶,改喝清苦的茶水。
她的选择是对的,茶水甫一入口,她就感受到一股被苦味冲开的清爽之意,让她于瞬间舒展心神,压在胸口处的烦闷之情逐渐消散。
这些她都没有说,因为她相信杨世醒能看出来,而他也果然看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你对我的喜欢不够深吧,所以才不能看穿我的心思。”他煞有介事地回答她的话,看向她的目光认真又诚挚,“你该反思反思一下你自己。”
第219章 只有让天下百姓都能吃上的美味,才是真正的美味
阮问颖佯作不快:“你说什么呢?”
杨世醒笑了笑,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把目光转向盘中糕点,示意她道:“你也别光顾着喝茶,尝尝看这个, 张洪的最新力作。”
阮问颖此刻其实没什么胃口, 但不想拂了他的好意,还是拿起一块, 送至唇边轻咬一口。
然后她就有些疑惑地慢慢品了品, 待得咽下之后再小心地咬了一口。
“如何?”杨世醒看着她道, 带着一脸恭听她评价的神情。
“……”她镇定地放下糕点,“可能是我刚才喝的茶太苦了, 没尝出它有什么味, 不过此糕既是张御厨所制,味道定然差不到哪去。”
他“哦”了一声, 继续询问:“那你觉得在口感方面怎么样?足够绵软细腻吗?”
看着他悠闲自若的模样, 阮问颖陡然间升起一股怀疑:“你不是故意拿这东西来耍我吧?”
“这东西怎么了?”杨世醒讶然挑眉,“很不合你的口味吗?竟得到你如此评价?”
“……没有味道也就算了, 口感还很粗糙, 像是用边角料拼凑起来的。要不是我在禁足期间吃过比这更差的东西,绝对没法子把它咽下去。”
“你觉得很难吃?”
“……勉强可以入口。”
“那就是难吃了。”他定下结论,也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神色如常地咽下,“不过这已经是张洪尽最大努力能做到的程度了,之前的几次, 他做得比这还要差。”
闻言, 阮问颖感到一阵意外。张御厨的手艺在宫中称得上一等一, 尤其是糕点, 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怎么忽然水准大降,做出来了这等下品?
她不解道:“张御厨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厨艺变得这么差?他失去味觉了吗?还是——”她想起这位大厨曾经立下的雄心壮志,“他心上的姑娘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杨世醒低呛一声,放下茶盏:“好端端的,你别咒人家。他可是把抱得佳人归的注全压在这上头了。”
“压在什么上?”她惊讶询问,“这份糕点吗?”
“对。”
她不可思议:“这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据闻那位得张御厨喜欢的姑娘也是一位厨中好手,家族里出过几位名厨,在蜀中颇有地位,把这种食之无味的糕点当宝献给人家,张御厨是生怕自己的姻缘线系得不够牢吗?
“没有谁,是他自己决定的。”杨世醒道。
阮问颖感到越发不可思议。
她正想接着再问张御厨可是撞到了脑袋,看见对面人含笑望着她的神情,立即意识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把原话咽下,转而道:“这糕点有何奇特之处,值得张御厨如此珍视?”
杨世醒道:“在于糕点的原料。你刚才说对了一半,这糕点的原料的确不怎么好,虽不是什么边角料,但成色十分不佳,乃是刚从兴民苑里收下来的稻谷。”
阮问颖一呆。
糕点大多为面食,少数才为米糕,且后者的口感通常不及前者,只不过能被送到他们跟前的都是上品中的上品,尝起来才没什么不同。
她直到方才入口,才知世上还能有如此一言难尽的米糕。
但很显然,从杨世醒的话来看,导致这糕点难以下咽的原因并非是它由何物制成,而在于制作它的原料产地。
“兴民苑?”
杨世醒颔首:“你还记得去年我带你去那里时,对你说过的话吗?想要天下太平,让百姓能有食果腹是最要紧的头等大事。”
阮问颖怎么会不记得?她就是在那时候对他动心的,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告诉她她也可以为万民谋福祉时的模样,梦回想起时心潮依然迭涌。
还有那片金黄的稻海,那些肤色黝黑的苑吏,她头一次下田埂和挑稻苗的体验……他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带着她了解另一个不曾接触的世界,桩桩件件,她都历历在目。
尤其是他对她说的选育良种之语——
“你们找到大的积水盆子了?”她脱口而出。
杨世醒含笑回应:“不错,虽然是个破旧的盆子,用起来还会漏水,但总比没有好。”
他屈指轻叩桌案:“这糕点便是用盆子里的稻谷制作的。此种稻谷长势喜人,成熟得也很快,就是口感不佳,令人难以下咽。”
“这糕点里还是放了上等饴糖的,尚能算得上勉强入口,若用它来煮米烧粥,便不是味同嚼蜡四个字可以形容了。”
阮问颖听着他的话,先时还很喜悦,后来就有点犹疑了,拿起先前没有吃完的那块糕点,尝试性地再度咬了一口。
然后她就再度喝了一口茶,并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这茶会被称为千两黄金茶——能在溢散清苦的同时保有回味无穷的香醇,的确不是寻常茶叶可以做到的。
“这、这怎么会这么难吃?”她不再掩饰自己的不妥,“你们要把这种稻谷布施给百姓,让他们拿回家去当口粮吗?”
“不是布施,是拿种子发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田地里种。”杨世醒道。
“自己种?他们会愿意吗?这稻谷这么难吃……”
“如何不会?我们觉得难吃是因为习惯了珍馐玉食,他们不同,他们连温饱都勉强,卖儿鬻女的事更是时有发生,这种稻谷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山珍海味、救命良方,他们自然会愿意。”
阮问颖被他的话触动了。
近几年虽然天下太平,风调雨顺,没有哪地遭遇洪涝干旱,但只要读过史书就知道,出现饥荒是很稀松平常的事,短则几年,长则十几年,总会循环往复,像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
远的不说,就说她家里的仆役,便有不少是从外头买来的,这些人中有的是流浪无依的孤儿,有的是被父母卖掉的。
在那些父母中,有些是想用儿女换银钱的无良之辈,有些则是实在养不活才无奈为之,一旦日子过得好了,便会想法把孩子赎回去。
以前她不觉得这种事有哪里不对,偶尔府里或是为了积德祈福,或是为了祛病消灾,还会放掉一些仆役,发还卖身契,不需要他们的亲人拿银子来赎,是一桩很显体面的恩典。
可是现在,想想这些背后的故事,她就分外唏嘘。
“那,你们能试着让它的味道变好一点吗?”她道,“等到天底下的百姓都种上这种稻谷,便不会存在什么温饱问题了吧?到了那个时候,兴民苑是不是就能有力气使在口感上了呢?”
杨世醒笑了笑,看着她的目光像看着一个天真的孩童:“且不说此种稻谷在偏远苦寒之地根本不能耕种,就是能种,把所有田地都种上,也只能勉强保证大家都不饿肚子,这个保证里还包括了我们。”
她一愣:“包括我们?什么意思?”
杨世醒道:“你,我,还有陛下和皇后,整个宫里的人,天底下所有世家大族、豪门富户,都和百姓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粥,其余佳肴美味一概放弃。”
他指指案上的糕点:“就连摆在我们面前的这盘米糕都不能有,因为它比煮粥要浪费粮食。这样的要求,你觉得人们能做到吗?愿意做到吗?”
阮问颖心神一震。
有什么她从前没有去想,也根本没有意识到的问题接近她的心扉,使她怔怔地望着他不语,半晌才垂眸避开他的视线,看向桌案上的那盘糕点。
白色的米糕有些泛黄,在印有青竹花纹的瓷盘衬托下显得格外粗糙,像一片枯叶落在牡丹上,看着很不相配。
她低声开口:“那……什么时候,百姓才能温饱呢?”
“等我们发现金盆子的时候。”杨世醒道,“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盆子,首先要做的是把它修补起来,然后才去寻找金盆子。而且说不定把这个盆子修补好了,它就会变好看了。”
她抬起眼:“会有那样的一个金盆子吗?”
杨世醒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
“会有的。”他含笑凝视着她,“就这样不停地寻找、挖掘,总会有找到的一天。”
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话语,阮问颖好像回到了去岁时光,置身于兴民苑里,沉溺进他如繁星朗月的眸子中,怦然心动。
她漾起一抹笑影,轻卷了两下柔长的睫翼,回到最初的话题:“所以,张御厨为什么要把抱得佳人归的注压到这糕点上?他喜欢的那位姑娘,应当不会缺少这点吃食吧?”
杨世醒回答:“是不缺少。他在一开始还嫌弃这米不好,以为有哪个小黄门贪了买米的银钱,得知是我命人送去的后还特地过来找我,问我是不是受了蒙骗,因为那米根本就是残次品。”
“直到我告诉了他这米的来历,他才恍然大悟,道终于领悟了厨艺的真谛,那就是用最寻常的食材做出最好吃的食物,让天底下的每一个百姓都享有口福,而不是专门做给贵人用。”
“于是他就研制出了这盘糕点。”他把目光投向糕点,“原本他是想什么佐料都不加的,彻底原汁原味,可惜尝试了无数次都以失败告终,只好退一步加入饴糖,才有了这道成品。”
“如今他已决定在年底告假回乡,用这道糕点向他心悦的女子提亲,告诉那女子,她要他寻找的天下第一美味已经有了,正是这道用最寻常最普通的大米制成的糕点。”
“天下第一美味?”阮问颖有些好奇地重复一遍。
杨世醒笑着和她解释:“张洪在几年前曾向那女子提亲,被对方拒绝了,道,只有他寻找出天下第一美味,她才会嫁给他。他为此抓耳挠腮,想了很多年该如何找出这天下第一美味。”
阮问颖恍然,难怪张御厨一直致力于研制天下第一菜,她还以为这是他身为厨师的追求和目标,没想到竟有这么个缘故。
“那他现在找到了?”她询问道,“就是这盘糕点?”
“是。”杨世醒含笑回答,“只有让天下百姓都能吃上的美味,才是真正的美味。”
第220章 到头来一生白白忙活。真是可笑
午膳时, 阮问颖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尝一尝用兴民苑稻谷煮出来的饭食。
杨世醒试图阻止她:“那饭连张洪自己都吃不下,你何苦自找罪受?”
她振振有词:“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尝一尝。你不是说, 只有天下百姓都能吃得上的美味, 才算美味吗?”
“我虽然对百姓家过的日子知之甚少,也知道他们不会轻易食用糕点, 每日里无外乎稀粥干饭, 若想和他们感同身受, 自然要亲口试上一回用此种稻谷煮出来的饭食。”
杨世醒道:“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感同身受?”
“因为我想和你一样。”她瞧着他,清澈的目光里含有真挚, “你一定早就亲自尝过了, 对不对?”
杨世醒微微一怔,舒眉一笑, 显现出一点动容之色:“好, 你想尝,就尝吧。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 那饭食委实难以下咽, 你浅尝一口便罢了,不必强逼着自己吃下去。”
说罢,他唤淡松进来,命其去膳房传令取饭。
约莫一炷香过后,淡松捧着一小碗米饭回来,仔细地呈给阮问颖, 行礼退下。
和之前的米糕一样, 这碗用兴民苑稻谷煮出来的米饭在白中泛着一点黄, 闻上去没有任何香气, 米粒也较为细长干瘪,不似它旁边的珍珠米饭浑圆饱满,看着就显出晶莹润泽的光。
“其实这也算不得寻常百姓的饭食。”杨世醒道,“普通人家很少会用这么白净的米,多数时候杂壳斑驳,就像你之前被你娘禁足时用的麦饭一样。”
“是吗?”阮问颖有些惊讶,那些麦饭曾带给她不少挑战,她还以为是她母亲故意吩咐厨房往差里做的,没想到居然是寻常人家的吃食。
那看来她面前的这碗米饭不会怎么难入口了,毕竟她连杂壳斑驳的麦饭都吃得下去,被精筛细选的稻谷饭再怎么味同嚼蜡,想来口感也不会如前者粗粝磨人。
这么想着,她增加了一点信心,夹起一小筷米饭送入口中。
然后她就缓缓止了动作。
抬手捂住唇,想着该如何矜持优雅地咽下去。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如何使自己忍住不皱眉吐出来。